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金山担任记录。他的字写得漂亮,记录速度也很快。这是他刻苦磨炼出来的,因为他有了这个独到的本领,每次讯问,又苦又累的记录工作,总是落到他头上。能者多劳,不能者轻松。能者往往还要受到不能者的指责。论当官,那更是能者让,不能者上。所以官场能人越来越少,官员素质一代不如一代。彭金山就是那种典型的做事有份,做官靠边的人。他倒是从不理会、从不计较,始终如一的主动做事,只要他参与讯问,不用领导分配,他就主动地在记录桌前落座,提起笔,默默地做着记录。这时,彭金山的笔悬在讯问记录纸上,等待着茹水清的答话。
茹水清沉默不语。
符品仁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茹水清似乎没听到。
符品仁提高音量重复问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听到吗?”
茹水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我听到了还能不回答吗?”
符品仁的脸有点发红。他说:“你现在听到了,那你就作出回答吧!”
茹水清反问:“你要我回答什么?”
符品仁说:“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茹水清并不害怕,而且口气很硬地说:“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吗?还有什么回答的?多此一举。”
符品仁站起身,走到茹水清面前,说:“这是正式问话。你回答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记录在案的,要经得起法律的检验,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茹水清说:“我没有什么回答的。”
符品仁说:“回答你的名字!”
茹水清说:“我没有名字。”
符品仁问:“你家住哪里?”
茹水清回答:“我没有家。”
符品仁问:“你是哪里人?”
茹水清反问:“难道你这都不清楚?”
符品仁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哪里人?”
茹水清说:“你是哪里人,我就是哪里人。”
符品仁气得脖子上暴起了一根根筷子粗的青筋。讯问陷入了僵局。沈惠民几次想插话,企图缓和紧张气氛,然而,符品仁连珠炮似的问话,使他根本没有插得上嘴的机会。眼下僵局已经形成,要想改变很难。他很想出示茹水清与余非英的合影照,杀一杀她的傲气。他转念又觉得这也不是打破僵局的好办法,这女子既然已经横下一条心,什么都不说,即使出示她与余非英的合影照片,她也同样可以什么都不予回答。沈惠民起身,给符品仁的茶杯里添加了开水,递到他手上,问:“要不要把陈茶倒掉,重新放上茶叶,再泡一杯?”
符品仁的胸膛仍在一起一伏。他接过茶杯,摇了摇头。
沈惠民心想:看来他没有理解他的用心。
符品仁朝茶杯里吹一下,喝一口水,借以缓解心中的怒气。他根本不注意沈惠民的眼和表情。
沈惠民走到茹水清面前,往她用的茶杯里添加了开水,对她说:“姑娘,喝口水吧!”
茹水清端起纸杯,连喝了两口。
沈惠民说:“看样子,你好像有点累了是吧?”
茹水清没有答话。
沈惠民走到符品仁面前,说:“这姑娘既然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吧!”
符品仁似乎对沈惠民的这种做法很是不满,但他没有坚持继续讯问下去,他给自己下台阶。他对茹水清说:“你明白吗?这是沈大队长对你的特殊关照,你不要不领情。你千万不要以为救过沈大队长的夫人,就可以抵消你所犯下的罪行。告诉你,路归路,桥归桥。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好好想一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走从宽处理的路,你就可以少在牢房里呆几年。我劝你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说完,他对彭金山命令道:“把她关进候问室,听候处置。”
彭金山虽然看不惯符品仁的这种作风,但他从不计较,他一贯为人大度,也特别善解人意,处处替他人想的多,总是能够包容。他没有说什么,带着茹水清,走向候问室。
符品仁冲着茹水清的背影,狠狠地甩出一句:“漂亮的女人不聪明,聪明的女人不漂亮。她就是那种五官好看,心里碗大一砣黑的女人。”
茹水清止住步,回过头,眼里朝他射出刀片一样的光,嘴里回敬道:“这世界上最贪的是官员,最蠢的是警察。你又是警察当中最蠢的人。”要不是彭金山拉着她往前走,还不知她回敬一些什么难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