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把分别后的种种各自说了,沈承恩最关心的本是谢西暝的事,沈柔之如实说自己已经知道,并且把珍之无意中也看了信,以及珍之跟韩家的事情也都说了。
半天沈承恩才把这番话消化了,听说韩家下定,他心中恼怒:“珍之实在不知好歹,嫁给韩这种不堪的货色,以后指不定如何呢。”
沈柔之虽然也一肚子不满,但就算口说干了也于事无补,于是反而劝着沈承恩:“儿孙自有儿孙福。父亲不必过于恼怒,也不要白白地多跟她生气了。”
沈承恩叹了声:“唉!真想不到,本以为一家子在京内团团圆圆的,她偏给我闹出这一处……算了,以后再说吧。”
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谢西暝不在,因问:“小西哪里去了?”
沈柔之说道:“在过来的路上,他说有一件事先去处理了,稍后才回来。”
“哦,”沈承恩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柔之:“小西……你觉着小西怎么样?你、怕不怕他?”
毕竟知道了谢西暝的身份,自然会知道有关他的那传说。
沈柔之笑道:“有什么可怕的?不过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而且……”
“而且怎么样?”
沈柔之歪头想了会儿:“我总觉着小西、不会害我们。”沈柔之想表达的其实比这一句更多,可是又找不到更贴切的话:“总之,他很好。父亲放心。”
沈承恩心无旁骛,见沈柔之认可了谢西暝,便笑道:“你跟他如此和睦我就放心了!对了柔柔,你不怪父亲贸然这么决定吗?”
沈柔之道:“父亲这么做自然有原因的,何况……知道真相,总比承认您真的在外头有什么‘外室之子’要强很多呢。”
沈承恩听了这话,忍不住也笑了。
柔之进京之后,住了数日总算安顿下来。
本来她对于进京是有着一种莫名忌惮的,但是到了这出府邸,对于这个新住处却着实地喜欢上了。
这地方虽然不大,可气精巧雅致,很合她的心意,尤其是她的住处,居然也那么巧合地有一丛木芙蓉花树。
如今已经是十月底,木芙蓉早就不开花了,连叶子也变色凋落。
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洛州自己跟谢西暝谈论木芙蓉时候的情形。
沈柔之看着面前的枯枝残叶,低声道:“枉教绝世深红色,只向深山僻处开……”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个声音道:“万里王孙应有恨,三年贾傅惜无才。”
这是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沉郁中带着一丝漠然,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沈柔之蓦然回手,却见院门口站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双手负在身后,他望着自己:“崔橹的诗很是生僻,没想到竟然有人知道。”
沈柔之的双眼微微睁大。
来人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竟又说道:“不过,我更喜欢另一首。”
沈柔之竟无法出声,也未曾问。
来人目不转瞬地看着她,轻声念道:“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拼作西风客,不肯嫁东风,殷勤霜露中……”
沈柔之的心缩成了一团。
这明明是她先前在洛州跟谢西暝说起这木芙蓉的时候,她的话。
这个人是谁?他非但知道崔橹,竟还知道她的心意?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第31章
一个在门内, 一个在门外,四目相对的瞬间,徐麒臣淡漠的眼中透出一丝不为人知的波澜涌动。
正在此刻, 却听到身后有人道:“徐大人!”
原来是沈承恩快步走了上来。
徐麒臣缓缓回身, 略拱手示意:“沈大人。”
沈承恩的注意力都在徐麒臣身上,一时还没有发现里头的沈柔之, 便笑道:“方才路上有事耽搁,让徐大人久等了,怎么……”
正疑惑徐麒臣怎么走到这里来, 一转头才发现沈柔之在院内。
沈承恩怔了怔:“柔柔……”
“沈大人,不知……”徐麒臣却不动声色而坦然大方地问道:“这位是?”
“啊, 这是小女柔之,”沈承恩回, 急忙解释,又想徐麒臣虽是外男,却算是长辈,既然撞见了倒是不用多加避讳,便道:“柔柔你来。”
里头的沈柔之正在疑惑, 听见沈承恩的声音才松了口气,本要回房去的,不知为何一时竟挪不动脚。
先前沈承恩跟她说起在京城的遭遇, 曾一再地提起徐麒臣的名字, 所以沈柔之虽不曾见面, 心里对这位大人却是如雷贯耳,且知道这院子也是托他的福找的。
只有一点意外,本以为父亲提起徐麒臣来口吻都是敬畏有加的,他又那样位高权重, 自然是个老人家了,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个相貌清雅的青年才俊。
此刻见父亲召唤自己,只好低头走了过来。
沈承恩带笑道:“这就是父亲先前跟你提过的都察院的徐大人,多亏他各方照拂,还不见过?”
本来沈承恩觉着徐麒臣的年纪大沈柔之那么多,该叫沈柔之唤他一声“叔叔”,以长辈尊称的,可是又觉着这样的话很有点攀附的嫌疑,于是姑且忍住。
“见过徐大人。”沈柔之垂着双眸,屈膝行了个礼。
徐麒臣点点头,却毫无隐瞒:“方才无意走到此处,听令爱念起崔橹的诗,一时接了两句。看不出令爱小小年纪,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