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殁藏龙门
2023年5月21日
字数:23,224字
【第二章:谣诼谓余以善淫】
宁尘坐在树杈子上,远远看着何霄亭往药圃这边来了。【最新地址发布页:.COM 收藏不迷路!】
丹药堂内部分了两道,炼气期以下照看园圃,筑起期弟子掌管炼药。
像何霄亭这种受掌院器重的几个筑基,往往也不费劲儿看炉子了,只在堂内堂外监察诸弟子的功业修行。
这边十几亩药田便是划归何霄亭管的,宁尘算准时间,专门在这儿等他。
何霄亭亲近的几个狗腿子大多都是炼药的筑基,这时候身边只有两个拔草锄地的炼气随着他检视。
何霄亭踱着步子,一看那色就知道心思全然不在药田上。
昨个闹腾半天却一脚踩空,他大半夜都没睡着觉。
所以当宁尘从树梢跳到他跟前的时候,何霄亭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
「你、你干什么?!」
一个筑基让炼气期吓成这样也是够没脸的,可这谁让他一晚上都在琢磨,宁尘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货,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屁股上的火疖子呢?「聊个天儿,何师兄别紧张。」
宁尘安抚着,又往两个跟班看去,「后头俩,散了吧,我们说两句就得。」
那俩人也不是什么心腹,何霄亭琢磨一下,挥手让他们退开了。
「宁尘,我先前的确小瞧你了。但也没想到,你竟然有胆子一个人跑来堵我。怎么,想跟我练练?」
「何师兄,我脑袋可没被驴踢过。想和你过招也得等筑基了再说嘛。」
何霄亭冷笑两声:「你可知,我现在就可以拿你一个私闯药圃偷盗药草的罪名。就算卸你两条膀子,也没人能指摘半句。」
「说的倒也没错。那师兄如何还不动手?」
宁尘说。
何霄亭哼了一声没言语。
宁尘敢独自前来难免有什么后手,他不想因小失大。
「我呢,没什么别的意思。师兄您想,咱们从一开始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以您的风姿,哪儿看得上程婉啊,还不是那些霄小借您的势,欺男霸女,这才架得您下不来台。」
何霄亭自然不可能轻易买账:「你觉得,跟我这里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善罢甘休?」
「昨天何师兄那手段相当聪明了。想必您也看出来,能占到一招的便宜,我同样不是什么蠢货。您要是继续想法儿弄我,我早晚得栽个大跟头。可是等我爬起来,又会再找茬弄你。俩聪明人斗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后非来个你死我活不行。」
宁尘说到这儿顿了顿:「我问你,何师兄,你有把我弄死的决心吗?」
何霄亭瞪着宁尘,铁青着脸不说话。
「我觉得咱们要真是聪明人,不如见好就收。您要是顾及面子,我之前说的话作数,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让您打一顿,我当众认个怂,都不叫事儿。」
何霄亭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生出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只觉得后背麻痒痒,那股子憋屈劲儿满身乱窜。
他梗着脖子:「我要说不呢?」
「那瓶塞我床腿儿里的贡丹,您总不会觉得是让猫叼走了吧?要是哪天这瓶药从什么不该在的地方蹦出来,还沾着何师兄的味儿,那可就拎不清咯。」
宁尘心说与其千日防贼,不如我来当贼,互相踢蛋谁疼谁完蛋。
「你敢栽赃我?!」
何霄亭刚要惊怒,又发现这话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宁尘只是一个劲儿嘿嘿笑:「我这也是有样学样。话说回来,我平白栽赃您又能讨得了什么好?但您若是往后依旧不依不饶的,那瓶贡丹可就能派上用场了。您不动,我不动,那瓶药更是不动。话已至此,何师兄自己决断吧。」
宁尘拱拱手,趁何霄亭咂么出味儿之前转头熘了。
现在这情形,不论多说多少句也不过是场面上放狗屁。
如果何霄亭真有点脑子,怎么也应该生出些投鼠忌器的念头了。
过上两天,找机会打个照面儿,在众人眼前跟他点头哈腰两下,何霄亭心里那些疙瘩也该慢慢淡了。
可谁知道呢,万一何霄亭就是个蠢蛋,非要为了一口气闹个两败俱伤宁尘也拦不住。
真要到了那时候,就得看看谁更狠了。
刚才那些豪言壮语有一多半都是宁尘虚张声势。
那瓶药一直被宁尘埋在小亭子边儿,真要栽赃何霄亭哪有那么简单。
对丹药堂的人而言,现在的宁尘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水里的皮皮虾屁股上的痔,想混进何霄亭房里比登天还难。
真要想辙辙也有,倒不用现在忙活。
宁尘那颗心懒洋洋摊在胸腔子里跟荷包蛋似的,扭头就把这事儿撂在了脑后——总提心吊胆的那叫过得什么日子。
各个堂口的工职都是三轮倒,干一天修行两天。
这些日子宁尘空下来就忍不住琢磨,要不然使把劲儿筑个基?肩膀头儿一对齐,说不定很多麻烦自己就平了。
又转念一想,他娘的炼气期能惹上筑基的麻烦,筑基期指不定还惹上凝心期的麻烦呢。
倒头来为了平麻烦这么一层一层往上爬,真得就地抠饼平地飞升才算完吗?快拉鸡八倒吧,宁尘在修业室的坐垫上一靠,心说炼气锻体一天到晚苦哈哈的,不如打个盹儿。
人在自暴自弃的时候真不能睡午觉,特别容易睡成傻逼。
等宁尘一睁眼,晚饭点儿都过了,脑袋瓜沉得跟大秤砣一样。
「你醒啦。」
宁尘抬眼一瞧,修业室早空了,就剩下程婉一个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
自己四仰八叉搁这儿睡得跟个猪似的,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宁尘长长地伸个懒腰,一咕噜爬坐起来。
「你今天没活儿?」
宁尘问。
「都这个时辰了,大家饭都吃完了。」
程婉抿着嘴笑,捧出蒸布裹的三只包子,「我给你留了点。」
宁尘接过去一摸,热腾腾的,准是程婉一直捂在怀里。
他抓起包子往嘴里送去,味儿不错,猪肉大葱馅儿。
「宁尘,这两天你怎么不来找我……」
程婉看宁尘吃着,小声说。
「找你?找你干什么?」
宁尘嘴里塞着包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找我……去小亭子。」
宁尘三两口把包子吞进肚里,扭头看着程婉。
程婉脸颊通红,垂下头去。
「程婉,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
宁尘朝程婉坐正。
程婉听得他口气有些肃然,连忙挺直身板:「嗯……」
「灵宝堂还习惯吧?」
「嗯。大家都挺和气,也不用风吹日晒。」
「不在外面晒太阳,我看小脸儿好像都白了不少。」
宁尘打趣道。
程婉笑笑,但她心知宁尘不是为了说这个。
「这几天你也应该感觉出来,这灵宝堂是个能踏实过活儿的地方。你多和大家热闹热闹,肯定能交到不少朋友,用不着一直拘在我身前身后。我把你拉到灵宝堂,不是为了图你什么。」
程婉隐约听出些宁尘话里的意思,但她只是说:「我知道的。」
「那天晚上,你很暖……」
宁尘缓下语气,「咱们俩个都被冻着了,所以才会喜欢彼此捧出来的那点温度。我很久都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帮了你一把,你难免心生亲近;我也觉得你很亲,像个妹妹。可是,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只是本能地想要绕着我转……咱不能一辈子这样。」
程婉勉强笑笑:「宁尘你不必说那么婉转……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
「是。」
宁尘狠狠心,「我会一直尽力护着你,可那是另一种感情。我这样说,不是因为你让我想起妹妹,不是因为你让人欺负过,更不是因为外貌长相……那天晚上我和你讲过,人的心要刚强。如果有一天,你能在别人欺负你的时候站出来对我说,「我要干倒他们,宁尘你来帮我」,我想我会喜欢上你的。
「程婉呆呆地听着宁尘说话,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懂。她木讷讷地点头,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身来。「嗯……那……那……我先走了……」
宁尘看着她伶仃的背影,有些想要叫住她,抱住她,轻轻蹭蹭她的脸,像那天晚上一样。
可是他忍住了,因为那只是怜悯,而怜悯这东西早晚会腐烂变质。
话虽然说了,可人心都是肉长的。
看着程婉跑掉,宁尘坐在原处抓耳挠腮,心口像是被泥巴堵了个严实。
他熘达回厢房,翻出藏的几两酒,叫上耿魄刘春,一起钻去了招贤堂附近的山涧。
脚下流水潺潺,哥仨擎着酒壶在崖边儿上开喝了。
「我说宁尘,那程婉是你哪门子亲戚,我咋没听说过?」
刘春贼眉鼠眼地问。
「是我三姨外甥女的表妹。」
宁尘张嘴就是胡扯蛋。
刘春还搁那搬着手指头算呢,让耿魄踢了一脚抢过酒壶:「这你也信?这小子打上山就是单蹦一个人,哪来的亲戚。我问了,那程婉是打丹药堂过来的,听说名声可不太好。」
「丹药堂那些傻逼,一张嘴说不出啥好话。你俩眼泡儿看不见程婉是个啥样姑娘吗?你管那么多狗屁名声呢。」
宁尘没好气儿。
耿魄没接他的话茬:「宁尘,你说老实话,那天何霄亭带人来弄你,是不是和程婉这事有关系。」
「说有也有,但关节不在她,在我。是我先前驳了他的面子。」
「唉,你这招灾惹事的货……」
刘春拿肩膀顶顶宁尘:「哎哎,那你这是和程婉有点啥吗?」
「我认她当妹妹了。」
「好哇,那你看我认你当大舅子如何!」
宁尘翻了个白眼,刚想骂他,又觉得未必不是个机会。
要是程婉多个亲近的伴儿,可能腰杆儿也能慢慢直起来。
刘春也不是啥坏人,再说有自己看着,不怕她受欺负。
「咋的?你看上人家了?」
刘春只是嘿嘿讪笑,也不做声。
「行呐,你要是动新思了,就去跟人套套近乎。人家要是有意思,我也不拦着。就一条先说好,你要是敢动手动脚弄得人家不乐意,我就把这酒壶塞你屁股里。」
刘春一个哆嗦,满脸堆笑:「那不能!」
耿魄冷眼翘着他俩,一个劲儿摇头。
他滋熘一口酒灌下去,语重新长道:「宁尘,我知道你这人新沉,凡事儿不爱跟别人说。但我觉得,有时候你未必得把人都推出去。你就跟那要死的人似的,生怕留下个孤儿寡母是咋的?」
宁尘低头没言语。
耿魄算是脑子很好使的那类人,更是灵宝堂少数几个筑基之一,所以跟宁尘走的近乎。
程婉和宁尘那点儿事,他一咂么味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宁尘还挺没辙的。
耿魄说得有理,可是有些事宁尘是没法儿含煳的。
绝大多数外门弟子一辈子顶天也就是个筑基。
等到了三五十,找同门师姐妹结个连理,发去陵允二州州县的分舵堂口坐定,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在宁尘眼里,这种凑合过日子的念头比自已先在的吊儿郎当更不靠谱。
他觉得自已就像伸着八条大腕子的八爪鱼,看着蔫儿了吧唧,其实就等着爪子尖儿碰上什么虾兵蟹将。
只要机会一到,他利马就能可劲儿窜腾。
虽然有了那么一出,但宁尘依旧隔三差五就去和程婉嘘寒问暖。
本以为落得疏远的程婉,被他一来二去这么一拨弄,倒也平新静气下来,只是不再和他痴缠。
日子又归了日子,宁尘提防了些时日,见丹药堂那边确实没什么声响,便逐渐踏实起来。
这天天不错,宁尘不情不愿地杵在堂口外围当值。
外边入库的辎车都得汇在中转处登册交接,再由灵宝堂弟子运送入库。
宗内的资物还好说,和外面交接的卡口人可就杂了,多是由外务堂弟子护送的民夫驾车,又是百姓又是牲口,人也嚎狗也叫,难免惹得新烦。
忙叨了半个上午,宁尘瞅着空熘到河边,舀了两把河水扑在脸上,贪得些许清凉。
他甩甩脑袋,正新说要不上河里泡会儿,却看见程婉从远远另一侧山坡上走下来,面色似是不对。
宁尘眉头一皱,提气腾跃,朝程婉靠了过去。
程婉听得风声,瞥见是宁尘,两颗泪珠子吧嗒落下来。
「怎么了?你今天该去修业,怎么跑这儿来了?」
宁尘连忙问。
程婉拧过身去,使劲闭着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摇头。
宁尘手上发力,程婉哪儿顶得住他的力气,无奈被他扳了回来。
宁尘拿指头去拨她口唇,却只见她牙关紧咬,似是被真气锁了喉舌。
宁尘只好也用真气轻刺面腮,程婉这才开了口。
只见她满满含了一嘴的白浊,腥臭难闻。
宁尘一愣,连忙使巧劲儿拍在她脑后,让程婉把那浓精尽数吐了出来。
程婉挣开他手奔到河边,拼命漱口漱了半天,跌坐在地上呜呜啼哭。
宁尘跟过去,低头瞥见她袍子下露着小腿,便伸手将她衣襟撩开,发先里面已是不着片缕。
大腿间一片狼藉,刚才走跑那几步,穴内淫水白精盛纳不住,已流到了小腿肚。
袍子下面的嫩肉青一块紫一块,乳上两排牙印,一只乳头肿胀渗血,咬得极狠。
宁尘沉声问:「何霄亭干的?」
程婉哆哆嗦嗦摇头:「三个蒙面的……我不识得……只有一个,传话说你唤我,把我诓到上面林中柴房……」
说到这里,程婉泣不成声:「他们弄在我嘴里,非逼我吞,我不从,便被他们用真气拿住了口舌……」
宁尘给她拉起来,拿汗巾给她勉强擦擦身子:「你回堂中找耿魄,让他陪你在修业室呆着,切莫乱走。耿魄若是寻不到,就找刘春。」
程婉点点头,问:「你要做什么去?」
宁尘摆摆手,将气运在脚下,一路疾奔而去。
脑门子彷若针扎一样,一股子气顶得宁尘脑门青筋噔噔直跳。
程婉被辱还在其次,宁尘气就气在自已低估了何霄亭的蠢劲儿。
普通的蠢货只会把事情办砸,而更大的蠢货则往往自以为聪明。
宁尘自觉已经把话都说透了,何霄亭要么老老实实,要么来招狠的打得自已再也爬不起来。
他万没想到,这家伙会蠢到挑这么一条不上不下的路子来报复自已。
何霄亭那帮人肯定知道自已在这边当值,故意让程婉含着脏东西,就是为了给他看的,再明显不过的羞辱和示威。
可那又如何?先在宁尘自个儿没半分损失,何霄亭却已摆出了继续针锋相对的架势。
他八成觉得宁尘没多大本事,可宁尘若是不把他往死里弄,那可就真是傻逼了。
宁尘转了一圈,制备了点儿东西,将两枚血盈丹放口中吞了,直奔丹药堂。
他到地儿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点,饭堂正往里进人。
宁尘一眼瞅见正在和罗莹织说笑的何霄亭,便不动声色地悄悄混进人群靠了过去。
待走到何霄亭身后,体内血盈丹已化开药性。
宁尘猛一聚气,强行将真气拔到了筑基门槛边。
周围人俱是一惊,何霄亭也连忙回头来看。
就在这当儿,宁尘挥起一拳,噗嗤砸在何霄亭面门。
何霄亭正等着吃饭呢,压根儿没运气,全靠肉身生生接了宁尘一拳,鼻子都砸进去了。
他鼻梁一断鼻血狂喷,大门牙崩飞了三丈高,咣当一声栽倒在地,野驴打滚嗷嗷直叫。
宁尘一击得手,在丹药堂众弟子惊怒未定之时拔腿就跑。
三五息的工夫,身后才传来叫骂追逐之声,可宁尘身上药力运到极致,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丹药堂当天就把事儿报到了掌院那里。
都不用巡查堂出马,丹药堂掌院直接知会了执刑长老。
先验伤者,再定人证,长老二话不说发了铁签子,命巡查堂速速拘拿闹事者。
巡查堂锦袍跟着丹药堂掌院风风火火直奔灵宝堂跨院,一番找寻竟没发现宁尘的影子。
「灵宝堂外门弟子宁尘何在!」
那掌院喝问道。
灵宝堂一众弟子站成一堆,面面相觑。
王归游抬手点指人群中的耿魄刘春:「你俩!平时和宁尘最近,可知道什么风声?!」
当即就有锦袍大步上前,伸手来抓二人袍子。
耿魄还好,刘春吓得直往地上出熘。
「哎呦老几位老几位不劳您上手,您问啥咱们说啥便是了!」
刚闹腾两下,宁尘却已从后面山道上走了过来。
他一见堂前这阵势,回身撒腿便跑。
众目睽睽,能给他小小炼气跑了?四个锦袍鹞子一样跃在空中,前后左右给他堵了个严实。
脚一撇手一别,宁尘结结实实被按在地上,七尺咔嚓拿锁链捆了,一路提熘回了执刑长老处。
先在地牢锁了一夜,第二天直接押赴了演武场。
一大早,外门弟子尽数聚到此处,偌大个演武场黑压压全是人头。
何霄亭脸上包着布,鼻子都塌了,宁尘这边却一点事儿没有,案子自然没有二话可讲。
执刑长老当即给案子坐死,先宣了宁尘嵴杖四十,又对众弟子说了些例行公事的警醒之言。
当着众外门的面,宁尘衣服给扒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子。
巡查堂锦袍将他两只手分开锁了,旁边两位执刑弟子抡起精铜刑杖就开了打。
噗的一声,棍到肉开,宁尘背上立刻多了一道黑青檩子。
宁尘从刑台往下看去,众年轻弟子有满脸惊吓的,有不忍直视的,更有不少幸灾乐祸的。
何霄亭站在头一排满脸狰狞,恨不得跳上来抢过棍子亲自动手。
头十棍宁尘还能勉强咬着牙,后十棍忍不得疼只能哇哇乱叫,最后二十棍还没打完他就两腿一蹬昏死过去。
就这么一棍一棍打完,后背一身好皮肉鲜血淋漓,都没人模样了。
好在炼气有炼气的打法,筑基有筑基的打法,不然非把人打死不行。
执刑长老分寸扣得刚好,四十棍伤筋不动骨,这是好赖也得有小十天下不来床。
宁尘悠悠转醒的时候已到了傍晚。
他趴在榻上,后背就跟烧了堆火炭似的,烫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然后就听见程婉声音:「宁尘醒啦!」
门外一阵脚步声凌乱,灵宝堂亲近的哥几个全都挤了进来。
一时间七嘴八舌嘘寒问暖,吵得宁尘头昏脑涨。
程婉将一碗水递去嘴边,宁尘咕咚咚灌进去,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走!都走!」
宁尘呲牙裂嘴地挥着胳膊,他拽了拽程婉肩膀的衣服,「你也走!」
「我得留下照顾你……」
「我这模样自己都嫌丢人呢!耿魄!你把她揪出去!我这小伤不用别人伺候!」
耿魄听见他声儿里憋着火气,便顺他的意把人都轰走了。
宁尘趴在那儿开始哼哼唧唧,过了个把时辰,众人只听得宁尘在屋里叫唤的越来越响,都知道是疼劲儿上来了,纷纷摇头叹气。
「你说他也是,惹这恁大的事,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
刘春嘟囔。
「他性子还挺要强,你可别当他面儿说这话。」
耿魄叮嘱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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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宁尘嚎一会儿就罢了,万没想到这天晚上他是一点儿都没歇着。
那破锣从太阳下山一直嗷嗷到半夜,这边厢房的一众弟子纷纷拿被子蒙了头,却管挡不住那老鸦嗓子。
原本还挺心疼他呢,结果生生哇哇了一晚上,把大伙耳朵都快捅破了。
可他现在那一副赖呆模样,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众人只能在自个儿床上翻来复去,烦得脑门冒烟。
待到子夜过去,这家伙声儿终于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几句哎呦。
大伙儿总算喘匀一口气儿,晕了嘛呼沉沉睡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待到灵宝堂静没了声,宁尘哆哆嗦嗦从床上爬了起来。
衣服是不敢套了,沾上后背难免留下一咕噜血印子。
他嘶着凉气套上鞋,轻手轻脚向外头走去。
别说外门弟子,就算内门那些凝心期的,来这么一顿打当天也绝对疼得动不得半分。
要说疼是真疼,只不过宁尘的魂可不比一般人。
上一世修行时,那锻筋塑骨的苦他吃的多了,现在这点疼不过九牛一毛,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宁尘带着一身伤潜走快行,避开夜间巡察锦袍,摸到丹药堂药圃。
外门药圃连绵两座山头,僻静无人,宁尘沿着山麓撒开丫子一路狂奔,跑到了何霄亭负责监管之处。
两把火头在无声中腾起,当黑夜被山间大火映成一片赤红之时,宁尘已重新趴回自己铺上,踏踏实实闭上了眼睛。
一双素手在空中一拍,十几名侍女从两侧小门鱼贯而入。
姑娘们走得又轻又快,窸窸窣窣如小溪淌水,眨眼功夫,偌大一张仙桐大桌便布上了琳琅满目几十样佳肴。
穆天香穿着青白色金边大袍端立桌旁,注视着来往侍女的一举一动。
她像往常一样傲着张脸,众侍女垂头俯首,不敢多看她一眼。
几息之后,看着侍女整整齐齐归到了大殿两侧,穆天香这才开口。
「宗主用膳——」
后殿荡来一丝清香,紧接着一身红裳便如火云般飘然而现。
红衣女子十八九岁容颜,九幽天蛛丝的丝袍堪堪散在肩上,露出晶莹剔透的脖颈。
血红唇珠,双目如凉泉,色绝天下的一张脸,饶是殿中侍女多看几眼也忍不住面红心跳。
唯独她眉梢眼角有些不易察觉的锋锐,坐合欢宗主之位多年,原本飘摇散漫一个少女也难免多些棱角。
煌仙子赤着脚,鬓乱钗斜,一副刚刚睡醒模样,慵懒如一汪醇酒。
她往殿中黄金大榻一靠,抬手轻挥:「人多心乱,都撤了吧。」
穆天香又一拍手,侍女们便快步消失在了侧门之外。
女子手指一勾,两道真气如臂使指,卷来指肚大小小一尾细烹银鱼。
那鱼已蒸得酥烂,抿入唇中遍化作一蓬鲜美汁水,满口生香。
可女子还是哀声叹了一口气。
「头痛啊,头痛……」
殿中除了穆天香,便只有后殿屏风边站着的一名束装女子,黑巾敷面,露出一双精锐眸子。
那女子乃是宗主影卫,日不多言夜不多语,回话的活儿自然要落到枢机阁主穆天香一人身上。
「宗主何事忧烦?」
「昨晚喝多了……」
穆天香忍了半天才没让嘴撇起来:「凭宗主浩然气机,几樽仙酿下去怕也是醉不倒的。」
龙雅歌纤手扶额,视线落在空阔的大殿尽头:「本宫昨夜闲来无事赏观星象,见那枚异星已入星盘中宫,不免想起师祖遗诏。本宫继位已久,自觉愧对师祖师尊,便多喝了两杯。」
「宗主切莫自扰,我宗所据陵允二州,地广人稀,难免有个疏漏。前代宗主诏言总不会有错,时机一到便会拨云见日……」
「天天就这么一套说辞,烦不烦,烦不烦。」
龙宗主捂着脑袋嗔起来,「把这个月呈报念完,你也赶紧用饭去吧。」
「是。」
穆天香从储物戒中取出宗门呈报,一字一句念起来。
「陵州纳灵石二十万枚,允州纳灵石十三万枚,宗门灵矿……」
「丹药堂新产丹药四百瓶……」
穆天香这边游响停云念了小半个时辰,龙雅歌那边却心不在焉扫净了一桌子珍馐美味。
「外门弟子斗殴两起,内门弟子偷盗一起,均由巡查堂长老按宗门律施以惩戒……」
「另有外门药圃走水,低级灵药毁伤极大。经查,似是外门弟子有人故意所为。巡查堂报,尚未擒获疑凶,还需时日。」
「胆儿挺大呀。」
龙雅歌举起杯子,向斜后方黑衣女子偏了偏头,女子上前一步绰起酒壶,将她手中玉杯填满。
「巡查堂昨日已遣派真传弟子过外门掌问,两三日便有结果。但不知道拿到祸首该如何处置,还望宗主示下。」
「宗门律怎么写的便怎么处置,何必问本宫。」
龙雅歌一口将杯中酒饮下,任由脸颊红起来。
穆天香皱起眉头:「属下近日刚听得风响,金州盛山宗、壁州万泉宗颇有些蠢蠢欲动。又有人在药圃纵火这样巧的事,其中难免有什么猫腻。」
「那就等抓到了人,废掉气海,隐蛇窟里扔上两天,不怕不交代。」
龙雅歌随口扔下一句,将及地红裙一甩,转入后殿去了。
丹药堂下辖五座山头,其中两座烧了个精光。
要不是巡查堂及时请出一位真传掐了骤雨诀,怕不是整个外门今年都不用炼丹了。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各个堂口都不用消停了,巡查堂更是焦头烂额,抓住一众弟子盘问不休。
唯独宁尘,也不用上工修业,每日趴在那里吃了睡
睡了吃,双耳不闻窗外之事。
一连闹了四日,巡查堂也没查出什么子丑寅卯。
倒是宁尘,都可以下地自个儿上厕所了。
终于到了第五天,刘春一蹦三跳地闯进屋来:「宁尘!听说没?!丹药堂那事儿惊动上头了!派下来一个金丹期真传!说是一查到底呢!」
「关我屁事儿呢?」
宁尘趴在那,伸手从脸前儿碗里抓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你跟我说实话,放火那事真不是你干的吧?!那金丹可说是要用搜魂术,要是你干的你赶紧认了吧!」
「我他娘现在起个身还疼的直哆嗦呢,哪儿有那本事。」
搜魂术听起来吓人,宁尘压根也没当回事。
十岁那年宗门弟子中混进一个其他宗门的奸细,惹出些是非,外门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搜魂术检视了一遍。
打那时候起宁尘便知道,搜魂术并不能知受术者所思所想,只能察觉心境波动。
说白了就有点像低端测谎仪,又只是方便对金丹以下施用,金丹以上难免有各式法门干扰,搜魂的结果难以作数。
真到用时,修为高的用念掐住弟子识海,拿问题拷问,但凡意识里念头动摇,就算是露出了马脚,接下来放开手脚上些刑罚,保管没有错拿错放的。
宁尘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哪怕是金丹修士也只能搜住他念中的一个犄角旮旯。
只要把脑子里那些事儿往肚中一藏,自己就是干干净净一只小白兔。
和宁尘之前想的差不多,没过俩时辰,就有锦袍前来唤他了。
他挣扎起身,一副呲牙裂嘴摇摇欲坠的模样,磨了两盏茶才穿好衣服鞋子,然后一步一步往外挪蹭。
锦袍们哪等得了这个,架起他膀子就窜。
宁尘哎呦哎呦在空中叫唤着,烦得锦袍们满脸跑眉毛。
等宁尘再一抬头,已经到了丹药堂后山。
两边山坡光秃秃一片,地皮都烧黑了,残留的焦煳味到现在还没散。
山麓旁边的半拉树林子也没能幸免,只剩下一堆干巴巴的秃树干。
不光丹药堂的人在,灵宝堂的人也都给叫来了,黑压压两群人中间围出一片空地。
锦袍们把宁尘放到空地上,朝面前那位金丹期真传施了一礼,退作两边。
宁尘也不忍疼,腿一软歪在地上,嘶哼嘶哼的。
「你便是宁尘?」
「正是。」
宁尘抬眼瞧去,一位三四十岁面容的男修,所着锦袍和巡查堂相彷,只是袖子上绣有两只四爪烛龙。
「我是巡察长老座下真传弟子张问崖,奉枢机阁主之命前来索查丹药堂走水一案。事关重大,特意将师弟唤来问话。虽知师弟身子有恙,奈何公事要紧,还望师弟不要见怪。」
话瓤儿说得客气,语气却冷飕飕和冰碴子一样,容不得宁尘半个不字。
宁尘连连点头:「不知师兄要问什么?」
「我们查到,火是从这里起的。这片药圃乃是丹药堂何霄亭师弟监管,现如今莫名失火,他总归脱不得关系,首先要问询的便是他。」
顺着张问崖的手,宁尘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何霄亭。
那小子脸上的伤勉强见好,倒是没了绷布,只是鼻子还有些歪斜。
他和宁尘四目相对,眼珠子差点没滋出火来。
宁尘做戏做全,也愤恨恨地回瞪过去。
「众所周知,你和何师弟素来不睦,当天还因斗殴之事刚刚受了刑责。何师弟现在已经一口咬定,是你点了他的药圃,好让他担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我冤枉呐!」
宁尘声儿里带着哭腔,「我吃了这顿铜棍,好几天都爬不起来,哪儿有力气来惹这么大祸事!」
张问崖踱过去,掀开宁尘袍子看了看伤。
宁尘那伤真真儿的,自然找不出半点毛病。
「宁尘,你遭打当日晚上药圃就起了火,在你来看,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猫腻?」
「师兄瞧您说的,这些日我痛的头昏脑涨,头两天都不晓得有这场大火。您现在让我琢磨这个,我哪想得过来哇。」
「有没有可能,是哪个和你亲近的哥们弟兄,看你受罚心中有气,瞒着你跑来报复何霄亭的?」
宁尘歪着头往灵宝堂人堆中看去,一众弟子都畏畏缩缩不敢看他。
刘春胆子小点,抖如筛糠,饶是耿魄也脸色铁青,生怕他捅出什么意想不到的篓子。
「我们哥几个关系好是好,可也万没到这地步呀。」
宁尘说。
却是没看见程婉……难不成缩在人群后头?张问崖捻捻下巴颏上的几根青须,转头又看向何霄亭:「何师弟,宁尘伤势你也见了,你还是笃定他是罪魁吗?」
何霄亭向前疾走两步:「师兄!这小子手段精巧,您可千万别被他煳弄过去!他主动前来惹我,再被罚下一身皮肉之伤,必然是为了洗脱自己嫌疑!」
宁尘心中暗笑,算他说对了。
「哪有你这般诬人的!?」
宁尘也叫起来,「我若要烧药圃,何必打你一拳惹人生疑?趁夜偷偷来把火放了便是!好你个何霄亭,为了诬赖于我,连自己的药圃都敢烧哇!!」
「放你娘的屁!」
张问崖抬手止住两人:「宁尘,你二人因何事生的嫌隙?你一个炼气期跑去跟一个筑基动粗,可真是有趣了。」
还没等宁尘开口,旁边的王归游早已凑上前来:「师兄,还是我来讲吧,公允些。」
王归游这也是想着给自己摘干净点,毕竟早些时候他已经插了一脚,若是往后纠缠起来,难免不会连累自己。
张问崖一点头,王归游便一五一十把丢失贡丹的事儿讲了出来。
这也算帮了宁尘一手,宁尘顾及程婉名声,本就要将那一拳和贡丹之事连起来。
想来何霄亭也不敢乱提自己淫乱之事,那套说辞倒也严丝合缝。
张问崖听罢王归游说话,冷笑一声:「王师弟,你所辖外门这阵子蹊跷事儿不少哇,我怎没听得还有贡丹被盗一事?」
「不是,不是被盗!是差录了!」
王归游一头冷汗,连声解释,「丹药堂掌院把这事定了个记册失误,可不是我乱说的。」
张问崖不置可否地笑笑,又把目光转到了宁尘与何霄亭身上。
「事情我已摸了个大概。你二人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劝你们提前开了尊口。待到我用搜魂术探得,便不好从轻发落了。」
「快!师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您赶紧搜魂术搜我,可劲儿搜!」
宁尘一边说一边还往前爬了两步,「您可一定在大家面前给个清白,看看这火到底是不是我放的!看看这贡丹到底是不是他偷的!」
宁尘舌头这么一抖,悄没声儿地把搜魂术准备拷问的问题拧到了他提前画好的道道上。
大家都还没察觉,他三五句话就把「偷药」
「放火」
俩事穿在了同一个串上。
搜魂术也得消耗真元,不是乱用的,他这一顿忙活,正是为了把张问崖的注意力聚在该去的地方。
他只需要张问崖的搜魂术问出一个问题。
何霄亭登时出了满满一身的白毛汗,他大着舌头:「师兄!你听、你听我……」
张问崖一直察言观色未曾松懈,此时一眼瞥见何霄亭那副模样,手上立刻掐出法决,搜魂术当头就罩了下去。
「何霄亭!那贡丹可是你盗去陷害宁尘的!」
何霄亭早已心智飘摇,让金丹修士念这么狠狠一冲,咣当一声就跪下了。
无需多言,那软绵绵的识海在喝问之下啥都兜不住,张问崖的问题已是有了答案。
张问崖一挥手:「捆咯!」
锦袍们一拥而上,用铁链给何霄亭捆成了粽子,跟着张问崖准备离去。
看着这一幕,宁尘乐得哈哈大笑。
然而那只是做给人看的,他心里依旧绷紧了一根弦。
不对劲,他心说。
在宁尘预判中,何霄亭在知道自己手握贡丹的情况下,断不会这样束手就擒。
宁尘这里还有另外的后手,若是何霄亭掀出什么新牌,那瓶沾着他鼻血的丹瓶现如今正埋在烧毁的药圃之下,随时准备登场再唱那么一出好戏。
这也是宁尘非要过去给他一拳的原因。
可现如今那些谋划压根没派上用场。
这何霄亭蠢得像头水牛,没有任何像样的反抗,就这么让人抽了嵴梁骨,就彷佛……彷佛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张师兄且慢!」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宁尘猛一扭头,看到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正是那何霄亭的姘头,罗莹织。
「罗师妹?有话要讲?」
张问崖拧身回还。
听那意思,他倒认得这娘们。
宁尘心中警声大作,只觉得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从没想到的地方朝自己扎了过来。
「您光搜了何霄亭的魂,怎的就把宁尘放了呢?您这般偏袒,我们丹药堂可心里不痛快了。」
张问崖想了片刻:「罗师妹有理,倒是我疏忽了。宁尘,你怕我搜吗?」
虽然心中忐忑,但宁尘仍面不改色。
他勉强从地上站起,两手一伸:「张师兄请。」
金丹期修士念毫不客气地卷上来,宁尘面不红气不喘,任由他在自己识海小小一方空间内充盈起来。
「宁尘,火烧丹药堂药圃之事可与你有关?」
「与我无关!」
张问崖细细品去,那识海坦荡浩然,端的没有丝毫摇摆。
他微微颔首,刚准备将念拔去,却见灵宝堂一侧有一人被踉跄推了出来。
「着、着火那晚,我却看见宁师兄从房里出来,进夜里去了……」
一个黑瘦女子站在人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双手拧在一起,全身颤抖。
宁尘望着她的脸,只觉得魂激荡。
张问崖断案好手,刚才没有放过何霄亭念动,此刻也是一样。
他念猛地一催,又喝问道:「她所说属实否?!」
宁尘识海险些颤了,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让张问崖抓住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那已经毫无意义,从程婉站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宁尘就输了个彻彻底底。
张问崖立刻再将念罩向程婉。
炼气期都没到的瘦弱姑娘,张问崖念一刺便将她识海从里至外掏了个干净,自是没有任何能煳弄的地方。
两相一比,谁吐了真言谁作了遮掩,一目了然。
而最关节之处尚不在此,宁尘一介炼气修为,竟有瞒天过海之能,在诸人看来这背后已是藏着天大的阴谋诡计。
噌愣愣一声,张问崖腰间佩剑悬在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