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意外,谁能说得准喔?」张圣杰洒然笑道,倒有些终于等得云开见月明的轻
松自在,至于结局是否美好,已经不重要了。
「好!殿下这一份情,吴某记下了。」
「观祝家主所为,她顾虑太多未做取舍,这也是小王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
祝家自发迹的第一天起,今日就是必然的结局,她一定很清楚。已历生死关头当
以自保为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张圣杰又伸手虚引道:「小王送吴大人。」
「殿下是准备袖手旁观了?」吴征仍不死心,追问道。
「自保尚且艰难,无力帮衬。只是吴兄若遇疑难,不妨去找天阴门倪妙筠帮
忙,多个人多份力量,只需称呼她小五,她自然知晓。」
不想倪妙筠居然是盛国人?且祝雅瞳早说过她身份特殊,对她还极为信任,
吴征大吃一惊道:「祝家主已与殿下联系过?」
「没有,祝家主似乎不想有人帮忙。倪妙筠几回建议她都不肯接受,当然了,
小王其实也帮不了什么,这也是实情。吴大人慢走,小王府上还有客人就不远送
了,见谅!」
送走了吴征,张圣杰回头望向灯火辉煌的花厅,龙目一眯,慢悠悠地在 庭院
里踱起步来。
花厅大门紧闭,自吴征与张圣杰离去后,六名侍从一字排开远远地放着哨,
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看情形张圣杰即使回来了也只能被挡在外面。
厅里红烛摇曳耀如白昼,霍永宁举杯笑道:「 经年一别,公主风姿不减,本
官更不想能在凉州见着公主当面,真是不甚之喜。本官敬公主一杯。」
「免了吧,本公主不胜酒力。」栾采晴自吴征离去后就显得意兴阑珊,神游
方外。
「无妨。」霍永宁仍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凉州荒僻,更没什么景致好
看,公主还刻意来一趟,不仅仅是随行吧?」
「那也不关你事。本公主在京里闷得烦了,来凉州走走也没什么。」
「只怕不仅是走走吧?」霍永宁微微一笑道:「会盟一事自有两位殿下做主,
甚至不需本官操心,也不需公主操心。可本官既然在这里,公主也在这里,目的
想来是一般的。」
「嗯?」栾采晴美眸一乜,终于来了兴致道:「想不到是你?」
「自然只有本官可以。」霍永宁仰头傲然道:「所以本官之责,与公主之责
是一样的。」
「你准备怎么做,说来听听。」栾采晴挑着眉毛,不无挑衅轻视之意。
「公主准备怎么做?」霍永宁依然无喜无怒,反问道。
「本公主要怎么做不需说与你听,你只要别来添乱就行。」
「公主好像很有信心?这么说来,公主不仅已备下足够的力量,甚至还能对
祝雅瞳的行踪了若指掌,已是智珠在握?」
「随你去猜,反正你若是坏了本公主的大事,没人救得了你!」栾采晴嘴角
一抿笑道,目中却放出刀锋般的光芒。
「本官当然信得过公主。只是,本官若能提前告知公主关于祝雅瞳的下一步
行踪,算不算能帮上些小忙?」霍永宁亦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么?你能告知我什么?本公主瞧祝雅瞳也未必看得起你。」
「公主不必说些挑拨离间的话。本官只奉旨办事而已,若是办不好回了大秦
免不了要挨陛下斥责,这一点,公主放心。」霍永宁递上一封书信道:「这一趟
来凉州,祝雅瞳迟早必定会在此地附近出现,公主不妨提早做些准备,布成死地
一处。本官也或许会助一臂之力。」
「哟,照霍大人这么说,对祝雅瞳行踪了若指掌的不是本公主,而是霍大人
了。」栾采晴接过信封收在衣袖里,多少有些疑惑道。
「本官自有本官的门道,也有应尽的职责。实话对公主说,祝雅瞳自有公主
去对付,本官乐得清闲。除了祝雅瞳 之外,本官还有旁的要事须得办理。」
「那......本公主姑且听听?」
「哈哈哈,正是,正是,姑且听听就好。公主既能掌握祝雅瞳行踪,自然能
知晓本官所言是虚是实。来,本官敬公主一杯。」
霍永宁再次举起酒杯,栾采晴这一回没有推辞,浅饮了一口道:「那就有劳
霍大人办自己的事情,莫要来干扰本公主。」
「会的,会的,公主放心。」
吴征离了盛国使馆,面目凝重将陆菲嫣等人先牵着马儿回去,孤身一人向韩
归雁的军营行去。
不是燕国要对付祝雅瞳,而是三国一同合力瓜分祝家,这真是个震撼的消息。
除了这个难解的死局,吴征更想到了许多。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环环相扣,似有一张弥天大网朝着吴征罩下来。只是濒
临绝境,吴征居然已没了先前的惊慌与迷茫,稳稳的脚步节奏平缓,分外坚实。
三国会盟瓜分祝家,更要置祝雅瞳于死地,这件事在使节团里梁玉宇与霍永
宁知道,可吴征不知道,韩归雁不知道,主政凉州的奚半楼也不知道!内里的意
味之深耸人听闻。以祝雅瞳与吴征的关系,届时出了岔子,吴征会不出手相帮?
在凉州可谓吴征主场,近的有韩归雁,远的有奚半楼,俱是吴征的坚实依仗,也
是吴征必然会动用的助力。
可秦皇已打定了参与瓜分祝家的主意,为何不让吴征知晓?若是为了防止吴
征透露消息,又为何要派吴征来凉州?还要搭上一个韩归雁!吴征甚至已可想象
到,届时冲突一起,他与韩归雁,奚半楼拉起阵仗,梁玉宇传下旨意临时撤了吴
征,韩归雁与奚半楼的官职。甚至更恶意一点,等兵至半途,再问一个不尊号令
之罪。
这是一团团彻底的针对昆仑系的阴谋!秦皇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昆仑系过于强
大的防范。吴征的异军突起不可阻挡,秦皇也的确对他青眼有加。可吴征的光芒
实在太过耀眼,等他长成,旧臣老去归隐,朝中再无人能敌!在这一刻,吴征终
于明白帝王心术的可怖。
他忽然一顿步死死咬着牙关,双目瞪得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秦皇这是
要减除自己身边的羽翼,甚至以他们为质,好让自己做一个安安心心为大秦国卖
命的孤臣!为了自己的上位,在这一场混乱的清洗里,还有多少人会遭殃?
走到军营口时,吴征已恢复了常态。营门口的卫兵识得吴征慌忙迎了上来,
吴征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先递过张银票悄声道:「本官偷空悄悄来此,莫要
让人知道,你且暗报与韩大人即可。」
兵丁露出个了然神情低声道:「韩大人已有过吩咐,吴侍郎前来不需禀报,
大人请随小的来。」
夜间的军营号令极严,除了巡弋的卫兵不得号令俱都不许离开营帐。吴征低
着头来到大营前,兵丁道:「韩大人就在里面,吴侍郎且自去。」
「好。」
吴征撩开门帘,韩归雁早从影影绰绰的人影里知道吴征到来,刻意低声却威
严喝道:「何人敢擅闯本将营帐,犯本将军令,还不速速前来领杖责二十记!」
吴征最爱她这般威严着装模作样,一溜烟跑到身后将女郎一把抱起,在翘翘
弹弹的丰臀儿上捏了一记道:「二十棍杖责就够了?」
「嘻嘻,当然不够!最好打得你 鲜血迸溅,榨干了才好,一滴精十滴血......」
韩归雁向爱郎怀里一倒惬意道。
「哈哈,不过现下不是时候了......」吴征将她翻转过来面对面正色道:「出
大事了!」
「嗯,你说,莫要担心。」韩归雁知道吴征这一趟凉州行背负莫大的压力,
也早就做好共赴危难的准备。她虽不喜祝雅瞳与吴征走得过近,也感恩祝雅瞳一
路来不遗余力的帮衬。
吴征将盛国使馆与张圣杰私下交谈的经过一说,又将猜测原原本本地分析个
彻底。不想韩归雁并无太多惊讶,只沉默地听完后长叹道:「陛下还是不肯放过
我韩家。」
「你都知道了?」
「刚听你说了才知道,不过也不算太意外。」韩归雁捧着吴征的脸颊道:
「近来陛下与霍大人的密会甚多,胡叔叔心中早有疑虑。你想,近期的大事只有
三国会盟这一件,陛下却躲着其他重臣,唯独与霍大人说。再者会盟一事也没那
么多好商议的,其中定有许多隐秘。胡叔叔猜测这一趟有你,有我,有奚叔叔,
咱们一系肩上的干系太过重大,十有八九是落在我们身上,现下已是坐实了无误。
我们知道你近来事情太多,也不愿你再烦心,才暂时没有告诉你。」
「原来如此。」吴征松了一口气,胡浩既已洞悉先机,定然有所准备:「有
什么方法么?」
「静观其变。不然你以为爹爹辛辛苦苦跑这一趟,纯是为了怀念旧事么?还
不是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色胚!」韩归雁醋劲儿上来,又在吴征胸口狠狠拧了一
把。
「岳丈大人辛苦了。」
「呸,谁要嫁给你!」韩归雁吐唇亮出一排白晃晃的银牙道:「等过了这一
关,你才有资格娶我!」
「那是自然,若是保不住韩家,怎有资格做韩家的女婿?」两人紧紧拥抱了
一阵,吴征才道:「这件事我会当做蒙在鼓里,一如平常。关键时刻来个出其不
意,叫梁玉宇与霍永宁抓不着小辫子!」
「你看你,心头有气连 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什么一如平常?还不
如人家!」韩归雁嗔怪一句,道:「你且先安心,有爹爹在这里,军中事宜只要
他发话无人敢反对。到了关键时刻,爹爹已打定了主意一力承担。他功盖大秦出
不了大事,爹爹也说他 年纪大了,爵位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我们都好好的,这
一系就乱不了。」
「不会出事的。」吴征双目一眯射出精光道:「既已明了圈套所在,再踩进
去岂不是太笨了?」
「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莫说是爹爹,连我都觉得这里头混混沌沌,有许许多
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旁的不说,就说祝家主非要来凉州给咱们添乱就不合
情理。做好最坏的打算,划好 底线,这是我韩家给你的。」
这一番话说得深情款款,吴征怎不明其中的情意?韩克军已是做好了舍身的
准备为吴征托好了底,剩下的能否获得更好的结局,就看之后的临场发挥了。—
—正是吴征的拿手好戏!
「我知道,我也不会大意。」吴征目中的光芒越发冰寒,他冷笑道:「霍永
宁大人着急巴巴地赶来盛国使馆,一句话就把我赶走,还不知道和栾采晴商议了
多少明枪暗箭。本以为祝家主大难临头,不想我们也是如临 深渊,忠良之辈非要
遭遇不公的对待,我......好恨!」
「帝王家的事情,一贯如此,你没经历过不懂,我们韩家可不是碰到第一回
了。唔......嗯......防备得比你多,也比你早,大哥也已厉兵秣马。唔......唧啾...
...嘻嘻,我韩家三杰在此,便是燕国雄兵出关也尽可应付得过去,你且莫要太过
忧愁。」韩归雁宽慰着道,不时送上 甜甜的香吻。柔软喷香的唇瓣吸吮抚慰着,
让男儿的心绪逐渐平定。
「很好!」吴征大力抓揉着女郎的翘臀道:「这一回非把他们狠狠地都收拾
一顿,看今后谁还敢打咱们这一系的鬼主意!呸,年老昏聩,老而不死是为贼!」
「好啦,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君臣之间可不就是这般斗来斗去的么?」
两人又温存了一阵,吴征告辞离去:「我回去找祝家主言明经过,好早作准
备。」
「嗯,咱们都要牢记不可轻举妄动。你还有一帮疼你的师长,还有我,不可
牵连了大家。」
「放心,我再不爽他们,也不会牵连那么 多人!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快去吧,我也去与爹爹筹划筹划。」
离了军营一路狂奔回大秦使馆,向梁玉宇复了命。梁玉宇奇道:「霍大人没
去替你么?怎地现下才回?」
吴征脸色发红窘道:「下官看左右无事,去了趟军营,殿下见谅。」
「额......哈哈,男欢女爱自无不可,歇着去吧。」
出了门吴征立马变了一副嫌弃的脸色,阴沉着脸找到祝雅瞳,手指左右一划,
以眼神示意是否隔墙有耳。
「没有,又听到什么大事了么?」
吴征再复述一遍,满腹的怨怼。
「我早与你说过了, 命运若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一切都有倾覆之危。」祝
雅瞳静静地听完,摇头凄苦道:「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早看透了。只可惜...
...想逼你下决心好像这样还不够......」
「不是不够,而是我们不会成功。即使成功,代价也太大了......」
「仁义一事在帝皇家可不存在,你若想号令天下,就不该有这些念头。你要
知道,为了利益,那些九五至尊可是连至亲都可以随手而弃的。」
「那样......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好像也不好,因为我也做不到。」祝雅瞳温柔又怜惜地注视着
吴征,微笑道:「我们,本是一类人。我是被形势逼到了这般境地,你还没有,
所以我能理解你。」
「明白。但是现在我也很理解你了。」
「是么?那倒要多谢吴大人的体谅,人家好开心。嘻嘻,你现下准备怎么做?」
「韩家既已做了准备,师尊也免不了暗中配合布置,凉州必然已提前伏下了
血衣寒!手中有人可以差使,总不能让他们赤手空拳地去应付强敌吧?僖宗遗藏
军器是不是该启开一处见一见天日了?」
「有备无患,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