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8日第三章·殿下天玄大陆玉麟王朝月出东方。『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宣武城古朴巍然的石墙内灯火通明,在城外可以瞧见墙头上晕开的丝丝朱红光彩,衬得西边山头上残留的晚霞越发昏暗。
城外山间的小道上已然落了层三寸厚的枯叶,踩上去应会发出干脆爽利的声响。
但山林间却寂然无声,盈满了晚秋的寥落。
忽然,一只栖落在白桦树上的黑鸦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女子娇啼惊起,“扑棱棱”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看了眼远方漆黑一片的原野后,“嘎嘎”发出两声嘶哑的鸦鸣,碧油油的眼珠循着依稀的闹市喧嚣声转向了宣武城,随后便振翅向城内飞去。
当我在隐于山间的洞窟内给洛轻舞破处时,城内一处小巷里,一个身着粗布麻衫的汉子哼着坊间流传的小调儿,正推着一辆铁皮小车在逼仄的巷子里穿行。
这人名为牛志,住在下街市坊里,在城外有两亩薄地。
(背景角色)牛志一家是他祖爷爷那辈儿从中州迁来的。
老爷子性情向来谨慎,活了大半辈子,没犯过什么大错,以半截入土的年纪经历了长途迁徙后,只想安安稳稳地死在自家床上。
在和同批迁来的人一起去城府衙门领安置款的路上,老爷子向那跨域商队打听到,南域不比中州,山野之间流匪横行,想过安稳日子,需得在那城邦内落户。
于是他便不顾儿子的反对,咬牙搭上包括安置款在内的所有积蓄,几经还价才勉强在宣武城下街靠近城墙的位置盘下一座破落小院——只交了首付,他儿子,也就是牛志的爷爷还得向城府衙门还40年贷款。
牛志的爷爷那是出离的愤怒,几个月没和老爷子搭腔。
因为同批的其他人大都拿安置款在划好的村子里盖上了漂亮暖和的石屋,个别浪荡子则去归属合欢宗的教坊司买回了妩媚动人的姬妾……而他们一家则挤在这阴暗窄小的城墙脚下,自己还要背上他儿子(牛志的父亲,当时二十多岁)到死都不一定还清的房贷!两相对比,这让他如何不气?不过没几个月牛志的爷爷便消停了——划好的安置村没撑到年底便遭到了流匪洗劫,男的一个没活,女的则淫辱完后当作货物卖掉。
老爷子那之后算是扬眉吐气了两天儿,时不时便要对已经快五十的儿子提一嘴“牛崽子还是太年轻”……然后在年前最冷的那个月份如愿死在了自家床上——溜进家里偷食物的乞丐发现了他,怕他嚷嚷引来捕快,拿石头将他砸死在了床上。
就在去年,牛志终于还清了祖传的房贷,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有奔头了。
几年前他娶了坊里一个老教书匠家的女儿,大他两岁,虽然是个哑巴,但平日里知书达礼,孝顺公婆,家中大小的里外杂活儿都由她一手操持,进门儿第一年便给他生了个女儿。
这两年牛志心思活络了些,没死心眼儿接着干祖上传下来的烧炭卖炭的买卖,而是有模有样的学着坊里其他商贩在夜市上摆摊儿卖起了小食。
不得不说,宣武城作为南域最为繁华的几座大城邦之一,有钱人就是多。
先不说那些腰缠万贯的跨域商人,单是那些住在上街的公子小姐,买那些十几文钱一斤的芝麻球、芙蕖糕一类的甜点,还有那三十文钱一条的碳烤白鱼,竟然都不还价!眼看着今年快到年底了,他打算去裁缝店扯两匹丝绸,给媳妇女儿做两套厚实点儿的新衣,然后明年再攒点儿钱,把家里休整休整……牛志推着小车走出了巷口,一边喜滋滋地盘算着未来的打算,一边朝着自己租下的摊位走去,不时回头看看自己媳妇和女儿有没有跟丢,就这样逐渐来到了人流稀少的下街尽头。
还不待他把车子放定,隔壁摊儿一个卖糍粑的胡姓老头便凑了上来,嘴里叼着杆旱烟眯眼笑道:“牛家后生,今个儿怎生来这么晚?”胡老头话音刚落,牛志的女儿便抢答道:“我知道!因为爹下午一直在欺负娘,把我从屋里赶出来就开始‘啪啪’地打我娘屁股!”牛志闻言微微一愣,耳根一红便尴尬地“嘿嘿”笑了起来。
而他媳妇则蹲下身去,轻轻捂住了女儿童言无忌的小嘴,不光面颊,就连脖颈都羞得通红。
小女孩不解自己娘亲现在的窘况,一把将她娘亲的手拨开,跑到一边天真地大声道:“娘,你别怕!今天我就让胡爷爷给你主持公道,我爹就是欺负你不会说话!他这几个月几乎每天晚上都打你屁股打到半夜,我听得可清楚哩……”但她话没说完,便被自己娘亲抄起来狠狠打起了屁股,打得她吱哇乱叫。
小女孩在半空中奋力挣扎着,见胡老头在一边看得咧着嘴笑,心下大恼,于是便抛下了先前的乖巧模样,张牙舞爪地呲着牙大喊:“好你个糟老头子,不光见死不救,还要看本姑娘笑话,我咬死你!”这清脆稚嫩的童音听得牛志和胡老头大笑不已。
小女孩听闻笑声小脸顿时一皱,她感受着屁股上不断传来的痛感,一股莫名的屈辱委屈涌上心间,下一秒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这家没法…没法儿待了!这日子没法儿过啦……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小女孩哭得是那么认真,那么伤心,搞得她娘亲落掌时都略微犹豫了一下,怀疑自己是否真是个恶人,下手也下意识轻了不少。
一边的牛志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拾掇起他的摊子。
胡老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猥琐地低声道:“年轻人,要节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你以为你身板很硬吗?老夫我……”再提一下牛志这摊子的位置。
牛志的摊位在下街与上街的交界处,在一般人看来这位置算是极差的,因为它设在夜市最边缘,但其中大有说处。
这所谓上下两街其实是一条街,名为承恩街,从城门直通皇宫正门,与昭德道相交,形成一个十字路口——牛志的摊子便设在十字路口下街这一侧,斜对角便是设在上街的城府衙门。
昭德道没什么好讲的,全是王公贵胄的宅邸。
但牛志赚的可不是这些贵族老爷的钱,他卖的是烤蜜薯,突出一个便宜管饱,因此很受贵族府上的仆役和城府衙门捕快的欢迎。
而那些捕快的顶头上司姓顾,全名叫顾长清。
……城府衙门正堂内的案桌前,一名女子伏在案上,一双水眸出地盯着眼前明火不定的烛光。
她身上穿着黑色封边的大红色捕头服,扎着高马尾,看起来英气逼人。
但她鬓间垂下的两绺青丝、衬着眼角难掩的一抹倦意,却又平白为她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之意。
顾长清每晚目送衙门的捕快下值后,都会像现在这样怔怔地看着案上的红烛,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然更不会知晓,唯有在此时,她脸上冰冷的线条才会如冬雪消融般化为一汪春水,唇边漾出好看的柔和曲线,带着些许天真色。
烛火在穿堂寒风中摇摆,淡粉色的烛泪越积越厚,时间在无声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吱呀呀”的刺耳摩擦声,城府衙门的大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可容一人通过。
顾长清面色骤然冷了下来,然后突然起身,扬起一阵冷风,吹熄了案上的红烛。
她就这样站在昏暗的正堂里,冷眼看着从门缝中挤进来的人影,一言不语。
那人影是名公公,穿着身金丝缕边的锦衣,踩了双方头黑布鞋,抱着柄拂尘,头戴文官礼帽,胖乎乎的脸在门口淡黄色灯笼的照耀下泛着惨白的光泽,看上去有些渗人。
他就那样靠着大门站定,有些畏缩地探头朝正堂看了一眼,然后立马低下头去,用他尖细的嗓音恭敬道:“殿下,陛下有事请您……”但他话没说完便被顾长清透着寒意的声音打断了。
“黄锦,你现在滚,我不打你。
”黄公公闻言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但他想到宫里现在的情形,还是咬牙继续道:“公主殿下,事关仙家!”他说完后便低下了头看起了脚下的青砖,过了良久才听得顾长清在他身边说道:“抬头。
我且问你,仙家是哪家?合欢宗?”黄公公听话地抬起了头,乍一看到顾长清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结巴地回忆道:“合欢宗的供奉都死了……有…有天剑宗、万灵门的人,还有沉锋谷也来人了……对了,有个被称为使的女子……”黄公公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长清的脸色。
只见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之后便随着他的话语越发冰冷。
“要我进宫做什么?”“诸位仙家想给殿下您比武招亲,陛下不许,使说要看殿下您的意见……”顾长清听后良久没有言语,只是扬首看向了深青色的夜空,眼中闪着晦涩难明的光泽。
之后她抬手握住了大门上的铜环,用力拉开大门,抬步走了出去。
顾长清站在了城府衙门台阶上,默默打量着这熟悉的街道。
她没有去看右手边远处的皇城,而是将眸光投向了左手边繁华的夜市。
她注意到街对角有一家三口在摆摊,看一边搁置的牌子应是卖烤蜜薯的,大概便是平日闲暇时听捕快们所说的那家。
那一家三口虽然都穿着破旧单薄的衣衫,但脸上却都闪着幸福的光芒。
女孩“咯咯”笑着跑跳玩耍,妇人无奈地笑着追逐女儿,男的在一边烧着炉子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妻女。
顾长清驻足呆望着那一家人,心里只觉尽是酸楚与难过。
她不由自主地抬步向那摊子走了过去,像只追寻火光的蛾子,但不是为了追求光明,而是想暖和暖和她发冷的身子。
一边的黄公公不敢出声,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那汉子见顾长清来到了他的摊前站定,立时便站了起来,紧张地搓着手赔笑道:“大人,可要尝尝咱家的烤蜜薯?”顾长清没有言语,轻轻颔首后便把目光投向了一边温馨相处的母女俩,她那张绝美的脸容上闪过一瞬恍惚之色,不知何时又挂上了在衙门里对着案上烛光出时的笑容。
黄公公见顾长清要买这街边摊食,刚要出言提醒不安全,但想到可能会遭顾长清冷眼,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恶狠狠地瞪着火炉旁
的汉子。
最^^新^^地^^址;可惜那汉子正面露痴相地看着顾长清如冰河乍破般显露的笑颜,丝毫没有注意到黄公公对他的敌视。
就在这时,那小女孩突然跑到了顾长清身边,扯了扯她捕头服的下摆,笑嘻嘻地说道:“仙姐姐,你还没给钱呐,可不能吃白食!”顾长清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用手撑着膝盖俯下身来,眼眸含笑地看着面前一脸天真色的小女孩,柔声问道:“那你家这烤蜜薯怎么卖?”“五文钱一块!仙姐姐你要不要多买点儿?”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脆声应答道。
“倒是不贵。
”顾长清听完后轻笑道,然后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将腰间悬着的锦囊解了下来,放在手心掂了掂。
黄公公在一旁看着,低声叹了口气,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时候不早了……”顾长清没有理会黄公公的话语,自顾自地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那双水灵的眼睛,径直将那锦囊塞进了她的夹袄里。
“剩下的就当给你提前开的压岁钱……”她说完后伸手捏了一把小女孩有些慌乱的小脸,然后便起身看向了远处灯火辉煌的皇城。
顾长清上一次和仙家扯上关系是在十年前,那一次她的娘亲进了合欢宗,并在她十六岁那年被修仙者杀了。
“老板,记得给我留一个。
”她恢复了平日冰冷的语气,回首冲着汉子言道。
顾长清抬步离开,从黄公公身边走过时用近似梦呓般的声音低笑道:“走吧…去拜仙家!”……牛志还没恍过来,呆呆地目送那道清贵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远远地走在那锦衣公公身前,形单影只。
在上街青灯干冷的昏光下,她的身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寂寥之意,但却透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
牛志想要冲她说些什么,却感觉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憋了半天,涨红了脸,终于挥手大声呼喊道:“姑娘!保重!”“我给你留个大的!”……一个时辰前皇城内的沐恩殿内,玉麟王朝当今皇帝姬无厉端坐在龙椅上。
在他的右手边下方,合欢宗驻京供奉堂十六名供奉正乱糟糟地站着,大都裸露着胸膛脚踝,披头散发,看他们阴沉的脸色,显然是在与女子欢好时被喊了过来。
供奉堂堂主王二不满地抬头看向了龙椅,质问道:“姬无厉!你有什么劳什子事要把我们都叫来?而且连把椅子都没有…这就是你对仙师的态度?”其他供奉纷纷应和,有人转了转眼珠,大声道:“莫不是陛下想向我等请教房中秘术?我可是听说陛下前几日刚封了名贵妃……嘿嘿……”此语一出,人群中当即响起了一阵淫笑。
站在龙椅下的黄公公皱着眉看了合欢宗人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姬无厉的脸色,发现他脸上不仅没有浮现怒色,反而挂着兴奋的潮红,嘴角也一直带着莫名的笑容。
王二也注意到了姬无厉的反常,心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眉头紧锁刚要说什么,殿外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说怎么老远便闻到一股骚味儿,原来是有群合欢宗的狗在这儿!”王二的脸上立时挂上了一层寒霜,但他转头朝殿门外望去后,却没有出声。
因为来人有三。
分别是天剑宗的长老,沉锋谷的长老和万灵门的门主。
他们三人中修为最低的也是元婴巅峰,而王二作为此间合欢宗修为最高之人只是个小小的筑基七层。
姬无厉看了眼座下登时安静下来的合欢宗众人,然后便激动地站起身来,朝那三人恭敬一拜,颤声道:“小子姬无厉恭迎诸位仙师驾临!”先前出言讥讽合欢宗的天剑宗长老闻声看了姬无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光彩,但和其余二人一样没有出声应答,只是默默在龙椅左首站定,像是在等什么人。
但就在此时,合欢宗众人里有个练气期的青年憋不下这口气,壮着胆子反驳道:“我合欢宗再怎么样,也比你天剑宗一群只知道修剑的剑冢要强许多!”一旁的沉锋谷长老和万灵门门主饶有兴味地看起了热闹,而姬无厉见无人理会自己,只好尴尬地坐下。
天剑宗长老闻言并没有生气,而是捋了捋他寸长的灰色胡须,抬头看了眼姬无厉,然后笑眯眯地从容道:“别的我不清楚,但你们合欢宗上代圣女可是条骚母狗……被我废去修为后在我门下当了两个月公用炉鼎,啧啧,那滋味儿……”此言一出,姬无厉顿时脸色一白,像条被抽走脊梁的狗一般瘫在了龙椅上。
而合欢宗众人也好似被戳到了痛处,使出各种污言秽语朝着天剑宗长老骂去
,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天剑宗长老脸上。
王二看着对面天剑宗长老悠然的情,“桀桀”冷笑两声,然后掷出了一枚翠绿色的玉球。
那玉球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便停在了半空,闪了几下彩色的光芒便开始投放一段高清录像。
一时间,殿中众人不再出声,目光都被半空中的彩色画面所吸引。
天剑宗长老虽然心下隐约有些不安,但还是决定沉住气看下去。
只见一开始画面摇摇晃晃,一片漆黑,录像者似乎是在晚上走一段山路,周围不时可以看见几方墓碑,可以清晰地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画面突然稳定了下来,录像者似乎停在了一块墓碑前,画面中也开始传出挖土的声音。
“王师兄,我们可别挖错了,这种事儿损阴德!”录像者紧张的声音立时便引来了一阵嘲笑,画面里传出了王二的声音:“你过来,把这碑瞧仔细了!我们修仙之人,不论那些凡间的说法。
”然后画面随着脚步声再次一阵抖动,过了几秒,等画面稳定下来后,上面便可以清晰地看见墓碑上的文字:天剑宗曹长老之母徐氏大殿内,众人一片哑然。
曹长老看到这里气得胡须发抖,红着眼向王二喝问道:“畜生!你们对我娘的墓做了什么?!”“桀桀桀……本来我们只想把你妈的尸体刨出来扔到野外,不过嘛……”只见画面突然加速,等恢复正常时,几个人已经把埋在地下的棺椁给抬了出来。
“准备开棺了!小师弟,你到跟前来录着点儿!”录像者闻言颠颠儿的跑上前去,把镜头正对着棺材。
准备开棺的几人显然没打算用什么花里胡哨的仙法,而是掏出了朴实无华的撬棍。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木板摩擦声,曹长老他妈的棺材板被掀开了。
录像者倒退了几步躲开开棺时呛人的烟尘,然后等烟雾散去后,他再次向前,将镜头对准了棺材内躺着的尸体。
那是名美艳妇人的尸体,但却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
穿着一身宽松的深红色夔纹寿衣,双臂交叠置于小腹上。
乌黑的鬓发上插着金花步摇,嘴唇光润血红,雪白的面颊上扑了一层薄粉,让她更添几分生气,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啧啧,这曹长老还真是孝顺,这是没少给他娘吃驻颜丹啊…如我所料不差,她口中定然还含了一枚定颜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