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如此束手束脚,慾屈无比,陶经武怒气填膺,快爪连攻臂影晃动,如狂
风暴雨一半铺天盖地。陆菲嫣却始终气定神闲,一招一式清晰明了,有迹可循。
陶经武须发皆张,忽然力贯十指,指尖都已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劲风横扫,这一
下快得不可思议,陆菲嫣仰头急避,爪影险险从鼻端划过。
「金刚指力?」陆菲嫣轻哼一声,娇躯一旋,双掌左捺右收,一股圆融的旋
转之力登时把陶经武带了个踉跄。
陆菲嫣踏上一步道:「料得你不服气!」双掌连消带打平平推出!这两掌已
聚陆菲嫣浑身真元,直有开碑裂石的威力。且双掌一出,陶经武只觉周身都被罩
定, 无处可逃,当即大喝一声也是双掌拍出!
一方隐含风雷之声威力雄浑,一方如月光洒落轻盈无声。四掌相交,时间如
凝住了一般,转瞬间陆菲嫣双臂一曲一推,陶经武只感大力涌来,竟似被陆菲嫣
抓住了予取予求,任她捉近推远。
陆菲嫣踏前一步,依然是双掌平推,在陶经武的怒喝声中一掌又是一掌!陆
菲嫣连推十二掌,陶经武就连退了十二步。陆菲嫣忽然收掌冷笑一声道:「不用
再比了吧?」
陶经武直直立定,怒目圆睁,陆菲嫣收了手,他呆呆凝立片刻,忽然全身软
瘫在地大口喘息不止。
吴征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练好了武功,修好了人品再来找我。或者......
让你们的掌门丘元焕来!」
丘元焕不知在不在凉州,不,他一定在,若是在,还是早些逼他现身的好,
无论为大秦国计,还是为祝雅瞳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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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丘往西五十余里地有一小片平原地带,足以容纳下一座小型城镇,原本也
确实有一座城镇,名唤垄首镇。按吴征的猜测,原本当叫做龙首镇,可是犯了天
家的忌讳,饶丘一带沟壑纵横,高处看颇似一处田垄,改做垄首镇也是生花妙笔。
僖宗埋下的军器其中一处就标注在垄首镇。
会盟陷入的僵局谁也不愿打破,燕秦之间维持着短暂的平衡。吴征终于闲了
下来,在一个阴云满天的夜晚被祝雅瞳提上皇夜枭,风驰电掣地赶往垄首镇。
「这里的地形我提早都已打探清楚,俱在脑中。」祝雅瞳揶揄地看着吓得面
色发白的吴征,一手在他腰际托定道:「垄首镇土地肥沃,边上还有大片的草场,
西面的龙首山又名桃花山,延绵百里,物产极丰,垄首镇虽受限于偏远,倒也算
得上历史悠久。」
「嗯嗯......」吴征牙关打颤,抬头死死盯着暗沉如幕的天空艰难道:「还是
你准备得充分。」
「只是没有更多的线索。宁鹏翼埋下遗藏时肯定防了一手意外,除了宁家的
后人难以知晓。」祝雅瞳幽幽道,有些神思不属。
「除非宁鹏翼能活到现在,否则一定有线索。这种事重大得紧,宁鹏翼不可
能堂而皇之地留下确切消息,万一泄露出去,对他们也是致命的打击。」吴征并
不赞同!机密事必然留下外人难以看懂的机密线索,可再机密也是线索。
「你说的我明白,只是......以宁鹏翼的才干,外人想要参透怕是难上加难了。」
祝雅瞳罕有服软认输的时候,只是对上了宁鹏翼难免有些气馁。换了吴征也一样,
若是宁鹏翼还在世,他早就躲得远远的,生不起半点作对的心思。
「别担心,先去看看再说。」吴征宽慰了一句,又苦笑道:「咱们......快到
了吧。」
「噗嗤......到了到了。」祝雅瞳打个唿哨,皇夜枭盘旋着降落。看着距离不
远,吴征再也按捺不住轻点鸟背,轻飘飘落下地来。脚踏实地,终于长舒了口气,
精神大振!
垄首镇如今已彻底荒弃,剩下一地尘灰。只从屋角残垣里能看出昔日的人烟
繁华。虽名为镇,看着比起一般的小镇要打上两倍有余,大体因地处偏远的缘故
吧。
「若要通往番邦或是西域,这里倒是一个好的落脚点。据我查证,垄首镇当
年莫名其妙地频频死人,还传出闹鬼的传闻,时间正与宁鹏翼大肆修建宫室,借
以掩盖他留下遗藏的时间吻合。此后垄首镇依然怪事不断,久而久之成了鬼镇。」
祝雅瞳旋着娇躯,美眸精光大放四面打量。裙裾旋舞着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随意
一个动作都是风华绝代。
吴征正看着她秀眉微蹙,双唇紧抿,虽郑重凝肃得浮现阴云,依然美不胜收。
陡然听到吻合一说,不由脸上一红浮想联翩。不由暗骂一声:到底哪个狗东西占
了如此佳人,又让她孤苦伶仃?这话只敢在心中默念,再也不敢出口,也不知道
那个人给了祝雅瞳什么好处,明明祝雅瞳既愤恨又不屑,却不许人骂他。狗东西,
王八蛋什么的骂人话儿,不是平常得很么?
「在镇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垄首镇昔日人烟密集,想要掩人耳目太也难办。
且翻地总会留下痕迹,镇子再大又花的了多少功夫?依我看,多半在山里。」
吴征合情合理的分析却让两人都有些丧气。桃花山山势延绵百里,想要探查
清楚整座山谈何 容易?便是一国之君专程征了徭役,遣来精通此道的人才,没有
经年累月也无法查得明白。眼前三国并立,想要私发遗藏谁又敢明目张胆地在此
挖掘。
「咱们先到处看看。」颓丧一闪即逝,祝雅瞳的执念坚不可摧,无物可以撼
动!她朝吴征展颜一笑,鼓励地点了点头。
「好!」吴征受她感染也振奋起精神,运足目力沿着城镇废墟来回搜寻。
镇上尘灰厚重,偶有些脚印也是零零散散,应是些来往路人在无奈之下才从
「鬼镇」上行色匆匆地穿过。来来往往个把时辰,一无所获。两人不时穿屋过室
寻找踪迹,头脸上都沾染了尘灰,见状相视一笑,也算苦中作乐。
「去山上看看?」时辰紧张,天明之前还得赶回饶丘,这一趟来还是以全局
探查为主,可没有在一处地方细查的功夫。
「嗯。」祝雅瞳点了点头望向桃花山。
原野尽头桃花山拔地而起。虽不甚高,山势却十分陡峭,居然展现出一股壁
立千仞的气势来。视线中便是一面足有五丈高的峭壁,暮色里黑沉沉的,像是天
上的仙人在世间投下一块巨石凭空生出。两人疾驰一阵抵达山脚,才见一条小道
顺着山坡较平缓处蜿蜒没入林中。
垄首镇既荒废,桃花山想也是多年未有人迹。宁鹏翼装神鬼搞出死地一处,
倒是最大避免了遗藏被意外漏出的可能。吴征与祝雅瞳立在山脚望着山势,颇有
些无从下手之感。
「走走不?」吴征无奈一笑。又想起在浮山之上遇险,祝雅瞳从天而降化解
危局之后,也是这般约着自己走走,点醒了混沌中的自己。
「哼。」祝雅瞳一个扁嘴娇笑,显然心意相通,却摇了摇头道:「下回有了
闲暇,一定和你来这里走走!」
招来皇夜枭,两人又踏着鸟背高飞而起,绕着整座桃花山盘旋俯瞰。梯田,
草场,山谷间废弃的村落,寺庙,道观等一一尽收眼底。早春时节,漫山的桃花
抽出了新枝,一颗颗花蕊正含苞待放。浓重 夜色里 走马观花一样的巡视自然看不
出什么,可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简直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用以救命的军器就埋藏在此地,如何启开确实一个谜。宁鹏翼设下的局环环
相扣,最终还是要落在宁家后人身上,外人休想染指。吴征与祝雅瞳几回振奋起
精神又频遭打击,心中越发郁闷。
「非一朝一夕之功啊......时候不早,先回吧?」祝雅瞳不知是叹息还是宽慰
了一句,看着天光渐亮,只能暂时放弃。
「再绕一圈。」吴征目光闪烁着光华,原本他比祝雅瞳更加消沉得多,不知
何时变得睿智了起来。
祝雅瞳心中一动,情知吴征有所发现正在沉思,不敢打扰,号令者皇夜枭又
盘旋起来,美眸顺着吴征的目光打量。
「这山一直唤作桃花山么?」
吴征的问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祝雅瞳耐心道:「原本唤作龙首山,你看接近
垄首镇为龙头,往西山势渐窄渐平,倒像一条巨龙俯卧。僖宗登基后大约二 十年
才在此山广泛栽种,不久后又名桃花山。主要还是原本的山名犯了忌讳......」
「停!那里。」吴征摆手打断了祝雅瞳,手指急急连点指向一处山头。
大风呼啸吹散了阴云,天光正至破晓的一刻,几线朝阳捅开了黑夜照耀下来,
落在山间为一幅水墨山水图染上了暗红的光彩。
「这里......」祝雅瞳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吴征之能正在每每于不可能之处神
奇地发现蛛丝马迹,譬如锦兰庄底怪异的符号,难道这里也有他「杂学」所通之
处。
「就是这里!」吴征目如鹰隼,死死地盯着山头。
山头形似一块长方形的巨大 顽石垂垂落定,在无数山水画里都会看见这样的
顽石。
「《苏山紫微图》!」两人一同脱口而出。
夜空中虽无紫微星,桃花山也不像画中的苏山一样巍峨高耸,剑指星斗。可
这一块小山头却让两人同时想起《苏山紫微图》!吴征心中有了明悟:倪妙筠曾
言道大家作画之前,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俱在胸中,落笔挥毫一气呵成,有一股
模仿不来的神韵!小山头与《苏山紫微图》 不同,可小山头立于悬崖顶端,悬崖
处再无遮挡直落平地,可想而知若站在小山头上想下望去,定是如临 深渊,战战
兢兢。《苏山紫微图》画的,正是这样一股气势,这样一股神韵!
动念之间,祝雅瞳已号令皇夜枭立于小山头崖尖上。两人举目四望,又不住
在石壁上连连顿地,意图寻找掩埋在地底的宫室。可又花费了许多时光直至天光
已亮,依然一无所得。
「来不及了,我们先回,下次再来!」
若被发现吴征不在使馆难免有许多麻烦,既然有了头绪倒是不忙于一时。
「嗯。我们回去再看看画。」两人均不通画艺,还有许多混沌不明之处,对
画作的细节印象也不甚了了,看看画作才是正理。
皇夜枭一路风驰电掣原路赶回,吴征先去了使馆旁的军营,才在韩归雁的陪
同下被送了出来,对着不时投来的暧昧目光还羞涩地低下了头。
到了使馆面见梁玉宇与霍永宁,燕秦两国比拼耐心的时候公务不多,个把时
辰便商议完毕。吴征回到住所时祝雅瞳与陆菲嫣,倪妙筠已展开了画卷探讨多时。
「快来看看,是不是这里?」祝雅瞳指点着画卷左侧一块气势昂扬的山石道。
「该当错不了了。」吴征弯腰低头左右细细地看了一遍答道,注意力却不在
那块山石上。
「神韵相似得连你们不精于画作的都能一眼看出来?为何又无所得?」倪妙
筠偏着头喃喃自语,颇有跃跃欲试前往一探究竟的意思。
「因为宁鹏翼只是想告诉后人桃花山就是画中的苏山,而不是说那块 顽石小
山就是掩藏军器之处!」吴征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铺开纸张,压好镇纸。
陆菲嫣一见他的笑容便心领神会,已在一旁一手研起了墨,一手润开小毫。
爱郎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不仅爱煞,更觉自豪。
提起饱染墨汁的小毫,吴征笑意不减,目视画卷问道:「桃花山上可有庵堂?
叫做什么庵?」
「有四座,分别是龙泉庵,掩翠庵,涛骅庵与三祖庵。」
三女一同顺着吴征的视线望去,只见《苏山紫微图》中一名老者正舒立风中,
举杯自饮。相比起磅礴的山势,老者米粒般的大小并不起眼,可经过名家巧手绘
制,也能看出他一派光风霁月,潇洒出尘。
「涛骅庵?那就对了!」吴征提笔落字:桃花山上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两行七律字迹算得上工整,但诗文太过浅白,单看这两句除了押韵 之外实在
平平无奇,还有些絮絮叨叨。倪妙筠撇了撇嘴鄙夷道:「乱七八糟,牵强附会,
这算什么对了?」
吴征斜眼一瞥道:「不要小看开头简单平凡的诗句,大才子一旦转折起来可
要惊坏世间的。」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
...这......这是你写的诗句?」倪妙筠越念越惊,她出身盛国文武世家,不仅武功
高超,还是书香门第,深知这等简单的句子书写下的诗词堪称返璞归真,极具简
约之美。何况诗中的排骈 对比来回反复,心绪转折忽起忽落精妙绝伦,潇洒的意
境更是跃然纸上!顿时不可置信地望着吴征。
「不是我写的,是宁鹏翼的哑谜。」吴征搁下小毫冷笑一声道:「军器若不
在涛骅庵里,就在某个豪杰墓里。去翻那块 顽石,翻个底朝天什么也找不到。」
「不会在墓里!盗墓贼多得很,在墓里迟早要露馅。只会在涛骅庵一带!」
祝雅瞳肯定道,又品了一遍诗文,忍不住喃喃念道:「定是了!定是了!世人笑
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这说的可不是宁鹏翼自己么?谁不说他是个疯子?
能写出这等气魄的诗文,当真是搅动天下,见惯了世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
代雄主!」
三女赞叹不已,一时也顾不上吴征从哪里知晓这一首《桃花庵歌》。
「他?他想破头也写不出来!」吴征心里暗骂一句,满面阴云道:「错不了
了,涛骅庵一带定然有掩埋军器之所,待探得分明寻机启开,以备后患!」
「嘻嘻,这事儿我们可办不来!遗藏处定然还有机关重重,吴大人若不亲至,
世间能办到的可就只剩下宁家的后人了。」祝雅瞳笑咛咛的如春花怒放,直比龙
首山上的满山桃花还要娇艳!爱子不仅思维缜密,还时常天马行空给人无限的惊
喜,怎能不让她自傲。
「寻着了机会一起去,只消破解了其中机关便可装备血衣寒!」吴征狠狠道。
天阴门柔惜雪亲至,长枝派高手齐聚,丘元焕虽不见踪迹,料想也藏在凉州。秦
皇要剪去他的羽翼,即使秦国官军无法动用,靠着军器装备的血衣寒也可给对手
迎头痛击!届时秦皇抓不着 把柄,祝雅瞳又安然无恙,才算将这一场危机安然度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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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紧要关头,越是让人心神难安,总会觉得什么都不顺利。每 一个人都会
遇到这样的时刻!吴征觉得自己正处在这样一个难以摆脱的漩涡之中。
满脑子偷空去一趟桃花山,居然一丝空闲都无。燕秦两国又打上了嘴仗,栾
楚廷倒是对佳人念念不忘,天天来要人。吴征全数顶了回去,一想能把冷月玦暂
时保在手中还多亏了两国争锋相对的局面,也不由有些感慨。只要这般局面不破,
就是栾楚廷亲自前来,吴征也不会给一点点面子。
然而忧心更甚!男人的心态都是如此,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若是近在眼
前举手可得,偏偏就不能如愿,更是心头火起难以按捺!栾楚廷想见冷月玦而不
可得,说不准正抓耳挠腮。事情终有尘埃落定的一天,冷月玦若是终于要回归燕
国,此地由栾楚廷做主,他现下被逼得急了,见着了冷月玦还在不在意所谓的君
子风度?吴征不敢再想下去!只知时间拖得越久,冷月玦越是有当即受辱的可能。
吴征几次三番强调天阴门人的重要性,梁玉宇也醒悟过来,亲自调集一队兵
丁将诸女的小院团团围住,不得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出。吴征是私心,他多
半就是纯为了皇位计,不想真被天阴门搞砸了。只是这样一来,吴征也被隔绝了
开来等闲无法与祝雅瞳见面,也颇有些心惊肉跳。燕秦两国联手欲对付祝家,梁
玉宇有没什么坏心眼无法保证!
张圣杰通风报信,形势已有了几分明了,该做的准备与应对俱都做了,剩下
的......都是吴征最为讨厌的听天由命之感。
转眼又过了十来日,燕秦两国的嘴仗打得不可开交,吴征的心思压根不在这
上面,又需打点精神应付场面,不能让人看出心不在焉,抑郁得几乎发疯。
好 容易挨到两国矛盾无法调和再度陷入僵局,会盟暂止,吴征感动得眼泪都
快下来了。
小院被牢牢看守,吴征不敢贸然前去拜访。时间过得越久,他越觉得危险重
重,生怕被梁玉宇看出端倪。想尽了办法也不能知会祝雅瞳一声,急得如热锅上
的蚂蚁团团转。
「吴大人,用饭了。」
侍从端来饭食,吴征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他出去。都这时候了,哪有心情吃
得下东西?不想侍从手一抖落下一封信来,他一无所觉,放下餐盘便低着头遵照
吴征的指示退下。
「了不起!」吴征心悦诚服地大赞一声!祝雅瞳的准备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充
分,在凉州会遇见的种种困局俱了然于心,连这一层都已提早备下了。
展开信笺,祝雅瞳娟秀的字迹印入眼帘:等得焦急了?我也好着急呀!事不
宜迟,你也不必等我,我自会与菲嫣,妙筠安排得当。
吴征心下大定,挨到黄昏时分,吴征便溜达着去探望韩归雁。
韩归雁听他说完计划,郑重道:「此事非同小可,务必万万小心在意!湘姐
姐数度提醒于我,爹爹也猜测忧无患隐在使节团里。越到这种时候,越要当心。」
「我晓得,一直以来都做得很隐秘,当不会露出行藏。你在营中一样要留神,
若遇突变,保身为先!」
「恩。」
道别了韩归雁,吴征悄然孤身离开,前往垄首镇。他武功远逊于祝雅瞳,不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人间消失,自然要选在黄昏这个不符常理的时刻。一路小心奔
行,直至在涛骅庵旁的大树上潜伏下来。
枝叶茂密,林木成荫,视线并不好,却是个躲藏的好地方,我看不见你,你
也看不见我。春日里和风习习,山间的夜晚虽是寒冷,可桃花开得正艳,花香随
风送来,心旷神怡。
等到月上梢头,远处忽然传来数十声嘈杂的鸟吠,愤怒,惊恐,凄厉地嘶喊
着。吴征情知有异,不敢暴露身形,只借助着枝叶缝隙观望,却什么都看不清。
「你在么?」轻轻的点地声吴征并未发觉,祝雅瞳不知何时已飘然而至。
「在。菲嫣和倪前辈喔?」吴征赶忙应了一声露出身形,顺着祝雅瞳的目光
向天空望去,大吃一惊!
只见月光下的高空中,两点拳头大小的鸟儿正拼死搏击,金羽灿灿的豹羽鵟
大占上风,追逐着黑影般的皇夜枭撕咬!皇夜枭左右腾挪,几次欲飞扑而下总被
豹羽鵟逼得死死的,无论如何落不下来。有一回扑得急了,险被豹羽鵟一双利爪
抓住背脊。看皇夜枭有些踉跄的身姿,显是已负了伤。二鸟飞得太高,祝雅瞳纵
有绝世的武功也无可奈何。
豹羽鵟在此,忧无患就在左近!
祝雅瞳见吴征现身,再观望了一会儿见皇夜枭身上又增了几道伤痕,无奈地
撅唇做哨。皇夜枭高飞而起,用鸟嘴解开系脖子上包袱的活接,又是一个飞扑不
要命似地与豹羽鵟厮打成一团。豹羽鵟被皇夜枭忽然的搏命吓了一跳,它虽更加
雄健,一时也疲于招架。窥准良机,皇夜枭松开嘴将包裹抛了下来。
祝雅瞳接住包裹,又见皇夜枭且战且退寻路逃命,渐渐在天边难见踪影,才
不舍地叹息一声,向吴征道:「时刻不多,你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
离开我身边,必须相信我,行么?」
「出事了?谁知晓我们的行踪?」吴征浑身发凉,欲私取僖宗遗藏的事若是
走漏了风声,他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够。
「你先答应我。」祝雅瞳双眉紧蹙,却也失了平日的镇定自若,高高拱起的
胸脯正微微颤抖,气息不稳。
「好。」
「你不用担心,雁儿那里我出来前已交代好,陆菲嫣她们也全藏到了军营里。
有韩老将军镇守,出不了事。」祝雅瞳先宽慰了吴征一番,又取出一封信递与吴
征道:「千万不可惊慌,越是大事,越要冷静。」
「晓得了,我尽量不拖你后腿。」吴征也笑着宽慰一句,接过书信。
「傻孩子。」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脑门,深吸了口气闭目养神。
书信厚且重,用四只巴掌大的牛皮纸封好送来。吴征打开之后一见是拙性的
笔迹便知石室被恢复出原状,内里有重大的隐情。不由一目十行扫过问安与保证
不出错漏的说明,匆匆展开一幅画卷。
画中巨细靡遗地将石室的原貌分毫不差地绘出,连那柄割下孟永淑双乳的闸
刀位置都经过精密的推算,吴征一眼扫过,心头大震。其实石室的绘制根本不需
如此详细,因为任谁都没有想到一间普通,空旷,在山坳里开凿出的石室,居然
在边缘的石壁的中央处另有两个隔间!
隔间开有小窗,在烛火的照耀下足以看清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孟永淑曾言道
自从被带进石室始终不曾被揭下蒙住双眼的黑布......
隔间里有人!
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孟永淑被施暴残虐,而孟永淑也从没能搞懂她为什
么遭致如此非人的酷刑折磨。身为长枝派弟子,孟永淑身份尊贵,可她的身份并
没有大到令暗香零落搭上整个燕国潜伏的力量,而仅仅为了残虐她的身体取乐的
地步。
隔间里的人也没有,除非贼首彻底疯了才会干出这种事。孟永淑所遭致的一
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震慑,收服隔间里的人!贼党以施加在孟永淑身上的酷刑
与痛苦,恐吓着隔间里的人,让她亲眼目睹若不屈服就会受到的「待遇」。贼党
既然敢疯狂到残虐长枝派的弟子,天下间就再没有他们不敢残虐的人!
轮奸,割其双乳,毁其容貌。贼党刻意选定了身为女子的孟永淑,那么隔间
里的人也必为女子。只因这些对男子并无大用,却每一件都是女子最害怕,最恐
惧的事。天下间比孟永淑身份更尊贵的女子不少,但也绝对不多!
皇室女子首先被排除。不说帝皇之家的女子起不了大作用,并不能影响皇室,
她们也绝不会孤身出现在此处。这个人只会是手掌权柄的江湖巨擘,或者未来必
然是江湖巨擘,这么一排除就更加屈指可数。不会是昆仑派的陆菲嫣,也不会是
彼时身在江南盛国的天阴门祝雅瞳,剩下的仅有一人而已!
「雨姗死得好冤枉......」祝雅瞳喃喃自语道:「她一向潜心修行,你怎么忍
心做下这等恶事?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么?」
吴征深深呼吸,内力运转,施施然地撕碎手中信抬起头来,饶是他心境已十
分平和,仍不由瞳孔一缩!
只见柔惜雪双手合十,半垂着头,宽大的灰色尼衣腰际缠着「逐影鞭」,身
形轻灵得像风中浑不着力的飞花,却落后一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头戴鬼面的
男子身边道:「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既不肯听我的,我又为何要给
你交代?再说了,你做的恶事还少了?还敢要我给你一个交代?」
那男子身材高大,鬼面背后的眸子中露出一股威严与戏谑。他们缓步而来,
男子也大大方方顺手揭下了鬼面,长须儒雅,正是霍永宁!
「咦?是你!」
相比起吴征的震怒,祝雅瞳的愤恨,柔惜雪也觉得十分意外。美目光华一闪
再闪,可也仅仅是意外而已。
吴征眨了眨眼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大秦的中书令霍永宁大人?还是暗
香零落贼党之首忧无患?亦或是......前朝遗孽,宁家的后人宁永祸?」
「呵呵,随你,随你......你们倒是厉害,若不是留了心眼,险些要失了踪迹。」
霍永宁双臂拢在袖中,向柔惜雪一瞥,玩味似的嘲笑道:「反正你们没了价值
已是将死之人。雪奴,你说是不是?」
「主人要他们的性命,雪奴这就为主人去取。」柔惜雪像个犯了错的仆人赶
忙低头,语声柔媚婉转,温顺讨好,全无出家修行人的严谨持重。目光却空灵得
空洞,不着焦点地望着前方,微微愣神之间思绪似已飘回了二 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