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个多月,闵危再见着林良善,她正蹲在地上逗着猫玩。
似乎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头看了眼,是吓地赶紧站起身来。一点惊喜都没有。
闵危有些失望,又想着或许是现今的这副糟糕模样吓着她了,可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收拾。想要抱下她,又怕她嫌弃地说他身上脏。
夜间戌时一刻便要启程。闵危在将院中的一众事交代妥当后,让人烧了热水来,沐浴换衣,整理仪容。
林良善本来在屋外院子里胡乱走动,想着杂七杂八的事。忽地被一小仆告知,闵危让她进屋。
她忐忑不安,又见着往来忙碌的人,终是进屋去,就见他裸露着劲瘦的上半身,暗青的衣袍褪在腰间,不由偏过头去。
“善善,过来。”他叫她的名,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笑意:“都看过多少回了,你的胆子还是这般小吗?”
他故意调笑,却见她真地要摔门而出,又道:“我身后有伤,你替我上些药。”
“你不会让他们给你上药吗?”林良善冷着脸道:“我给你叫人去。”
“我只想让你上。”
倏地,他低身下去,手握成拳,头抵着桌面,似痛苦的模样。下一刻,就要摔到地上。
林良善见他这样,犹豫了两瞬,走过去。就见着他满身的伤,这里一刀,那里一剑的,比上次来时还多,是不由在心下感慨。
闵危攥住了她的手腕,瞧见她情复杂的脸,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被人砍成这样,怎么还活着呢?”林良善直接道,见着他犯病地好了,又刺声道:“怎么不痛死你算了?”
闵危此刻只想一直看着她,笑着答道:“自然是还要活着回来见你。”
说这些话,他可是愈加熟练,也愈加没脸没皮。林良善比不过,噤声了。
“帮我上药吧,我身后的伤是真的泛起疼来。”闵危将桌上的药瓷瓶塞到她手中,又转头回去,双臂枕着趴在桌上,方便她上药。
林良善被他这迅疾的动作弄地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人都趴着等着了。
她是真想将手中的淡青色瓷瓶子砸他脑门上,可最后也只是想想,洗过手后,就给他背上纵横交错的伤抹开药来。
因方沐浴完,伤口着水,有些皮肉绽开来,微微泛白出血,看着可怕。
若非林良善年幼时早见识过其生父身上的伤,以及前世时自己那凄惨的死法。她定然看不下去。
她认真地涂抹着药,心中却想着:这时候他可还不能死。这是在听了那些大街百姓的言辞后,她的想法。
骤然听到一声:“难看吗?”
“嗯?”林良善没听清,抬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闵危低头笑道:“我说让你轻点,怕是这伤没先把我疼死,你再用力点,我就真的要疼死了。”
林良善正给他左侧肩胛骨处的刀伤抹药,闻言是往那处按了按,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让那处渗出血来。她道:“你说真的?”
这回换他不说话了,闷哼了一声。
她接着给他抹药,总归抹地整个后背都是药。
药未干,闵危也就那般坐着。待林良善将手洗净过来,他才委屈道:“善善,你怎么一封信也不回复我?”
明显是见着那妆台上的信被拆了。
“没什么好回的。”她淡声道。
闵危也不纠结这个,望着她,道:“此次你与我一同到遂州去,我倒也不用再苦等你的信。”
说的有可怜似的。林良善懒地再搭理他,却想起听到的一件事,问道:“我听说莫岑是下山,进了朝堂吗?”
这是近两日传开的消息,说的是以学识闻名天下的莫岑是入了朝局,试图以一人之力挽救倾颓高楼。前世该没有这出的。
闵危站起身,将腰间的衣袍穿上,整理着暗纹的窄袖和领口。
他笑道:“难不成你是在担心我吗?”
“没有,只是好罢了。”她道。
闵危只道了一句:“他确实是要协助段治,只是太晚了。”即便是在五年前,莫岑就这般做了,也依然救不了这废朝。
这还不是最有趣的,莫岑入局,可是江咏思的功劳。此中,又是莫千映在中牵系。
此事,还未到告知林良善的地步,一切都在向前世那般靠拢,只是快慢而已。
更何况,闵危也不想两人之间再出现江咏思这个名字。
第九十章
延平四年八月中旬,江南之地炎阳高照,酷热难当。
浙州与遂州分界处的溯水河畔已集聚百万兵数,是要一举破了浙州防线。
江南提督周韬应对困难,又不断派人往梁京去急信,要求调动援军,说是要撑不住了。
段治已在龙椅上坐了四年多,却每日心惊胆战,没有舒心日子。且随着叛臣闵危攻占下愈多的州县城池,他更是惶恐不安,夜半难眠。
若浙州破了,叛军很快就会攻入梁京。那时,怕是他的项上人头都要不保。段治是急急地传召莫岑进宫,与近臣商议应对之策,要赶紧将叛军逼退才好啊。
尽管如此,叛臣闵危却是无畏,总能识破那些计谋。
终在十一月二十八日这天,浙州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克。周韬也被叛军俘获,斩首于阵前,更是令那些守卫官兵惊惧,再见大势已去,其中副将首先放下了手中的剑。接连地,兵卒也纷纷丢下武器,不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