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立时动身前往药王谷。若是时间耽误得不久,他可能三月后就能回来,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墨昀务必好好照顾福伯。
动身那天,墨昀将裴云和云叶送到山下,细细检视了裴云的药和两人路上吃的干粮后,又掀开帘子,看马车内是否铺得暖和。
裴云不觉好笑,“我一个大男人,倒显得比姑娘还金贵了。”
云叶跟着笑,“可不是,我一个姑娘,倒显得比大男人还糙了。”
墨昀心上压着事,面上却未曾显露,温声道,“路上宁可走得慢点,都别累着。我派了十名暗卫在暗中保护,海东青会一直跟着你们,有事就让海东青送信回来。摇光跟着你们去,他向来做事周到,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云叶已经坐上马车,摇光在前驾车,裴云说完一句“放心吧”,也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在弯道尽头,墨昀面上才慢慢显出阴沉之色。
他急着让裴云离开,还有个原因——他隐隐觉得福伯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清醒过来,一定会向他吐露一些他想知道的事。而依裴云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难以承受老阁主可能不是病死的这一惊天的反转。
徐飞白抱着胳膊倚在一棵枯树上,嘴里叼着一根茅草,“此情此景,总觉得差点什么,啊!我想起来了,差十里长亭,和一棵柳树。”
差点忘了背后还跟着一个长舌妇,墨昀暂时压下心上的沉郁,“我看你是真的嫌得慌。”
徐飞白一把扯出嘴里的茅草,委委屈屈道,“哎哟!我的堂主,你可算是看出来了。我……”
“不好了,主人,陈大夫说福伯不行了,让您快回去。”贪狼人还未见,声先至。
不等贪狼奔到身前,墨昀施展轻功向山上掠去,徐飞白也收敛了嬉皮笑脸,忙跟在他身后。
“福伯”,福伯寝居的大门敞开,陈大夫正一根一根拔下福伯头顶的银针,见墨昀进来,摇摇头,叹息一声,“你好好陪陪他吧!”
陈大夫背着药箱走了出去,墨昀飞快走到床边,握住福伯的手,小声唤他,“福伯。”
福伯勉力撑开眼皮,盯着墨昀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是小墨啊!”
半个月来,这是福伯第一次认出他。
“福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抵在胸口,憋得墨昀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这一刻的感觉算不算得上是悲伤,面临生离死别,一般人难过了会想哭,可他不会,多少年了,他早就忘记了流泪的感觉。
老堂主走的时候,他明明已经难过到无以复加,可是,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躺了那么久,福伯手上的皮肤松弛下来,轻轻一按,就是一个指印。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安宁,“裴云呢?”
墨昀:“云叶姑娘陪他去药王谷治病去了。”
福伯艰难地挤出笑容,“好!有你照顾,我很放心。我放心不下的,其实是你啊!小墨。”
墨昀只静静看着他,千般情绪隐藏在他黝黑的瞳仁下。
“老堂主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终于,一丝脆弱,从黝黑的瞳仁里钻出来。
福伯费力得抬起没被墨昀握住的那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不会忘,我知道。”
墨昀的手不自觉收紧,“您放心!”
福伯微笑着看他最后一眼,眼睛缓缓阖上。
“福伯”,墨昀蓦然起身,“老堂主不是病死的,是不是?”
徐飞白不敢相信得望向墨昀的背影,记忆里,墨昀的背脊从来都是硬挺如山的,这一刻,他发现他的双肩微微内扣,将手伸过去,按在他的肩膀上,“墨昀。”
墨昀却仿佛并未听见有人喊他,执拗着晃着福伯的身体,“福伯,您告诉我,老堂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墨昀肩上的颤意一直传达到徐飞白的手心,徐飞白看了看如同睡着一般的福伯,清俊的面庞上,浮现几许悲色,他刚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忽然听见虚弱的声音传过来。
“老爷……是病死的。”
大约是最后的回光返照,这一句过后,福伯再也无法发出一个字音。
“墨昀”,徐飞白再次唤了他一声。
灰败的阴霾从墨昀的鬓角蔓延到耳畔,他一点一点地松开了那只握住福伯的手。
“我不信。”
写个文跟打仗一样,赶时间打完了,好去睡觉,睡眠极度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