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烟雨堂的大事件,要数明昔被爱重的男宠毒瞎双眼,男宠私逃下山这件事了。粱阿一走,阳平知道虏获明昔芳心的机会来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嘘寒问暖,明昔说不定会心软,看到他阳平的好处。
阳平花了好大功夫找了一些明目的珍稀药材给明昔送过去,不仅没得到好脸色,还被明昔冷嘲热讽了一番。
阳平黑着脸从扶风院出来,撞上了卞松月。这位姑娘入堂不久,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脸蛋太俏,白晋对她格外爱重,亲自指点武功不说,这姑娘不是中原人,对中原的文化不算很通,白晋再忙都要匀出时间教她读书。阳平有次看到她手里捏的是一本《捭阖策》,当时就十分好为何白晋一来就教她读这么生涩枯燥的书。白晋喜欢读《捭阖策》,也曾经建议他读这本书,但他提不起兴趣,翻了两页就扔到一边去了。
换作平时,阳平至少会和卞松月打声招呼,毕竟是个罕见的美人,试问哪个男人能真正忽视这样的美人呢?
今天不行,比起白晋的喜怒不形于色,他还差得太远。
卞松月经过他身边,他只微微颔首,就当打过招呼了。
“阳公子。”
阳平曾经好过,为什么异域女子的声音里会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卞松月的声音还不是纯粹的软糯,像江南的一种糕点,里面由糯米制成,外面包裹的是一层脆脆的酥皮。他第一次听她说话,就被她的声音迷倒了。
可今天,他完全没有欣赏的雅兴。
“有事吗?”
除了糯中带酥的嗓音,卞松月最勾人的是她的笑容。她一笑,嘴角带着眼尾上扬,整张脸都生动起来。“阳公子才从明昔姑娘那么出来吗?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莫非是明昔姑娘又冲你发脾气了。”
被个女人羞辱总不是光彩的事,阳平心中越发不悦,“松月姑娘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可卞松月没打算就这么放他走。“即便粱阿背叛她,毒瞎了她的眼睛,她心里有恨,也绝对不会因此轻视了粱阿。相反,她会更为欣赏他。知道为什么吗?”
阳平停下来,转过头。
卞松月缓缓朝向他走去,声音越发酥软,“因为粱阿,一个身份低贱的男宠,都敢反抗她,公然背叛她,甚至给她下毒,虽然可恨,倒也能称得上是真汉子做的事。”
阳平握紧了拳头,长期隐忍的愤怒将他的伪装撕开一条裂缝,露出他的毁灭欲望。
卞松月睫毛闪动,恶毒的算计压在眼皮底下。
“我若是明昔我也看不上你,她随随便便威胁你两句你就怂了,不敢拿她怎么样,被她吃得死死的。女人都喜欢比自己强的人,看看明昔对白晋,对徐飞白与秦州的态度就知道,在她心里,你比不上粱阿,比不上白晋,甚至比不上与她立场敌对的人。从前就罢了,现在她眼睛瞎了,看不见了,你还是不敢拿她怎么样。阳平,你怎么就活得这么窝囊呢?”
卞松月的话将阳平的怨气撕出一道深渊,被压制的尊严缓缓冒顶。卞松月站在原地看他调转方向,走到扶风院门前的合欢树前,阳平反手一挥,整棵合欢树从中缝一分为二。
卞松月望着金合欢的“残尸”,惋惜叹道,“金合欢很美的,可惜明年看不到了。”
凌云釉最怕同贪狼对剑,就是个心眼只有针眼大的熊孩子,不知道徐飞白那个碎嘴的货在贪狼面上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凌云釉明显感觉到贪狼最近看她不爽。今日贪狼执着一根赤红长鞭,鞭长八尺,凌云釉第一次发现贪狼的鞭术不输剑术,桃花源艳三娘也使鞭,但跟贪狼一比,可差远了。
红色鞭影以凌云釉为轴心,在一尺内困成一个方阵,凌云釉被困死在鞭影结成的天罗地网里。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以贪狼的心智能居四大隐卫之首,摇光擅谋,天权嗜杀,开阳定力超群,怎么看,都轮不到贪狼这个心智还没发育完全的半大孩子当老大。
这下,她终于懂了。贪狼的真实水准尚且如此,那比他更厉害的徐飞白岂不是已经达到了万夫莫敌的境界?墨昀曾同她说过,徐飞白是五十年难遇的习武天才。
衣裳破了好几处,凌云釉现在狼狈得没眼看。就在刚才,她差一点又失了方寸,准备捡着哪招打哪招了。
很快,她冷静了下来。徐飞白的轻灵九剑里有一招的诀窍在于九虚一实,贪狼的鞭影是一个道理,无论多少道,都是虚影,因为长鞭只有一条。
凌云釉微微喘气,凝听周围的声音。墨昀曾专门训练过她的听力,让十名属下各持两把油纸伞,从树上抛下,二十把伞里唯有一把和其余十九把不同,墨昀说那把伞比其他的要重一些,所以无论是下落的速度还是破空的声音,都会不一样。她要做的,就是蒙住眼睛,从二十把伞中找出唯一一把不同的。
一道鞭影甩来,夹杂了强劲的风声,带起凌云釉乌黑的发丝。凌云釉不再抵御鞭影的攻击,目光索定其中一道,提气向上掠起,足尖踩到的鞭影有形有质,她知道自己听对了。
如走钢丝一般,她张开双臂踩着长鞭迅疾前行,在离贪狼只有一臂的距离时,她飞快踢出右腿,贪狼反应也快,向后平仰,躲过她那一脚。
徐飞白抱着胳膊站在墨昀旁边,啧啧感叹,“这姑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