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黄昏降临瀚海关,翻滚的盐碛漠在夕阳下呈现厚重的紫色,霜意侵上城头,远处传来低沉的铜角声。地平线上空无一物。“北境人行军只会吃冷食,咱们找不到炊烟。”李璘思虑片刻,“出大营东十里,挖地叁尺,竖铜尺——何时铜尺震鸣,便是北境人的虎骑来袭。”
北境人行军警惕,此次恐怕是将精锐的虎骑掺入平日马队。然而虎骑作战时皆披重甲,战马步伐难免较寻常马匹坚沉,錾成特殊形制的铜尺可与之相感,几里之外即可震鸣。
他要上阵杀自己的同胞啊!被抛弃的孤独再次袭来。他记得幼年时的摄政之乱,他英武的父亲死在乱刀之下,慕容萨勋拖着他身着丧服的母亲提刀上殿,他被亲卫护送离开天启城,就此再未回头。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在李氏着力掩盖下,他成了慕容夫人、他的姑母的第叁子。他的养父教他成为西凉府军中最骁勇的战士。
然而时至今日,他仍然只能旁观瀚海之北的故国在人祸之下没落。慕容萨勋攫取了北境权柄,本性却贪酷,贵族大会多年不肯承认其正统,最终迫使慕容萨勋不惜倾北境之力南下征战,以求成为开疆扩土的天启王。
瀚海关城头飞起几只青灰色的鸽子。
他捻住手中铁蒺弓的弓弦,上好的犀牛筋腱,箭杆紧贴他的手指,下颌向着瞄准的方向微扬,破空之声划过,流星赶月之势,叁枝箭杆一枝赶一枝牢牢钉入城头,只余箭羽随着余势颤动。
夕阳的最后光辉即将被朔漠吞没,军阵爆发出阵阵山呼。
不胜不归!不胜不归!城外,铜尺终于开始铮铮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