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将军亲启,此番北上干系重大,萧琅特向将军举荐一人随军……”
盛红衣放下书信,目光重新落在眼前这位英武不凡的少年身上,越瞧便越是欣喜,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她如今被委以重任,自然也需要良才相伴。『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那日事务匆忙倒是冷落了你,留你在后军这许多天,可曾有过怨言?”
吕松虽是早有耳闻红衣将军的威名,但今日初见之下仍旧为盛红衣这番威严气场所折服,在他生平所遇女子之中,有如剑无暇一般冷傲,也有如琴无缺那般机巧,但大多女子都保留着女儿家的矜持,即便是他那才貌双全的姐姐在人前也都是严守礼法,不会多言半句。
而这位红衣将军身居高位,面对一众军营将官还能气色从容,面对适才的险境也不过云淡风轻的提及,反倒是先了解了一番吕松的来历,进而才向他发出疑问。
不过对于这般寒暄之语,吕松倒是早有应对:“既是在军中,服从将官便是天经地义。”
盛红衣微微一笑,正要夸他两句,忽而帐门外闯入两道身影,一位是常随她左右的前锋官张世,一位便是先前粮草站的统领薛亮。
“禀将军,属下带人顺着那草垛探查,内里是敌人早已挖好了的地道,直通二里外的一处荒山,但刺客脚程极快,待我们钻出时早已不见人影了。”
“禀将军,后营火势均已扑灭,粮草损毁不过二三旦,后营中烧伤了两人,另有几人惊慌之下被撞伤踏伤的……”
“哈哈哈哈……”一众将官闻言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倒不是对薛亮有何不满,只是对这群后营新兵们的表现多少有些嘲讽。
“笑什么?”薛亮虽是粮草站统领,但也从肩负着后营的诸多事宜,见被众人奚落,当即斥声道:“后营是新兵,谁刚入营时没个吓尿的时候,再说了,后营里不也出了几个好手?”
说着又回头看了眼吕松:“对了,这位吕兄弟就是咱们后营的,身手好得很……”
“薛统领,”见他与众人叨叨个没完,盛红衣这才出声打断:“后营想必还有诸多整顿,你且回去吧。”
“是!”薛亮行了一礼,自觉告退。
“你们也都各自回营修整,今夜辛苦,明日晚半个时辰再行军。”
“是!”一众将官纷纷行礼告退,唯独吕松安坐于帐中不动,瞧着盛红衣投来的异样目光,吕松心中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盛红衣对他这份自觉很是满意,面露微笑的走近:“你且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缓步走出营帐,围着中军大营踱步而行,倒是走得散漫没个目的,沿路所经哨岗兵卒也自会一一招呼盘问,直至中军营门,吕松才开口问道:“将军是要出营?”
“就在外头走走,”盛红衣微笑道,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放心吧,那些个宵小之辈一击不中,断然不敢再来。”
吕松苦笑一声,倒是觉得盛红衣所言不差,当即便也跟在身边,有他傍身,即便是摩尼教的护法再来,他也能护她周全。
“军中人多眼杂,说话多有不便,”踱步几许,二人行至一处溪水岸边,四下无人,盛红衣终是开口:“你与我说说今晚的事吧!”
吕松点头,随即便将今夜整个经过连同前几日站岗时发现的端倪一并告知。
“摩尼教?”盛红衣闻言不禁皱起眉头:“我与他们有何瓜葛,为何……”话音未止,盛红衣似乎已是想到了什么……
“鲜卑慕容先率大军犯境,冀州镇北侯上书求援,再有如今京中两王之争,自己作为援军主帅却遭人暗杀……”
一念至此,盛红衣猛地看向吕松,却见吕松依旧面色平淡,显然是对她的猜想早有判断。
“吕松,麓王世子说你是聪明人,那你看出了什么?”
吕松稍稍整理思绪,言道:“此役赴援冀北,怕是凶险万分!”
盛红衣微微颔首,颇为认同,也不打断吕松感慨,目光扫过,示意着他继续分析。
“其一,摩尼教与鲜卑有勾结。摩尼教妖人所图甚大,其教义便有颠覆朝廷祸乱苍生的目的,于万军中刺杀主将,目的自然是让这一路援军群龙无首,让冀州边军盼而无望,再联系摩尼教也曾干出过勾结异族祸乱中原之事,此事并不难猜!”
“其二,冀州城局势堪忧。鲜卑王慕容先虽是早有威名,可冀州有镇北侯坐镇,料想不至于落入下风,可若是摩尼教插手……昔日在平山小县外,摩尼教护法便用过操控阴兵的手段,战阵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诡谲秘法,冀州上书求援,料想便是因为此事。”
“其三,燕京城里,两王必有其一与摩尼教勾结!”说到此处,吕松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言语间也变得有些愤懑:“此次伏击刺杀看似是江湖做派,但对方先有斥候打探,后有中营、后营两股佯攻,最后才在这两营之间埋伏出手,可见对我军建制了如指掌,而在朝中能有此权势的,想来便是宁、齐二王之一了。”
盛红衣听他侃侃而谈,脸上先是从容欣赏,而后听得仔细,便被他口中这危急的局势感染,色多少有些沉重,待得吕松说完亦是陷入沉默,良久不语。
吕松所言虽是推断,但这其中不少猜疑已然与她心中所想相差无几,南明如今内忧外患,如今又生出摩尼教这等妖邪窥伺,这五万援军前路为何,着实有些捉摸不定。
“将军也莫要太过担心,”吕松倒是瞧出了盛红衣心中惆怅,当即宽慰道:“摩尼教妖人虽是狡诈,但毕竟人数不多,战阵对敌,武功再高也敌不过百骑冲杀,冀州有镇北侯坐镇,咱们将此事禀报,易老将军定然有破敌之策。”
听得此言,盛红衣却是意外地摇了摇头:“你说武功再高也敌不过百骑冲杀,可数日之前,我曾亲眼见到燕京广云楼外,一位江湖侠女独斗上千禁军之事。”
吕松闻言不禁愣住,数日之前、广云楼,盛红衣言语中的“江湖侠女”莫不是那位念隐门的琴峰峰主?
一想到琴无缺那御气于琴的卓绝功法,吕松脑海中便有了她当日广云楼独斗千军的画面。
“她,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回忆至此,吕松却是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琴无缺的独特魅力,武艺高强、琴曲无双又或者花容月貌?
吕松苦笑着摇头,这一路来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却是与琴无缺的日常拌嘴,而后便是她广云楼斗琴得罪宁王、刑部牢房助自己探监、再到后来齐王府一役的救命之恩,吕松倒也对她另眼相看,言语之间莫名的多了几分敬重,如今细细想来,只觉得这位琴峰峰主虽是有些不谙世事,但的确是着一颗有趣的灵魂。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原来你们认识?”盛红衣阅人无数,自是能一眼瞧出二人相识:“那你说,这世上可有比她还厉害的?”
“或许,有吧!”吕松自问武艺远不及琴无缺,可要说琴无缺天下第一,他多少有些心中没底,且不说她有一位剑意无双的师姐,一位传授她们三峰峰主武艺的老门主,一时间他还想到了当日平山小县里与剑无暇对敌的摩尼教主……
“是啊,天外有天,那位女侠即便能独斗千军,可终究还是有人比她更厉害,若是这等人出于摩尼教……”
吕松闻言亦是陷入沉默,摩尼教所图甚远,如今既已现身于冀州边境,那必然不会只此一次刺杀而已。
“罢了,为将者虽是要思虑长远,但从军者却也需无惧生死,过两日便到了冀州城,届时见了易老将军由他做主,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明明是你想得复杂,偏生宽慰起我了?”吕松心中暗自沉吟,可瞧着盛红衣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吕松多少明白了几分:她虽是盛名远扬的“红衣女将”,但面对适才那危急的刺杀多少有些压力,此刻与我说教,不过是寻个由头倾诉心中烦闷而已。
“回营吧!”盛红衣心情显然有所好转,归返时又朝着吕松多看了几眼:“你的确是个聪明人,今日你救援有功,但于行伍行军倒也需磨练,明日起你便归在薛亮身边做个副将吧!”
*** *** ***
琴音乍起,固原小镇东郊密林外的一处山涧里赫然现出一道五彩琴波,自琴无缺的十指古琴上“嗡”的一下划出,气势汹涌的朝着宁王萧度袭去。
宁王起初还算镇定,但见那琴波内息充盈,所过之处草木尽皆化作尘土,转瞬之间便到了自己面门,这才脸色大变,慌忙呼喊道:“救……救命!”
好在琴无缺虽是瞧不上这人,但终究没有妄动杀心,琴波刚猛迅捷,虽是朝着宁王身前轰洒,但最终落下的却是在宁王跟前一尺,直将那坚实的土块地面轰出一道深坑。
宁王早被吓得四肢发软,虽是虚惊一场,但看着眼前那浓烟滚滚的深坑,他不难想象若是这一击正冲着自己会是何等结果,见得此状,他猛地扭头,却是朝着身侧的家仆叱骂起来:“人呢,你说的人呢?”
“哦?”见宁王如此模样,琴无缺自是颇为满意,然而从宁王训斥家仆的这一句来看,似乎他所说的话倒也并非虚言:“看来,你还真有所准备?”
便在此时,异象突生,自山涧更东出赫然传来一道洞箫之音,萧声雄浑苍劲,气息绵长,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琴无缺感识远超常人,萧声一起她便已觉察出来者不善,当即收拢心跃上一颗古树峰顶,双腿盘坐,将古琴立于腿弯,色肃穆。
“王爷莫慌,她跑不了了!”缩在远处的色骷髅却是突然出声,听得萧声响起,此时的他再无半点惊惶之色。
“哼,”然而被吓破胆了的宁王这会儿却是极为不满:“来得这么晚,是要等本王死了才好吗?”
“宁王放心,我听她琴音里并无杀意,这才没去打断,”远处萧声渐停,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混淆着沙哑与叠音的声色,众人侧目望去,却见着一位头戴修罗面具的黑衣人缓步走来,虽是身量中等,但那步履间犹如御风而行一般轻快,转瞬之间便已到了众人跟前。
“好!”宁王虽是不懂武功,可瞧着这秘诡谲的黑衣人心中自是变得安稳了许多,当即在家仆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来了便好,快……快替我擒了这女人!”
琴无缺望着这头戴修罗面具的黑衣人走近,虽是能感觉到此人武功不俗,但对于他这般故弄玄虚的装扮和声音多少有些厌恶,当即斥道:“装弄鬼,你便是他请来的‘高人’?”
然而黑衣修罗却并未直接答话,却见她朝着琴无缺所在的古树缓步走来,狰狞面具微微仰起,两道深邃阴森的目光直望向高处的琴无缺,一时间直看得琴无缺心里有些发毛。
“还磨蹭些什么?本王可等不及了!”一侧的宁王见他二人对峙许久却并不出手,当即在一旁叉着腰呼喊起来:“这妞刚才吓得我半死,今晚我必须好好让她知道厉害!”
“哼,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听得宁王如此言语,本就与人对峙得有些不耐烦的琴无缺终是按捺不住,双手抚琴,指尖琴韵一起,浑身上下顿时现出一股凛冽气势,比起先前那小逞威风的琴意不知汹涌了多少倍,一道金光划出,伴着古树枯叶席卷,顷刻间,杀意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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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隐山巅,两鬓斑白的老门主独自一人靠坐在木椅上,色颇为安详,自打过了天命之年后,她便习惯了每日夜间来到这峰顶休息,一来此地天朗气清,最适纳凉修行,二来这里便是念隐山最高处,抬首仰望便是日月星辰。
念隐门当年由南明长公主萧念所创,而萧念曾有幸拜入烟波楼素月门下,生平所学除了门下三峰的剑法、机关术、琴艺之外,更有星象、兵法、暗器、商道、书法、棋艺、茶道等等,门下弟子修习有限,往往会在这诸多绝学中挑选一门,这才有了如今受众最广的三大主峰,但作为门主或是下一任门主人选,星象之学却是必修之术。
观天下大势,计国运永昌。
便在此时,夜空中陡然划过一道星痕,东北方向,一颗璀璨流星无声滑落,而在这一道星痕之间,一颗平日里寡淡无光的暗星却是突然金光大闪。
霎时之间,安详的老门主面色铁青,浑身上下手脚冰凉。
“师傅!”
一道急声呼喊传来,老门主麻木的回头,只听得脚下山礁传来“咯吱”两声爪音,继而便是一道气流奔涌,顺着那两支飞爪相望,乘坐着机关椅的千机无尘正借助着这两道机关爪的抓力凌空飞来。
“师傅,这星象?”千机无尘性情沉稳,是念隐门中当之无愧的下任门主,故而近些年也在随着老门主修行星象之术,但此时的她却也不复往日冷静,此刻匆忙赶来,便是要向老门主讨教星象之事。
“乐星陨,妖星盛,此为……大劫!”老门主缓缓道出星象命格,言语之间已是双目紧闭,两行清泪不自觉地向下滴落。
“怎么会这样?”千机无尘皱起眉头,脸上更显焦急:“妖星暗淡数百年,怎会突然如此……”
“南明国祚百年,大劫将至!”老门主长叹一声,复又缓缓睁开双目:“只是可怜了我那徒儿……咦……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