李湉湉本是个爆炭性子,一早听闻楚楚拦着大哥不给她送嫁,立时便炸了起来要来找楚楚算账。被李夫人拦着,答应她一定请大爷按时回来,然而派出去了几拨人,始终不见李轸消息,李湉湉等不住了,瞒着李夫人自己跑了出来。
楚楚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微微笑道:“大姐姐怎么过来了,有失远迎。”
叫人看座,李湉湉满眼厌恶,“你好不知廉耻,勾引大哥就算了,如今还敢给我使绊子。就算你如今把着大哥就如何,我是他亲妹妹,他迟早向着我。”
楚楚把玩腰带上的穗子,身上披的衣裳微微掀开,轻鼓鼓的肚子就显出来,微笑,在李湉湉瞧来却着实挑衅,“那可不一定。”
李湉湉目眦欲裂,“你要毁了我,你还要毁了大哥,你好歹毒。”
楚楚冷冷的看向李湉湉,轻描淡写,“那你母亲呢,我原本并没有想跟大哥一直纠缠,她设计我怀孕,叫我陷入两难的境地。她是不是更恶毒?”
“我母亲是为了大哥好,你要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该早点去死,别污我大哥英明。”她自知道李轸和楚楚的事,就有点不能接受,如今见楚楚竟然怀了大哥的孩子,更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她大哥是世上最好、最有本领有才干的人,怎么会跟庶妹苟且,所以一定是楚楚不要脸,为了荣华富贵或者报复母亲,勾引的大哥。
楚楚挥退了一直在身边守着的如月等人,走近李湉湉,“既然你大哥对你那么好,你也一定愿意为他牺牲对不对。战事紧张,他分身乏术,不给你送嫁也能理解。”她眼里闪烁着微弱的笑意,饱含着算计的火焰微微发亮。
可惜李湉湉看不出来,只觉得楚楚的嘲笑讥讽令人难以忍受,双目通红,从小到大还没这样生气过。
“是你做的,是你不让大哥给我送嫁,你故意想叫我丢脸。”姜家一定会看不起她的,那么多姑嫂妯娌,她怎么受得了那些异样的眼光,怎么能低人一等。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李湉湉怨毒地盯她一眼,恶向胆边生,一把推向楚楚。
一片兵荒马乱,李湉湉脸色白了一白,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
好在大夫来的及时,楚楚没什么大碍,只是,孩子到底没保住。
如月跪在床边,手上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忍着泪道:“姑娘,喝一口吧。”
楚楚脸色苍白,嘴唇上半点血色也无,眼皮拉耸,虽然睁着眼睛倒像失了魂似的。大夫走后,如月和银环帮楚楚换了衣裳,那血浸浸的衣裙她看着就心里发凉,姑娘该多疼啊,她分明好喜欢小少爷。
即使早知道保不住,也不该是这样的方式送他走。楚楚手心贴着平下去的小腹,抽痛的感觉还很强烈,这是她该受的,她终究拿孩子去谋了前程,她要好好记住这痛,孩子就是这样疼的。
如月以为她失去孩子心灰意冷,怕她起了轻生的念头,日夜不离的守着。楚楚不喝药,也一直温着,等她想通,“姑娘,你别这样,大爷知道了也不少受。奴婢叫柱子去传信。”
没走两步,却被拉住袖子,如月转头去看。楚楚虽虚弱却铿锵,“不准去。”
楚楚不知道如月最后有没有通知李轸,傍晚的时候,李轸却站在了院子里,背影萧条,一身风霜,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干,空空洞洞的眼神望着楚楚的屋子,却没勇气迈出一步。
如月一看两人都仿佛去了半条命的模样,心里沉甸甸的,险些哭出来,三言两语说明了李湉湉找过来兴师问罪,发起怒来推了楚楚。过后,仿佛意识到闯了祸,惊慌失措的跑了。
李轸足足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一言不发,天上开始飘雪也不在意,细细碎碎的雪花铺满他的肩头,头发。如月站了一会儿就冷的受不了,想请李轸进屋。
李轸却转身往外走。
李湉湉跑回家,连忙找了李夫人,得知她竟然推了楚楚,对方还流产了,李夫人心里便咯噔一下。恨铁不成钢地盯了李湉湉一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一点算计都没有的蠢货,她那孽种根本保不住,如今却栽赃给你了。”
李湉湉慌张的手都在颤,牙齿咯吱咯吱的抖,“那怎么办?她先算计我的。哥哥会生气的,他一定会生气的。”
李夫人道:“你回你的房间去,横竖再过两日就出了门子,瞧在我的面上你哥哥也不能怎么样。”
被李夫人安抚了一顿,李湉湉心里好受了些,待在自己屋子却越想越气。身边的大丫头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一脸惊恐,“姑娘,大爷过来了。”
“哥哥回来了?”李湉湉先是一喜,随即想到自己做的事,奄头巴脑的,“回来就回来了,你慌什么?”
丫头欲言又止,没来得及说话,李轸已经一脚踹开门进来了。看清李轸面无表情却比凶神恶煞还吓人的一张脸,李湉湉立马怂了,微咽唾沫站起来,“大、大哥。”
“哪只手?”
“什、什么?”
“你哪只手推了她,或者两只?”他的眼神比窗外的积雪还冷,似乎正在暴怒的边缘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李湉湉突然就怕了,身子抖起来,眼泪不争气的涌出眼眶,被宠坏的脾气却还不肯服软,“她活该,谁让她拦着不让你给我送嫁。你一定要去,姜家会笑死我的,我怎么立足。”
李轸扯了扯嘴角,李湉湉被他浑身的杀意一激,拔腿就朝外跑去,跑到院子中间,慌不择路,雪泥地一滑,整个人栽进结了薄冰的池塘。冰冷的湖水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她淹没,她胡乱扑腾,死亡的恐惧将她团团包围,却看见岸边冷冰冰毫无感情注视她的哥哥,他不但自己无动于衷,还不准旁人救她。
李湉湉顿悟,他真的要她死啊,李楚楚就那么重要吗……
李轸麻木的看着李湉湉越来越小的挣扎水花,心头却没半点放松,无边的压抑痛苦禁锢心脏,叫人喘不过来气。李夫人来迟,扑到池边,捶胸顿足吼下人救人。
奴仆们看看李轸,没一个敢动,李夫人早没了贵妇人的优雅矜贵,钗环散乱,看着彻底平静的湖面嚎啕大哭,“那是你亲妹妹啊,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啊。大爷,湉儿知错了,你救她起来,我再也不干涉你了!为娘的求你了还不成?”
她也错了,没想到大爷如此看重那贱人,早知今日,绝对不会明着手段对付楚楚。
楚楚蜷缩成一只虾子,虚虚捂着肚子,只敢在没人的时候,才敢愧疚的无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娘对不起你……下辈子你再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她的脸埋进湿透的枕头,哽咽轻微几乎不闻,有人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拥她入怀里,坚定厚实的怀抱有熟悉的味道。那人脸埋进她颈窝,就这样听她的哭声,最后才沙哑的开口,“阿楚,你怪我吧,别折磨自己,吃药好吗?”
眼睛红肿的厉害,不大睁的开,连烛光也刺目,恍恍惚惚、虚虚实实,朦胧的不知在何处,她想笑,“你回来了?”
她好像犯错的孩子害怕被责怪一样,自己先自责的不得了,“他走了……我还没做好准备,我想好好送他的,至少离开我,也不是孤魂野鬼,还有资格投生到好人家。我没保护好他,他一定怪我了,以前我在梦里梦见过,小小的软软的,那么乖,如今他不理我了。”
李轸仿佛被人捏住了心脏,痛的弯下腰,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过如此了,声音轻的仿佛呢喃,“阿楚,求你,别说了。求求你。”
夜深了,月上中天,照在尺厚的雪上,整个黑夜明亮如白日,却驱散不开滞涩的气氛。书房里黑暗空洞,没点火炉子,冷的冰窖一样,桌前的影子端端正正,一动不动枯坐许久。
王富贵担忧的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小将军随军出行,日夜奔袭,已经三日不曾合过眼。今日早晨在跟王、朱几位先生商谈军情时忽觉心头绞痛,脸色煞白。
什么也没交代,只说了一句家里出事了,便将一切事宜暂托,晚些时候终于赶回家。不料,果真出了大事,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王富贵轻轻推开门,寂寥孤僻的身影没动,擎着烛台走过去,“将军,事已至此,望节哀。小少爷也定不忍心将军和姑娘如此伤怀。”
烛光在夜风中飘忽,桌台上忽有一块儿反光,王富贵一怔,反应过来,一个大男人也不由热泪盈眶。小将军多刚强的人,当初老爷身死,李家飘摇,内忧外患,小小年纪扛起整个家族的重担没哭;外头人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最交好的世家不肯拉一把也没红过眼眶;多少次出生入死,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鬼门关走一趟差点回不来也不曾掉过一滴泪。这是有多伤心,还不敢在姑娘跟前表露,躲起来一个人舔舐伤口。
王富贵低低喊了一声将军,李轸将头往里一偏,声音哑的快发不出声儿来,“出去。”
第二日早晨,天才蒙蒙亮,王富贵找过来,“如月姑娘,将军在书房里待了一夜,几天几夜没合眼,今儿晚上还得赶去军营,您倒是帮我劝劝。”
如月看了一眼楚楚的屋子,心头酸的很,“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楚静静的听完如月的话,吩咐拿衣裳,浑身裹的严严实实,软娇子抬着到了书房门外。木门咯吱打开,温暖的阳光泼地满室生辉,楚楚默默走到李轸身后。
望着他消瘦的背影好一会儿,轻轻弯下腰,缓慢而坚定的抱住他,声音轻轻的,“哥哥,我只有你了。”
李轸缓缓抬起手抱住她的腰,脸埋在她肚子上,良久开口,“我也只有你了。”
“往后,我们都好好的,好不好?”
“好。”
两个人紧紧的抱住彼此,仿佛对方便是自己的全世界。
这一刻,两个孤独而倔强的灵魂,在无数次撞的满身伤口后,终于勇敢的直视内心,找到那个同样遍体鳞却永远温柔热忱最契合自己的另一半。
(三十七)
时局动荡不安,李轸只能在家歇一日,楚楚身体本来不好,睡了一觉起来,又到了分别的时候。王富贵早早将马喂好,吃过饭就等着小将军。
他们好不容易心意相通,还有许多话没对彼此说,终究在这样特殊的时候只能放下儿女情长。李轸恋恋不舍的贴着楚楚的脸,“过些时候,京都会来延平一拨特使,我尚且不清楚他们的底细,我安排柱子带人保护你。阿楚,等我回来。”
楚楚也忧心忡忡起来,“这样严重吗?”
近些时候,京都争端越发浮在台面上来,李轸听那边传来的消息,有些不好的预感。几波皇子党派都想拿下西北的兵权,纵使李家是坚决的保皇党,也不敢说一点不受波及。
这一次过来的谁又知是谁的人,具体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楚楚目送李轸在夜色中跨上高头大马的身影,得得得的马蹄声远去,这才回身。
刚刚小产,相当于还在坐月子,坚持站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受不住。外头的事情楚楚叫人留意着,知道这次过来的乃是圣上极宠爱的一个皇子,这个时候到西北,也不知是爱他还是害他了。
那位皇子一过来,便撸了守备府的权柄,之前顾忌四方只按兵不动的延平,一下被拉入到战争中,彻底发挥了交通要道的作用,兵马、辎重运输来来往往,相当于打开了大门。一时城内竟人心惶惶。
楚楚听完银环打听来的消息,想了想,还是叫两人收拾好东西,谁知这位皇子什么打算。也听如月说即使这样紧张的时刻,李湉湉也还是带着嫁妆,被姜家接走了。
过了几天,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出使凉州抚慰兵马的三皇子竟然意图谋反。楚楚倏然一惊,当即也顾不得身子抱恙,赶紧叫人准备了车辆。
柱子虽不知姑娘打算干什么,看她那样严肃焦急也不敢怠慢,一辆朴素半点华贵不显的马车悄悄停在李府的后巷子。银环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姑娘,没人。”
楚楚轻吁口气,喊柱子过来,“能联系到将军吗?”
柱子一脸菜色,也想不通怎么回事,“近日城内戒严,不准人流随意走动。”
楚楚早想到了,招过柱子交代了几句,越听柱子脸色越白,“姑娘说的是真的?”
“明摆着的事,你就这样说与夫人,她会听的。”
既然有造反的言论传出来,不论真假,那位三皇子就是赶鸭子上架,万一真的一语中的。首要便是兵马,整个凉州,谁还能比李轸重权在握。
不管是谈判还是威胁,作为李轸的软肋,李家首当其冲,不想被人请去喝茶让哥哥为难,楚楚也只好摒弃前嫌,冒一回险,通知李夫人。
柱子情知此事不可轻视,也不敢怠慢,当即悄无声息潜进了李府,找到李夫人说明原委。李夫人当家太太做了这么多年,李家重兵在手,不可能一点政治敏感没有,立即也察觉了李家的危机。
趁着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楚楚先搬离了临时住的院子,也没告知李夫人自己的去向。暂时出不了城门,居住在柱子一个表姑家里,整日深居简出,将养身子。
银环装扮成一般的小贩娘子,在外行走,这一日带回来个不好的消息,李府果然叫人秘密包围了。李夫人不明踪迹,很快有人查到楚楚的院子,好在人去楼空,并没有叫他们找到什么。
柱子急的团团站,庆幸大爷给他留了人,护着姑娘躲起来不成问题。就怕那边铁了心拉拢李轸,一定要找出楚楚和李夫人。
越想越觉得留在城里不安全,柱子道:“还是小的送姑娘出去吧,小的表姑这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顺藤摸瓜迟早找过来,趁着手里还有几个人,拼死也不能叫姑娘落在那些人手里。”
他们这一群大男人留在这里也很扎眼,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楚楚摇摇头,延平就三个城门,如今重兵把守,想必是为着李家家眷。
“好在姑娘聪慧,早早察觉了那边的用意躲了出来,若叫人瓮中捉鳖拿去威胁大爷。小的、小的万死难辞其咎。”柱子一脸闷色。
“小的已经查过,西城门的把守最为单薄,且离守备府最远,出了事调兵也不一定及时。小的带人假装抬轿子出城,银环姐姐趁乱掩护姑娘离开。”
“还缺个人呢,奴婢扮成姑娘坐在轿子里,有人来查也能抵挡一二。”如月自导奋勇,要为送姑娘出城的任务出一份力。
楚楚却摇头,“不行,我若叫人抓住因着身份性命好歹无忧,你们恐怕凶多吉少。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呢。”
事实上,已经刻不容缓,搜查的官兵挨家挨户的找过来,他们这一大波人暴露不过旦夕之间。几人都劝楚楚早日离开才是正经,“哪个缺了良心的,把姑娘的画像卖给那些人,走动一步都难。”如月愤愤,也知道恐怕是府里的熟人,更有可能乃是李夫人为了转移视线使的手段。
柱子头一次不再嬉皮笑脸的,端端正正十几岁的少年面孔一往无前,勤恳的劝说,“姑娘不必担心小的们,只要姑娘全身而退,有拳脚功夫在身,逃脱也是很容易的事。”
确实,那边的目标是她,一旦发现队伍里没有她的影子,松懈下来柱子等人很容易脱身。楚楚沉吟片刻,仔细与几人商讨好了细节,最后道:“如月跟我一起,她什么都不会,我不放心。银环,辛苦你一趟。”
如月眼眶热热的,看楚楚一眼想说什么,银环却丝毫不在意,“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姑娘身边没人保护,恐怕不妥。”
楚楚却很坚持,既然已经先有人混出城迎接,出城门片刻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等着这一日天气晴空的好日子,雪雨停了,楚楚换上一身褐色粗布衣裳,脸也裹在头巾里遮的严严实实。如月同她一样的打扮,两人先在城门墙根下躲着。
天气肃寒,城门口来往的巡逻护卫不少,远远走来一支队伍,强健的护卫围着翠青绸车滴水不漏。城门守卫头子迎上去,要求查看,双方争执起来,守门的士兵也赶过去。
楚楚和如月瞅准时机,慢腾腾地挪,却见笔直的大道拐角处行过来一队人马。打头的青年戎装加身,高冠束发,神情凛凛。
只看了一眼,楚楚连忙低下头,拉下巾帊掩住半张脸,如月也是一惊,“怎么会是他?”楚楚拉住如月极快朝城门口移动。
林安生看了一眼纠缠在一起的官官民民,驱马朝前,前头一抹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再回头,两拨人已经纠缠在一起,险些打起来,林安生掉马回头。
楚楚如月混在队伍里,离城门越来越近,抽空瞟了一眼贴在一边的画像,与她本人五分像。她深吸一口气,手上抓紧了包裹,两个官兵对比着画像看了又看。
虽然如月在她脸上做了修饰,与原本的模样相去甚远,楚楚还是捏了一把汗。如月摸出几两银子,往检查人手里一塞,赔笑道:“官爷见谅,我这妹妹自小烧坏了喉咙,不会说话又怕生。家里老人家撑不住了,我们赶着回去见最后一面,求您通融。”
算是有惊无险,在对方不耐烦的目光下,两人依偎着离大门越来越近,眼见一步之遥,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楚楚一惊,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林安生福至心灵,驱马挡住道路。楚楚抬头看向林安生熟悉的眼神,心里一叹,只觉得功败垂成。
林安生将楚楚带回了他在延平的临时住处,见楚楚面色苍白,人也虚弱的很,请了大夫来,听闻不久前小产,不由微愣。
丫头婆子将屋里收拾的很是舒适,炉子里暖烘烘的,送了热汤上来给她沐浴。楚楚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婆子给她擦头发,也不说话。
她知道,纵有什么话,说给这些人也没什么用,不过还有些事值得打探一二,“林将军送我过来,打扰妈妈了。”
婆子道,“不打扰,这府邸本也分给林守备暂居的。”
“守备?”
婆子斟酌片刻,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府里人都知道的事情,随意打听两句有什么不明了的,“林守备原是陇西太守府的东床快婿……”暗暗观察楚楚的神色,没什么情绪,有点猜不透了。
“这次随军前来,协助使臣办事的,这些个大事我一个内宅妇道人家也不清楚。只听说金城守备带人跑了,是以林将军暂代,多的就不清楚了。”
楚楚微微一笑,气度高华,更叫婆子迷糊,这样的大家气度想来也是好人家出生的姑娘,该不是外室。楚楚道:“多谢妈妈,倒不知妈妈家主人是谁家?我在此叨扰,还未拜见实在失礼。”
“我家主人姓冯,林守备夫人的二祖家便是我家本家。”
这位冯妈妈也不知是没被人交代过还是实在坦荡,竟然是对楚楚知无不言,楚楚也便知道了自己的处境。稍稍一推敲,便明白了,林安生岳父投靠了三皇子,连带林安生也为三皇子做事。
如今暂居的地方乃是冯家府邸,冯家主人早先便举家迁去了陇西,只留下粗仆守家,能准备的这样充足,想必三皇的计谋他们一早知道。
楚楚叹口气,多想无益,吃过饭林安生过来了,楚楚喝完药,静静的坐着也不说话。林安生自己撩袍子坐下,楚楚起身去奉茶,冯妈妈连忙接过去,人也去了外间。
“你打算将我如何?”楚楚开门见山。
林安生哑然苦笑,“不过一年多没见,就这样生分了吗?”
“还没恭喜你,得了佳妇,必定称心如意的。”
林安生默然片刻,想说那不是自己想要的,不过独自抚养他长大的母亲苦苦相逼,为讨她老人家欢心,他也拒绝不了。他当时分明求她等等他的,却发觉了她与小将军的事,明白自己没有希望,还不如随波逐流将就着。
虽觉难以启齿,林安生还是道:“你小产,是小将军的孩子?”
楚楚不语,就是默认了,林安生分外不舒坦,“我分明记得你当时不愿意,甚至频频示好与我。”
“我确实不乐意,若是乐意,这孩子也不会半路夭折。”楚楚故意将话说的含糊,引导林安生以为她与李轸的状态还是针锋相对的状态,这样他或许不会拿她去威胁哥哥。
楚楚轻轻抿住唇,柔弱的气质尽显,“本来想趁乱出城,找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好生过日子,如今……也罢了。事已至此,看向相识一场的分上,我不愿再见李轸,林将军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林安生却孤疑的很,楚楚既然与李轸剑拔弩张,今日他带她回来的时候,那些护卫为何发疯似的要将她抢回去,个个都是一身功夫的好手,比之三皇子身边的护卫也不差什么了。瞧得出来,她被人护的死死的。
似乎看出来他的怀疑,楚楚捏住帕子,眼眶通红,“我是他还没玩够的禁脔,自然不肯放我走,那些人不过监视我罢了。”
林安生到底还是温柔,引她伤怀却不是他所愿,“你好好在这里住着,不到万不得已……你自然不会见到他。”
楚楚心里一沉,他们还是打算用她威胁哥哥,柔柔弱弱道:“多谢。只是还有一事劳烦林将军。”
林安生点点头。“如月乃是我贴身丫头,在我身边好几年,将军可否让她过来。我如今这个样子,也走不到哪里去。”楚楚掩嘴轻咳,几日奔波,又是小产后的关键日子,自然受不住。
她倚在门前,看着林安生远去,一副欲言又止又恋恋不舍的模样。冯妈妈看在眼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当楚楚是林安生放在这里的外室,态度便有些轻慢了起来。
不过随意试探了一下,冯妈妈这幅样子正合楚楚的意,想来是为避着节外生枝,林安生并没有解释她是什么人。冯妈妈等人只知道她重要,楚楚故意引冯妈妈往歪了想,一个外室总比重要俘虏看管松泛些。
晚些时候如月过来了,楚楚安抚住她,主仆俩也只能在一起相依为命了。林安生很忙,一日不过来一回,坐上两刻钟便走,她至今没见到什么大人物,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还没联系上李轸。
她希望林安生永远别联系上哥哥,若她真成了他左右为难的筹码……
殊不知,李轸从柱子等人处得知她被林安生抓住的消息,急的快马加鞭就来了。延平已是三皇子等人的囊中之物,驻扎着大量叛军,李轸如今乃是保皇党先锋,三皇子料定他绝不敢单枪匹马前来。他却早已悄悄潜伏进了城。
柱子接下李轸的马鞭,跪地谢罪,李轸没工夫计较,“他们把姑娘关在哪里了?”
“冯知州那座空府邸,重兵把守。”柱子低头羞惭道。
“和里面人联系上了吗?”
“前两日我们的人扮作送菜的,接触到如月,姑娘不大好。林安生每一日都去瞧姑娘,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柱子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完。
李轸面色一戾,只恨不能立刻飞奔过去将阿楚夺回来,他的宝贝,林安生怎么敢?
已经到了掌灯时候,林安生今日坐的时间特别长,闲话完就是亢长的沉默。他轻轻叹口气,面容忽然温和起来,近日来的疏离陌生全然消散,仿佛又是一年前那个害羞内敛的林副将。
“楚妹。”
这个称呼一出,楚楚便攥紧了帕子,温柔的看着他,仿佛两人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林安生忽又沉默,良久笑了一声,抬起一双灼灼的眼睛,“以前我命不如人,喜欢的从来不敢争取,失去很多东西。如今,我跟着三皇子,只等他荣登大宝,我便可青云直上。”他比较过,三个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文韬武略,身怀雄霸天下的气魄,偏偏身份太低,不占嫡不占长,与他何其相似,跟着对方,未来可期。
“恭喜。”楚楚道,“届时,林伯母和冯家都会为你高兴。”她只能暗暗提醒他是有家室的人了。
林安生却面色一沉,轻笑了一声,“我不喜欢冯七娘,我给了她地位,给了她满府独此一人的宠爱,可我却没办法爱她。”很迷茫,当初与冯七成亲时,对方知书达理,面容娇媚,身份上也是他高攀,又是她先喜欢他,要死要活的非君不嫁。
他想过好好跟她过,适应了一年,夫妻间相敬如宾,从没红过脸,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也还能忍受。只是再次见到楚楚那一刻,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不甘心,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心脏。
凭什么他要委屈求全,他如今有身份有地位,辛苦了这么多年,不就为了欲望的自由吗?他明白的,他还喜欢楚楚,还想要她。林安生眼神赤裸,叫人招架不住,“楚妹,你自由了,一年前我们相谈甚欢,我可以感觉到,你也对我有意。我,我想……”
楚楚浑身一寒,“当初,我对你并没有非分之想,惹你遐思,实非我愿。”
林安生却并不在意她撇清关系,毕竟她情愿与否,于他问题都不大,“等联系上小将军,若他加入三皇子,你就要回到他身边了;若他不同意,对你绝对不是好事,到时候只有我能保你,楚妹,你要想清楚。我明日再来。”
(三十八)
“姑娘?怎么办?”如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林安生,对方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楚楚摇摇头,“前几日柱子派人进来,商量的怎么样?”林安生虽将她囚禁,并不担心她能凭一己之力逃跑,平常府里就几个婆子丫头,巡逻的护卫松散,只在府外安插了好些人手。
“里头的事情柱子都知道,如今只怕大爷也来了,肯定会想办法救姑娘出去。”
楚楚却有些担心,既然三皇子想拉拢李轸为他效命,这些日子过去半点风声也不曾听闻,十有八九已经失败。那么她就是他们手里唯一的筹码,李轸若真来救,凶多吉少。
楚楚将如月招过来,仔细交代了几句,晚些时候,是惯常为府里送补给的时刻。楚楚借口留下冯妈妈等人,吩咐如月去厨房做些麻花饼。
冯妈妈搓搓手道:“倒叫我们在这里歇着,如月姑娘忙去,守备大人知晓了可不好交代。”
楚楚帕子掩嘴,抿唇笑道:“妈妈一日功夫不得闲,这会子只管受用,林守备来了有我呢。我是个嘴刁的,那馋虫啊只有如月的手艺才降的住,说来也不干你们的事。”
冯妈妈便退下,自去了。楚楚等着如月回来,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多半个时辰过去,好歹回来了,楚楚忙把人拉进屋里,小声道:“见到了?说什么?”
如月学着她的模样,压低声音,“大爷昨儿偷偷潜进城来了,已经在外头放了消息,说是他在金城公干呢,晚些时候三皇子带了大量驻兵赶过去,延平只剩了林安生。”
如月凑近楚楚耳边,“晚上子时,大爷便过来接姑娘出去。”如月深深看了楚楚一眼,楚楚正恍惚,并未察觉出其中深意。
“姑娘,你跟大爷走到现在不容易,往后要面对的还很多,可千万要两人一条心。”
楚楚道:“你这丫头,这时候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大爷既然要过来,倒是外头那些人咱们怎么打发呢?”冯妈妈将她看得很严,想必林安生嘱咐过,睡觉的时候都守在碧纱橱里,想走的神不知鬼不觉,还有些难度。
如月却眼泪滚珠儿似的止不住,两把擦干净,“这些日子过的忙忙乱乱的,一直没机会和姑娘好好说说话。我就是想你两人这样不容易,往后能一直在一处就好了。”
楚楚帮如月擦干了眼泪,如月却仿佛许多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似的,“姑娘你是个嘴硬心软的,往往说错话伤了大爷,自己又后悔,人的心禁不起伤害。大爷对你是舍不得,你也得为着他想,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冷眼瞧着,大爷比之姨娘和三姑娘不知好多少。”
楚楚抿唇,“我知道,我如今也明白的,你放心罢,我再不跟他闹脾气。”经历这么多事情,她又不是真傻,谁真的待她好,闭着眼睛也感受得到。
如月又哭又笑,“这样就好,就好。”
“哭什么,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楚楚心头沉甸甸的,总觉得如月今儿不同以往,如月却道:“想我小时候遇到那样的灾荒,险些死在人肉锅里,天大的造化遇上大爷,捡回这条命,蜜罐似的日子过了这些年也尽够了。”
“高兴傻了?咱们在一处,总不会叫你吃糠咽菜。”楚楚安慰道。
“我知道,姑娘是我的贵人。等出去后,我还要跟着你一辈子。”
楚楚盯着如月好一会儿,见她心态是真的放松,也不像有什么瞒着的样子,又问不出来,只能先搁下。主仆俩心惊胆战的等着,若无其事,只等掌灯之后,如往常一般睡下。
冯妈妈却突然进来通禀,林守备请姑娘前头去一趟,如月立马看向楚楚,神色担忧。楚楚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这会儿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烦妈妈再跑一趟。”她想林安生是耐心告罄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林安生对楚楚恭敬里带些暧昧,冯妈妈便想楚楚恐怕有什么要不得的身份,又勾着林安生,自然不敢怠慢。
这会儿林安生要见楚楚,她不敢传话去拒绝,有什么只叫他们自己解决去。冯妈妈催促再三,这一趟怕是非走不可。
如月隐晦地拽着楚楚袖子,轻微摇摇头,楚楚脱开她的手,小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她若是不过去反而将林安生引过来,撞上李轸,得不偿失。如月眼见楚楚被冯妈妈引去前头,心急如焚。
她早打算好,晚上睡觉之前,她与姑娘换个位置,到时候冯妈妈守着的就是她。大爷带人进来接姑娘出去,自是风险最小的的法子。
偏生出这样个变故,若是姑娘回来晚了,或者林安生强行将人扣下,便是功亏一篑。
楚楚却不似如月急的团团转,跟着冯妈妈走过熟悉的小院,到了林安生暂时落脚的院子。冯妈妈亲自将楚楚领到门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楚深吸一口气,抬步进去,林安生正在屋里,厅屋中间,安着梨花八仙方桌,上好的酒菜铺的满满。
见她来了,林安生微微一笑,亲自请楚楚落座。热腾腾的黄酒满上两杯,自己先喝了一杯,“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
楚楚不想惹怒她,只想全身而退,淡笑道:“林守备盛情相邀,我怎么有不来的道理。”
“你一定要跟我这样生分?叫一声名字也不肯?”
楚楚拢袖而坐,一言不发,林安生也不在意她说不说话,自言自语起来,“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肯定不记得了,我少年时一直跟在小将军身边,有他那样惊才绝艳的存在,谁还会注意我,所以我一直安静。你小时候不爱说话,大姑娘强势,三姑娘怯弱,你夹在中间每每哄的两头都开心,我在你身上总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委曲求全,又温柔又可亲,渐渐将你放在心里。我总在想,你一定是老天见我可怜送来陪我的,所以我刻苦自勉上进,以期光耀门楣,有朝一日能得到你,不想……”
他忽的嗤笑一声,几杯酒下肚,隐隐有些醉了,眼睛却愈发明亮,“小将军啊,他什么都得到了,为什么连你也要跟我抢?技不如人,当时被他打倒在雨里,躺在地上就在想,我不甘心,我要向上爬,至少比他官高一级。”
楚楚沉默不下去了,盯着虚空,语气却认真,“你误会了,没有他,我也不会跟你有什么牵扯。我当时接近你,便是为了摆脱他,到底不忍心拖你一个无辜可怜人下水,是以你走了,我反而松口气。”
她不知道李轸找过林安生打架,也就无从劝解,林安生眼神讽笑,端着酒杯轻晃,“今日我找到一个李家旧仆,名叫秋月,楚妹,你猜她与我说了什么?”
李纤纤的贴身大丫头,楚楚心上一紧,林安生猛的砸掉手上的杯子,碎片溅飞,楚楚感觉脸上一疼,没来得及摸一下。林安生一步跨过来,如同捉一只小鸡仔,铁铸的手掐地楚楚胳膊生疼,满眼戾气,“不是说没接受小将军,他为你顶着李夫人压力不娶亲,为你跪祠堂发毒誓非你不娶,也拦着你不让嫁人,你还怀他的孩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楚楚有片刻的迷茫,有点不能理解,“什么发毒誓?”
林安生轻笑一声,“小将军果然用情至深,祖宗庇护都敢违逆,报应全揽在自己身上,唯恐你被迁怒,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是他一直强迫你与他乱伦,有什么报应冲着他去,就是战死沙场,死无全尸,葬身鹫腹,也无怨无悔。”
楚楚眼睛一下子模糊了,又急又气,恨不能立时冲到李轸面前打他一顿,他怎么敢?行军打仗,刀剑无眼,他怎么就敢轻轻松松发那样的毒誓。
林安生看楚楚心疼到无以复加的样子,戾气一起,将她搡推到塌上,气道:“我也喜欢你啊,从小就喜欢的,你怎样才肯看我一眼?”
楚楚任由他发泄,只当胡言乱语,直到林安生开始剥她的衣裳,忍不了了,“我真的没有喜欢他,孩子也不是我自愿怀的,既然你找到了秋月,就该知道是李纤纤设计我怀孩子。我不想要,所以即使他生气,也……也偷偷弄掉了孩子。”楚楚在心里说对不起,到了这个时候,她都没办法承认她那样想要他。
“你别这样,我相信你的感情,就是被强迫怕了,所以一时接受不了。给我点时间,适应之后,你这样好,我会爱上你的。”她紧紧揪着衣裳,恳切地看他,那模样确实怕极了。
林安生抬起头,清醒了一点,他也是真心喜欢她,并不想逼着她接受,“真的?楚妹,你不会骗我?”
楚楚闭着眼睛摇头,趁机道:“你明知道我一直被他强迫,现在你也要用这种方式得到我吗?你真的爱我吗?”
林安生慌了,连忙爬起来,“对不起,我以为你在骗我……”
楚楚摇头,低声道:“你送我回去罢,我有点累。”
好不容易让她软了态度,林安生也不想将事情搞砸,答应了送她回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楚楚的院子门口,她准备进去了,林安生忽然道:“楚妹,你想清楚了?”
楚楚不解,隔着昏昧的烛灯看他,只觉得林安生的脸色此刻诡谲难辨,仿佛刚才与她互相致歉的不是一个人。
虽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可若此刻接受,今晚势必会发生什么,楚楚勉强道:“你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见到楚楚进门的身影,如月简直喜极而泣,将人接进屋里。
“你真的和他们商量好了吗?三皇子真的带了大量兵马走了?”她目送林安生的身影出院子门口,心头的不安却愈发弥重。
越想越觉得,林安生方才待她的态度,不像胁迫,更像选择。
如月虽不知楚楚为何心生怀疑,却知道大爷今晚一定会来,为了稳住楚楚以免节外生枝,便道:“不会错,大爷亲自交代柱子传的消息,姑娘安生等着就是了——委屈姑娘,晚上奴婢睡你哪儿看着冯妈妈,您睡外头,大爷来了径直就带你走。”
心头一跳,更加不安了,楚楚道:“不行,你怎么办?”
“姑娘莫急,到时候你一走,谁还顾得上我,柱子带人来接我,我们都说好了。”
楚楚再三确认,柱子一定会带人来接,接受了如月的建议。时辰一到,楚楚便先上了床,冯妈妈早先吃酒,已经是醉昏昏,见楚楚睡了,也爬上碧纱橱歇下。
过了一会儿,里头传出轻微的鼾声,如月悄悄走进来,帮楚楚穿好衣裳,自己躺进去,最后拉住楚楚,无言说了一声保重。
楚楚在如月屋里等着,度日如年,屋子里安静,一枚银针掉地上也清晰可闻。她瞪大眼睛盯着窗户,忽听小声的异动,拔下头上的簪子紧紧握着。
高大的黑影摸进来,楚楚激动的简直想哭,李轸在黑暗中一双眼睛黑如猎豹,脚下缓步向前,一阵风刮过来,娇小馨香的身子撞进怀里,本能地一把抱住。
“阿楚,哥哥来了。”失而复得,他紧紧搂着怀里人,一遍又一遍亲吻她的头发。
“你终于来了。”眼眶滚烫,他不在的时候,她要费尽心机才能保全自己,此刻,才发觉在他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怕。
没工夫缠绵,李轸改抱为牵,将楚楚护在身后出了房门,外头守着几个人,个个神色严肃,紧盯着四周。柱子却在最前头,楚楚正要问什么,忽见院子外头火光冲天亮起来。
院子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林安生带人冲进来,整个小院被围的水泄不通。林安生盯着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冷笑一声,“小将军好胆魄,明知殿下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也敢来。”
李轸不屑搭话,冷冷看了林安生一眼,他本来传了消息出去引开三皇子,谁知傍晚时分,城内忽然多出来一支上千人的兵马。
即使明白恐怕林安生已经从某处得知他的踪迹,这一趟也非走不可,林安生转向楚楚道:“楚妹,我给过你机会的,事实证明,你让我失望了。不过,美人总特殊。”
他朝楚楚伸出手,“过来。即使小将军不投靠三皇子,我也保你无虞。”
院子墙外围满弓箭手,林安生身边长枪士兵严阵以待,一眼望过去上百人不止。楚楚往李轸身后躲了一下,李轸不屑的笑,“阿楚是我的,就是死也只会和我一起。”
他从来不磊落,尤其对待楚楚的问题,机关算计得到,她只能陪着他一起死,不可能在旁的男人身边活。
林安生深吸一口气,根本不打算问李轸是否愿意归顺三皇子,他配合李轸将三皇子诓去金城,为的就是将他诛杀。李轸的能力没人比他明白,天生将才所言非虚,一山不容二虎,三皇子手下的大将有他足够了。
“只要小将军愿意将楚妹留下,三皇子跟前我一定美言,禽择良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届时三皇子君临天下,于你我,封王拜将不在话下。”
李轸扬起下巴,寒光森然的眼睛如一把稍然出鞘的宝剑,“虚伪。有我在,你还想封王拜相?呵。”
林安生额角青筋直跳,深看楚楚一眼,被李轸侧身挡住,沉声道:“放箭。”
柱子等人护着李轸和楚楚退回房里,外头箭如雨下,射破窗户、房门,飞进屋里,李轸手下的人趁乱冲出去一半,全军覆没,杀喊声冲天。
楚楚藏在李轸怀里,尽量不添乱,李轸轻轻在她耳边道:“怕不怕?”
她抬头,笑的从未有过的好看,“不怕。生同裘,死同穴,我们说好的。”
李轸狠狠亲了她一口,“好阿楚,哥哥舍不得你死。”好不容易得到她的心,还没让她过好日子,他真舍不得啊。
李轸看了楚楚一眼,仿佛要将她永远刻在心里,将人交给王富贵,“护好姑娘,出去后按照定好的路线去武都。”
她知道他要离开她了,死死攥住他的手,哽咽摇头,“不走,我不走。哥哥,你别丢下我……”
他却极自信,“乖乖的,出去等我。”
“你真的会来吗?”
“会。”语调沉稳而铿锵。
王富贵朝李轸磕头,带人护着楚楚从侧门冲出去。李轸半分不耽搁,长剑一挽,一脚踹开大门,身影极快朝林安生冲去。林安生早等着,提剑向前,瞬间长剑相接,淹没在甲胄的海洋中。
两日后,楚楚在武都一座隐蔽的小院子里醒来,她猛地坐起来,平复许久,从噩梦中清醒。掀开被子,靸上鞋走到窗边,河边的杨柳轻摆腰肢,春风融融。
她怔怔盯着看了许久,半晌有所觉转身,青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她恍惚捂住嘴,不敢眨眼睛,怕他就像梦里一样,她一动他就不见了。
李轸微微笑,张开手臂,楚楚猛地一头扎进去,欢喜,“你终于回来了。”
“我答应你的。”
楚楚觉得自己在做梦,毕竟他突然回来的梦这两天已经做过好多遍。吃过饭,他还好端端坐着,方才确信李轸真的回来了。
她紧紧牵着他的手,看了又看,一颗心平复下来,有心力谈其他事了,“哥哥,如月呢?”
那天他们躲进屋子就不见如月,楚楚希望她先走了。李轸沉默,楚楚摇晃他的手,“如月呢?她小时候吃了太多苦,我答应她让她永远跟着我。”
李轸避开楚楚焦灼的眸子,坚定的将人拥进怀里,沉声道:“如月是个好丫头,你待她好,她知道。我将她带回来了。”
“那我去看看她。”楚楚想从李轸怀抱里出来,李轸却将她拥的更紧,“阿楚,如月没了……”
如月聪慧,那一日见到柱子就仔细问了一遍,也知道林安生调来大量兵马对付小将军,他们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是以楚楚一进她屋子躲着,她也起来,利用府里前一日运进来的菜油、柴油,放了一大把火。
她自己却没能趁乱出来,楚楚求李轸去看如月。瘦小的人躺在木板上,面目已被大火毁的看不清原来的模样,身上焦黑,衣裳上浓重的血迹凝成了深紫,悄无声息。
她死了,楚楚心如刀割,眼睛哭的红肿靠在李轸怀里,语无伦次,“我答应她的,我明明已经答应她了,她那么好,都怪我,我都发现她不对劲了,劝了我那么多话……”
如今看来,倒像交代遗言,可惜如月连个亲人都没有。李轸准备将如月厚葬,楚楚认如月为姐姐,亲自写墓志铭,消沉了好些时候。
三皇子利用恶劣手段逼迫朝廷重臣归顺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甚至囚人亲眷,使其葬身火场。凉州都护府守将李轸庶妹死于三皇子之手,李将军举兵讨伐,消息飞鸟一般传进京都。
世人嗟叹三皇子残暴狠厉,不堪为君,群起响应抵制乱臣罪子。三皇子没想到不但没有争取到李轸,反而引火烧身,污了自己名声,气的险些砍了林安生。
旁人不过叹一声李将军重情重义,早已逃顿出来的李夫人却欢喜地直念佛,贱人自有天收,高高兴兴地给李老爷烧了好几炷香,感谢他在天有灵收了李楚楚。
(三十九)
听闻外头传来的话,楚楚怔忪,晚上李轸回来,她还没有想通其中的关节。若说是林安生将如月身份移花接木,有何意义,三皇子更不会多此一举。
李轸从来不爱放些娇俏的丫头在房里碍眼,洗漱宽衣喜欢亲力亲为,楚楚在这里自然力求他生活舒适,不叫操心。顺着她示意地动作,他抬起手臂,长袍褪下落在她手里。
如今仲春,早晚寒凉,屋里烧了火炉子,武都地势偏南,路菜一绝,李轸住在这里从来不避人,守备府尽心巴结,这一日送了一桌上好的路菜。楚楚挑了李轸爱吃的,其他的叫送去前头,犒劳李家幕府笔帖等人。
两人围坐一方小桌,安静吃完了一顿饭,李轸放下筷子,转头对楚楚道:“我去前头交代些事情,回来晚了你就先睡,不必等我。”
“要耽搁多久,我叫人打点了宵夜送过去,也免了你忙起来不分晨昏。”
李轸眼里笑意盎然,回首掌住她后脑,大拇指搓磨耳下细嫩的肌肤,“阿楚这么快能代入贤内助的角色,甚好,甚好。”揶揄明显。
楚楚脸上一烫,甩袖抽在他手臂上,不痛不痒,“我有事情问你,早些回来。”
如月不在了,这地方又实在陌生,李轸一走,楚楚便闲下来,坐在凳子上发愣。此处的达官显贵虽有递帖子进来,李轸一个没收,她自然不用出去走动,又不是太平时候,没得白惹祸端。
院子里掌了灯,廊下的红灯笼照亮方寸之地一片薄红,楚楚洗漱过后遣退了丫头,坐在床头看书。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瞪瞪之际屋里暗了下去。
人影欺身上来,将她扑倒在床榻之上,衣裳被人急切地往外拉扯,濡湿热切的吻落在下巴上有朝脖颈蔓延之势。清醒了三分,楚楚嘤咛一声,本能抱住埋在胸前的大脑袋。
火热攻势将她拉入欲望的深渊,身子一阵一阵发烫,意乱情迷,眼角赤红,偏头只见床前垂落悄无声息的纱幔,隔绝一室旖旎。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边,烧红一片裸白肌肤,片地凌乱的衣裳掀开疯狂的冰山一角。
冰冷的空气爬上皮肤,楚楚往李轸怀里蜷缩,两条纤细长腿被随手拉开,架在劲腰之上。他伏身将她整个揽起,搂着小屁股朝自己狰狞的胯下按,欲望从微阖的眼角流泻,低哑的嗓音挠在心上,“阿楚,我好想你……”
粗硕的长指探进甬道,撑开紧闭的密缝,软肉收缩纠缠住长指,蠕动吞噬。模仿阴茎的动作缓慢抽插,涓涓的热流从细缝里渗出来,湿了褥子。双腿紧紧夹住他的手臂,坚硬与绵软的碰撞摩擦地小腹深处春水潺潺,不追哪处的肌肉酸涩抽搐。
她低低的呻吟声是致命的催化剂,勾的他眼梢赤红,紧紧盯着她的脸,将她或舒爽或不适的反应尽收眼底。估摸着适应了,换了早已蓄势待发青筋狰狞的巨物。
“阿楚,我进来了。”她早已被调弄的浑身绵软,甬道寂寞渴求,听他还来问,恨恨捶了他一下,却没什么力道。用牙尖轻轻磨她的耳垂,语调邪气使坏,“看来是我不好,饿着阿楚了,哥哥这就进来……”
话音未落,巨大的龟头嵌进小口,就着此刻湿哒哒软绵绵呈全然放松状态的阴道推着媚肉一入到底,整个身体被撑开成两瓣,甬道里满满当当无一丝多余的缝隙,铁柱一般烙红的巨物仿佛戳到嗓子眼。楚楚眼泪被逼下来,昂首长吟一声,顺着肉棒顶入的力道往后缩,小声啜泣,“太大了……撑……唔……”
只是进入的过程,甬道便如瞬间爬入无数蚂蚁,每一处细微的关节都在酥麻中颤抖。李轸低头看了一眼,紫红的巨物严丝合缝镶嵌在小穴里,可怜兮兮的阴唇巴在肉棒根部无所适从。
小穴口一翕一翕企图再张大一点以期能容纳阴茎的粗硕,却已经到了极致,只能被撑地穴口嫩肉透明晶莹,颤巍巍无处可逃。他轻轻在她汗湿的头发上落下一吻,怜惜地从额头一啄一啄亲到嘴角,堵住了红唇。
身下便再无半点犹豫,抬腰抽出一半阴茎,腰上一点一点放松力道,巨物缓缓没入深处。阴茎抽出时带出穴口的软肉,红红的艳肉外翻,夹裹乳白的液体,淫绯迷乱,戳弄进去的时候逆刮内壁上细小的凸起,轻微的触碰都带给双方极大地刺激。
阴茎粗长插入的很深,平坦的小腹若隐若现藤状的凸起,即使是这样缓慢的抽插也将肉穴涨到最大,楚楚紧闭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腹酸涩到抽搐,伞状顶端不知戳到哪里,一小股暖流喷出来猛地浇在龟头上,肉棒更加兴奋了,又快又重狠狠撞进去,楚楚浑身一僵,绷直了身子,仿佛一张拉满的弓,疯狂的尖叫全被堵在嗓子眼里,无力承受又快又猛的进攻。
狭窄的腰腹蓄满力道,快速地耸动抽插,右手绕到背后轻而易举握住细小的脖颈,在雪腻乳白的肌肤上种下吻痕,另一只手捻住雪峰顶端朱蕊搓揉,大掌时而罩住乳白玩弄成各种形状,滑腻的小兔子仿佛随时会从手心溜走。
楚楚浑身汗湿,就像溺水的人终于被救起,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却因为身下剧烈到不可忽视的操干发出细小的啜泣声。纤细的小腿被架在肩上,铁箍一般的大手把住大腿,固定好位置,又是一波仿佛永无尽头且越来越快的冲刺。
阴茎不知疲倦地运动冲刺着,感受到小穴越绞越紧,吸着马眼似乎吸出魂魄一般的舒爽,紧致又滑腻,滚烫又柔软,从尾椎窜起一股酥麻的刺激,沿着四肢百骸游遍全身,最后在头皮炸开。
李轸紧紧抱住楚楚,满身粘稠的汗液将两人紧紧粘在一起,下身凶狠的撞击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大开大合的操干每一下都深入宫膣,撞击着紧闭的小口颤颤巍巍合不上。
温度越来越高,冲刺越来越快,快感推着两人攀上欲望的顶峰,脑海里白光炸裂,楚楚哭的叫不出声,无助地细声抽泣,“哥哥,哥哥……呜呜……求你了,求你……轻点……”
李轸紧紧抿住唇一言不发,紧锁猎物一般的眼神直直落在她脸上,将她所有或欢愉或痛苦的表情都看清楚,任由尖细的指甲掐进肌肉,脊背汗光一片,埋藏在皮肤下的肌肉蕴藏无穷的力量。
他真的爱死她这副无助可怜喊他名字的模样,只恨不能永远埋在她身体里,直至死去,李轸声音哑的能擦出火花,“阿楚,阿楚你爱我吗?你说,说爱我,你爱我……”
他迫切想从她嘴里听见渴望已久的话,操干的越发狠厉,架子床在风雨中飘摇,咯吱咯吱的声音响在耳边,随时会散架。楚楚微张开嘴,喉咙干涸,声音沙哑,满脸酡红,“哥哥,嗯哥哥……我爱你,爱你……唔慢点啊啊……”
发了狠的重重操干,阴茎终于冲开紧闭的小口,伞头冲进前所未有的窒热中,他颤抖着死死抵在穴口,青筋狰狞的肉棒一跳一跳释喷射出所有精液。楚楚身子绷地直直的,脚尖缱缩,被内射后抽搐痉挛许久,清醒不过来。
李轸翻过身,将浑身一抽一抽的人儿箍进怀里,把她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安抚的细吻落在她身体的每一处。楚楚累的睁不开眼睛,就着李轸的手喝了一杯温水,瘫软在他身上动弹不得,平复许久捡回一点神智。
窝在他怀里,嗅到欢好后腥甜的麝香味和彼此身上轻微的汗味,李轸手搭在楚楚腰上,轻轻按摩,两人都无比满足地拥着彼此,只觉得这辈子最好的时光不过此刻了,千金不换。
李轸下巴在楚楚头顶上轻蹭,呼出的气息带笑,低声道:“阿楚,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楚楚累的脑子迷糊,“说什么?”感觉到健硕的大腿分开自己的腿挤进来,有点慌了,“我好累了,歇歇好不好?”
“我帮你回忆回忆。”他不高兴,语含警告,耸腰顶了顶,阴唇因为长时间的抽插尚未完全合上,而且花瓣早有些红肿充血,楚楚捉住身上不安分四处游走的手,“我说,我说。”缓了缓气息,认真道:“我爱你,很爱。阿楚最爱哥哥,有违此誓,不得祖宗庇护,死无葬身之地。”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轻轻道出缠绵入骨的情话。
李轸心中动容,沉默,紧紧拥住她,声音微哽,更不高兴了,“胡说什么,这个誓言不算。”
楚楚转过头,鼻尖对着他鼻尖,“你在祠堂说什么?你的算数,我的就算数。”
他可以毫不在意拿自己做赌,却唯恐她的誓言成真,想开口说话却被楚楚按住嘴唇,“你为什么散布消息说我被三皇子害了,我以后怎么在你身边出现,难不成你想将我养在外面?”
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往后的事情楚楚便认真想过,他们已然沦落至此,她相信哥哥不会负她,即使远远的住在外面,相见不易,相守艰难,只要他永远爱她,她也……可以忍受。
李轸抚平楚楚黯淡的眉眼,知道她担忧前路渺茫,“傻妹妹,我所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告诉所有人,我才是你夫婿。”他怎么舍得将她扔在外面吃苦,他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这一世长长久久的厮守。
“凉州马上要乱了,我明日送你南下,下一次见面,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往后世上再没有李楚楚这个人,阿楚,记住了,你以后叫郑楚玉,父亲郑文德乃是渝州嘉兴有名的富户,乐善好施,常年行商在外,你是他大女儿,自小身子娇弱养在外头。”他说着饶有兴致笑起来,“我一次带兵路过嘉兴,对你一见钟情,非卿不可,费心求娶,郑老爷只得将你许配给我。”
楚楚也笑,“你倒编起话本来了。”
李轸幽幽叹道:“我费尽心机只想与你长相厮守,咱们这样的身份,记下来不就是话本吗?已经如此辛苦,但凡有点仁心,就舍不得拆散你我,哪个作者敢叫我心愿落空,我就敢砍了他。”
楚楚笑完,心里有点涩涩的,“你什么时候找的郑家?万一我一直不接受你呢。”多少绝望击溃人的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是自始至终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空欢喜。
“两年前就开始找了——我也不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但也不确定你一直不答应会怎样,没想过……大概,会放过你吧。若你最后真不能接受我,远远看着你过得好,我也知足了。”他声音闷闷的,仿佛设想到那样的场景。
落寞求而不得的语气感染了楚楚,她心里庆幸,还好她发现了他的弥足珍贵,脸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了口气。李轸感受到她的心疼和依赖,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早说了他不是好人,就算阿楚最后也不能接受这种背德关系,他也不可能放她走,此刻抱在怀里的,是他的命啊,没了她,他没办法想象自己该怎么活。
说了一会儿话,腿间的庞然大物也苏醒了,楚楚撑着他硬邦邦的小腹往后缩,“你怎么,怎么又……大了……”
李轸乱拱着凑上来,诱哄道:“阿楚,你可怜可怜我,我二十岁了,一晚上一次怎么够,会憋坏的。”上下其手,不一会儿就将她揉的身酥体软,瘫在他身下,半推半就被他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