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瑞兰说道:“他与我颇有恩情,又把许多金银与我家,如何不与他担些干系?”虔婆便骂道:“小贱人,你省的甚么人事?我这行院人家,坑陷了千千万万的人,岂争他一个!”阎瑞兰再四不肯,虔婆大怒去了。
且说徐迟见这阎瑞兰上楼来,觉得面色红白不定,徐迟便问道:“你家莫不有甚事,这般失惊打怪?”阎瑞兰道:“实不相瞒,方才妈妈说你是歹人,要去县里首吿,是我再三不肯,他自大怒去了。
你快些走罢,迟则有变。
”徐迟大惊道:“亏杀你有情有义,否则我性命难保。
只是不曾打探到我兄弟消息,如何回去?”阎瑞兰道:“你的兄弟,我也猜到八九分,他莫不是唤做贾有福的?”徐迟急道:“正是。
你却如何知晓?”阎瑞兰道:“他家自在我家邻街,一向止有娘子在家看顾孩儿,闻听人
说他家娘子与县里冯令史过从甚密。
前几日那贾有福归家来,却被他娘子去县里首吿,说是海寇,如今已下在大牢里了。
”徐迟听说,急忙道:“果真如此。
我当火速回去,叫头领发兵,救他出来。
你却待如何?”阎瑞兰道:“你速去罢。
我自在这里,替你遮掩。
”徐迟倒身拜了几拜,道:“你的恩德,没齿不忘。
”阎瑞兰道:“你我往日万般恩爱,今日正当舍命报你。
”便与他开了后门,徐迟趁夜去了。
阎瑞兰见他去了,复回楼上。
不过一个时辰,只听得胡梯边脚步响,有人奔上来;窗外呐声喊,数十个做公的抢到楼上,口中喊道:“不要走了海寇徐迟!”撞见阎瑞兰,喝问道:“海寇在那里?”瑞兰从容道:“我这里不曾有甚么海寇。
”公人喝道:“胡说!现放着你家大娘出首,说海寇徐迟在此吃酒,怎地是虚?”瑞兰道:“委实不曾见得,想是妈妈眼花了。
”公人将楼上楼下均搜遍了,不见徐迟踪影,大怒道:“眼见得是这小贱人放他去了,且拿这娼妇回去,慢慢审出他的下落。
”当下众隶将瑞兰反翦双臂,一条索子绑缚了,押回县衙。
街坊百姓闻得官府拿了一个表子去,俱上街来观瞧,纷纷挨挤不开。
最^^新^^地^^址:^^却说东莞知县闻说走了徐迟,即刻升堂,执棒狱卒分立两侧。
众皂隶将阎瑞兰推到案前跪下,知县叫道:“你一个娼妓人家,何敢勾连海寇,与他做奸细,通同谋叛?快把徐迟下落从实招来,免受苦刑!”阎瑞兰只不做声。
知县大怒,叫令动刑。
狱卒得令,便将瑞兰拖下堂来,褪去湘裙,照那粉团也似的屁股,打了二十板。
虽然狱卒俱存爱惜之心,下手不甚重,他那细皮嫩肉也打得血肉分飞。
瑞兰捱不过拷打,只得招道:“那徐迟是小妇人旧日客人,已有数年不曾相会。
今日他来,不过相敍间阔之情,吃了酒自去,实不知他下落。
”知县道:“是便是了,中间还有些胡说,眼见得你和这贼寇通情造意,窝藏私纵,却如何说这话?左右与我夹起来!”众隶一声答应,取了一面乳夹上来,将瑞兰面前衣服一扒,露出麻团也似白奶,将夹套上。
知县喝一声:“收!”,便将绳索收紧。
可怜瑞兰两个雪酥般的乳儿,霎时夹的青紫。
阎瑞兰咬住银牙,由他拷讯,只不肯招和海寇通情。
知县再把瑞兰拷讯了一回,语言前后相同,说道:“不必问了。
取具大枷枷了,下在牢里。
”冯令史献计道:“眼见得这娼妓结连海寇,通同造意,谋叛为党,若不祛除,必为后患。
不如便把他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教百姓晓得通贼结果,日后必不敢窝藏。
”知县
道:“不想你有如此高见,正与我同,来日便动文书。
”次日,东莞知县升厅,便叫主薄来分付道:“快教叠了文案,把这阎瑞兰的供状招款粘连了。
一面写下犯由牌,教来日押赴市曹,斩首施行。
自古谋逆之人,当地正法,决不待时,斩了这娼妇,免致后患。
”主薄禀道:“明日是个国家忌日,后日亦是国家景命,皆不可行刑。
直至大后日,方可施行。
”一者天幸救济瑞兰,二乃赤旗寨好汉末至。
东莞知县听罢,依准主薄之言,直待大后日早晨,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扫了法场。
巳牌时候,把瑞兰吊出大牢,驱至县衙。
狱吏禀了知县,将阎瑞兰提到大堂,跪在案下,知县分付:“人绑了。
”众隶一齐动手,剥去衣服,两臂背后,牢栓紧缚了。
阎瑞兰面不失色,抬头一看,只见知县身穿吉服,坐在公案上面,手提着朱笔。
书吏叫道:“犯女阎瑞兰。
”瑞兰应道:“有。
”知县道:“今日是你的旧日。
”便把犯由牌呈堂,当厅判了一个“斩”字,将片芦席贴起来。
随即标了招子,与了一碗长休饭、永别酒。
东莞知县点起土兵和刀仗刽子,约有二百余人,亲自来做监斩官。
碎锣破鼓拥出县门,直奔市曹行刑。
话说那阎瑞兰乃东莞有名的娼妓,当日东莞县看的人,真乃压肩叠背,何止一二千人。
街坊百姓观看招子上面写得明白:“奉令枭斩犯女一口阎瑞兰示众”,无不叹息,无不嗟呀。
瑞兰双目紧闭,任凭众隶推往法场。
刽子叫起恶杀都来,将他前推后拥,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团团枪棒围住,面北背南跪下,只等午时三刻,县主到来开刀。
那众人仰面看那犯由牌上写道:“东莞县犯女一口阎瑞兰,不合勾结海寇,暗作奸细,通同谋叛,律斩示众。
”不一刻,东莞知县来至法场,坐在上边,阴阳官报道:“午时三刻。
”知县道:“斩讫报来。
”书吏高声读罢犯由牌,众人齐和一声。
猛听得一声炮响,刽子手提刀在手。
说时迟,行时快,只听得楼窗开处,一声大吼,却似半天起个霹雳。
但见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大汉,身穿元缎箭衣,足踏一双粉履乌靴,手握一把朴刀,大叫:“赤旗寨好汉全伙在此!”从半空中跳将下来。
这来人正是徐迟,只见他手起刀落,早砍翻了两个行刑的刽子。
挥舞钢刀,杀人似砍瓜切菜,也不知杀死多少护场土兵,土兵见他如此英勇,早已四散。
徐迟也不忙救瑞兰,将身一纵,直奔知县。
那知县一见有人来劫法场,唬的痴呆一边,半晌方才说出一个“拿”字来。
徐迟早到面前,大喝道:“狗官休走!”一刀砍死知县。
有诗为证:千呵万笑骗乌纱,只合妆憨坐晚衙;
何事轻来探虎穴,一堆佞骨委黄沙。
那些兵卒见伤了本官,一齐拥来捉徐迟。
徐迟道:“我的儿,来得越多越好。
”将手一挥,只见东边一伙客人,都跳下车来,身边掣出尖刀,看着土兵便杀;西边一伙使枪棒的,大发喊声,只顾乱杀将来,也有取出弓箭来射的,也有取出标枪来标的。
只听得哀嚎喊叫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土兵、狱卒片刻都做了无头之鬼、刀下亡魂。
徐迟见人都散去,方来至瑞兰面前,将刀尖挑断绳索。
瑞兰睁眼一看,哭道:“哥哥,莫不是梦中相会?”徐迟将衣服与她披了,道:“我随众前来打城,闻得妹子典刑,便先领人潜地入城,前来搭救,就势里应外合。
王龙首领片时便要打入城来,待救出牢中弟兄,便带你一同回岛上快活。
”瑞兰这才欢喜不表。
却说贾有福囚在监中,披枷带镣,动掸不得。
正在白日困卧,陡听得全城之中,骤起一片喊杀之声,急忙喊起众人,问他可曾听得。
众弟兄侧耳一听,不禁大喜道:“这种声气,明明在厮杀的模样,难道王首领已率众弟兄,杀进城里来了么。
”贾有福一听如此说法,顿觉精抖擞,道:“既是如此,我等也须早为预备才好。
”
众弟兄正待答话,忽见监门外面,已有一班人众,直奔他们而来。
有福眼快,早已瞧见为首的正是徐迟,后面跟着一班弟兄。
心知王龙率了大众,前来救他,这一高兴还当了得,连忙扯开喉咙,大声喊道:“兄弟,我在这里。
”道声末已,只见徐迟等人,一脚奔至他的面前,各举利斧,把他众人所带锁镣,砍落在地。
顺手递与几柄短刀,不及打话,即扬手教他几个,一同去放犯人。
有福等人,也顾不得去问细情,即刻同了大众,一面放出犯人,一面尽把守监禁卒,杀个干干净净。
及出监门,抬头一望,但见满城火起,火光亘天。
有福不及问话,就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脚奔进衙来。
定睛一瞧,正是赤旗寨首领王龙。
徐迟慌忙抢上几步,拦住王龙马头,反手一指贾有福,禀道:“有福兄弟已救出来了。
”王龙连忙跳下马来,抢到有福面前,紧执有福之手道:“只怪为兄来迟一步,害得兄弟吃这苦头,万毋见怪。
”贾有福急忙拜谢,道:“托兄长虎威,众兄弟齐心并力,救拔贱体,虽肝胆涂地,难以报答。
便请速令救火,救这一城百姓,休要因我几个,残害许多良民。
”王龙道:“救火之事,已令弟兄去办。
淫妇奸夫,也已差人擒捉,早晚交由兄弟发落。
”道犹末了,便见几个弟兄奔来说道:“一双淫妇奸夫同那不肖丫鬟,已被我等寻着,一齐绑在大堂,便请贾大哥前去发落。
”贾有福闻得,即刻随大众奔了出去。
及至大堂,但见已点的灯烛辉煌,众人便请王龙、贾有福二人,
一齐坐在公案之上。
王龙拍着惊堂木道:“快把这三个畜类带了上来。
”便见几个弟兄,拖着三个少年男女,来至公案之前,各人提起几退,便将一男二女,踢的爬在地上。
王龙看了道:“休问这厮罪恶,请兄弟自行发落。
”贾有福谢过,自家冷笑着,喝问道:“你们三个狗男女,奔来报官,明白要送我及弟兄们的性命。
不期老天有眼,你们三个反而自害自身,如今被获遭擒,还有何话可说?”爬在地下的三个,倒也晓得不必多辩,一任贾有福这般问着。
贾有福瞧见他们三个闭口待死,愈加生起气来。
“鼟”的一声,蹿下公案,亲自动手,把那一男二女的上下衣裤剥个罄净,方才分付一班弟兄,把那淫妇赵琼娥,赤条条的绑在右边柱脚之上,奸夫冯令使,绑在左边柱脚之上。
又取了一柄风快的尖刀,先奔至赵琼娥面前,举刀就戳。
赵氏一个雪白的身体,直挺挺的绑在柱脚上面,此时那能顾及羞耻,只望有福快快把他一刀戳死,倒也了事。
谁知有福要出他的恶气,第一刀只戳在赵氏乳下,第二刀又戳在她小腹上面,赵琼娥连受两刀,非但全身血如泉流,自然痛的喊出饶命二字起来。
有福至此,方才出上一口恶气。
冷笑一声,把手去赵氏后庭内用力挖了一下,若是不挖这下,淫妇痛极之际,或可立时气闭身死。
此唤做“掘葧荠”,只有做公的人才省的。
有福牢城营内做过差拨,自然晓的。
随即揪住赵氏左边奶头,只一刀便旋了下来,抛向天上;复一刀,割下右边奶头,投于地下,此唤做祭天谢地。
略定一定气,才将她一双嫩乳儿齐齐割下,教丢去喂狗。
赵琼娥痛彻心肺,极口号呼,有福即举尖刀向她身上劈劈拍拍一阵乱剐,直至露出白骨来,最后一刀始向赵氏当心戳去。
赵氏既被剐死,有福又将那冯令使,同样的剐毕,方把手里那柄通红的尖刀,顺手摔去老远。
仰天呵呵大笑了几声,忽又翻过身来,去向王龙“噗”的一声跪下,连磕几个响头道:“王大哥,若非你率众弟兄带兵杀入,小弟这口恶气,非但难出,恐怕还要死于非命了。
如今剐了淫妇奸夫,我气已消,余下这个贱婢,交由首领发落罢。
”却说徐迟听贾有福这般说话,倒生出一个主意,便向王龙道:“我等如今既在县衙大堂上,首领何不穿戴起来,乔做一番东莞知县,笑耍一回。
”遂转入后堂房里寻出那襆头衣衫匣子。
扭开锁,取出襆头,插上展角,将来与王龙戴了,复把绿袍公服穿上,把角带系了,换了皂靴,拿着槐简,坐在案上。
又叫人拿过几个遭擒被掳的公吏狱卒,大叫道:“吏典人等都来参见!”众人没奈何,只得上去答应。
王龙笑道:“我这般打扮也好么?”众人道:“十分相称。
”王龙呵呵大笑,便叫人把那秋菊,推至案前跪下。
王龙问那些公吏道:“奴婢因奸,通同谋害主命,律当何罪?”下面一个书吏,颤栗栗的道:“奴婢谋害主命,已行者,当斩。
已杀者,皆凌迟处死。
”王龙道:“甚么已行已杀?这贱婢通奸害主,罪不容诛,便凌迟了,即刻正法。
”那些狱卒只得将秋菊绑起,她已剥得干净,倒不须褫衣了。
一个书吏写下犯由牌,呈递上来,王龙提起朱笔,当厅判了一个“剐”字。
便将秋菊插了招子,库内推出一架木驴来,于堂口把她抬坐上去,四道长钉,三条绑索。
此时秋菊已是魂出窍,吓的如死人一般,雪白的面目,变作了灰黑的骷髅,听人摆布。
当下王龙传令,命贾有福监斩,领众弟兄监着那班公吏,将秋菊木驴游街,推至法场凌迟处死。
当下剐了一百二十刀,便将三个狗男女的首级一齐悬于市门示众。
可惜美貌佳人,聪明男子,若不记万恶头上那第一个字,末必落此一步收场结果,可不慎哉!当下施刑完竣,便在城中传下将令,一面出榜安民,一面救火了火。
东莞知县一家老小,杀的杀了,走的走了,也不来追究。
便把县衙库藏打开,应有金银宝物,缎匹绫锦,都装载上车子;又开仓廒,将粮米俵济满城百姓了,余者亦装载上车,将回海岛上使用。
号令众弟兄,将人马拨作三队,乘船回海岛上来。
正是:队队鞭敲金镫响,声声齐唱凯歌回。
且说徐迟带了阎瑞兰一同回岛,两个拜为夫妇,一年后产下一女,取名素真。
又过数载,海岛上忽行疾疫,贾有福、徐迟与阎瑞兰皆染病死,王龙便将有福之子忠顺及徐迟之女素真,收为义子义女,好生看顾。
自此赤旗寨愈发兴旺,后来归了朝廷,亦屡建功。
诗曰:儒者空谈礼乐深,宋朝气运属纯阴;不因奸佞汚青史,那得雄姿起绿林。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回家的路:WwW.01bz.cc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