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方结。闵危翻身下马,将染血的长.枪扔与亲兵,抹了一把面上的血,就召集了众将领,对接下来的事务进行一一交代。
“如今只剩最后一战,还望各位竭力而为。只待城破,夺下梁京,我定然不会忘记诸位功劳。”他看着底下的众人,笑道。
将领们皆拱手道:“末将定不辱命!”
“如此甚好。”
十二月初时,梁京城内的百姓也得知了在京郊外驻守的百万叛军,是乱了套,欲逃出城门求生。却是梁京城周围的十六道城门皆封闭起来,不允任何人进出。
大雍将要灭亡的消息,是疯了般地在城内传开。城内百姓慌成一片,大多数人家闭户不出。
而朝中当官的也是担惊受怕得很,可大雍一日不倒,早朝便还是要去。皇帝是每日发着火气,甚至从台阶上下来,踹了前头的好几个大臣发泄怒气。
众臣敢怒不敢言,就连莫岑都想不到办法,他们能如何。
一旁的莫岑也是尴尬异常,同时也对自己几十年的学识有所怀疑。不过很快,他就得知了叛臣闵危的身边有和剩出谋划策,也只能心道这怕是天命。
若非自己的孙女执意让他下山,说要帮助江家,又拿了自己的性命作威胁,他本该不入朝堂,何苦是现今的自讨没趣。
江咏思未料到莫千映会在三个月前来到府上,是哭红了一双眼,问他有没有事。
四年多前,江咏思被剥官职,虽后面又重赋了一个五品的官,又逐渐升任上去,但皇帝不再待见他。
在江宏深逝世后,江氏是渐渐没落下来。因粮草督运失职一事,江氏更是人心分散,已有部分旁系分离本家,怕会招致祸患。
莫千映的出现,为此带来了一线生机。
江咏思借着她,得以与莫岑见面,又拿出曾经他与祖父的师兄弟之情言说,想让其下山帮辅皇帝。
不过两日,莫岑就应下了此事。
江咏思也知其中有莫千映的牵引,只能道一声:“多谢。”
此番举动的意义何在,不仅在于尽力保住大雍,其是江氏兴起的原本,而另一层意思,则是那叛军领者是闵危。
只是他的打算彻底落空。
三日后,各城门守将得了圣令,率众军誓死护好城门,万不能放一个叛军进城。
外边轰鸣的擂鼓声和喝声,夹杂在一起,又有箭矢飞石不断,砸落射穿了那些木窗屋顶,引得近城处的百姓四散往更远处逃窜。
箭矢上引着火,成片的屋檐蔓延起橘红的火光来。一时之间,烧杀抢掠,在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上演。各个自顾不暇,只求保住性命。
大多数官员都窝在自个府上瑟瑟发抖,或是与家人商议对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似乎已成定局。
林原自也是在府上待着,但他无紧张之感。张管家、陈娘等人听着那些动静,是吓得魂都要没了。
府上有些人要离开避难,但他道:“谁也不能出府。”便叫人把大门封死了。
林原未料到闵危率军攻城的速度如此之快,却想着大概很快能见着林良善,是安心不少,又好一番安慰府中之人。自然不会把详情告知他们。
辰时三刻,已过一夜,城门终被重木撞开。十六道城门,失守十三,城门下的尸体堆聚成海,冷风吹地血腥气四溢。
叛军进城,铁蹄下尘土弥漫,声响如雷,旌旗蔽日。
梁京大乱。
延平四年十二月初八,戌时方过,叛军攻入宫城门,禁卫军统领蒋辉放弃抵抗,率先招降。
皇帝被斩阶下,至此存在四百多年的大雍王朝彻底覆灭。
林良善已近四个月未见到闵危,自上次到了遂州,也只能听得每日传回的讯闻,直到梁京城破。
“善善,想必你早想回林府,我今事忙,只好让人先送你回去。待过几日,我会去找你,勿念。”
她看着最后两字,不免心道闵危自作多情。第二日一早便被重兵亲卫护送,终是重返梁京。
一路颠簸后,到了城门。那处早已换人,在看见马车外护卫的重兵,是立即放行。
四年未见,林良善甫一见着林原,便抱着他大哭起来。林原也是眼角湿润,只不断地安慰她,又拉着她看了好几转。裹着厚袄,脑袋钻在毛茸茸的领子中,面色红润,似乎丰腴了些,不似先前那样的瘦弱,该是过得不错。
“闵危可曾苛待你?”他仍问道。
林良善擦泪的动作一顿,微抿着唇,摇摇头道:“没有。”
“没有就好。”林原放下心来。这四年,他总担心着她。若是闵危等人被朝廷剿灭了,那她可怎么办?
幸而如今这个担忧是没了,只是接下来这朝局怕会艰难很多。
林良善见哥哥皱着眉思虑,也不能说出埋在心中的那些事。
“这天冷,你该也累了,就先去歇息,等醒了再与我好好说这些年的事。”林原摸摸她的脑袋,又见着她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婢女,虽看着不起眼,却有一种有别于其他婢女的感觉。
林良善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这是闵危的安排。”
林原愣了下,只点点头,便催着她去厢房了。原本她的闺房是被烧毁了,并未重建,怕引起他人注意。现今,怕是要找人赶紧办此事。
想及此处,林原又是怔住。若说曾经他还可以与闵危说上一二,甚至是违了两人之约,让林良善嫁与江咏思;可现今,闵危已入宫中,怕接下来便是登基称帝等事宜。他可还能说上什么?
而方才林良善之状,闵危该很珍惜她,不若会让那些重兵在林府外守卫。虽林原觉这番有些小事大做,但足见闵危的重视。
可接下来又该如何?毕竟林良善在四年前亡于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