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张天义,你要去哪里?」
哭八哩,想到入,我竟然跟着她们走出校门。
我赶紧抹抹头,装作没事,一派潇洒问:「你们晚上有没空,要看电影吗?」
郭玉琴住在学校对面,田野之後的眷村,要去『观音亭』必得经过。
阿娘每年都会带我去拜拜,总是虔诚祷告:「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请你保庇阮天义啊,身体健康,无烦无恼呷百二。」别人还会求学业、央钱财,她总说:「你一世人平安快乐,阿娘就满足。」我们两人超有默契,我不提「那个人」,她也绝口不谈。
只有一次轻轻触及。
那一天,我在前院玩弹珠,那对小猪打扮得人模人样,一左一右被「那个人」和假牡丹牵着从正厅出来,经过我身旁时,右小猪故意把弹珠踢掉,还扮鬼脸挑衅,然後假好心说:「爸爸,他好可怜喔,好像狗狗在地上爬,要顺便带他一起出去玩吗?」
闻言,「那个人」顿住脚步,回头看来。我赶紧把脸偏开,听得假牡丹说:「看见那张脸我就倒弹,喝喜酒又不是去送葬,带孝男干嘛?时间来不及了,走了啦!」
待车子一离开大门,我朝外大喊:「拢去呷赛!我才不稀罕!」
话落,猛觉背脊冷到发毛,我一转身,看见一道冰墙燃烧两团凶烈火球滚过来。
「你是虾米卡肖,不稀罕?目中无人,恁北贡甲乎你稀罕!」
老怪物白发怒扬气吼吼,一冲至便抬起手臂,驱策拐杖如雨落在我身上。
很痛、很痛!
我更痛恨这个什麽都看我不顺眼的怪物,从有记忆以来,他从未把我当人看。
彷佛我们有什麽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他鄙夷不屑,视我为眼中钉,经常不分青红皂白,莫名其妙拿我当出气筒。挨打是门功夫,我渐渐练就不屈不挠铁布衫,却不懂善用日渐茁壮的飞毛腿。那年我读小三,还是呆呆没想逃开,一迳耍气魄,逞强不再掉半滴眼泪。我双手护头蹲着,咬紧牙关,狠狠观赏老物怪呲牙咧嘴的驴蛋蠢样。我得牢牢记在心里,树会老人会长,等我有足够的力量反扑,绝对要他加倍奉还!
「啊--小少爷~」惊呼声中,灵儿奋不顾身扑上来,将我全身护紧紧。
「变天是某?死丫头,连你也敢造反?」老怪物气疯了,或者本来就是疯子。
啪啪声不绝於耳,击得灵儿的身躯一震一震,却震不掉坚决保护的勇气。她用肉身当保护伞,将我整个紧密罩住,任由吃痛的泪水热烫我的头、我的脸、我的心。
如果,阿娘是我的护身符。那麽,灵儿便是我的挡箭牌。
她是我阿娘的贴身丫环,跟着一起陪嫁过来,天生爱笑,喜欢双手掩着嘴,像小鸡咕咕叫,很可爱我就学了起来。相处日久,她不知不觉跟着我学会说脏话,常又懊恼急跳脚。黄花般的大姑娘,细皮嫩肉,撞见我挨打,竟然毫无畏惧,以身相护。
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