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安:“我告你家暴。”
钱心一立刻看了司机一眼,发现师傅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路。
走过小区的木槿条道旁的时候,钱心一忽然说:“我是不是很不识相?”
地灯的装饰灯光晕里他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陈西安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我不喜欢太识相的。”
钱心一把他的手扯下来拽在手里,姑且算是被治愈了,不过这实在不像一句好话,于是他笑着骂了句:“傻逼。”
——
土建一旦封顶开始与各专业交叉,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接踵而至。
钱心一开始三天两头的跑四合院,今天是屋面防水不好做,想改,明天是挡水墙不好看,想砸,运气好会碰到翟岩也在,这大股东总是闷声不响的坐在次要的位置上,听会议室的人七嘴八舌。
他的地位很高,存在感却可以很低,低到钱心一只有在离开的时候才想得起来跟他说声再见的程度。这种举重若轻的感觉,让钱心一觉得他非常不简单。
迈尔斯盯上了一个要做绿建的公司,这阵子一直在努力的接洽,因此也厚此薄彼的忘了提点他,务必和翟总搞好关系。
陈西安和王巍也总往外跑,不知道是在开会还是在投标,叨叨的样子。
而且他在家里还开始躲着自己接电话了,钱心一盘着腿在沙发上啃苹果,见陈西安铃声一响又去了阳台,这种次数不多,但难免让他有些在意。
要是工作真的需要,也不是不能有彼此的小秘密,只是在他看来做派有些小气了,防同事比防贼还严,死对头的公司充其量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当谁瞪着眼睛就惦记别人组里那点成果似的。
钱心一不屑的笑了一声,用脚踩着力学教材蹭到手边,一翻身趴了起来。
陈西安还不知道自己冤的跟窦娥有得一拼。
跟他小秘密的人是范经理,他最近不太好过,问题不断终于也提供了一点实质性的情报。
赵东文和张航在项目上忽然打起来了,伤得倒是都不深,看起来是gd略胜一筹,赵东文仗着人高马大捶掉了张航两颗门牙,被对方拼尽全力回赠了一记熊猫眼。
陈瑞河把不锈钢的茶杯砸在了管理层门口的半块篮球场上,暴跳如雷的问他们发什么经。
赵东文学乖了不少,先道了个歉,接着也气不打一处来的指着张航大骂,说工程问题一次不改,两次三次依然不改,现在外墙都快竣工了他还不改,他实在了忍不下去,结果才说了两句就没法聊下去了,于是就……他说他太年轻冲动了,张工真是对不起。
张航完全不想听他的道歉,他的门牙还在渗血,只想一板砖拍死他。
最可恶的还是陈瑞河,他们聊的根本不是什么工程问题,而是钱心一,结果他才解释了半句就被陈瑞河面沉如水的挡了回来,他说别人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都能看出来你的东西有问题,你还有脸说什么说,行了漱个口去改吧。
然后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从范经理扬眉吐气的笑声里陈西安大概能猜到张航内伤九级的表情,他一边觉得赵东文是真的变了,一边对范经理表示了感谢。
他们之间矛盾似乎越来越尖锐了,陈西安挂掉电话,手指在通讯录上随意滑动,他想,可能他该去找小赵谈一谈了。
他一回客厅,在题海遨游的钱心一立刻浮了上来,他咬着笔杆似笑非笑的说:“高级秘密谈完了?”
陈西安听出了讽刺,但是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工作,他会错意了:“谈完了,吃醋啊?”
钱心一翻成侧躺,用屁股对着他:“你要是实在无聊呢,就去超市买东西吧。”
陈西安连忙把外出的机会攒了起来,他说:“我今天不太无聊,下回去买。”
他把手机塞回兜里,想了想该怎么把赵东文约出来才会显得不那么突然。
——
双11带着强势的折扣风席卷而来,钱心一终于在接二连三的快递里开了个窍,去年的那天他答应和陈西安试一试,结果一试就要满一年了。日子过的太快了,说不定他下次想起来,很多年都过去了。
钱心一这一回把他大半辈子的浪漫值全用光了,从四合院开会回公司的路上,一个没管住脚溜进了商场的金饰区。
等趴到柜台上才想起来,他没有陈西安的指围,这是他当惊喜用的,自然也不能贸然打电话问他,犹犹豫豫的想走,又被销售小姐的包退包换给忽悠住了。
没有男士的对戒,他准备看着选,有得挑就选两只相似的,没得挑就买一对一样的,要是一只也没看上,就去隔壁区给他买块表算了。
钱心一从来不知道选戒指是这种感觉,他好像忽然就有了眼光,那些平时看着都一个样的小指环如今大变了样,好看不好看,适合不适合。
他买什么都很有效率,戒指也一样,他很快选了一款铂金光面的,上面有一道凹槽,没有钻,有些像建筑里的海棠角。他试戴了觉得还不错,又凭感觉让导购拿了一只大一圈的,随她打包成了两个小礼盒。
接着一出商场,他就把两只塞进了一个盒子,不讲究的卡在一个槽里,把多余那个小盒子给扔了。
他把那对海棠角戒指偷偷摸摸的藏了好几天,每天都很得意,觉得陈西安能被他感动的落下泪来。
结果他好不容易装到11号下班,陈西安说他们还在开会,让他先回家,钱心一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什么周年纪念日都是活见鬼。
他有点郁闷的回到家,一开大门觉得有点不对,门缝里有光!
钱心一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心花怒发,他心想这姓陈的真是有心机。
光线很弱,感觉离门不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轻手轻脚的推门,把回家弄的像做贼。
钱心一先是往门里塞了个头,发现光源在卧室,是陈西安晚上看书用的那个护眼灯,因此并不是很亮堂,不过视物足够了。他揪起耳朵听了听动静,油烟机没在抽,浴室的水没流,家里安静非常。
他叫了一声陈西安,一如预料的没人应答,心里已经笃定他在整幺蛾子,就把戒指盒塞进大衣兜里,带上门自力更生的开始找,很快他发现家里根本没人!
放在平常他也就当是忘了关灯让这事过去了,不过今天却没有,钱心一想起陈西安今早出门后又说忘了带眼镜专门回来了一趟,就觉得他一定干了点什么。毕竟像他这种小资情调的人,应该会比较在意纪念日什么的。
他打开卧室的灯,琢磨着陈西安这个妖作的一定比他的戒指还大,光是这故弄玄虚的阵仗他就输了,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厕所的家登时就多了点探索的味道。
他的好心蹭蹭的窜上来,开始在屋里左顾右盼,茶几上没有礼物,冰箱里没有蛋糕,找进卧室床上也什么都没有,他很是稀的环视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盏绿色的台灯上。
叶片状的灯座下果然有东西,露出小小的一截三角,是张叠起来的材料纸。
钱心一啧了一声,心想不会是情书吧,他非常好的将它抽出来,灯光没穿透的纸张上,字迹的踪影初现端倪,层层叠叠的,看起来还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