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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想说日后如果 情歌 别离再望 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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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悴』
03年她走前,最后一夜。「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我说,不如留下点什么来,让我每一次看见也可以想得起你。
那么……剃鬚刀?
她说,好。可那时很夜了,街上的电器行大概都打烊了。两个人最后一次并肩走夜路,虽然空手而归,可是感觉也不错。
次日一早,她就单身启程去了日本。
那往后三年,我始终找不到比较顺用的剃鬚刀,经常有更换。每次想到去买新的,难免就要想起那把擦肩而过的,存在於概念之中的。
所以,一直记得。
06年她回国。想不到她真的给我带了一架剃鬚刀,打电话说,要在见面的时候给我。
我挺开心的,想不到你还记得嘛。
她无辜茫然的样子。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她说那边的剃鬚刀嘛,比较实惠,品质又好。带上飞机也方便,小小的,不会佔地方。嗯……一时间想不到该送你什么好,就买了它。喜欢?
嗯,那谢谢你了。大约……你哪天过来让我们见一面?
几天后,她来了我的城市。她说是专程。
见面的时候,我发现她比以前漂亮了。她说了许多那儿的话题,关於生活,经历,工作,成长,以及这样那样的一些感触。
我一边拆开剃鬚刀的包装盒,颇有新的玩味着。它的外型算是庞大,并非像她说的那般精巧,可我知道品质一定很好,往后一些年就不必麻烦我时常想到更换。
虽然有一点不好把握,我说,可是我也会喜欢。
她接下来告诉我,小悴,见了你,我才知道。你现在狼狈的样子,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
我一时不知要如何答对,只有尽可能作出中庸的笑味。总不至於让场面变的龃龉。也没有再谈到其它的,我怕有更多的东西都是彼此从来未能想到的。
这天陪同她来的还有一位女警,是她从前的密友,跟我也是相熟的。大约『2046』初初公映那段时间,女警美眉曾经对我说,嘿,小悴!会不会觉得,那个人……跟你蛮像?
哈,都会写……色情小说嘛。我心中可是很得意的。
不过这一次,女警美眉静在她身边,笑容比我还要中庸。又不知什么时候,竟靠在咖啡厅的沙发睡着。散场后,她应该是宿在她家。
这次见面,是3月中旬的事。之后又没有联络。
27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MSN上线,推测她已返回日本。还没有同她招呼,悄悄点开她的MSN-Blog。映入眼帘的还是看见那篇2月间的日志:『也许喜欢怀念你,多於看见你』。
背景音乐是王菲的一首老歌,『怀念』。
正想告诉她,其实我很喜欢这首歌,就像我也很喜欢那一架剃鬚刀。
她在彼时恰好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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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秀树』
1944年,冬。横滨港。
那个时候天下大乱,整个世界都在狂。我在的这班轮船开往中国上海。当时码头上处都是妓女流串,同船还有整批的慰安妇,预备送往前线的军队。
「等男人都战死,女人都沦为娼妓,我不知道天皇陛下会怎样想。如果强盛一个国家,是以千万家庭崩坏……像这样的代价,我们为什么非要去扛?」
说话的是我们的魁首--天照将之。三个月以前,他成为一名男孩的父亲。自那时起,他就常常顾盼家庭。
我没有家庭,也没有什么好去牵挂。因此反而喜欢兵荒马乱的年代;如果天下都宁静,那是不是显出我太孤僻?
「所以,这样的代价……」我对天照说:「这一战,大日本是必胜的!」
我说话的声音一贯不会太高,却又是很亢定的。
我的名字叫若林秀树,我是一名忍者。今番前去中国,便是为了协助皇军。在那时期,战势还在胶着。尤其东线,更加没有定数。每一战、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多国的势力在上海安扎,作成东方的支点。彼此犬牙交错,随着扑朔的战局,消长又起伏。
而我们要做的,是协助皇军暗杀敌方的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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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事情庞大而又複杂,忍者却是很单调的职业,除了杀人,只懂得吃喝拉撒。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冷的关系,那段时期各国的势力都变得很谨慎。按照名单刺杀了几名尤太人,几个美国人,结果掉一个英国情报小组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接到过任何「秘令」。一时之间,便是无人可杀的尴尬。
我们效忠天皇,为皇军效力,又作为「秘令行动队」独立在军队之外。四名成员以天照居首,另有齐籐和武原。大家平常住在日本租界内,因为无所事事,所以很少人相识,也没有什么打扰。
1944年底,一切安好,只缺烦恼。
偶尔有慰安妇或者妓女进来交际,齐籐和武原就会用心消遣。有时声音比较大,传到隔壁部屋,天照通常就开骂。有一次天照很大脾气,当场踢门而入,将那女人轰走,另外赏了武原一记耳光。大家十分敬畏他,往后几个小时中都是鸦雀无声。
待他怒气渐消,我在他的书案上看见一封写到一半的家信。才知道原来他儿子取名叫「真草」。
「多大了?」
「喏--」
天照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照片,微笑着竖在我眼前,那繈褓中的婴孩眉目是清澈的,眼是皎洁的,看来说不出的美好。
「难怪,你笑的这么满。」
「呵。前些天有个朋友从日本来,想不到十分有心,特地去户找到菊乃,拍来真草的照片送给我看。」
「那可真是有心人。」
「小朋友嘛,赤川家的小公子。刚从苏俄念书回来,近段时间恰好在上海办公。对了,你有没什么需要捎回去?他后天又要回国,这封信我正要托他带给菊乃。」
「不必了;我没有家庭……如果可以的话;」我说:「我想把整个中国的领土捎回去给天皇陛下。」
「那你真有志气。」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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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齐籐和武原再没有带过女人回来。当时在徐汇区有一间「玛雅夜总会」,股东据说是印度皇族,凭着浩大财势,造得浮华万象,流光溢彩。每天晚上,他们都要去那里认识新朋友。
我没有结交的热情,就常常跟天照这样的对白。虽然有时候不欢而散,总不至於太孤僻。
「其实你应该跟他们一起去玛雅。」
「为什么?」
「你年轻,又没有牵挂,为什么不轻松一点,交几个新朋友?」
「我朋友已经很多了。」
「呵,这就是我糊涂了。你是人称『关西第一美男』,自然是,自然是。」
「天照前辈,」我说:「对於这个话题,我从来都缺乏兴致。」
天照并不是善於言谈的人,看见他尴尬的样子,我只好主动偏开话题;虽然我也不算健谈的性格。
「那……对了!上次那封信,赤川送去日本了?」
「唔,是,是啊。」
天照似乎找到缓解气氛的药方,笑脸相邀:「明天他就到上海,大家一起见个面,相互认识一下?」
「好啊。」
「那……明天晚上,在和平饭店?」
「去玛雅吧。」
「哈?」
「我想去那儿看看。」
「赤川这个小朋友倒是很热情的,父亲是外务省长,在人前,他却没有半分的骄横。再说你们年轻人,都是比较适合在那里。那明天……就在玛雅了。」
其实我无所谓他是谁,对人家的父亲更加没有兴趣。想去玛雅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至於赤川,他不过是个新古怪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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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性情使然,我从来不会追逐风花雪月的场合,更兼大业未成,怎堪游戏欢场?最初齐籐是约过我的,他说那儿有个女伶长得很像菱香,就连眼角胎痣都有十分相似。
我们这一目的忍者,世代都要选出巫女,掌管仪式、社、咒颂和祭器。齐籐口中的「菱香」乃是今代巫女。五十岚菱香。
当时我是这样对齐籐说,「满清所以建立,便是仰仗八旗兵骁勇善战。临至末年,八旗兵养尊处优,食大烟,嗜酒色。就连义和团都敌不过,怎样去跟红毛鬼斗?」
「若林君。你什么意思?」齐籐好像不耐烦的样子。
「齐籐君。等到大东亚实现共荣的一天,一百个『玛雅』一千个『菱香』等待你去光临。」
可能是因为这样的话说的多了,我一直低不下头走进玛雅看一看。倘若我一人独独的去,只怕要被齐籐、武原撞见,那势必十分不堪的情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时候一个特定的地方,对於特定的人总有特定的缘分。
可惜1944年不能重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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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前辈可真是久仰大名呢。我是赤川浩司,初次会面,往后请您多多关照。」
赤川公子近乎九十度的鞠躬,热情诚挚。我与他年岁相仿,如此礼遇不免有些尴尬。正要应承几句客套,他又来侍应酒水:
「天照叔父、若林前辈,二位是喜欢大日本的『千岁鹤』?还是1927年波尔多干红?」
天照有些瞭解我的性格,忙谓赤川道:「法国人不是我们的朋友,秀树君决计不会碰他们的酒。」边说向我投来姑息眼,指望我不要有什么出格举动。
我只作出冷笑一声,稍将目光转去舞池。
那赤川浩司倒是赤子心肠,见他面露愧色,少顷沉默,即刻介面说道:「此间确有不少正宗『清酒』,除了『千岁鹤』,尚有兵库县的『滩』、京都的『伏见』、广岛的绝品『西条』。借问叔父,未知若林前辈喜好什么口味?」
不待天照应声,我抢前答道:「赤川君真乃有心之人!秀树生在广岛,就饮『西条』如何?」
「喜极!多谢秀树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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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西条」很是醇正,用的是京烧青岚酒杯,席间还安排了一些樱花制成的糕点,口味也是地道的。赤川始终热情招洽,对於玛雅的状况显而是很熟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佔有这儿的部分股权。那些日本出产的酒水点心器皿,都由他从国内悉心运承。
武原和齐籐闹的正欢,我是百无聊赖样子。身边天照在询问家人近况,赤川周详回应。听见他说「叔母消瘦」,天照就一直饮酒。
我一边四下观望,看着各色皮肤的人在色灯下骚动,衣袂偏迁,舞步灵旋,说不清怎样感想。其实我来玛雅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只不过那夜没有见到。单饮了三杯两盏,掩不下孤僻的风骨。
赤川见我冷落,随即介绍起今夜的歌姬:
「秀树前辈晓得汉语,这首『四季歌』还有『天涯歌女』可是周璇的最优名曲。前辈若是喜欢,我去请她来祝酒?」
「请不必。」
「前辈心忧国家,赤川好生钦佩。弟在银行工作,近段时期正有一笔贷款在洽谈,成功的话,皇军就有金费修缮『滇缅公路』……」
见我对周璇毫无兴致,赤川即刻寻换话题,投来所好。我这便将酒敬他,祝愿一帆风顺。又因为心情低荡,再也没有多言了。
那夜回去之后,天照问我,「既然你对诸般都冷漠,国事也不愿和他谈,你为什么又要去玛雅?」
关於这个缘由,我自然不会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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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她,是1944年的圣诞前夕。那夜在法租界有一场盛大舞会。人群中我穿越舞池,走上旋梯,逐间查找三楼的客房。待到确定,再转自外窗,悄声没入,随即刺杀了哈米尔顿勳爵。
那个时候,她被哈米尔顿压在身下。旗袍凌乱,发丝凌乱。
男人的血滴在她赤裸的大腿上,红是殷红,白似雪白。我想她如果喊叫,那就一并杀死。然而她没有,反而看着我浅浅地笑。冷眼旁观的姿态,好像挑衅一样,要看我还能做出什么嚣张的表演来。她连内裤都不去拾,就那样笑着。
我只好猜想她是受了惊吓,要么就是天气太冷,让人反应呆滞。我从地上拎了旗袍,走近身前,铺在她雪白的胴体。
而她不愿领情,冷冷还在发笑,隐约可见嘲弄的风味。我看不穿她的技艺,只觉得这般情形诡怪不经。但我相信,这样的情形下,一个衣裳狼藉的女人,总好过赤身裸体的妖香。
她没有接过旗袍,任它落下遮身。有些尚未遮住的地方,她也不愿动手。正是这个时候,在她手边看见一张「玛雅」的入场门券。
随后我就走了,关门可是轻的。
当时我以为她是中国人。也许是旗袍的缘故,那段时间令我常常想到满清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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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过后,一直无人可杀。期间我认识了赤川,去过一次玛雅。
很遗憾在玛雅没有遇见她,如果当初我向她询问名字,也不知她会不会告诉我。如果那样的话,也许可以拜託赤川再去打探。
从那夜之后,我打消了再去玛雅的念头。
只不过落地上的一张门票,它又能说明什么?
往后我没有再去玛雅,也没有机会再见赤川。不过他常常请齐籐带一些「西条」回来,令我十分鸣谢。
有时候和天照一起,有时我一个人慢慢地喝。不时还会想起那个秘女人,却不是因为她美。
新年其间,又下了两场雪,之后天气就开始转暖。一年之计在於春,蛰伏了一季冬天,战事终於有了一些发展,各方的势力都很勤勉,竞争渐渐开始激烈。而我们又有了新的工作。
那应该是1945年初夏某天,天照接到秘令说,南京政府的陈委员秘密抵达上海,隐身在淮海路某间公馆。皇军希望我们即刻行动。
这本是令人兴奋的事。想不到成为我们四人组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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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四人开始行动。
来到公馆,我们很快清除了负责保卫的士兵,然而寻遍每间房,总是空无一人。天照感应到不安,正要召唤逃离,底层的庭园竟被包围地水泄不通。
紧接着是机枪狂扫。
大家身手都高,可惜再快也敌不过子弹。
两死两伤。剩下我和武原被押解下去。由於失血过多,在囚车上我就陷入昏迷。
醒来是在病床。最先入眼是墙上悬挂的孙逸仙遗照,另具一面青天白日旗,有些庄重的气派。房间环境清洁,几扇窗户敞开着,阳光明媚地投入进来。
「秀树君,」
跟我说话的人……竟是她。
一时之间十分惊异,百般事情不可寻思。志犹在初醒,这就先令镇定,只待去听。
她笑容依旧,看来和颜悦色,却有种种轻蔑采不将隐藏。开门见山说道:
「秀树君,你知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败?」
「我……不知道。」
「因为你们中有内鬼,所以行动败露。」
「一定是齐籐这个败类!」
「错。是武原。齐籐和天照当场死在乱枪,告密的是武原。」
「这个狗杂碎!」我有些过於激动,一字一顿咒骂着这个无耻的叛徒。
「呵,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已将他杀了。」
「真是乾净。」
「我不杀他,怎么救你?我跟戴委员说,告密的人是若林秀树。那我当然要杀他,否则岂不是露了马脚。」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应该是南京政府的人?可是……你在说日语?」
「我的名字叫北岛小百合,在『中统』,我的编号是6308。」
原来她真的是日本人。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笑容,让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有一侧的秀发垂落脸颊,水汪汪的眼睛偶然会眨。想不到这样美丽的女人会是大和民族的奸细,更加想不到这个奸细居然救了我的命。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喜欢。」
「那如果……等我养好伤,就忘记你,然后再也不来理睬你。你岂不是很划不来?而且你杀了武原,又损失一条『内线』,我看你一定会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因为你什么都得不到。」
「那你不妨试一试,看我会不会后悔。」
「怎么?你想杀我?」
「不会。要杀的话,我为什么要救。何况我杀了你,有谁来为我暖裳?」
「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过很多。分明舍不得,嘴上还要倔强。」
「呵。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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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月我都在这里疗养。小百合悉心照顾,身体一天天康复起来。我渐渐喜欢上这段日子。虽然心忧战局,却也无能为力。
每一天她都会为我清洗伤口,擦身,然后喂饭。闲时插花给我看,之后就靠在床边陪我说话。
「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在法租界刺杀哈米尔顿的时候,为什么我会在?因为我想看看你。想看看若林秀树是不是如同传说的一样,冷酷又英俊。」
「那你是不是失望了?」我微笑问她。
「一点点。英俊是真的,却不见得有多冷酷。」
「呵。看来我那时就应该杀了你。」
「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见过很多,分明舍不得,嘴上还要倔强。」
「是吗?我不像你,我是日本人,为皇军做事。哈米尔顿是盟国指挥官,那我就杀他。当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如果是妓女,我为什么要杀害无辜?」
「加害无辜?像这样的话,你更应该去问皇军。」
「你……」
「我从来不喜欢战争,厌恶流血牺牲。如果有一个安适之地,没有争斗,没有人兴风作浪,可以让相爱的人一起,直到最后也不改变……」
她越说越缓慢,眼中凝光,她说:「秀树君,那该有多好啊。」
「就像『大东亚共荣圈』,我们一直在努力。」
「你错了。我要的并非这样的地方。八年间,死了几百万人。日本人、中国人、犹太人、德国人……若是为了子孙的共荣,我们何苦这样浴血廝杀,生死无畏,哪怕笑饮鲜血,都要成圣成狂。」
「哈哈,想不到南京政府的女特务,居然这么有慈悲。」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兵荒马乱年代,人要生存,通常就要选取一个立场。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必须做一些事来表明立场:比如搜罗一些情报,或者杀一两个人。但是秀树君,我跟你不太一样。」
她轻轻抚摩我的鼻樑,上下回溯:「你从来都为日本皇军做事。而我,为自己。」
「你什么意思?」
「就像这一次,为了留你一命,我可以欺骗上级。换成是你,秀树君,你一定不敢。对不对?」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
她笑:「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我要考虑一下。」
「也对。关西第一美男,嗯,果然是很难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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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很难上手。从前我上过很多女人的手,却没有一次超出一个晚上。那次我对小百合说要考虑一下,其实我是认真的。
我想她不会不知道。
像她这样厉害的女人,很少东西可以瞒得过她。而她说的那个地方也是很迷人,虽然空泛,至少好过「大东亚共荣圈」的资票。
我们这些日本人,从小信奉天皇,每天每天高唱着「君之代」,直至热血沸腾。为了君国的理想,前仆后继走向沙场,战死都作成荣耀。
我听小百合说了很多,虽然化解不开那些宏大的是非。却忽然开始理解天照,虽然他到死也没有搞清楚。
小百合跟我说了一个故事。她说古早时候在中国,有支外族叫匈奴。匈奴来攻打汉室,就被斥为侵略。最终汉室灭了匈奴,收纳他们的领土,却被书为扩张版图的民族大义。
「同样行为,若加以不同描述,似乎就变得不太一样。」
「你什么意思?」
「是是非非决定不了历史,历史才能决定是非。所以,」她说:「秀树君,关於这些,我们就不要去想。今天的计较,也许往后面目全非。」
「那也是。不如我们做爱。」
「就快十二点,要么改天吧。再说我也累了。」
说完她趴下床前假寐。额头枕在我的肩,幽幽的呵气吹在胸口,令我一阵阵微微的痒。我知道她在等。
墙上悬挂着青天白日旗,秒钟滴滴答答作响。两个日本人,静在房间一动不动。直到钟声敲响的时刻,我们就开始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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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听菱香说过:无论再危险的女人,只要她和你做爱的时候,她就卸下所有警戒;前提是她爱你。
我记住她的教育,今番施展在小百合的身上。看来小百合真的是很爱我,因为我吻她的时候,她一直是闭着眼睛。很轻易脱掉她的裤子,卸下腰带上她的手枪。
「你想怎么样?」
「你是大和民族的奸细,我要把你交给皇军。」
「可是……我救过你。」
「我记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还是做了。多年以后,我一再回忆这个场景,眼前赤裸的女人,冰冷的枪,她的衬衣被我撕烂凌乱,露出晰白的乳房,喘息令锁骨起伏。她睁开眼睛,癡望着冷冷的枪口。
枪上了膛,就退不回去。
「那我们……做完这一次,好不好?」
我拒绝了她,我将阴茎抽出来,涣散的精液溅落在大腿深处肌肤,看上去很稀薄。
其实我也期望善终,然而面对她这样的对手,转机稍纵即逝。如果你问我爱不爱她,我想我一样拒绝回答。既然国族的大义、是非的立场我们都无法界定;相爱那么淫巧,你要我怎么换算?
「你把衣服穿好。」
「你要带我哪里?」
「大日本皇军宪兵司令部。」
「秀树君,这里就是。不信你看那张桌,那是不是池田大佐那张,只不过墙上的『日之丸』换成了『青天白日』。」
「你这女人,休想骗我。」
「八月日本原爆,两枚核弹落在广岛和长崎。之后没多久,日本天皇宣佈无条件投降。我怕你伤心,那时没有告诉你。」
「休想骗我!」
「真的,不信你带我走出去看看。」
我挟着她,将信将疑地扭开门锁,就看见十几支枪对着我。这道长廊确实是皇军司令部的长廊,只不过两壁悬挂的天皇绘像,全都换成了孙逸仙。
原来小百合说的都是真的。
我弃了枪,放弃了抵抗,再次被中国军人押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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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会被处死,想不到留下一条性命。第二天我在荒郊的水田醒来,全身都是伤,脸上说不出的疼痛,手指触摸,竟是一片血肉模糊。
一个中国少年救了我,背着我走出荒郊。那时候满街都是游行的工人和学生,他们举着标语,呼喊着嘹亮的口号欢庆日本投降。
那少年彷彿知道我是日本人,始终不溢欢情。他将我安置家中,又请来郎中为我医疗,也不知哪来的钱。
又四个月,我终於康复完全,这就回去日本。那少年叫王国权,我一直记他的恩德,虽然不知因由。
日本战败了,整个民生萧条。行行业业都像一潭死水,说不出的阴郁。即便是忍者,你也不知道如何营生。
我的面目已经烧燬了,但他们还可以认出我。很多人都知道我在打探一个女人的下落,她名叫北岛小百合。
问及因由,我却从来不愿说。
有一天五十岚菱香来找我。她说小百合在台湾等我,问我肯不肯相见。她说台湾有个地方叫阿里山,那里很安静,风光也好,没有人兴风作浪,契可终老。
其实我是真的去过。
那天我到了台湾,辗转到嘉义县,再往东走。行至日落时分,望见小百合坐在水潭对岸,我正想寻渡,忽然在水镜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后来菱香问我:「既然没有打算在一起,你何必要去台湾?」
「我只过想问清楚一些以前的事情。」
「那你现在清楚了?」
「没有。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从前的执迷,今时已经面目全非。那我们就不要再去碰它。
「她等了七天之夜,随后也离开了。她一直在台湾生活,那里追她的男人很多。最后她嫁给一个日本人,好像是赤川外相的公子。」
这已是1952年的事。
1956年秋天,菱香得了一场重病。於是她把巫女的位传给真琴,真琴是天照家的长女,同年,由她弟弟天照真草继承【龙忍之章】。
又过了一些年,真琴患了绝症病故。之后继位的巫女是源氏芹夏。
她便是信一和千雪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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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川小百合』
1997年,春,台湾宜兰。
陈姊说前厅有客,我让她扶我下楼梯。行到半程,我就看见那一箱「上海双喜」,登时认出小王。
他知道我忘不了上海,所以每一年都会寄来这款香烟。转眼半个世纪,时光浮沉,大家都苍老了去。常常藉着烟香,追溯旧事流年。
此番他来台湾看我,除了香烟,另外带来一个消息。
「若林秀树的弟子我找到了。」
「原来真的有。」
「有,在日本。」
「那巧的很,恰好我先生在日本有个局。」
「我们……邀他一起进来?」
「让我想一想。要么,小王,你先回去中国,等我想好,你再写信给他。」
「那你保重身体。」
「嗯。对了,小王。他叫什么名字?」
「信一。营下信一。」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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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多年前,当我还是北岛小百合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
那时候天下大乱,整个世界都在狂。人世间的道义裂变成很多相悖的立场,人把立场推演至极,这就成了狂。
原来相爱也是这样的。
我以前很单纯。爱一个人,就幻想和他一样。可是他中毒了,我要设法为他解开。如何解得开,他就和我一样了。
当时我有个朋友叫作五十岚菱香,她一直奉劝我。
「小百合,你不要这么狂。」
我觉得很可笑。一个人不喜欢战争;又不欣赏什么国族大义;更无谓宏大的野望。我只不过想要一方静土,两情相契。像这样,怎么狂?
「那天原爆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输了,因为你根本不敢告诉他。」
「他……出生在广岛。」
「你也是。」
「我怕前功尽弃。」
「那就永远不要告诉他。」
「怎么可能?」
「所以,小百合……无论枪和火炮,温床或是拥抱,从来只换到苟且偷欢的时限。你知道日本为什么会败?皇军在中国苟欢了八年,早就过了时限。」
妄想改变一个人的信仰,永远永远都不会有胜数。何况他那么倔强,从一开始就注定玉石俱焚的下场。
「我看你这么伤心,你为什么不杀他?」
「我说过不杀他。」
「你也说过不后悔,可是你去了台湾。」
「那是我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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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刑。
这个晚上,他已经第三次昏死过去。他们把硫酸和火碱倒在他脸上,「嗤嗤嗤」就开始烧,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这其实是我的主意,因为我说过不会杀他。
看着他俊美的面庞一点一点烧蚀,白皙的皮肉在一瞬间撕裂绽开,直到露出嶙峋的面骨,血肉一片模糊,连骨质都被烧焦;我忽然觉得快慰,却又说不出理由。
后来把他扔到荒郊的水田。我藏进暗处远远的看,我知道有人会来救他。
「那个少年,背着秀树的那个,他姓王,是玛雅的侍应。我给了他一些钱,让他照顾他。」
说话是赤川浩司,他从俄国留学回来,在上海的国际银行供职。我在玛雅的时候见过他几次,起先我不喜欢他。因为菱香告诉我,他用卑劣的手段强佔了天照将之的妻子。天照临死也不知情。
「赤川先生,我跟秀树君的事情,还是不要惊动阁下来大发慈悲了。」
「我知道你不愿他死。对不对,小百合?否则你为什么守在这里等?」
「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过,你不要我对你好,那我就对他好。这样一来,总是你欠我比较多。」
「还记不记得在玛雅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不用打我的主意,那只是浪费时间。」
「呵。我也不是没有劝过你,不要在若林秀树身上浪费时间。其实道理很一样。我爱你,就像你爱他。」
「你对菊乃……也是这样说的吧?」
本以为我说出这句足够令他惶恐,虽然天照已死,日本新败,我只消将他奸污「菊乃叔母」的事迹告知天下,只怕有数十名高手就要群起追杀。
谁知他淡然一笑:「在我手中也恰好有些证据,能够证明一起冤案。案子本身倒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一名『内鬼』被处决。然而欺骗上级这样的事情,追查起来……就有些严重了吧?」
「你……」
「所以呀,小百合。我这么爱你,你怎么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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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我听说若林秀树回到日本。本以为他会恨,谁知他在四下找我。
我请菱香带话给他,然后去了台湾阿里山。我等了他七天七夜,静坐在潭边看见山岚聚了又散,水影变幻着浮光;我猜他如果来了,一定会喜欢这里。
可我等来的却是赤川浩司。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所以我答应嫁给他。
结婚以后我们在台湾呆了三年,往后他返回日本任职。而我被日方拒绝入境,原因是战时从事谍报工作。浩司父亲是日本外务省的高官,原本想帮我「洗底」,但是我拒绝了。
因为我害怕看见原爆遗迹。它从前那么美好,生机盎然。只不过一夜之间,就这样经受毁灭,再也回不了头。
后来我还是偷偷去了,其他人都不知道。我藏在姬路古城的台楼上,远远的望见若林秀树,他身边是三个小孩在跑跑跳跳。
菱香在一旁娓娓解说:「自从那以后,他变了很多。忽然开始很热情,喜欢找各种各样的人说话,常常带着门内的小孩子到处郊游,跟他们做游戏,还会唱儿歌哄他们开心……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一天天气明朗,轻柔的阳光照在树林格外的秀美。看着那三个小孩围在他身边恣意玩闹,笑声惊了鸦鸟。我忽然觉得这副画面很珍贵。
「我以前总认为你们这些忍者阴森恐怖,原来也有温馨片刻。」
「你有没看见,两个小男孩在打架?压在地上的是天照真草,另一个叫鬼侍郎,你看,无论天照欺负他,他就是不肯叫喊。」
「真是个倔孩子。」
「秀树肩膀上的小姑娘,穿木屐那个,她叫作源氏芹夏。她更坏,两个男生为她打架,她居然睬也不睬。」
「女人就是这样,谁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很多年以后,他们这些忍者真的在这片山林里廝杀。我听说伤亡惨烈,毒血染红山丘,所有的林木在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
那时侍郎和芹夏都已经长大,割据在自己的立场,然后越来越狂。这一来,就有很多故事了。
最近我听小王说,那个营下信一是他们儿子。我思量回忆,想不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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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浩司调任到日本最高警视厅。
他是有野心的人,无论再怎么掩藏,我都可以察觉。那时候很多毒品贩子还有军火商跟他往来密切,我在台湾夫唱妻随,也帮忙提供一些管道,牵一牵线,偶尔也洗黑钱。结果他越作越大,我这边也顺风顺水。台湾人将我称作「黑市教母」,看来不算浪得虚名。
不过浩司藏的很深,隐在幕后,将整个亚太区域玩转於股掌之间。可是他最近比较烦,因为有人威胁他。
三丸纪一是日本的最大毒枭,他们从1986年开始合作。十一年来,各施其职,各取所需,实在是一对GOLDEN组合。可惜今年以来,事情有一些变动。所有的「官匪勾结」都逃不过这样的变动。只看早晚发生。
原先他想借古巴人的手拔掉三丸,本已经略施安排。谁知道小王捎来信一的消息,这又有了别的攻略。
有些事情我瞒着赤川浩司在进行,而另一边的动静,我也无法一一获悉。虽说如此,毕竟是夫妻合弦,总该是有默契的。
只是不该低估小王的手段。
极品唏嘘 side.z
作者:小悴,月玖
side.z
a.m.11:20 Feb.25 A.D.2006
『在这落雨的春天 我猜想 你终於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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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19日,16点35分。
旧港码头。鸦逗女栖身处。
沾血的纸巾和棉球散乱在一地,墙壁上清晰有血渍和精液斑斓,空气混杂着血腥,体味,药水气味,最难容忍的是屍体腐烂的恶臭。
鬼塚千雪从未知何处降临到鸦逗女的视线范围,不待衣襟落定,就听见冷冷嘲声:「鸦。看来这个地方,真是挺适合你来居住。」
「嘻。找了很久喔?」
「也不会。这么特别的地方,循着气味,很容易就找见了。」
鸦逗女慢慢从屍身上抬起头,蛇腰仍是扭送,面上微露愠色,怨声道:「这男人没用的紧,人都还没冷掉,『这儿』就先蔫了。」
这时才看清,身无片缕的鸦逗女正在一具男屍上进行「观音坐莲」,千雪打趣道:「呵,你的兴致真是特别呢。」
鸦逗女「嗤嗤」娇笑,从那屍身抽离出来,抬高臀位,有一股浑浊液体自从阴户泻出,倒流在大腿内壁,怎一般噁心狼藉。她却好生得意,彷彿展示什么骄人成果,只当千雪发声来赞。
千雪作壁上观,只当寻常。
倒是鸦逗女开门见山,挑起话题来:「千雪姬十分宽心,此番请到你来,自然不为交流奸屍心得。」
「那是好得很了。不若先来说完昨夜的话头。」
「我有些忘记,昨夜我们说到哪里。」
「天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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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日夜间,为了获得【鬼忍之书】,千雪终让飞鸟折翼。那时她的心里是痛苦而複杂的,然而别无出路。对於她,【鬼忍之书】的重量,足以作为叛逆的砝码。当她看着弥生飞鸟被捆绑欺凌,眼中满是怨忿悲哀,从那一刻,千雪就要开始忘记。
就像这个女刑警从来没有请她喝过咖啡,从没有在她幽僻的居所熏香沐浴,从没有出现过她的生活,从没有相遇,对白,守望,援应。
她将【鬼忍之书】抱进怀中,仓皇转身,就要逃出这场记忆。而王国权却又一次钳在七寸--『倘使询问御弟行踪,还是先借一步,与鸦逗女说开去吧』。
在千雪的所闻,弟弟早已随同母亲葬身冰海。传闻犹如天花槿艳,多半也是不可取信的。然而王国权毕竟拿得出【鬼忍之书】,且在言谈中涉及若林秀树这位谜一般的传人物。这又不得不令她听信下去。
曾向一位五十岚前辈探求过至亲的下落,前辈请她去找若林秀树。而她找了很多年,终未可寻。一个人再怎么叛逆,也很难割断血肉相连。何况这个心机,已经执藏近二十年。
18日夜间,鸦逗女方才说开,忽然淫性大发,旋要寻人交媾,否则蛊毒攻心,便是必死无疑下场。
千雪只得由她自去,又记下住所方位,隔日此时再来照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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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
对。天照真草。他父亲天照将之也是门人的首领,可惜死的早。听说他还是婴儿的时候,爸爸就死在外国。接下来不出几个月,母亲也发了疯。他是由姐姐真琴抚养长大,谁知道真琴又是短命红颜。继位巫女不出数年,就患上绝症。
像他这样的人,做事情一定狠。没有家庭,又没有牵挂,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去怕。这就像我,就不像你。呵。千雪,你不要不服气,否则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看他以前那么爱芹夏,最后却一把火烧了她。你说,天照狠不狠?
那一年,你父亲鬼侍郎战死在姬路。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他眼见大势已去,就擒之前已经服下毒药。天照却毋论生死,依然将鬼侍郎处以凌迟。他们将他装进渔网,捆在石柱;不急使他气绝,再来按着鱼网的分佈,一刀刀割去他的肉。剐了六百多刀他才死掉,搞不清是毒发致死,还是血流殆尽。
我看只有鬼侍郎自己才知道。
那时你母亲正带着弟弟从横滨出港,那艘客轮是开往挪威。轮船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四天,将近就要靠岸,居然被天照他们追上了。他真的狠,追了一万多海里,就为了赶尽杀绝。
深夜里,一群忍者浮出水面,翻上甲板,就像传说中的幽灵海盗。他们找到了芹夏姬和弟弟,天照一刀就切断她的气管,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他不敢。他从小就喜欢她,其实她也喜欢他,但她最终嫁给了鬼侍郎。他不明白为什么,却还是死心塌地的喜欢。他一直都在等啊等,虽然不曾做过什么,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后来芹夏来找他,引诱他,跟他上床,再用花言骗他,他统统都相信了。等他发现是圈套,他的妻儿已经被鬼侍郎杀光了。
千雪,你说这是怎样的仇恨?你不要不说话,就是你现在的眼,跟你母亲一模一样。所以天照不敢看。
可能是因为天照胆小,连她的屍体都不敢看。於是,在船头的甲板上就开始焚屍。客轮在极圈附近的冰洋上航行,零度风景。他们从餐厅取了烈酒出来,伏特加,75度数。一瓶瓶撬开,浇在屍身,再扔一根火柴。焚。
全船的客人都在上层围观,却不敢喧哗。唯一只有弟弟在哭啊嚎啊,真的是淒惨可怜。他本是必死的,然而若林秀树拦截了天照的刀。
也只有若林秀树可以拦截天照的刀。
我听说他们三个人都是孩子的时候,秀树君常常领了他们到处游玩。有时两个男孩打闹起来,芹夏姬从不去劝,再也不说一句话,好像事不关己。倚在大人的怀里,只作出冷冷地笑。
若林秀树一直很疼爱她,因此收留下她的儿子,传他技艺忍道。像这些事,就是千雪你不知道的了。
他们两个人修行,最初由挪威至苏格兰;又到希腊,埃及,北非;经沙地阿拉伯,印度,西藏;再入锡金,缅甸,越南,转到云贵,苗疆……听说若林秀树在大理遇见佛光。他们居留在那里,五六年长。
后来若林秀树无疾而终。弟弟又去了美国修行,是几个月前才返回日本的。前阵子,听说他跟一个台湾女杀手有些纠缠。不过,近期又跟本国的女警比较融洽了。
对了,他改名之后,好像是叫营下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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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静在那里,始终没有说话。她并不怀疑这故事的真实,因为这本是真实。她当然知道信一的存在,在信一与飞鸟的那场车祸中,千雪甚至隐身在远端的树梢,注视着撞在路旁的汽车轻微地摇撼和颠簸。
那时她本想保卫飞鸟免遭侵犯,「鬼王丸」经已出鞘。正在飞身途中,分明却看见飞鸟在亲吻着他,那亲吻是轻柔的,安适的。她的手指在他后脑和背,婆娑地勾引。千雪急急停将下来,惊愕於彼时的情形。
然而在她心中,竟是温馨的。
深呼吸。
「营下信一……」
面对鸦逗女,千雪终於念出这名字。那一时,千万思绪急烈翻滚。往事暗自汹涌,再也无可平宁;近日此番,暴风狂澜却又袭卷连连。在她心中映出山河颠覆,天地吞噬的景象。
她深呼吸,再悄握拳,欲将心收持。在这相持的悠关,千雪冰冻了心中的波涛。她念完他的名字,不过轻轻的扬眉,依然浅浅笑容,迎着鸦逗女多变的眸光,司空见惯情。
任凭鸦逗女曝出緻密隐情,惊世玄机;倘若不置可否,淡然相应,虽不是什么高明举措,总好过方寸自乱,遭人牵制了去。
有些事情,并不在一时之间就有决断。
有一些,却又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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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之前……」鸦逗女方才说开,却又伏下身去舔那男屍的龟头,三下五次,才将舌尖收回,连同粘滞的体液与唾沫一并嚥入喉管,涵养了一阵,徐徐接道:「你来之前,我刚才见过信一。给他送请柬,他却好不领情,非但不谢,还弄疼我了。」
一边摆动起手腕,秀出断指的伤处。看那情,居然十分炫耀。
千雪爱看非看,冷声接道:「呵。看来我今天除了来听故事,还可以有些别的收穫?」
鸦逗女笑容绽放:「嘻嘻,你倒是当仁不让呢。也不来问我肯不肯给。我真是好没面子。」
「我从来不在意别人的面子,倒是你,先该先问问我,看看我有没兴趣。」
「怎么会没有呢。我已送出两张请柬。一帖是三丸的,另一帖……我想现在信一正在前往的途中。」
「呵。没猜错的话,那个古巴军阀应该也在受邀之列?」
「这是一定。」
「既然这么热闹,那我是有些兴致。你就可以来告诉我,时间,地点,由谁东道?」
千雪尽力将语调说成淡漠,甚至表现出一丝慵懒散漫的风气。彷彿一个无聊中的人,当你给她一张明星演唱会的赠票,大约就能看见这般态度:「若是来得及,我想我一定会去看看。」
她用这款句子进一步想来粉饰。
「嘻嘻,」狡猾的鸦逗女自当领悟千雪的表演,却又不急戳破,反而热情调笑道:「这对姐弟两对我十分不好,左来劈我两刀,右去断我两颗指头。现在轮到我来使坏,嘿嘿,不依不依。」
眉微皱,千雪想要现出标志性的冷笑,奈何演技稍逊,绝美的面庞掠过一丝不太自然的色:「既然你都很清楚,那我建议你乖巧一些。小宝贝,我不是杀不了你,你说对不对?」
「呵呵呵,」鸦逗女好似撒娇一般,伸手提拔着自己的乳头,翘臀摇摇,嗲声嗲气:「那我告诉你,你就不许来杀我喔?」
千雪横她一眉,懒去应声。
鸦逗女见状不满,却也不敢过於造次。只好低下头去,手足并用,再来玩弄一阵私家器官,这才勉强说出一处地名。
千雪追问时间,她说:「速随我去」。
「那你快快穿起衣服。」
鸦逗女「嗯」了一声,眼前一片什么光芒,接着就见看自己的一双脚--她从前也像这样猎杀过他人。
那无头的躯干好似喷泉漂亮,孤单单的头颅抛在地上,活脱脱的眼珠儿还在一圈圈兜转。鸦逗女死的时候,就像她降生世上是一样的。只不过列在她身旁的屍骸,不及那样繁多。
「呼……杀了你,耳根子就清净多了。」千雪将「鬼王丸」收入鞘中,深呼吸。
有些事情,并不在一时之间就有决断。
有一些,却又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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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19日,临近16点。
户北郊。
鸦逗女从来是鬼魅般地逃窜,就像她每次出现时,总是带来不详预兆。在她今次捎来的影带,信一目击了飞鸟的劫难。
裂开的电视机电弧正「劈里啪啦」地交闪,蓝蓝的光统统映入血红色的眸中。信一找来最锋利的忍刀,在一片树林中,急进奔袭。越过这片树林,就到北郊的公路,沿着途径,他要去营救受劫的爱人。
树林平日幽静,从他穿越的地,只见到断红残绿下场。惊吓的鸦鸟从枝端窜起,松鼠仓仓逃避。就连阻在他身前的风,也要杀破。
而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止步站定。警戒环顾,贯注视听。就连昆虫飞舞的声息也要分辨。他此时抬起头来,目光停聚在一棵古老的大树。在它半空的树冠,茂密的树叶中好似隐藏了一些什么。
信一察觉的到。
即是盛怒,信一握刀的手仍是稳定而无汗。他飞身而动,迅疾扑向暗藏在林叶中那位不可预测的气息。抽刀的寒气是凛冽的,刀锋不可捕捉。剑拔弩张的气势,信一主动出击,却刀劈虚空。
罡烈刀气将枯\朽的树冠震碎,飞扬粉屑间树叶纷乱跌落,其中一副躯体摇摇欲坠。
「王……王叔……怎……怎会……是你?」
这戏剧的一幕,将盛怒的战意突变成惊愕。信一满是不可置信的色,呆立了片刻,才赶忙将王叔扶起。在老人的腰腹与肩胛,他发现几处刀痕错落,鲜血正在流出。
显然是有人伤了他,随后丢弃在此地。
信一抱起受伤的老人,片刻踌躇便转身再向家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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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时7分。
信一将王叔周身的刀口都料理妥当了。又喂服下三种不同草药,看着老人的面色略现红润,气息逐见通融。信一擦了擦额上汗滴,歎口气,在床边坐下。
受伤的老人平躺在旁,眉眼有些凹陷,嘴角微弱舒张,看来是衰弱又沮丧的景象。
「是三丸?」信一谨谨问道。
「呃……是他……」王叔顿了一顿,徐徐作答。
信一紧握拳头,发出「喀喀喀」的声响,王叔跟着歎了一息。
屋内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低荡,老人颈上的筋络抽颤,抬眼是浑浊的眸光:
「是那个女人。弥生飞鸟栽在她手里,想不到我也栽了。古巴人马上要来,我需要你来帮我,可我找不到你。她告诉我她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你,三丸就让她带路。行在半路上,她忽然出刀想要杀我……恰在这个时候,你迎面赶来,你察觉到异常,她便飞快逃离了。接下来,你和我就到这里。」
「那……那飞鸟她--」
信一焦急地刺探飞鸟的讯息,心中冀望一线生机。这时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了,气息在口中仓促地运转着,鼻翼上的汗水滴滴可以看见。
「她原先……」王叔闭了眼,将呼吸略作暂停,继而徐声说道:「弥生飞鸟她……原先,她就作为送给他的礼。」
老人话音方落,青色的筋就在信一的额角开始暴动,听得见切齿的擦音,握拳的抖震,置落一旁的忍者刀都在低低呜鸣。倒流的汗水早已浸湿了头皮,淌在眉心的褶结,像一把利刀正在慢慢地刮割。
王叔艰难地立起身来,挣扎着伸出手,重重按在信一肩头。
信一猛然惊动了,血红眼中俱是凶煞光芒,暂停在最近的距离中,逼视。
「来……信一,我们来说个故事吧,来,」老人的气息是平宁的,亲缓的声调听来详和。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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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权』
1938年以后,再也不见和谐。
那时说好了要一起逃去美利坚,就把田产和老宅变卖。接着他们去码头买船票,那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十岁,身边剩下哥哥照顾你。
你们在城隍庙里住过一些日子,没东西吃的时候,哥哥捕鼠给你果腹;寒冷的天气,就藏进破碎的佛像中御寒。上海并不是经常下雪,到了下雪时,那就格外难熬。有一年下雪天,哥哥不知从什么地方拾来一些稻草,点了燃,谁知却把栖身的旧庙烧了。哥哥烧伤很重,而你没有钱给他医治。看着哥哥一天天腐烂的身体,血肉模糊,臭不可闻,你只有号啕大哭。
眼见哥哥就要死去,你壮着胆子跑去外国租界翻拣垃圾。希望可以找到鲜美的吃食,哪怕只是一点儿洋人吃剩的渣屑,也要好过肮髒的老鼠吧。你那时一定是这样想的。
夜了,雪还在降,一个个窗口照出漂亮的蜡烛光。你虽然年幼,却知道那不属於你的,属於你的惊喜是从垃圾箱中翻出半片火鸡腿。你不敢吃,只将它裹进衣兜里,然后唱啊唱,跑啊跑。
跑过教堂门前的时候,你还听着祷歌伴随雪花在飘舞,一边跑一边含着笑,雪花轻轻扑在脸上,竟是香。
你又饿又冷,就在这时昏迷过去。
……
是那个人来救了你。
他给你三文鱼寿司,还有甜的三盆糖、樱粘糕。你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偷偷的藏了两块想要留给哥哥。就连洗澡也顾不上,你牵着他的手急急去找哥哥。
可是哥哥已经吃不进了。
那是1940年的圣诞夜,外滩上的海关大钟「咚咚咚」的敲响。你躺在有壁炉的房间里,雪花就吹不进来。
****** ****** ******
有几年,那个人一直在走动,并将你带在身边,你跟他去过东京的艺馆,莫斯科的学院,还有西伯利亚以北的雪原。他予你暖的衣裳,好的吃食,又请来中外的先生供你补习,这样经过许多日子。
那一天你随他来到姬路古城。天下雨。你们穿着棕衣,戴着蓑笠在青石巷里穿行。末了来到一处庭园,正门上的朱漆有些显得暗了,门前的地藏王石像亦是破旧的。
厅房里焚香,清白的烛光微微弱地闪动,他登上了木阶,没有示意就拉开的隔挡的门,「咯吱--」一声,又将门关闭了。而你待在玄关的屏风前侯着。
雨水淅淅沥沥地降落在庭园的每处,稍大些的水声是从树梢滴落在石井中溅起的花。你嗅觉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纵然是清新的,却又有种不安的悸动藏在里面。按照家乡的气节,这约莫……是到了惊蛰天。
你掐指盘算着日期,他就示意你步入房内--从前你一定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否则你不会错愕一惊。
她的面孔无疑是美的,虽是惨淡淡地浮白,看来衰弱又憔悴,而她眉目间的烟波怎也掩不下高贵的姿采。发髻又是高高盘起的,鬓与发际,眉线与后颈的修梳更要好生考究,就连发簪的雕纹同和服上的绣纹也当相映配衬。
丰满的下巴宛如润玉雕圆,珠玑般的耳垂讲不出的娇好。身被的和服乃是妇人款式,低敞的领口曝露白皙欣长的雪颈,一连圆润的香肩,隐约若现。
然而细看之下,你就发现她的鬓发又是凌乱的,系在腰上的绮带也有些松散开,无怪她单手遮掩,似要护着胸前的一瓣衣裳。再看盘坐的双腿,分明少了一只木屐,赤裸的脚掌躲进裙摆底下,不愿被你看见。
他不待你发问,缓缓走近女人身旁,柔柔地在她发上抚摩,指尖轻轻擦过,小心翼翼地触动细软的耳廓,粉嫩的侧颊,如雪的脖颈。将手悄悄伸进衣领,在圆滑的肩膀停顿,手心按下,轻幽地转过她身体。再为她调整好微乱的衣服,从后面,贴近,嗅她的发香。
想要抗拒这式温馨,妇人扭动着肩和颈,虽是轻盈的,却因为阵阵微痒,从而害羞的呵着气息。你看见她踮起足尖,小腿一次一次抖颤。
这个时候,他忽然拉扯起她的头发,是以野蛮的暴力,将她悉心编织的发髻毁坏的狼藉不堪。
「呀--不要啊!」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妇人痛苦地惨叫起来。
他不顾她的挣扎,继续撕扯着,将她拽倒在地上,又去踩她的胸部和腹。拎着她的头发,在地上狠狠地拖拽,许多头发被扯断了,甚至将头皮揭开下来,她流出不少的血,在地板和额头流下血渍。她所有的嘶叫和哀求全是无用的。
他把她拉到你的面前,将将停步下来。低头望望狼藉地妇人,再望你。
看着这个情形,你似乎明白他的示意,然而又有一些趑趄。
这妇人是他的叔母呀。
想到这一点,你便踌躇不敢上前。欲要询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而他的眼睛却分明在说:『来,她是你的』。
他的表情分明是这个意味啊。
那时你跟他已经很熟悉,时常可以明白他的想法和授意。可是这样的情形委实是诡怪的。你依然待在那儿,对着他的眼,矜持地揣测着。
地上的叔母因为畏惧而发抖,他已松开手,她依然没有站起身的勇气。撕开的衣服露出乳房的轮廓,那是多么优美的弧线;从她曝开的裙,竟然可见到浓密的阴毛,她勉力遮蔽,却还是掩不住下体的空虚。「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你的身子已有些热,心中却镜一般雪亮,映着他的心思。
你再一次询向他,可他不愿说话。只把头微微点了点,从容的眼轻抚着叔母裙底的阴毛。也没有急,也没有笑。
然后他退出一步。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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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而你真的读懂了。
你迅疾扑向叔母的身子,将她压在地上。喉间低吼,像猎食的狼。和服的布料是上好的,虽然陈旧,却没有一丝灰尘和污渍,而布帛撕裂的声音又是这样的清脆。
叔母的乳房多么丰满,你用力揉捏,竟然有乳汁溢在褐色的乳晕上。原来叔母还在哺乳啊!你就趴上去吮吸腥热的乳汁,乳汁居然是怪的味道。看着叔母央求和挣扎,你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坏。因为他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如果你是做错了什么,他自会来制止。
可他那么从容。
你於是更加放肆了。你伸出舌头在叔母身上舔呀舔,手脚撩乱地侵略她每处美好的区域,她的肌肤那么雪白又那么滑腻,双腿间渗出的汁液好像花脂一样浓郁,就连触摸,都让你很得意。
他就在你们面前坐落,捧着你湿水的蓑笠,一圈圈兜转,水珠儿溅。他那时拨亮蜡烛,烛光下让你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黑瞳里烛光闪烁,像是眼睛在眨。
你抬起叔母的胯,将她的双腿架过你肩头。叔母还要最后挣扎,踢落另一只木屐,跌到他身前的茶几,他拾起来闻香,似是温存。
好几次,你才能插进她的体内。那儿是湿热而又压抑的触觉,你放任着本能捣动和冲击,她初前都是哀号,却因你的骚动而变作亢奋的呼叫。你腾出手来抓住乳房摇拽,时不时将舌头伸进她口中搅动,叔母也逐渐开始有迎合。
越来越多的汗水从身上流出来,你的是臭的,她的却是香;你的是粘的,她的却是晶莹。原来女人的身体有这样的好处,你於是更加卖力地佔有她。动作的弧度一次比一次剧烈,抵到最深时,叔母禁脔抽动。
这时你已经不去看他了。
揉在乳房的手越来越凶狠了,直到乳汁有一些飞溅,空气中属於女人的气味在瀰漫,加上男人的急烈,狂暴鼓动就要爆炸。
「啊--啊--啊哈--」
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地降落在屋顶和墀下、石井和小池。这些背景声音伴着你的心跳,她的浪叫,身体「砰砰砰」的击撞,还有「劈噗劈噗」的淫水声音,它们在这时彼此交响,回荡不绝。
叔母的呻吟渐渐变成召唤,而你的气喘也越发低亢紧密。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娘,却以优美的风韵,令你无可忍耐,宛如颠狂。用出许多不同的姿势奸淫亵玩,虽然亢奋,从来也不曾感到疲累。
看着她在你胯下臣服,形迷乱,百媚千娇,终软成一滩稀泥,再也无法支撑动弹,你终於把精液射在她体内射出,再看它们倒流出来,流在臀和腿侧,沾在凌乱的阴毛。
叔母仰在那儿禁脔抽颤,翻开的阴户中还有黏液不断地泻出来,泻出来。
你收拾了气息,挺直腰板抬眼看他,像一个等待夸耀的孩子。他将你招到身前,为你披上棕衣,覆上蓑笠,轻轻为你绑好带子。那时他的笑容那么殷实,同时是亲切的,舒展的,毫无一丝邪气的笑容。
你们再也没有去理会叔母,任凭她在地上如何沦落。
他挑落你眉头的水花,对你问道:「好玩么?」
你还在喘着气,听他的话便微微点了点头。而你清楚这不单是一个游戏。
在这一天,因这个仪式,你被他驯养了。从这往后的日子,往后的全部;他都要让你知道,你们是从和属於,却又是共同的。你是被他驯养的。
凭这个仪式,往后那个人的心情就好像你,那个人的喜怒就是你所牵挂。
就像小王子的狐狸,你一定是值得驯养的。当他离开的时候,你可以分辨出他的脚步声,或者你也当在夜晚仰望星空,企图可以看到那颗会微笑的星星。
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
而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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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
又过了一些年头,那个人有了喜欢的女人。你虽然沉默不语,却是为他感到幸福和紧张。在他的酒吧,你把酒水和点心端进7号台,将他专用的杯子擦拭的格外明亮,即使从所有的杯子中,你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然而女人不愿喝他的酒,不尝试他精备的点心。她看他的眼光总是冷冷的,笑容里藏着轻蔑。她多像一朵被宠坏的玫瑰呀。
原来,她是被另外一个人驯养了。
……
往后他们几人中发生了一些错变,至於是怎样的错变,他没有与你分说。不过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情和想法呢?
你就按他说的去做了。
……
你一直都记得哥哥烧伤之后血肉模糊的样子。所以当你看见伤者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惊骇了。你将那个伤者安置在幽僻的房子,详细地照顾,为他敷药和消毒,清洗满面的脓血,每天喂他吃食。你对他这般好,统统是依那个人的吩咐呀。那个人这样吩咐你,从而你就照做了。
后来伤者离开了她,而那个人得到了;伤者铭记着你的恩,而不知那个人。你明明要告诉,而他却不允准你这样做。
往后你们又去了台湾找她。可她趴在水潭的沿岸,撕心裂肺地哭,她将十指插进花泥,跪着的膝盖早已磨破皮肤,血渍粘了裙角,身姿倒映在水中,好像话中哀伤的仙女。
唤她的名字,她也不理睬,在哭累的时候,她会癡癡望着那个背影离去的方向。
你们等了很久,又过了很久。直到满潭月色都变作阳光,她终於,埋进那个人的怀里,再也泣不出声息。他倾斜着身体,半躺半坐,任凭她用沾满泥土的手指在脸和衣服上抓呀抓。牢牢地抱着,柔软抚摩。
终於看见这幕,你静伫在一旁微笑起来。
回想起这样的开心,自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至今,又有五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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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渐说渐去,信一逐字逐句收听着。
虽然不知道这个迷样的故事正在遥寄着谁的时代。然而那些人来人去,缘起缘散的传说,恰如藏封的咒书;当王叔不急不徐地揭开苍之封印,信一开始亦步亦趋。
又有一些段落,听来似曾相识,想要追寻或猜测,却又坠入云深,无从可以把握。听着听着,骤起的盛怒竟归於宁静了。那些归元的气,自瞳仁凝成湖水。眉眼当中的流光,很容易让人想起若林秀树。
「你说的……是什么?」
「信一……你又聆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动乱的人,纷乱的世上。后来呢?这些故事中的人,他们后来是怎样的命运?」
「后来那个人和她结婚了;而在她心里却始终有另外一个人。所以,你知道这样的癡迷,绵延了五十年,散不尽啊。」
「叔……我……我想我猜不透,猜不透这一些。」
「又或者,我来告诉你,这五十年来的爱恨癡缠,不过是属於他的……一场游戏。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傀儡』就像他们,也就像我们……孩子,现在你懂了没有?」
「我……我想……我无法听懂你说的故事。我还是……想杀了三丸,想要去救出飞鸟。」
「那你要如何去救?」
「我……我还要再想一想。」
「不如你先跟随我去了一地方,见一个人。」
「什么人?」
「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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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19日,15点55分。千雪杀死鸦逗女前一个小时。
三丸宅中。
赤裸的女体骑在阴茎之上,疯狂地起伏摇曳。乳房因兴奋而肿胀,充血的乳头高高凸起。性器撞击出「砰砰砰」的响动,用於润滑的体液同时发出不堪入耳的擦音。
两具人体成了交斗的兽,相互撕咬着猎食,他们的瞳孔泛起血红,深喉中低亢地呜鸣,大量的唾沫自从嘴角流泻下来。口腔内腥臭的气味瀰散在空气,伴随着交媾产生的特有的、湿热的嗅觉,充斥在这个浊噩淫糜的环境。
女人激烈地嘶叫着,那叫声充满野性。亢奋的,甚至是凶恶的、富有侵略性的呼叫。甚至可以看见她龇牙咧嘴的动弹,鼻翼,侧边脸颊,连同颈上的筋络都在一起抽颤。
她骑乘在男人的性器,弯下腰去,向着他的身体,狰狞地嘶咬舔吸,疯狂而又贪婪,像一个正在吸食KING粉的人,歇斯底里地张狂。垂落的乳房触到男人的肋骨,乳尖上最后一滴汗,徐徐滴堕。
没有人想的到,这具堕落荡乱的女体,竟是全日本闻名的女刑警--弥生飞鸟。她此时化为穷凶的雌兽,撕咬狂暴,面对三丸凶狠地抽插,她更加凶狠地吃食着。根本分不清谁在奸虐谁。
由於忌惮她的厉害,即便在中毒的情形下,也要提防她突然发难。三丸早将皮绳在她双手栓牢,并用同样的绳索缠绕躯干,一圈圈紧紧缚在胸部周围,使乳房更加娇媚鲜明,造就出充血的盈满效果。同时将女刑警双腿的踝骨紮实,绑定在一根木棒的两端,即可以从容抽插,却又扼杀了形成飞踢的空间。
这样做的目的,三丸实在是出於谨慎。然而这一刻,他却暗暗心思,倘若没有这一些限制,怕是真要被这女色魔吃了。
女刑警不断地嘶叫、扭送、迎合、甚至贪婪吞噬。尽管双手被缚,依然如顽生的籐蔓,沿着三丸的前胸后背激烈地抓拽着,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肉,嗅到血腥的气。
大片大片的汗水不断地渗出,在她前额、鼻尖、面颊、眼角聚凝,连同雪白的颈、妖治的锁骨、轻薄的肩胛,连同腋下和肘间也散发着这样的水光。体内那熊熊的火焰,要将她灼烧成灰。令她所有的水,烧成炙热的气,飞向高处升腾。
女刑警坚强的灵魂早已烧燬殆尽,阴道炙伤,子宫炙伤,卵巢炙伤。就像受伤的兽,在最后的挣扎中,变本加厉地施放出原始的凶狂。身上的皮绳,彷彿随时都有可能被她挣破。
「啊--啊哈--啊--啊啊啊--啊!」
淫荡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狂躁而又急烈。围观的群人本该享受这顶尖的绝色表演,却因这不可思议的势态,触目心惊。有些感官脆弱的帮众,曾听遍飞鸟的名,见到现时情形,不禁暗自唏嘘,怎堪待见。
三丸再也没有丝毫恻隐,当飞鸟这样的极品沦为雌兽,他决意化身鬼畜。蹂躏她的躯,将一切禁忌的地,践踏成为狼藉。他们翻滚又扭转着,相互变换着身位,以种种极端的姿势形成一次又一次的击撞与吞噬。
蛮莽原始的呼叫声急烈地相应着,擦出的暗火越来越极尽焚烧,闷湿的空气非但无以平熄,反而令人催生更加穷凶极恶的报应。手足并乱,唇舌交加,周身剧颤,魂飞魄散,也要追逐哪怕玉石俱焚的下场。
他们从一次射精接入下一次射精,由一场潮袭过渡到下一场潮袭,在一个将要爆炸的临界中,狂野的身体从来没有停止过残杀……
「啊--啊哈--啊--啊啊啊--啊!」
直到声线嘶哑,激越的呼叫依然响彻耳际,彷彿停了下来,生命就告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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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飞鸟』
有一种鸟生来就在冰风和雪暴,它一生都在逆风飞行,迎着冷酷的风雪,倔强地挥动翅膀,铿锵地鸣叫。当它终於折翼的时候,总是黯然无声跌堕,让人不可听见「其鸣也悲」。
我在北海道出生,家乡在札幌。父亲本是当地的警员,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遭罪犯砍死在家中,同时母亲被劫失踪,再也杳无音讯。
那以后,外婆将我接到身边抚养。她住在国土北端的礼文岛,隔着海峡就是俄罗斯萨哈林岛。那村庄人迹稀少,住民只有孤老渔人。因为外婆从来不说话,在上学之前的几年中,我是几乎忘却语言的存在。
外婆虽然是哑巴,却百般疼爱着我。记得寒冷的夜里,她总是守在床边,抚摩我的头发和脸,直待我入眠。之后她就会裹上厚实的防寒服,走过一片冰天雪地,来到岛上唯一的淡水河,撬开冰层,寻钓一种不具名的小鱼。
那鱼类十分珍稀,仅仅在特定季节才可依法捕捉。只因我贪嘴垂涎,外婆每年这个时期都要格外劳碌。往后懂事了些,回想起来确是很不该的。
没有念过小学,上国中就要渡船去县城。每逢周末返家的时候,外婆都穿起鲜艳的衣裳等在码头,那是为了很远就让我看见。那时我才开始跟她说话,我告诉她,外婆,我喜欢吃你燉的鱼汤,喜欢你制的寿司。
她听了就是笑,又来抚摩我的头发和脸,就似从前一样。
十七岁那年,我以全县最优的成绩考取了警察院校。临别之际,外婆送将我送至县城的车站。我一时不知道如何道别,她却紧握我的手,在用她满是皱纹的手中,手背慰贴手心。
在这时;她,忽然,竟开口对我说话!
她说,飞鸟,你知道么,从很小你就说梦话,你总是说自己要做警察……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外婆并不是哑巴。
她只是……一直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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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丸的阴茎在体内狂暴地冲突着,带来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触痛。然而这样的刺激却又是令人迷离的。『分明是受劫啊,可你为什么这样亢奋地呻吟?』飞鸟不单一次这样讯问自己。
然而每一次的答案,统统是更加狂乱刺激,炎热迷情。三丸的肮脏器官终成她的唯一解药,非但要她臣服胯下,甘受他的侮辱,还为了他风骚尽现,媚骨夭夭。她知道那淫蛊毒素,无可逃逸,惟有承受。从小,她不是没有经过艰厄叵测的命运,也曾遭到难以解脱的灾劫。
就像北国的雪鸟,迎着冷冽的风雪逆风起舞,傲世飞渡;只为扑向风眼的尽处,云散的彼端;再於漫天飞虹之间,终於见证又一轮清风明月,暖暖朝阳。
她苟存这样的信念,却无从抗拒噩梦一般的变乱,就连片刻的喘息她都无法得到,只有跟随抽插节奏,如饥似渴,夭夭灼灼。
淫乱的声她可以听的清晰,每个被动、或者主动的动作更令她倍感羞耻。可她再也不能掌握自己的身体,偏偏意识是清醒而倔强的。不知什么时候起,飞鸟好像分裂为二,就像心和躯体;幻觉和回忆,就像天和地。
你分明是痛苦地蒙受,她却极乐着销蚀;她分明宁死不屈的贞节,你却迫不及待行淫;你分明泪流成河,淒惨悲怜,而她却享受着淫水氾滥的骄傲;捱不过这场灭世风雪,分明你想悲壮的死去,她却扭送起纤美的腰肢,雌兽般凶莽,想要,想叫,想跳。
就如书写,倘若不见潮吹,定是心绪失宁,高潮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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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位於扎晃,距离礼文岛确有很长的距离。
那时从父母离开,又已经十年。当初政府发放的补给费用几乎消耗,只留下很少的部分维持我和外婆的温饱。十年中相依为命,从没有这么久长的分离。我常常想写信去岛上,却又不知如何写下。从来都是无声援应的岁月,习惯从她的眼和抚摩取得灵犀照应,想来胜过千言万语。
头年假期一直在努力打工,空余时候就从前辈那里借阅高年级的警务课程。又因为路途遥远,一整年就不曾回到外婆身边。
想不到第二年,她就过世了。外婆一直是孤僻独居,死后好些天,她才被人发现。而我听见这个噩耗,又是多日之后的时间。
一直很想在某天穿着警察制服回家,跳上等待的码头热烈地拥抱她;很想在某天她入睡前轻轻抚弄她的白发,微笑着默数呼吸;很想为她破一破冰,燉几尾鱼,再听她说一说话。
然而有些事情,一旦错过,注定就要成为唏嘘。
……
后来我成为警察。后来我遇见千雪。后来我爱了信一。
现在回光返照才会觉得蹊跷,人为什么总要将从前的发生述说成「后来」。如果,真当可以看穿每个未来,我们还会不会这样勇往无前,逆风起舞,执守着莫名的壮志,轻蔑惊喜,冷唱寂寞;无可阻挡地奔向一场又一场命中的错劫。
后来我中了蛊毒,在三丸纪一的私宅,承受他狂野地奸淫。身体的反应早已无法操控,燃烧的欲望让人开始发狂。因他的抽插变的敏感而贪婪,享受他暴虐地淫威,激叫着宣泄,甚至像野兽一样与他嘶咬起来,渴望将他彻底吞噬,好让这火焰一直烧去地老天荒。
识偏偏又是清醒。巨大的挫伤与羞辱,随着一波波高潮一并中伤着我,片刻不能停息。那些记忆的呼招,前事的流程都在脑海间清晰地浮现出来,彷彿一个濒死的人追溯流光,接受起灵魂的拷问。
而交媾越狂,回忆越是清澈;唏嘘冷冽,淫声越是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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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亢且又短促。
三丸忽然停下抽动,可怜地女刑警发出一声好似愤怒的喊叫,紧接自己摇动起臀部,紧密地阴户死死将阴茎围困着,随后暴走滑动。三丸偶尔拍击乳房,偶尔轻巧地将阴茎推进寸许,或是抽出一些,敏感的飞鸟竟如遭到电击一般,引出夸张地反应。
三丸染指过无数美妙的女人,品相繁多,花色层出。然而飞鸟带给他的确是无与伦比的风情。这绝世倾城的尤物,传闻中银发如雪,烟视媚行,冷清孤僻,宛如不可触及的圣。
而今她乳浪翻涌,阴户氾滥,欲火焚坏身躯。她行淫的手段比发情时的母兽更要卑贱,比地狱中的饿鬼更要贪急。
……
奸淫持续了一个小时,三丸终究感觉疲累,将最后的精液对着飞鸟颜射,享受这醉生梦死的华丽瞬间。迎面,他分明看见,铿锵的光芒自她眸中一闪而逝。犹如传说的雪鸟,逆着血雨腥风,终於无法飞渡,跌堕天涯。然而死守着凌厉的眼,谨以无声的残念,对峙着死亡的命运。
因为这个眼,三丸忽然想给她一只笼子。
这时。社团中负责採集情报的伊田急匆匆跑上楼梯,顾不上场景赏析,有些慌张地向三丸报告:
「役长!古……古巴人……他们调集了僱佣兵,已……已经登陆户,将要立刻驶来开战!役……役长,我……我方的枪械和人马是……是否就绪?」
三丸听罢,瞇着眼睛徐徐微笑,好似成竹在胸。一边看着瘫倒在地,几近虚脱的飞鸟,再就伊田说道:
「我看没有这样急。早一些,还有人约我们出去谈心。伊田君,你马上去准备一下车子才是真的,我比较赶着出门。」
「哦,对了,」三丸补充道:「吉普车。『傢伙』就不用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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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19日,17点。
大仓酒店。1717房间。
海曼将军凭窗而立,一手夹住点燃的雪茄,另一边持着一只便携电话,正在繁忙地调度军马,为这场战役进行着最后的部署。
短短几十分钟,寒蝉已算不清有多少电话接入呼出,那些「叽哩咕噜」的拉丁语言显然无从听懂,却从中透出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令她可以感触。
虽是剑拔弩张,但海曼一副有条不紊,稳若泰山的架势贯穿始终。在寒蝉看来,这真是豪气极了。从而想到即将打响的战役,她不禁有一些兴奋的情绪。
杀手不过是一种职业,并不意味草菅人命的性格。就像邮差未必喜欢送信,妓女也不见得热爱性交。可是到了今时,寒蝉分明有扣动扳机的渴望,指尖亦在轻颤,只消刹那就可以勾销一条生命,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意气?
寒蝉倒数着出发时间,她想,一定是被那个豪迈的老人感染了。
人和人的情绪,看来真是可以彼此交感。先前海曼调皮的时候,她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调皮起来。
一小时前,他从直升机舱取来一只草绿色木匣,摆到寒蝉眼前,揭开匣盖\现出一支重型枪械,枪型威武又凌厉,从枪管的埠以及准镜的玻璃上闪出冷冷的光,令人看来有些震慑。
谁知海曼却摆出一副卡通人物的嘴脸,用十分欠扁腔调炫耀着问她:「这玩意儿,你认识不?」
寒蝉应答道:「嗯,这是SR-99。」
「嘿呀!牛屄呀!这你也行?」
寒蝉轻吐薄烟,好似见惯寻常。再来装个得意情,挑起美目横向海曼,将他说话声调十足戏仿:「嘿!可不。」
「小样儿!再没个正经,爷爷抽死你!」
「嘻嘻。」
两人一唱一和,竟然把一个本该冷硬的场景变成诙谐逗趣。寒蝉开心得笑了起来,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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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尔的半自动狙击步枪。(99 Sniper Rifle)
口径:7.62×51mm NATO?
展开全长:1115mm?
枪管长:510mm?
空枪重量:5.1kg?
膛线4条右旋,缠距305mm?
最大有效射距:700m?
散佈精度:1.5 MOA?
El-Op Nimrod 6×40光学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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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将重狙托进手中,掂量拿捏。大约日落时分,「登陆部队」就会集结到三丸的私家领地,与三丸的武装展开短兵相接。海曼将亲驾着直升机掠过战场上空,那时她会坐在机舱内,从半空中远程射杀。
海曼终於讲完电话,寒蝉迫不及待地询问关於出发的具体时间。
「咋啦?小姑娘着急啦?」
寒蝉点了点头。
「那行。咱们这就上路。」
「呵,臭老头,我只不过问一下出发时间,又没有赶你上战场。说起来,也不知道我们两个是谁比较急喔?」
「啥?打战?啥年代这是?我告诉你,谁要是成天打打杀杀,他就没有一点儿文化素质。咱们……咱们这可是出去办的正经事儿。」
分不清他说的是假是真,寒蝉只得追问道:「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三宫,Flower 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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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宫」是户的表玄关,是户埠内最为繁华的街区。彙集JR、阪急、阪、市营地下铁,以及人工港单轨高架电车五个车站的枢纽站。从新户到三宫南北贯穿,以鲜花之路(Flower Road)为中心,大型综合大厦、专门店和地下街密集於此;同时还是血拼购物与美食餐饮的中央阵地。在三宫终日都可以见到车水马龙,行人穿梭的热闹景象。
「坪井生命大厦」位於鲜花之路与元町相连的商街。地下3层设置大型停车场与保龄球馆;1至11层为裙楼,外墙居中置有四面液晶大萤幕,以下是三间银行和一间国际珠宝商号。2层以上则是数百家顶尖品牌纷云设立专门商店与规模庞大的超级市场。
客流可以透过手扶电梯畅行其中,或是进入卖场内,选购琳琅满目的各式产品。也可以在视觉疲累的时候,来到商场内设的美食馆中品嚐美味,或在冷饮小吧三五小坐,轻松休憩。
大厦高59层,由「坪井生命保险」兴建冠名。裙楼以上至50层都作为写字楼,坪井生命仅佔其中5层,另外三十余层中密集了百多家大小株式会社。境内有三菱、丰田、索尼、富士通等着名财团佔地办公;也有一些长驻户的跨国企业选择在此落下营地;不少尖端行业、文化创作、或是媒介机构同样花费高昂的费用租赁小型工作室,安紮在这个环境。
大厦本身高耸,威武的外型看来不可高攀,好在裙楼四面铺置的巨幅广告与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的灯饰又衬出精美的时尚气息。斜面与金属在主楼的外型上广泛运用,加上透光材质的绚耀,造就了未来时代的概念感官,虽然盛气凌人,却令人不由地产生出流连与往的情绪。
每到黄昏时间,裙楼四围的灯饰招牌就会同时燃亮,绚目的霓虹开始流动不暇,位於大厦顶端的探照灯旋转照耀,将三道水银一般的笔直光束射向十方高空,宛如骊歌乍响。
三只巨大的探照灯功率极为强大,遥遥胜过其他大厦照出的灯效。然而,这份鹤立鸡群的壮丽特技,并非由「坪井」方面达成,也不来自大厦中任何一间会社安放。先时在装置探照灯的位置上,横着一枚「坪井生命保险」的巨幅LOGO。一个月前,它被赤川浩司差人卸下了。
该幢大厦50层以上的部分,正是他的名下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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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时段,TAXI在道路上缓慢行进。信一和王国权抵达Flower-Road的时候,天色已至黄昏。
由於道路单行,加之人群汹涌,TAXI只得在距离「坪井生命大厦」数百米远处的「北坂野街」停靠。信一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王叔扶身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大厦所有的灯火瞬间辉煌,将天空的一角都要照出绚丽。
遍地的行人不自觉地发出「呼」的一声,并非下里巴人的一惊一诧,实在是此刻的视觉冲击难以抵挡。就像久居都市的人们冷眼惯看了烟花,却依然在每度新年降临的时候,对着漫天做秀的焰火,屏息凝望,虔诚祈愿。
信一瞪大了眼睛,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片刻。让人想起他第一次遇见飞鸟时的情形。数百米的道路,扶着王叔,他却走了很久。不知是行人拥挤,或是出於别的原因。远远鸟瞰着盛气凌人的大厦,力求可以分辨浮光和影像,空虚和实境;然后注视大厦以西的天空,想要看看夕阳坠落之前,是否还有无声涌动的云彩,乘着纯粹的霞光。
步入大厦,在王叔的指引,绕过四根大理石柱,穿过许多繁琐的走廊,推开两道玻璃门,竟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大厅。空置的沙发一尘不染,露天的办公桌上,深色的制服的女职员情专注地伏案上书写,另有一位负责话务的女职员该是南亚血统,对着电话似乎在说泰语,因为声音微弱,信一无法听得具明。令他怪的是,那部话机分明是没有接线的。
彼端的升降机装置地颇为蹊跷。在两侧的壁上,根本看不见CALLING按键,也没有任何对讲话筒,或是视讯设备可以採用。两人在电梯门前停下脚步,王叔示意等上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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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打量着四下的环境,除去那位低声通话的泰裔职员,大厅中其他一切俱是沉沉的死静。谁又想到,在这幢闹市浮华的大厦中,藏着这样一片异度空间。再去回想方才穿过长廊的情景,两重玻璃门,也该是由无线装置驱动。正如此时的升降机,看来同样非请勿入。
他暗自揣测着,这具电梯降落下来,将会把他带到怎样的秘境;而在彼端等候着的,竟又是何方的圣,就连通往的路径,都被设置地如此周谨。
自从飞鸟蒙遇灾难,他的心再也没有平宁过。看着她惨遭荼毒,却只能身不由己地挣扎和堕落,信一感觉天地都崩坏了。愤怒的火焰熊熊地灼烧,挥舞起刀剑,就要豁出去搏杀。
正在这个关头,王国权为他说出一个故事。
接着王叔告诉他:信一,倘若援救飞鸟……不如,你先随我去见一个人。
他和他,这就来到坪井生命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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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声,电梯已降落在两人身前,信一不由的向王叔站近一步。
金属门向左右两侧缓缓地拉开--
一袭中华旗袍闪入眼帘。裁剪是传统款型,底色淡然素雅,又显出几分青出於蓝的华丽;连同发髻,耳饰,手镯,鞋花俱是中华古香。而在旗袍上的刺绣图形,却是朵朵清媚百合,绣纹之外另具染色,分明透出浓郁的大和风。
若以身型猜断,难以相信这位「中国服娘」竟是银发苍苍的老妇。只从她衰损的眉角,似雪的眸光,依稀可以见到英年的夭好。
面向着老妇人,信一眉头微皱地据在王叔身侧。一边勾想先前的讲述,为这个50年后忽然出现的老妇人,试图寻找可能对应的身份。
老妇人也在笑望着信一,慈蔼地悦色从衰老的脸上自然地浮现出来。同时她腾开身位,授意王国权带他可以进入电梯。
「57层。」不知她在说给谁听。
信一将王叔扶进电梯内,方才落下脚来,金属门就已经飞快地合实,电梯开始上升。
「这到底……什么地方?」他有些侷促地问道。
电梯之内无人响应。信一搀扶着受伤的王国权据在一旁;王叔却投眼望向那位老妇人;老妇人视如不见,只将和悦慈祥的目光始终凝落在信一,像要观照出什么玄机来。老少三人,在电梯内缄默相持,一时了无生趣。
升至49层的时,妇人才开口唤起他名字:「信一。」
「嗯。」
她见他答应地乖巧,绘声含笑起来,苍老的眸光迎着视线,不急不徐向他问道:
「你,认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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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9日。18点25分。
坪井生命大厦。顶层。
黄昏。天色半明半黯,探照灯的光束犹如天马行空。一架小型直升机正在大厦当空盘旋着,强劲的光束掠过飞机的尾腹和涡轮,真像华丽的电影片段。眼看机身越来越接近,「隆隆」的马达声轰鸣渐响,一闪一灭的讯号灯显示它即将降落。
大厦顶层上,戴着头盔和墨镜的工作人员纷纷就绪位置,有人点亮停机坪周围的綵灯,有人挥动着小旗指引风向,保障飞机安全降落。
「那里--那里是什么!」
寒蝉显然见到十分惊异状况,否则不会这样语无伦次惊呼。
驾机的海曼将军自然也看见了视野当中的异常。他将眼定了定,「嘿嘿」几声乾笑,随即由衷喝讚:
「啧啧啧……亏他丫的能折腾,这可……这可……真是牛屄!」
这类摩登建筑,顶层装置尖端科技倒是司空见惯。三只高功率探照灯虽然耀目夺人,总归用以做秀的道具,更不至令他一惊一诧。何况海曼知道这处的主人乃是日本政府要员,若有一些荷枪实弹的排场,也是不足为。
然而,究竟是怎样情景才令海曼将军啧啧称,错愕折腰?
「这是……这莫非就是『月玖社』?几番听说,今儿晚上,我可是头一遭见。」
海曼向寒蝉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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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大型体育馆的活动顶棚,坪井生命大厦此时竟是「敞棚」状态。自从空中望去,顶层大约三分之一乃是「实心结构」,探照灯筒、停机坪、控制塔台、卫星接收站,以及一些稳定设施都装载於此,配衬着大厦凌锐的外型,光影交错之间,透出几分不可捉摸的科幻气息。
然而真正不可思议的风景,源自露天部分的所见--
本该是水泥金属造就的摩登大厦,却看见葱翠的树木繁生在泥土,海曼甚至可以看见直升机掀起的气流,一浪一浪的吹卷着树叶,又在小池中泛起风波。小池边的水车与石井,一并映入眼帘。
这般景致,谓是庭园,不若说成郊野。倘使置身其间,满眼可见秀色葱荣,闲鱼野香。石径隐在浅草,幽幽通去吊桥,在那木桥的彼端,赫然又立着一座醒目的「鸟居」。
「鸟居」好比社的玄关。形制与中国的「华表」几分相近,而材料、结构、色彩较之朴素,几乎不事雕琢。『鸟居以外是凡人世俗,鸟居内具圣境地』,所以日本人在穿越鸟居前多是虔诚礼拜,诚惶诚恐。
「鸟居」之后参见「拜殿」。「拜殿」侧旁便是绑着「注连绳」,并以栏栅隔开的「榊」,再有用於悬挂「绘马」的檀木分立一侧。此后两具大小殿,气势非凡,想必是社中的「正殿」与「摄社」。
据说此间「月玖社」颇有一些来路可究。社的修筑造材,一应来自京都音羽山中的元址。赤川着来巧匠,将元古的庙堂拆解分割,细及一石片瓦、签幡御札、桌几灯器俱是万般精慎。社供奉的「御体」则是「源平之战」时随安德天皇沉入海中的天丛云剑(あめのむらくものつるぎ)。
赤川将这些大小事物纷纷空运户,再就原型重新搭配。甚至连地基所用的石料,池中铺置的淤泥,以及社周遭的植树都由京都元址搬迁而来。整个浩大的迁造工程约莫消耗三年,才於摩登大厦的腹内,劈出这鬼斧工的洞天。
虽是略具耳闻,海曼见到此番情景,不禁也要膛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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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传统服饰的赤川浩司正立在拜殿之前,轻轻摇响上方悬挂的青铜铃铛,再对着拜殿两度深深鞠躬,击掌,合十,再颔首。看他满面虔诚态,让人觉得是在进行什么参拜。
场内「风、林、火、山」四部升降机,分别隐藏四方。此时,只见植树丛中一棵巨杉忽地劈裂开来,树身之内原是裹着名为「林之麓」的升降机。本以为是王国权与营下信一抵达上来,却见三丸纪一昂首阔步迈出。
赤川浩司停下手中祭拜,向着三丸遥遥致意。又朝着空中徐徐降下的直升机挥手招呼。
三丸还以笑意,自林木间走出。在他手边可见一辆推车,车体较普通的「单人行李车」略大,表面罩着深色帘布。依着形状看去,像是有一只大箱子摆在推车上。
赤川心忧草皮,隔着吊桥喊话:「你小心些滚动,别要压坏了植草。」
三丸据实答道:「东西不太沉重,就不必担心。」
待三丸走进吊桥,赤川继续道:「呵。你来之前,我正在这里问御签。」
「问的什么?」
赤川向上斜指停机坪,又对三丸说:「今天我做东邀你们出来讲数,当然要问一问兆头,看看讲不讲的成。」
「那你问到什么兆头?」
「我还来不及问,你却早来一步……既然这样,我就先问问你吧,」此时三丸已走过桥头,赤川看了看推车,询问道:「帘子底下,你藏的什么宝器?」
三丸走近赤川身前,将那帘布揭开一角,好生张狂气势:「哈。哈哈。可不是那件宝器?真该谢谢部长你送的好礼。你瞧这具铁笼,这身警服,那还不是量身打造。」
赤川浩司面色微转,前额的皱纹顿时刻画。身为警视厅高层官职,见到此番挑衅确是有些尴尬的情形,就连应接的笑容都见几分僵硬。
另一边。
海曼停妥了飞机,沿大厦内壁的扶梯,自上而下,正向着社稳步走来。高筒军靴在钢铁铸成的梯板踏出「噹噹噹」的响动,像是一股沉重的势力正在施加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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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巨头。立成犄角。
率先开口的是海曼将军。英语。
「只不过一两笔钱,几十箱货,百多条枪。小CASE嘛,就连警察都懒得来管,你三丸倒是眼疾手快。」
赤川将海曼的句子转译日文,说与三丸。再谓海曼说道:「他是从这一行出身的。」
全日本的警察都知道,三丸是从贫民区走出的流氓大亨。赤川称他越货起家,倒也十分合适。
海曼换成不太流利的日语,似笑非笑说:「我也作过翻译。」一边自军装口袋掏出雪茄,点在口中,深深吸进烟气,再来醇醇品味。
三丸仍以眼挑衅,苍老地眼中折射出凌厉的光,话音却是阴阳怪调:「呵呵,一两笔钱,几十箱货,百多条枪,再搭上十多条人命一起来算。可是将军,你他妈你把僱佣兵都搬来……我看这CASE也不小啊!嗯?将军?」
「他也是从这一行出身的。」
赤川与三丸说道。他所说的自是军旅出身的海曼。
三丸机锋相对:「早知道赤川部长跟古巴人友情非浅,否则那批『旅游团』如何拿到签证;那些个蛙人又要怎样来避开海防?像是这些小儿科的默契,两位看来是轻车熟路呀。」
海曼口中浓烟滚滚,说出话来更是烟气逼人:「赤川君和三丸君也是老相好了吧?3月在新加坡,5月在外海,我一共没了两艘船。这里边的『小九九』我可不是不晓得,您二位……也不该忘了吧?」
话语间,两人竟向赤川发起难来。
那赤川也是了得,迎着二人质问,悯了悯唇角,低眉片刻又再昂首相视。只见他宇轩然,笑意温雅,从容谈吐:「我也是……从这一行出身的嘛。」
说着又将词锋稍顿,挑起淡定地眼,望向二人:「所以,既然大家都是熟门熟户,那就不要再掩掩藏藏,不妨谈一谈好了,看看大家是不是非打不可。」
「那要是谈不拢呢?」
「到那时也好知道不用再谈。」
「那你想怎么谈。」
「我们还是先等小王上来吧,」赤川沉一口气:「一起谈。」
「看来你们确实很熟。」
……
「他来了!」
海曼遥指处,乃是由玄武岩堆砌而成的山形。山下的旱地中,众人正见到一块巨石「轰隆隆」破土而出,拔地升起。巨石之内,便是藏匿着名为「山之磐」的升降机。
巨石缓缓破开,将许多泥灰石屑纷纷抖落下来。定睛望去,石中之人正是营下信一与王国权。信一将受伤的老人搀在手边,眉目清宁,踌躇满志,犹如地心返来一般。
「嘿,王君身边那个小男生,我认得他。」海曼指点道。
赤川转向三丸:「三丸君,他好像也认得你。」
三丸视着远端的信一,睥睨久立,只发出几声冷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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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19日,18点45分。
「月玖社」的上空只剩最后一丝阳光。迟暮的天色中,探照灯射出的光束搅动着昏暗,光和影的边际,从来只见朦胧。
信一走出「山之磐」,忽然之间,竟看见飘雪。
坪井生命大厦高59层。自50层起,由日本最高警视厅取缔部长赤川浩司一统收购。「月玖社」及其周遭的山野池树修筑在大厦56层。自该层以上及至大厦原先的封顶也一并拆除贯通,玻璃外墙的掩饰下,形成浑然一体的露天实境。
置身场内,恍若隔世桃园,星空萤火,夜阑风香,怎一番宛如梦幻风景。然而竟在八月飞雪,确是再也不可思议的发生。
自那瞬间。夕阳沉沉坠落,当它擦过大厦的一线,阳光透过玻璃巨壁照出刹那分割的明暗,停在视野乍见一片朦胧,继而细雪飘飞。满堂惊厥。就连忍者信一也惊愕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瞪大了一双眼睛。
乍明乍暗之际,忽然一名身着道服的女忍自从空中凌风踏雪,翩翩降下。她正是今代「鬼忍流」之魁首--鬼塚千雪。此时她乘着最后一线霞光,宛如御风而来。
这纷飞的烟雪,原来是绚丽忍术。
千雪将身姿落在「摄殿」飞簷,蜷下膝盖,悠悠坐定。霞光湮灭,细雪仍是飘降她的身旁,而衣袂不沾。
方纔落定,她也不顾环视众人,只把眼投向彼端「悬浮」在透明管道中的「风之苍」,淡漠声音说道:
「寒蝉。既然扣不下扳机;那我看还是不要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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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
飞机降落的时候,海曼将军告诉我:这样的场境,持枪必是谢绝进入的。当时我从空中发现:除了沿着内壁设立的扶梯,另有一条不易察觉的透明管道好像石柱一样矗立着,从社的祭坛,连及到大厦的顶端。
这架透明升降机就是「风之苍」。
趁着探照灯耀目的光束,我避开众目睽睽,由机舱起跳,降落在「风之苍」内。持着SR99,隔着数层玻璃,我在准镜当中环视全场,将要侍机而动。
从「大仓酒店」出发之前,我就问过海曼要不要带上这把重狙步枪。因为他说「成天舞刀弄枪的人都是没有素质」;而他来见赤川,分明是「要谈正经事儿」。
谁知他反而笑我:「傻丫头,你晓得啥?越是正经的事儿,就有越重要的人等着咱去杀,你咋就不明白呢?」
我记得以前有个叫姬雅.温妮莎的女人也是这样数落我。她说除了会拿枪杀人,在其他所有事情,根本我就像弱智。
可能我有些不服气,坐在机舱里不肯依他。海曼微笑着拍在我的肩头,好似藏有玄机:「傻丫头,捎上吧。你勇敢些,这玩意儿准能管用。」
说着他就在我的脸颊抹上一笔油彩,像是对待一名接到突击任务的女战士。
我喜欢这抹粉红,於是背着SR99出发了。
其实我是想保护他。就好像……我真的在他麾下,为他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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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重狙一直都在警戒,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却根据每个人的情动作洞察和判断,如果他有危险,我一定不会错过保护他。
后来我看见「山之磐」升出地面,破石而出的那个人竟是……那时我终於明白海曼为什么要我勇敢。
营下信一……
我甚至看得清你每一根头发,在你深呼吸时微微颤动的鼻翼,就连你皮肤上每个细緻的毛孔,我都看地那样清楚。
我就这样望定你,隔着数层玻璃,见你扶着王国权,一副眉目清宁,踌躇满志的样子,你有点儿得意,好像从地心返来一般。我想不起来,我们有多久不见了?你一定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藏在这里看望着你,居高临下,而且旁若无人。
天空的光线将要黯淡了,黄昏的落霞恋恋不舍。云彩依然在缓慢地流走,一边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态,变成床和毯子,鱼和花。
我们从天空之下,人潮以上,交汇到这个现场。你看「月玖社」多么漂亮,看这里的风景、山池、草树、碑石、殿它们多么幽美,就连悬在半空的升降机,都像风中是的浮萍,这般寂寞格调。
一个人有多寂寞,只看你要矜持到什么地步。
某天夜里,名叫营下信一的男子打破了所有矜持,将我的寂寞从头到脚一一染指。於是从那以后,我发誓杀这个人,那我就不惜追逐到这里。
我无限次预算,当我可以对着你举起枪型,指尖一颤,子弹自会贯穿过你的心脏。在那时你仆身倒下,眼还要望我,却终於不可看见;在那时寂寞勾销,恩怨终断。
而终於临到这天,相隔着不远的射程,我……仍然逃不过矜持。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踏出电梯的样子,我眼前忽然回到那夜喜来登的1717,还记得你破门而入的时候,依稀也是这样的情;而后当你走了,还要留下迷迭的香气。
从那以后,我有过一阵颓废的日子。冷淡的薄荷烟,啤酒花,它们却从来不会沖洗什么痕迹;服下那么多倔强药丸,然后急烈甩头,那也是……为了寻找一个说NO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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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19日18点45分。
我在狙击步枪的视镜中,用红色的准心对着你的心。弹指之间,我就可以兑现壮丽的誓言。红外射线的一端在你心膛,一端连在我的眼波。
信一,我就要可以杀死你了。
而我……而我穿越海峡,穿越一次又一次劫难和危情;当我们终於相逢在狭路……
而你。却看不见我。
信一,我明明要杀你,可是你为什么要看不见我?
虚浮的手指好似对抗着磁场,当我终於错过了扳机。忽然之间,乍明骤暗,光影交加在一起犹如我们身在一场幻觉。往后一个刹那,不可思议又开始降雪。
我想这一定是梦吧。
就像梦里点数绵羊,我从视镜当中一片一片数算着飘雪。我终於放下狙枪,忍不住泪流成河。
……
千雪降落下来,看着我的方向,她说:「寒蝉,既然扣不下扳机;那我看还是不要扣了。」
我曾在荷兰见过她。
我想不出为什么,她也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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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苍」沿着垂直轨道,缓缓地停靠下来。
寒蝉收拾了心情,不教泪眼令人察觉,又将SR99留好在舱内,这才踏出舱门。此时一片细雪徐徐飘荡下来,她伸出手心,将那雪花盈盈接落,再又凝成冰晶,低低抛在身后。迳自向吊桥走去。
行至桥边,与扶着王叔的信一恰好交汇。两人相视,一时无言。
王国权埋低眼;信一停下脚步,让寒蝉先行一步踏上吊桥。
三巨头分立在吊桥彼端的「拜殿」,苍老面孔总有各自表情。在「摄社」的飞簷上,鬼塚千雪亦现出不可捉摸的笑容。
寒蝉走过木桥,近到海曼身前,轻轻将他手臂挽了。同时抬眼与千雪致意,随后娴静一旁,再也不作声音。
信一将王国权扶上木桥,自己小心地跟在身边。吊绳负重,桥身有些轻微地摇曳起来。
三丸单手按在罩着帘布的推车,傲慢地眼落在信一和王国权的身上。海曼将军气威仪,口中噙着雪茄,烟雾吞吐;这时也低眼望了望寒蝉。赤川却在一旁临风而立,儒雅地面相,看来一派从容风度。
此次由三丸率先打破沉寂:
「好,赤川。现在人都到齐,你就来说一说,我们大家要怎样谈?」
赤川接声道:「那我也想首先问一下,三丸君,我想问问你,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微微一笑,赤川续道:「既然要谈,就要看看大家各自的所想。那样的话……才比较有得协恰,你看是不是这样?」
「问的好!」
三丸抬起飞扬跋扈眼,昂首野望。那光束宛如剑芒,直刺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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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丸纪一』
战争结束,整个世界的和平是因为不再有力气去争斗,但是我知道,人的心还是这么狂。越狂的人,渴求的欲望就越强烈。我从街巷里面赤手空拳开始,我的第一批弟兄是沿街等领救济食品的贫户,可是我要的不只是食物。
我要的是一条街。然后我要的是一个町。接着我要一座城市。后来我想要的不是一方国土,也不是全世界,而是拥有。我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那王君就这样出现了。王君是中国人,日本话却说得很好。他说要称霸,不只是靠蛮力和志气,最重要的是资源。
於是我们去了古巴。那里的战争永远没有尽头,那里的人们要的不是和平,而是欲望的满足,所有物质的供给和需求,都是源自於战争,战争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也成为他们的精基石。
我和王君在古巴度过了九年的佣兵生涯。王君的枪法并不精准,拳脚也不突出,动作尚称敏捷。然而王君是个魔术师。王君智计无双,而且善於物流补给,我们的搭档就是队伍胜利的指标,纵是枪林弹雨,只要背后有王君的手,我就不会想过后退。
在古巴卒业的最后一场任务,是随着游击军佔领一个由政府军驻守的城市,拿下这座城,便是掐住政府军的补给要道,此战役不可谓不重要。在城市里街战了九日,双方互有消长,却仍僵持不下。
王君脱队去调度弹药,没有了王君,我很浮躁。那天晚上,从新宿来的小伙子伢羽说街角修道院的宿舍里面藏有政府军眷,拿下宿舍,也许可以人质作为要胁的筹码。於是我们趁夜突袭。
修道院以为代言,向来是中立场所,原以为会有基本守卫,然而我们临到才发现那里门户敞开,很有王君说过的中国谚语「夜不闭户」那种味道。攻佔宿舍不费吹灰之力。
寝室里竟全是女眷,全穿着纯白睡袍,也不知道哪些是修女哪些是军眷。伢羽在逐一盘问时,被一个黑发女子用口水啐了一脸,伢羽抹了脸,却是一脸淫笑。
「可有听过新宿种马的名号?」
然后一巴掌掴去,卸了那女子的手脚关节,撕裂那身纯白睡袍,连裤子也等不及脱下便掏出阳具狠狠插入。那女子的尖叫声像是嘉年华会的开场礼炮,除了把守门口的两人外,其余成员用最专业的手法进行另一场攻坚。咒骂哀嚎祈祷哭喊声此起彼落。我那晚没有性欲,只想把躁怨发泄。那个压在身下的金发修女祈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我抬头望见寝室的圣母像对着我微微笑,似是宽恕我的鲁莽。
暴风卷过只剩几个犹有余气呻吟的活口。
我整好迷彩服,走到寝室外的廊柱阴影里喝了一口烈酒。吞下灼热的液体却见王君的身影出现眼前。
「结束了。」
王君和政府军一名上尉谈妥条件,以军眷为交换,政府军撤军,而我们完成任务,代价是三个月后将城内物资留下,而我们离开古巴。
四个月后,我是户一家赌场、两间酒店的持有人。三年之后,户的地下秩序开始由我话事。又不知道多少年后,我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这之间有赖王君牵线,我和警视厅的赤川共用「日之丸」的所有荣华富贵。称黑道也许是行於暗之故,在百无聊赖的夜里,我无限次将极品凌迟。
我终於明白,再多的拥有都无法将我满足。如果这是一场游戏,我不想在最后一无所有。没有第二个结局,我将是唯一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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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丸对着在场的众人,睥睨地环视一周,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没有第二个结局……我;三丸纪一;将会是唯一的;赢家。」
他的话音丝毫没有高亢,听来却有一种凶恶煞的气焰。
当他说到「唯一」和「赢家」两个词的时候,他用野兽一样的眼咄咄逼视着海曼,狠狠地咬着牙。
这样的凶光同时落在寒蝉身上,令她不禁有些战栗,下意识扣住暗藏在腰间的手枪。这时,海曼那粗糙地大手就从她头发抚摩下来。她虽然无从看见,却感觉到他此时苍朗的微笑。
三丸依然不肯罢休,嚣张地句子从牙间接连着迸出来:「要开打我根本就不怕!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要你死在日本!」
见到这样的气势,赤川只得耸耸肩膀,眼示意少安毋躁。
海曼将军哈哈大笑,如同远古的寺庙中传来金钟奏鸣。苍劲健稳的气度,自有非同凡响。
便是怎样的沙场他没有经过,今时三丸的嚣叫,只令他觉得好笑。而他这样的笑味,分明又藏着轻蔑与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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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曼 Heyman.T.Douglas.Walras』
年轻的时候,我投身军戎,不为正义,只求一口温饱。政府军队薪资好,福利佳,可能是因为很少有人可以好好活着到退伍来享受吧。我的长官是霍夫曼将军,毕业於美国西点军校,曾经参与过八国联军战役,在驻守中国那段时间,学得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行军百无聊赖时,霍夫曼将军会教我中文。本以为是游戏,却在好几次枪林弹雨间,我们用中文当作口号密码,指挥部队进行过数场成功的突袭战术。
那次在奥尔金城进行守城任务,反叛军的游击部队僱用佣兵在城市街巷间与我们进行消耗战。整个古巴都在乱,物资补给极为困难,薪水发不出来,士兵填不饱肚子,士气就开始陷入低迷。
霍夫曼将军在前往一场军事会议遭佣兵伏击重伤。药品缺乏。他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那晚我又替他注射止痛剂,也许是杜冷丁令他兴奋,他和我说起私人琐事,精抖擞状似回光返照。他说他想再见女儿一面。
克拉拉是霍夫曼将军的女儿,和几个将领的眷属就藏匿在一所修道院的修女宿舍里面。黑色的长发和眼眸,像是太阳赐予的女儿,微笑起来连周遭的空气都像是充满阳光亮丽。克拉拉是我的新婚妻子。
战事胶着,要突破游击军的伏击将克拉拉接来实非易事。却是此时,一个王姓中国籍佣兵求见,说是要谈条件。两造均已疲惫不堪,再僵持下去只是两败俱伤,王希望以城为筹码,待获得赏金后自会将佣兵物资双手奉上让我军反击,於是我以军眷作为交换让部队撤离。
事与愿违,接回来的军眷只剩三成,且均已被暴民轮奸致重伤。我在克拉拉冰冷的裸身旁跪坐一个晚上,欲哭却无泪。然后我卸下她的戒指,将一抹睡衣裙角覆盖在她的脸上,用手掌抚摸克拉拉的轮廓,寻到嘴唇处,吻了不知道多久,然后吩咐士兵将寝室烧燬,拔队离城。
我将戒指送至霍夫曼将军的手上,他正好嚥下最后一口气,来不及看他的眼悲或是喜,便已瞌上了眼。那天我失去一位长官,两位亲人。
三个月后,我不但接收了王的物资,王更通鬼大赠与我许多精良枪火才离开古巴。我率领部队攻下奥尔金城,并让部队洗城三日。既然暴民对我不仁,我何须对他们有义?我们将尚未战死的游击军以及暴民集结在市民广场,不分男女一律奸淫至死。我脱下裤子率先插入一个日本佣兵的屁眼,依稀见他项链的名牌刻着:伢羽,燎。
我没有疯,只是狂而已。
此役后我承了霍夫曼的空缺直升将军。我们的部队所向披靡,人称「黑死部队」,是说我们像中古欧洲大陆的黑死病那样席卷整个战场,不留活口。正确来说,并没有那样的残忍,我们还是留有一些活口的,并以极乐之道待之;否则,我们的故事要怎么能活灵活现流传广被?
后来我厌倦了古巴岛,於是转往哥伦比亚插手毒品交通秩序。期间和王有着友好的联系。赖他的物流补给,我终於佔地为王,成为南美洲的黑市教父。
身为黑死王国的统领,我也获得黑死界的最高殊荣,世纪黑死病的代言人。却不知是否现代医学太发达,还是我的生命太坚韧。靠着药物压抑和意志力的驱使,我仍然好好的活着。
然而我每一天都在想死。
有人说女儿是前世的情人。在我赴日本与我商场上最大的竞争对手三丸纪一进行最后的谈判时,却遇见了寒蝉。这个来自台湾的女杀手,像是雾里的盲萤,独自闪着光却不明就里闯进我的车内。她的年纪已够是我女儿的女儿,可是她的眼却像雾气里的晨曦微光,似是朦胧的克拉拉。
克拉拉已经死去,若她有转生,那么我今世的情人自是女儿的女儿,这轮回一点也没有错乱了辈分。却是这一刻,我有了活着的乐趣。
如果今晚我就要死,此生终於无憾。
他抚摩着寒蝉的秀发,良久都是沉寂。
寒蝉轻唤着「将军」,将他的胳膊挽的更加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