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冷笑——声说:“那些人进城、藏匿都是我一手安排,但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我却成了赵元清的代罪羔羊。”
“你去休息吧,不需急在这一时半刻。”
黑衣首领沉默一下,摇了摇头,也不想多问。
“你对萧某有恩,萧某铭记在心。”
萧九也不多言,站起身的时候十分决绝,回头说话的时候却有一丝哀求的意味:“萧某不知道你们是谁的人,但我清楚难逃被灭口的一天。萧某只想求你,如果有朝一日萧某死了的话,麻烦你照顾明儿。他以后是个废人,我萧家只有这一个血脉,无论如何请阁下帮我保住他。”
“我尽量。”
黑衣首领浑身一颤,眼看着萧九的身影孤独而又荫森,不由得摇了摇头。仇恨的力量果然无比巨大,原本只知风花雪月的一个昏官原来也能变得如此狰狞,此人不是没脑子,而是过去他满心贪欲,无所适从罢了,事实上,他所明白的事可能比自己还多。
“嗯,我先去休息。”
萧九说话飘渺而又空虚,随着他将房门关上,转身的一瞬间,门缝里那张冰冷的脸透出的涛天恨意叫人感觉骨子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寒意。
“哼,京城恐怕会不太平静啰。”
黑衣首领摇头感慨着,沉吟一下,又有点自嘲的说:“好像也一直没平静过吧。”
夜上柳梢,这时几个手下匆忙赶来,气喘吁吁在首领耳边细语几句,黑衣首领听罢,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有几丝玩味的说:“敬国公这一路拖拖拉拉可总算到了杭州,江南是国之粮仓,京城里该有人睡不着啰,哈哈!这位国公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江南,这次肯定会闹出一场天大的风波了。”
第三章 故里
杭州城自古就是人间天堂,青山绿水,细雾垂柳,仿佛诗卷里的画面一样,如天堂一般美不胜收。青岩古城,旧时平道。西湖边,雷锋塔前,无不胜景,无一不妙。在翠绿丛生中,处处都透着诗情画意,人间天堂美名,绝无半点浮夸。
眼看已是满天星辰,黑夜里的杭州城依旧热闹无比。夜上柳稍,人近迟暮,这座浙江第一大城此时依旧满城灯火,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夜里品酒吟诗之人、青楼上莺莺燕燕的娇唤,让夜里的杭州城处处都透着暧昧的气息。
东城门,守门的士兵早已昏昏欲睡,看着一个个才子佳人结伴而过,一个个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安逸而又堕落的城池,在夜里永远只有让人沉醉不已的涟漪,从未有过破坏这分安逸的金戈铁马。
黑夜里,树林内鸟叫虫鸣,咬月当头,满天星辰璀灿,无比美妙。而这时,安宁而又平静的官道上突然响起一阵震天的马蹄声,瞬间就破坏这座千年古城的宁静。远处坡道上浓烟滚滚,沙尘遍地,寻常的镖队可没这样的气势,没有大批战马的急速奔驰,绝不可能有这样磅礴的气势。
“快起来,有情况!”
守门的士兵一看,什么睡意都被吓跑了,连忙招呼着同伴,满脸警戒目视着前方。
城门立刻戒严,原本还无精打采的士兵们顿时警觉万分。上断马闸,握兵器,城墙上下顿时一片凝重,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向官道的远方。此时那里依旧是沙尘滚滚,隐约已经可见数量众多的高头大马朝城池奔来,每——匹马上都有一个高大的壮年人士,目测绝对达数百之众。江南之地的镖局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马,而且还这么明目张胆结群前进。
沙尘中的人影渐渐清晰,待看清时,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这一伙人竟然有数百之众,甚至比城墙上的守军还要多,一个个高大无比,脸色荫沉,手一刻都不曾离开过挂在腰间的兵器,这厮杀满天的杀气,岂是这些生活在太平盛世、骗点军饷的小兵所能比拟?
“来者何人!”
城墙上的首领吓得腿都软了,离得老远就高喊一声。
“敬国公驾,还不迎接!”
带着一群兵马前行的赫然是王动,此时他手持印信叫人送了过去,守门的士兵一看,更是不敢怠慢,慌忙将印信请进城内,让城里的守兵大人一辨真假。急速奔进的兵马停了下来,安静的看着这一座美景胜于九天的人间天堂。
“微臣参见国公爷!”
不到一刻,一群身着官服的老爷慌忙跑了出来,一看眼前的高马强兵,顿时浑身一颠,规矩跪地行了个大礼。
“这位就是杭州巡抚吧。”
王动眼一尖,眼看带头的是一个身着五品官服的中年人,立刻下马,走上前朝他行了一礼。
“微臣杭州巡抚林安国,参见敬国公。”
杭州巡抚连忙又行了个臣下之礼。
“呵呵,国公爷微服,不在驾内。”
王动笑了一下,示意他们都免礼以后,难掩期待的说:“林大人,我们先行回敬国公府,惊动您,实在不好意思。”
“啊?”
林安国起身,眼看着那空无一人的轿子,顿时紧张的问:“微臣有闻国公要返抵江南,匆忙间未准备迎接之礼,可国公爷他却不在驾内,恕微臣愚钝,公爷钧驾现在何处?”
“应该……早在城内了吧。”
王动狡猾的笑了笑。
杭州古城,千年之风,清幽安宁,诗情画意,古街老巷,池旁垂柳,一切都是美不胜收。城西之地,向来是达官贵人与富甲一方之人的聚居之地。和其他地方的喧闹不同,这里的大街小巷都干净无比,每一个宅院都错落有致,十分讲究,占地之大,有点浪费了杭州古城的寸土寸金。
城西角落里一座宽敞无比的宅院,路边、角落、所有的地方都安静无比。白色的高墙上爬满一片片的青苔,庄严恢弘的大门前,守护两旁的石狮子又脏又旧,门前布满蜘蛛丝和满地的落叶,抬头一看,巨大的金色牌匾上,字迹已经隐约被灰尘覆盖。
“这才是我的家。”
杨存站在台阶上,看着牌匾上隐隐可见的“敬国公府”四字自言自语着。虽然这个家对自己来说很陌生,但看着这里破旧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惆怅的神伤。
“公爷,这就是您的府邸?”
张妈妈在马车边看着这座巨大而又寂静的府邸,那种无声的萧瑟叫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空虚。
“嗯,我的家。”
杨存神色一黯,真气环身而起,刮起强劲无比的风。
风拔地而起,一下就吹散牌匾上那一层厚厚的灰尘,点点尘埃慢慢落下,黑色的牌匾此时显得庄重无比,牌匾上的字迹这才变得无比清晰。敬国公府,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枪劲有力,处处透着让人忍不住想下跪膜拜的庄严。曾几何时,这几个字带着让人膜拜的尊严,而现在却显得如此落寞。古旧的老宅、满是灰尘的牌匾,即使是现在的杨存,心里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
“公爷,这里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高怜心在张妈妈的搀扶下慢慢下了车,连夜的赶路,身体柔弱的她脸色微微发白。然而即使如此,蓝色的流水长裙依旧勾勒着她美妙的身段,衬托着她那与江南之美争艳的容貌,美得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沉重而又厚实无比的双开大门,绿油兽面锡环上紧紧锁着一个细小的横锁。
横锁似乎有点岁月,此时覆盖在厚厚的蜘蛛网下,尽管只要一用力就能破坏它,但杨存却不想。用手慢慢抹去边缘厚厚的灰尘和蜘蛛丝,看着这扇尘封的大门,心里突然有无限的感慨。或许这道门一开启,对自己来说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真实的存在。
“爷,您没事吧?”
安巧也带着妹妹安宁下了马车,连日的滋润让原本青涩的少女在恩爱中显得越来越明艳动人。即使是一样的容颜,在她旁边呵欠连连、累到不行的安宁,比姐姐少了这种知性而又温婉的妩媚。
“没事。”
杨存眼神有些空洞,有些发楞的抚摸着旧门上那厚厚的灰尘。
“公爷,还是等动叔来吧。”
高怜心轻步上前,柔嫩的玉手慢慢擦去铺首上的灰尘!从杨存眼里的庄严和肃色中,已经隐约猜到杨存的心思。安巧含情脉脉看了杨存一眼,也能感受到杨存此时心里的五味杂陈。
“嗯,等他吧。”
杨存说话的时候,捡起树上的枯枝落叶,轻轻扫着门槛上的灰尘。
“嗯。”
高怜心温柔一笑,也帮忙擦起门上的灰尘。对这个男人,他的心思细腻,看似放荡不拘,实则聪明绝顶。京城之行后,她的心里总觉得杨存的行为越来越深沉,难得柔情的这一面却叫她芳心暗喜,但也不知道喜从何来。
安巧一看这高大的府邸,心里突然有一种归宿般的感觉,连忙拿起自己身上的丝巾,小心翼翼擦拭着门前石狮子上的尘沙。安宁打着呵欠嘀咕一声,尽管不能理解为何气氛一时之间变得这么安静,但一看杨存都干活了,她也不好意思懒着,开始帮忙姐姐擦着那对看起来有点吓人的石狮子。
四人互视,一笑无语,轻轻收拾着大门上沉积多年的灰尘。张妈妈在旁看着这对金童玉女,老脸上笑得和花一样,本来想上前帮忙,却又不忍破坏这温馨的一幕,只好转身回到马车,开始收拾这一路上的行囊。对于安家姐妹她倒没有什么看法,毕竟只是一对贴身丫鬟而已,无名无分,在她眼里绝对比不上自己家小姐那倾国倾城的魅力。
没多久,小路上就响起一阵马蹄声,王动谢绝林安国前来拜见的请求,带着所有的兵马赶到。一看几人已经打扫得灰头土脸,有点滑稽,想笑又不忍破坏这温情无比的一幕,只能翻身下马,温慈的笑道:“小主人,您怎么自己干起这累活了。”
“自己的家,自己打扫才有意思。”
杨存给了他难得天真的一笑,抹了抹脸上的灰尘,继续扫着石狮子上的沙土。高怜心此时也是满身沙尘,即使这样也掩饰不住她倾国绝代的美,但看起来却多了一种贤慧的气质,感觉越来越可人。而安家小姐妹也成了小贤妇,乖巧地和王动问好以后,继续清扫着门槛上那些落叶。
“小主子,钥匙在这儿。”
王动眼里开始有点红润,或许是回忆起这个府邸曾经的辉煌让他触景伤情,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把古旧的钥匙递给杨存。
“还好有钥匙。”
杨存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小锁不是问题,但真要破坏它才能进入自己的家,那确实很不痛快。
这套锁很奇怪,横锁上的雕刻活灵活现,每一刀每一笔似乎都像是倾注无比的灵性一样。横锁上所雕刻的是龙游浅水之图,题材不是很吉利,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压抑。而这把小巧的钥匙看起来普通无比,但仔细一看,那已经磨损很厉害的纹路却是一条咆冲九霄的云龙,气势磅礴,庄严无比。
钥匙孔生锈了,钥匙插入的时候转起来却不太顺畅。杨存小心翼翼摆弄着,当横锁上的铁条掉下来的时候,心里突然一阵感慨,就连推开大门的时候,手心都满是冷汗的颤抖着。高怜心似乎察觉到杨存的紧张,悄悄看了看身后五百多名士兵,俏脸一红,突然握住杨存的手掌,紧紧的捏了一下。
“爷……”
安巧很是动容,羞红着脸,抓住杨存另一边的衣角。
“我的家……”
杨存顿时感觉整个人好许多,看了看怀里那柔软纤细的小手,再一看早羞得低下头去的安巧,心里顿时是满满的幸福。古代女子矜持知礼,何况她们都是知书达礼的小家碧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胆牵着自己的手,这对她们来说所需要的勇气,简直和要跳楼一样大。
门推开的一刹那,灰尘、蜘蛛网,甚至一些不知名的小昆虫都一股脑儿的掉了下来,安巧和高怜心都吓得“啊”了一声,杨存连忙把她们抱在怀里。这时后头的士兵们都发出一声善意的笑声,高怜心脸色更红,羞涩得想挣扎,但杨存却抱得更紧了,不给她半点机会。安巧那边更羞得连脑袋都不敢抬了,这下可好,一进家门就是左拥右抱,杨存脑子幸福得有点发昏了。
“走,回家去,回到我们的家。”
杨存伸手抹了一下她们脸上的灰尘,温柔一笑。高怜心顿时浑身一颤,娇羞的点了点头后,温顺的靠在杨存的怀里,眼神复杂而又温柔的看了看已经羞得不敢抬头的安巧,三人一起迈着步伐走了进去。
“好多灰啊……”
安宁在身后跟着,捂着小嘴,害怕的看着一地已经干枯的昆虫,丝毫没察觉此时的场面有多么温馨,也没想姐姐和那大美女高姐姐同时被抱的暧昧,只吓得赶紧抱着脑袋往里面跑。这副可爱的模样倒是逗得众人都哈哈大笑。
敬国公府,面积之大自然不是那些寻常富商所能比拟。杨鸣成一生劳苦功高,所赐的府邸比起京城镇王府一点都不逊色。只是此时时光飞逝,这里的一切显得有点破旧。房子和屋顶千疮百孔,地上蛇蚁横行,原本该是绿草红花的几个院子现在也是杂草丛生,院内池子更是脏乱不堪。到处都是一片片蜘蛛网,甚至房子都成了鸟巢,怎么看都像是一间鬼屋。
“公爷,要不,你们先委屈住客栈。”
王动看着这个生活多年的地方破败成这样,老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哽咽着说:“老朽……先带人收拾一下。这么窝囊,您要是住进来的话,老太爷九泉有知,肯定会怪罪王动。”
“不了,大家一起收拾吧。”
杨存坚决的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数百名士兵,马上大声喊道:“兄弟们,拿刀拿久了,拿一下扫把吧。赶紧将地方收拾干净,休息一下,大家来个不醉不归。”
“好!”
士兵们虽然舟车劳顿,不过一看杨存这么豪迈,也不知道打哪来的精神,立刻按部就班干起活来,有的割草,有的打扫灰尘,倒也不觉得有多疲累。
杭州城里,世袭敬国公回来的消息还没传开,不过住在附近的官员和富商早已诧异无比了。连续两天了,敬国公府的大门敞开,一车车的垃圾往外搬,一车车的东西往里抬,瞧这副架势,隆重得比当年先皇赐邸的时候毫不逊色。尤其是那些进进出出的大汉一个个虎背熊腰,江南之地可是很难得能见到这样的阵仗,鬼都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当兵的。
“第五十八车垃圾了!”
杨存此时灰头土脸坐在门槛前,两天未阖眼,浑身上下脏得跟乞丐一样,看着最后一车垃圾运出去,顿时欣慰的笑了一下。
“嗯,东西都准备好了,只要再洗刷一下就可以了。”
王动此时累得双眼都是血丝,尽管岁数大了,但他对这地方的感情比谁都还要深厚,中间虽然打了个小盹,可真干起活来,他的精神却比谁都还好。
“委屈她们了。”
杨存看着门口的马车,感动的说了一句。连续两天,高怜心和张妈妈也一直帮忙,安家小姐妹更是忙前忙后不肯休息。但她们体力终究比较差,这会儿连澡都没洗,就在马车上小睡起来,对于女人爱干净的天性,现在的情况实在邋遢,让杨存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们。
“兄弟们,赶紧给我开工了!”
杨存心里突然一暖,看着越来越整齐的大院,立刻是袖子一挽,豪迈的大喊一声。
“好!”
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士兵们一听,顿时浑身精神一振,尤其是看杨存一马当先开始清洗走廊,一个个更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这国公爷太好伺候了,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和他们一起干这脏苦活,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好意思偷懒。即使已经累得眼皮半开全阖,依旧强打起精神,赶紧凑上前去帮忙。
一群舟车劳顿的大兵依旧不知疲惫的忙碌着。国公府的宅院实在太大了,整整收拾两天才算比较干净。不过接下来也不能立即入住,毕竟荒废许久,即使打扫干净,但很多地方还是很破旧,尤其是屋顶上的瓦片有些破碎,门墙上的漆也都破旧不堪,不修补的话根本不能住人。
无奈下,王动只能赶紧找城内的泥工瓦匠前来修补,还没修补完,又忙着算入住的黄道吉日。古时候入住的避讳特别多,完全不是杨存所想收拾干净就能住人,除了算日子之外还得算八字之类,大户人家的规矩烦琐得叫人头都要晕了。
算来算去,加上中间府邸翻新的时间,起码也得等半个月以后才能入住,身边除了几个老兵之外全都是镇王府的兵马。杨存也不好意思再把他们当苦力使唤。
先在城内找了几家客栈让大家安稳住下,酒水肉食伺候好几天以后,他们也不好意思再逗留,别过之后就返回京城。
杨存住的客栈,说是客栈有点小看它。依偎着如诗如画的西湖,事实上,这间叫做一品楼的客栈却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庄园。能在如此风景秀丽的地方拥有这么大片的土地,这商号的老板可想而知也是当地的龙头人物。一夜品西湖,醉卧杨柳殊,虽然谈钱有点煞风景,不过在这住一夜的代价也贵得让杨存心疼到不行。
一品楼最南、靠近雷锋塔的大庄园内,院里青花绿草,竹林幽亭,亭子内杨存皱着眉头,满脸肃色看着桌子上几张请帖。有杭州巡抚林安国的,本来他想一尽地主之谊倒是正常,不过联名上的另一个名字赵沁云却让杨存感觉太阳穴阵阵发疼。
“公爷,您怎么了?”
高怜心款款走来,眼看杨存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得问了一声。
“定王长子。”
杨存苦笑一下,晃着手里的请帖,有点不爽的说:“我前脚刚到,他后脚就到了杭州。还联络浙江的多数官员要为我接风洗尘,居然连个先来后到都不分就派人送帖,也不想想这江南到底是谁的地盘。这场饭虽然不是鸿门宴,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定王长子,据说他代父守军,人应该在东北才对啊。”
高怜心即使是个不问外事的妇道人家,但也听过坊间传闻,此时一听下帖之人竟是赵沁云,倒也难掩惊讶之情。
“东北蛮荒之地,冰天雪地。”
杨存眼神眯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这个赵沁云,我们从京城动身的时候他还在东北大营里。虽说我们在姑苏耽误了两、三天的时间,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从东北赶回京城兵部缴交帅印,又请吏部开了印信,如此着急赶到江南来,到底想干什么实在耐人寻味。要知道武将无令不得离营,此次定王回京,他也离开大营,难道就不怕大军无人镇守、滋生事端吗?”
“您说得也对。”
高怜心不懂朝廷那些规矩,但也隐约明白赵沁云这些举动太过匪夷所思。一军之中父子先后离开,这无论如何都不合常理。
“唉,我不惹事,事惹我啊。”
杨存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摇着头说:“算了,晚上我就去会会这个定王长子吧。我看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希望麻烦不要太多,我还想过安稳日子咧。”
“您怎么将他说得跟黄鼠狼一样了。”
高怜心噗嗤一笑,看着杨存装腔做势,倒也觉得逗趣。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杨存一脸狡猾笑了一下,说了几个下流的笑话,逗得高怜心脸带羞红的跑开了。回头再看一眼那封烫金的大请帖上头一个个人名,杨存不由得又开始沉吟起来。
第四章 罪人
月满西楼妙无边,西湖之边,即使此刻已经是皓月当空,但夜里游人却不减反增。夜空万里无云,咬洁的明月在满天星斗的衬托下越来越动人,安静而又幽雅的西湖上,湖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微波荡漾。点点雾气轻轻飘逸着,美不胜收。
一盏盏灯笼轻轻闪烁,唯美之余,只有那道不尽的诗情画意。
西湖边到处是吟诗作对的学子佳人,或三五成群斗个酒令,或一三一而聚吟诗抒怀,不少妙龄女子结伴游玩,流连于商贩们摊子上精致的小玩意,又流连于才子们的风流多才,江南之地,富饶多情,由此西湖的张灯结彩、士子们的放荡不拘不难看出三。
湖边长柳细垂,夜空清爽而又怡人,行走在这浪漫情怀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情惬意。杨存身着最普通的学子素袍,哼着小调,走在人群里东看看西瞧瞧,样貌虽说不上是赛潘安的惊世之颜,但玉面如雪,红唇似焰,青春年少身姿挺拔,让过往的人不由得感慨着,又是一位游戏风尘的美少年。
湖面上,大大小小画舫轻轻飘荡着,灯红酒绿,雕龙画凤,每一艘都可以看见隐隐的人群耸动,都可以听见一曲曲似哀似嗔的小曲。琵琶手间轻抚,琴音指间似雾,再加上一声声莺燕悦耳的嗓音轻轻吟唱,没有半点堕落糜乱,在耳边能听到的都是江南之地的多情、江南之地的润物细无声和这西湖独有的醉生梦死。
岸边,一艘最巨大的花舫安静等待着,十几个高大无比的护卫面无表情的警戒着,虽说与这清闲浮华的景象格格不入,多少有点煞风景的意思。不过历来游西湖者不缺这些达官贵人,过往的百姓们虽然窃窃私语,不过也不甚在意。
“这位大哥,这是林大人宴席所在吧?”
杨存走上前去,很是礼貌的行了一礼。心里倒没多想,就是看这些护卫年纪比自己大,顺口喊了一声。
“是,这位公子可有请帖?”
护卫首领一看来人虽然青涩,不过举手投足皆知书达礼,联想起今夜主子的贵客,态度一下子就变得恭敬起来,面对杨存随意的一礼,倒是令他一下子慌乱起来。
“有。”
杨存将怀里请帖递了过去。
“小人参见敬国公!”
护卫首领接过一看,连忙单膝跪地,恭敬朝杨存行了个大礼。看得出杨存刚才叫他一声大哥非常管用,这会儿的态度可是连一点敷衍的意思都没有。其他人一看也连忙跪地行礼,按理说他们现在司职门卫,又是王府的人,不必拘于此等虚礼,但首领都跪了,他们也不好意思不跪。
“各位快请起!”
杨存温雅的扶起他。
“公爷请随我来,世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护卫首领憨厚的一笑,马上起身带着杨存朝花舫内走去。
说是花舫,不过布置得很是别致,没有一般青楼那种暧昧的气息,反倒格局合理,墙上都是书画和楠木镶玉的屏风,高贵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典雅之感。得出心裁的设计让人感觉这既不像是大户人家的私船,又不像是烟花之地的雅舫,让人感觉很是自在。
“这位大哥贵姓大名?”
杨存随着他一起上楼梯,眼看着这位首领身材高大,健壮无比,脚步虽然克制,但却虎虎生风,极端威武,又不懂得那虚假的浮夸之礼。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结交之心,不过却一时对这粗鲁汉子有了点兴趣。
“国公爷别取笑了。”
汉子脸色虽然凶恶,但尴尬时却也有憨厚之意。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说:“小人屠浩,就只是个粗人而已,哪受得起公爷如此礼待?”
“好名字,不错!”
杨存呵呵一笑,心里就有底了。看这屠浩的样子不像京城里混久的老油条,估计没错的话,应该是赵沁云从东北大军里带出来的高手。
照这样看,他定王世子的能耐倒是不小,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将军中将领都带到江南来了。如果在兵部走正常程序的话,根本办不到。如果不是他定王权力大的话,那就是兵部里他有特事特办的特殊地位。
“敬国公到!”
果然,屠浩带着杨存上了二楼,拉开嗓子喊的时候脸色有点尴尬,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些伺候人的活他明显没干过,换作京城里那些老油条,干得估计比偷鸡摸狗都还要熟悉。
“有古怪……”
杨存眼神眯了一下。定王府里头的高手和护卫哪会少,可他赵沁礼偏偏要带军营的人过来,如果不是说他对王府里的人不信任,那这个屠浩就绝对是他的心腹。不过这家伙也不像是工于心计的人,照这样来看,定王府内似乎也不怎么平静。
二楼是宽敞的小阁楼,瞭望西湖夜景,四周都是一面面的屏风,走马灯般轻轻的旋转,让这里在安静里又显得几分雅意。地方虽大,但却布置得当,看起来一点都不显得空旷。书画于壁,琴台静角,倒也别有几番风味。
最中间的桌子旁,两个中年人陪着一位年轻人一起等着,年轻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白面如玉,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身上细锦华服,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眼看杨存到了,他立刻上前一弯腰,满脸含笑恭敬的说:“晚辈赵沁云拜见公爷。”
“微臣拜见国公爷。”
两个身着便服的中年人互看一眼,也赶紧行了个大礼,其中一个脸色坚毅,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另一个赫然就是杭州巡抚林安国。
“各位大人,如此大礼叫杨存如何消受啊。”
杨存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客气,赶紧上前扶住赵沁礼,一副惶恐的模样说:“世子何必如此,真是折煞杨</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