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是火牛!”薛亮猛地一惊,这火牛在战场上倒是并不新鲜,将悍牛牛尾点燃。
借着悍牛的凶性在战阵之上冲杀敌阵,确实势不可挡,但这技法局限太大,一来是悍牛难寻,二来是极易破解,只需将几辆坚固的战车外布上刀刃或滚油,悍牛吃痛之下会四散奔走,甚至还会冲回自家阵营。
可即便知道破解之法,薛亮此刻也是无计可施,莫说他一处粮草看守站点,即便是放眼全军也没法拼出一辆战车来,他们赴北援冀是轻装简行,怎么可能带上战车这等重物。
“快,鹿砦!鹿砦!”情急之下,薛亮只得安排亲军将营中防备战马的鹿砦拿来抵御,然而当亲军刚刚在营门口布下一道鹿砦时,那全身火红的悍牛便已奔袭而至,只听得“轰隆”一声,悍牛连着鹿砦与兵卒一起撞得四散开来,而这时的悍牛显然越发暴怒,竟是不着章法的向着大营横冲起来。
“糟了!”
眼见得火牛便要冲入粮草帐堆,薛亮瞬间心如死灰,若是让这两只悍牛在营中横冲直撞,怕是不出片刻便会将粮草烧得一干二净!
“呀!”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营中一道齐声虎吼,却见得两名小卒推着一辆冒火的板车赫然冲出,竟是直朝着那悍牛的方向!
“这是……这是要同归于尽?”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薛亮以及身边的一众亲军顿时眼前一亮,却见着那两位小卒并非求死,而是在那冒火的板车与火牛相撞之际同时向外一跃,竟是避开了这一记重创,而那火牛虽是轻而易举的将冒火板车撞了个粉碎,但零星散落的火焰却已是让它嚎啕大叫起来,不出片刻,这只火牛便已调转了身形,直朝着来时的方向冲了回去。
“呼!”薛亮见状立时大喜,可随即又是心中一紧:这一只解决了,那另一只呢?
“嗷呜!”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被不远处的一声哀嚎声所吸引,却见得一名身着军衣的少年持剑立于火牛身前,竟是毫无避让之意。
“他要干什么?”
所有人心中莫名升起疑问,即便是与之相熟的李顺张先这会儿也已有些难以置信。
他教他们去火头军借来滚油和板车,教他们用这法子解决了一只火牛,可他没说明自己要如何去应对另外一只。
浑身冒火的悍牛却不会像人一般多做思考,心中怒火正盛的悍牛们冲势一起,便绝没有回头的可能。
一人一牛毫无疑问的冲撞在了一起,然而传入众人耳朵里的却并非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却听着一道道清冷的“簌簌”声响。
“嗷呜!”
一眨眼的功夫,悍牛出乎意料的停下了脚步,而后便是仰天一啸,牛尾一甩,竟也是调转了方向朝着原路飞奔而逃。
“这是……”
众人赶忙朝着少年方向围了过来,却见他一人一剑立于血泊之中,遍地散落着血水和肉沫,甚至还有那悍牛的犄角与牛耳。
“好剑法!”身为后营统帅的薛亮已然看出了门道,虽是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少年确确实实靠着一手长剑在悍牛冲撞之际划破了它周身各处器官,只宰得这蛮牛肉沫横飞,连牛角和牛耳都给斩了下来。
“敌军撤了!”很快,营门口的守备军卒发出呼喊,显然是在这一阵火牛冲撞后,黑甲军也早已悄然散去。
“哈哈,撤了,好!”薛亮闻言哈哈大笑,随即又将目光对准那持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营的?”
然而吕松此刻却依旧是眉心紧锁,尤其是在得知敌军撤走的消息后,脸色的表情竟是有些焦急:“不对,不对!”
“怎么了吕松兄弟?”张先李顺这会儿也已围了过来。
然而吕松却是来不及回答,径直向着薛亮发问:“薛将军,敢问粮草可有损失?”
薛亮一阵莫名,虽是觉得这少年言语多少有些唐突,但就凭着刚刚那一剑,他此刻也不会计较许多:“嗯,这支黑甲军先前只在营外放火,闯营时被我部及时拦下,而后又放火牛,被你们给……”
“攻其不备,攻其必救……”吕松猛地闭上双眼,嘴上念叨着几句兵法里耳熟能详的词汇,突然,吕松虎目一睁,脸色已然变得有些狰狞:“此为,佯攻!”
“佯攻?”薛亮闻言微微皱眉,可还未等他咀嚼出这少年言语何意,那少年便已突然起身,却是凌空一跃,只在各营帐顶微微踏足,仿佛一缕青烟一般消散在这黑夜长空之中。
“诶,吕松兄弟,等等我们!”张先、李顺二人见状亦是不知其意,但因着这几日的交往,他们此刻对吕松抱着绝对的信任,当下也不由分说朝着吕松方向追了出去。
*** *** ***
五万军马扎营,前、中、后军自然各有不同,盛红衣坐镇中军,在得知后军粮草火起之后,盛红衣当即领着身边亲军向着后营方向急行而去,然而此时中军各部大多在集结规整,按照先前的命令清查人数,随她出行的亲军此时不过半百。
而就在盛红衣出得中军大营,赶赴后军之时,只听得周遭四处爆出“噼里啪啦”的破土之音,约莫二三十位黑衣刺客自脚下泥土蹦出,手中刀刃横飞,只一瞬间便结果了十余人性命。
“有刺客!”
“保护将军!”
一众亲兵反应迅速,当即拔出兵刃,将盛红衣围在中心,同时嘴上大声叫喊,意图唤得这附近的兵力靠近。
然而这支刺客小队各个武艺精湛且出手狠辣,面对盛红衣身边亲军合拢并无半点慌乱,反倒是一路向前,刀刃翻飞,一时间又斩落了十余人。
“诸位撑住,前后两营来此不过瞬息之事,他们人数不多,唯有抢攻!”盛红衣此刻自然也已看清了局势,当即出声鼓舞士气,但话虽如此,盛红衣心中也已有了不安的念头。
对方先攻中营,再袭粮草,看似声势浩大,实则都是佯攻,且不说他们仍属南明境内,对方根本无法瞒住地方州府聚集起太多兵马,靠这点人想要突袭她五万大军,着实有些托大。
即便是真烧了粮草,他们此地距冀州也不过两日光景,便是挨饿也能挺过去罢了,可若是趁着乱局之中杀了主将,这五万大军自会因为群龙无首分崩离析,即便真有人能站出来收拾局面,可却又难逃京中宁、齐二王的权势纠葛,这一来二去,援军便也不成气候。
“他们就是冲她来的!”这是盛红衣此刻心照不宣的念头,如此大费周章的布局,对方又岂会让她轻易走脱。
“保护将军!”
又一声亲卫门的高呼,身躯的亲卫越发向里集结靠拢,而随着外围刺客们的出手狠辣,这最后一圈亲卫显然已变得十分慌乱。
“保护……”忽然,盛红衣跟前几名亲卫之中,一张并不熟悉的面孔陡然转过了身,嘴上依旧呼喊着“保护将军”,只是那话语背后,这亲卫竟是眼角一亮,双手竟是顷刻间撑开军服,直露出一对烧红了一般的赤红拳套。
“盛红衣,受死!”
赤红双手突然调转,双手汇成一道磅礴掌势朝着盛红衣方向击来,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到了这位女将军的面门。
“住手!”
然而便在这时,异变突生。一道寒芒剑气霎时划破长空,自远处陡然飞落,正朝着那对儿赤红铁掌斩落下来。
伪装的亲兵立时心中一震,掌锋一时间被剑气所摄,本能的向后缩回,然而就在他意欲调整身位再度袭击时,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挡在了盛红衣的身前。
“吕松!”
“恶鬼无常!”
熟悉的面孔与对阵,与数月前在东平府平山小县外的对敌相比,恶鬼无常还是那个恶鬼无常,只是身边少了一位“色骷髅”,而眼前的吕松,此刻内息远胜过往,甚至剑招之间已然有了几分凛冽剑气。
“死!”吕松一声怒喝,连带着新仇旧怨一并爆发,手中长剑横飞,无论招式内息都已到了凌厉无双的地步。
然而眼前的恶鬼无常却也早已看清了局势,当下也不恋战,只朝着身后一众黑衣高手抬手一挡:“撤!”
话音才落,恶鬼无常便是双手向下一拍,脚下赫然多出一道暗坑,也不理会吕松的凌厉攻势,只身形一坠,整个人便向着凹陷的地面隐遁而去。
而他身后的这支刺客小队亦是有样学样,各自沿着来时的土堆潜入,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 ***
话分两头,辞别了投军北上的吕松,琴无缺自是打算回归山门,自燕京一路向南,途径一座名为“固原”的小镇时,却被一桩小事绊住了脚步。
采花淫贼!
接连半月之内,固原镇中已经发生了十余起少女走失,每每第二日,便能在河边或是枯井旁寻到尸首,这逆贼非但采花,更是害人性命。
闻得此迅,琴无缺自是不会放过,可她蛰伏了两日,这淫贼居然一改常态不再犯案,因而琴无缺便只能继续留宿镇中,等待着淫贼的再度现身。
“簌簌~”
第三日夜,于房中静坐的琴无缺陡然睁开美目,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响虽小,但终究瞒不过识大开的琴无缺,当即背上古琴奔出客栈,果见一记黑影正自沿着小镇东头的富户房顶巡视,琴无缺当即轻功施展飞跃而起,径直朝着黑影奔袭而去。
黑影显然不是泛泛之辈,稍有察觉琴无缺的气息,当即一个侧身避开突袭,转而抬手一挥,琴无缺本是打算正面交锋,可才一出手便瞧见这贼人手中并非两只肉掌,而是一对削长锋利的利爪。
“找死!”黑影目光微凝,利爪犹如惊鸿闪电一般划出一道血色阴弧,琴无缺急退数步,靠着轻功便利双脚落在一处老树粗枝上,而后一个盘旋避开这一爪之威,再度抽身翻滚,立时与黑影拉开距离。
琴无缺武功自是不俗,但若预见顶尖高手贴身肉搏自然有所不便,但她轻功卓绝身法敏锐,能轻松寻到契机拉开距离,继而取出古琴,素手一挥,刹那间便是几道五彩光斑自指弦间拨出,直冲黑影身位。
然而这道琴弦光斑虽是迅捷无比,但这黑影似乎早有准备,在琴无缺利用树枝拉开时便已不再上前,几个翻滚之后便向着小镇东面的树林逃去。
“想走?”琴无缺心中冷笑,她在此等了三日,自不会轻易放过这名采花贼,当即怀抱古琴一路向东,追击时琴声不断,连连数道琴锋直追黑影,于他身后炸出一道道如雷击般的轰鸣……
“啊!”
终于,这一番追逐已然越过密林,琴无缺视野豁然开朗,当即又是一记琴音划出,黑影猛地发出一声惨叫,身形一时间弹飞数丈。
“可真能跑!”琴无缺嘴上稍有微词,但终是擒下这淫贼,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欣慰,想着是将此人交予小镇官府还是带回山门时,耳边却是多出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响。
“谁?”琴无缺冷声一喝,目光已然锁定了来人的方位。
“琴峰主,好久不见!”宁王萧度一身便衣华服,双手负于身后从一块巨石后走出,虽是浑身没有半点内息修为,但脸上依然挂着一副成竹在胸的笑容。
琴无缺微微凝,目光在宁王身后的几名仆从身上扫过,皆是没有半点威胁,一时间竟是猜不出他到底有何倚仗。
“你怎会在此?”虽是心中有几分猜测,但琴无缺着实想不出他与这淫贼会有什么勾结。
“琴峰主不必多猜,小王自当如实相告,”宁王依旧是一副谦恭说辞,只不过那眉宇间的细微表情已然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张狂。
“这位‘色骷髅’护法虽是摩尼教四大护法之末,但放眼天下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却被琴峰主打得落荒而逃,实在是让人唏嘘。”
琴无缺听他娓娓道来,心中警惕更甚几分,然而无论她如何寻觅四周,也没能发现任何危机。
“只不过琴峰主当日是自己答应来我府上的,那日不告而别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小王思来想去,这便寻了一位高人前来压阵。说句实话,小王对这江湖中的打打杀杀一向没什么兴趣,可毕竟是能胜过琴峰主的高人,小王实在也想见识见识。”
一度巡查无果,琴无缺只当他是故弄玄虚:“你的高人莫非便是这狗屁护法?”
“自然不是。”宁王微笑应答。
“既如此,那便让他早些出来,若是来得迟了,恐怕也只能为你收尸了!”
琴无缺不再多言,当下古琴横置身前,十指一扫,一道汹涌琴波瞬间凝结,直奔宁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