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锦泓那孩子,此时肯定不太舒服吧。」
沈凝眉头一皱,轻叹一声,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沈锦芸闻言也是一叹,「这也没办法,泓弟的性子太像父亲了,此刻也一定是不好受的,让他在下面照看一下倒也能缓解一些痛苦。」
「罪恶也并非是我沈家独担,这城中的所有人都用着脏钱,这些不干净的事务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不然也不会如此忠于我沈家。他们获得了远超自身应得的收益,自然出手阔绰起来,而银子又在城中各处周转,使得整个城中的产业都繁荣起来。」
「这是众生的恶念,或许整个灵州城没有人是干净的。」
沈凝长叹一声。
沈凝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城中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岂非我沈家之功?何必只认死理?」
「母亲所言极是。」
沈锦芸倒是也笑笑,竟然品起茗来,也不知是不是在拿这些人的惨状与感恩下茶,总之是觉得今日的茶叶格外香醇。
「感谢沈家救我妻儿,恩情我一生难报。」
一个瘦削的汉子一口就将一大碗米粥喝光,望着老弱堆里满脸幸福朝自己挥手示意的妻儿,一下就跪倒在地,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几碗热粥在此刻当值这个价。
这人虽然面黄肌瘦,一身破烂褴褛,但还是能从一身筋骨中隐隐看出以前硬朗的体魄,其行动举止也能多少窥见其练家子的底蕴,一眼就不同于那些普通的逃难农人。
「这人不错。」
沈锦莹一眼就瞧见那跪下的汉子,朝着身边几个伪装成难民模样的人摆手示意,那几人会意,悄无声息的穿插在人群之中朝那汉子的妻儿靠近。
不过一瞬之间,那些人掏出一把银针,快速的在那汉子的妻儿身上扎了几下,其上闪烁着黑紫色的妖邪光芒,看来涂有奇毒,而中招者只觉得像是被蚊子蛰了,而后便隐没在人群中。
「不!」
那汉子一起身,就发现自己的妻儿竟然躺倒在地上,半碗还没喝掉的热粥撒了一地,脚下箭步飞快,弹射到他们身边。
「大夫呢?这里!」
那汉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早早在不远处窥伺的沈锦莹却大喊起来,内力加持的音浪激荡,令人不能不注视她。
大夫自然也早已配合到位,很快便挤过来,装模做样的在母子二人身边做起来急救,好一会儿之后才满身大汗的摇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
「连日的奔波与饥饿早已掏空了他们的身体,只凭着本能前进到了此处,这下一泄气,身体便挺不住了,节哀。」
大夫拍拍那汉子的肩膀,做出十分无奈的样子,顺带摆出一脸沉痛的表情,令人不得不信。
「为什么,为什么!」
那汉子如同野兽一般嘶吼起来,而后又软倒在妻儿身上,止不住的放声哭泣。
「妈的,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沈锦莹靠近过来,怒骂一声,一脚将那汉子踢翻过去,又抛洒出几锭银子,再次喝道:「拿这银子好生安葬你妻儿,莫忘了你妻儿是被腐朽衰败的朝廷官员和囤货吸血的无良商人害死的。」
「你有本事就找他们去报仇,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哭,我沈家济世救民,不是为了你这种废物。」
沈锦莹连珠炮似的言语直戳那汉子的心窝。
「某所幸之前学过几年武功,今后愿意做牛做马,报效沈家恩情!」
那汉子将银子抓在手里,血红的眼眶还残留着泪痕,语气甚是铿锵,跪倒在地,重重一拜,重新振作起来。
「很好,这才是有血性的好男儿,以后跟着我沈家,定不会亏待于你。」
沈锦莹满意的点点头。
「莹儿看来也不只是会好勇斗狠,这演技倒是也还不错。」
沈凝也品了一口茶,一笑而过,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妹妹和那些个男人打生打死,倒是愈发早熟了,人嘛,总要有一个生存下去的意义,之前是安顿妻儿,如今妻儿已逝,由我沈家赋予他新的生存意义,今后为我沈家是刀山也上得,火海也下得,不是一般的好用。」
沈锦芸也与沈凝相视而笑。
「那是自然,我沈家的米粮也不是白给他们吃的,晚上的安排做好了么?」
沈凝再次抽了一口烟斗,俯视着城下众生。
沈锦莹回复着,望着城下灾民,双眼放光,「回母亲,早就安排好了,锦莹吵着让我给他留些人试招呢,老弱病残还不要,非得要那些精壮的汉子,那不是平白损了多少能做苦役的
银子?」
「你这小财迷,估计这些人在你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银子了,锦莹那丫头,清理些只能白吃饭的家伙还不够,非得喊着拿些壮劳力试招方知威力,她任性了些,你这做姐姐的也不能一味惯着她,有时还是得管管。」
「母亲所言甚是,这些上好的劳力不知能创造多少价值,给锦莹浪费了确实不应该。」
两人谈起城下的孤苦百姓,就如同看蝼蚁一般,完全没有想着他们的性命和情感,只看能创造多少价值。
「你父亲过世之时,锦莹尚在我腹中,当时我拉扯着你和锦泓,还怀着孕,是多么的悲凉,不用些狠毒手段,那是万万没有我沈家的今日,而现今沈家根深蒂固,掌控灵州,真是往事如烟,过得真快。」
沈凝感慨着,继续望着城下发生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