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明说自己肯定去,终归和琴姐面子上挂不住,但心里也是好一番盘算,之后早早就回家吃晚饭,然后也没再来,权当是休息。
周向红见她晚上没出去,也不好问什么。
第二天李秀玲从王八蛋家出来,坐了公交车直奔近江园。
这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其实琴姐当时说了两个地方,另一个就在她原来住的地方不太远,一个叫工人公园的地方。
但那里距离当年的家太近,有可能会碰到熟人。
这站街和舞厅陪玩又不同,毕竟是在室外的公共场合,明晃晃的,还是尽量避免尴尬比较好。
王八蛋家附近往这个方向来的公交车,停靠站点离圆形广场还有一段距离,到地方下车,她也不好意思问人,按着琴姐描述的方位摸索着走了一会儿,这才找对地方。
实际上这里离火车站不远,从她家坐公交过来也只有八九站。
之所以她确信自己来对了地方,除了地形和琴姐描述的相符外,她从路口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些游荡在圆型广场外围的女人们,同行之间很容易就分辨得出那种职业气质,以及附近街边零零散散挂着旅店招牌的门市。
圆型广场不大,站在街口一眼就能从这边看到那边。
其实广场上除了几丛树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要是论休闲,甚至还不如不远处的运河岸边好。
但偏偏此时这里聚集了许多人,女人乍一看上去估计就得有二三十人,男人更多。
李秀玲在街口观望了一阵,的确时不时的就有男女从广场附近熘达出来,隐约可见进了某家旅店,或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但李秀玲孤身一人,又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
她贴着路边转悠了半圈,对地形观望得差不多了,见旁边的旧楼临街有家门上贴着「烟酒饮料」字样的小旅店,门口有个四五十岁的胖女人正坐着磕瓜子,于是自然的走了过去。
女人见她走到近前明显愣了一下才站起身来问:「要买东西啊?进来看吧……」说着一推门领她进了屋。
这大约就是老板娘了。
屋里地方不大,两边墙上打了架子,摆着一点烟酒和饮料,品种很少。
地上角落里摞了几个啤酒箱和汽水箱。
发黄的墙壁延伸到后面,顺着一个略陡狭的楼梯拐了上去,刷了漆的台阶年深日久,上面被蹭出来一块块光滑的水泥表面。
老板娘一扭头见她眼睛正往楼梯上瞟,轻轻咳嗽了一声:「要来点啥?」李秀玲连忙收回目光,指了指汽水箱,那玩意最便宜。
女人弯腰从箱子里拎出一瓶来:「搁这儿起了?」李秀玲点点头,于是她又从一个小桌上摸过一个铁片起子,把汽水起了盖递过来,又拿了根吸管。
李秀玲一边递过钱,一边接在手里,下意识的把吸管叼在嘴边还没等喝,就听楼上脚步声响,紧跟着一男一女就从楼梯上转了下来。
男人下来一抬头,和她眼相对就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从她身边走过推门出去,临走还扭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后面的女人倒是没什么特别,长相平平年龄看着也得四十来岁,挎了个小包,见到老板娘也没说啥,伸手递过十块钱来。
老板娘瞟了李秀玲一眼,伸手把钱接了,那女人又整了整头发就出去了。
「老妹儿你这衣服挺好看的呀?哪儿买的?」老板娘见她不走,笑呵呵的主动开了口。
李秀玲今儿倒是没穿平时在舞厅里那些行头,难得这女人能从衣服上夸起,她自己心里清楚,从头到脚都是些大减价大甩卖的店里买来的,能好看到哪去。
「啊哈哈,就搁三好市场那边买的,哪好看了,都挺便宜的」她笑着回答。
「这都多好看了,主要是你这个人有样儿,挑得起来。
你要像我这身板,穿啥玩意也就那样了」衣服是全世界女人通用的话题,用来化解尴尬和消磨时间再好不过。
俩人闲聊了几句,老板娘话锋一转:「我瞅你这也不像是住在附近的样子,你是要上近江园那块儿雇人啊?啥活?我这儿就有力工啥的能联系着,还有干别的活的,不用非得跑那边去……」此处离近江园不远,路边有许多中介之类的店铺。
实际上原本的劳务雇佣集散地就有一部分覆盖在这里,现在虽说主体搬走了,可临街商贸的风气还在。
李秀玲有点尴尬的笑笑,她哪有什么要雇人的念头。
老板娘一来没话找话,二来就是唠个捧人的磕好开头,见她摇头,又说到:「那你是来找工作的?」劳务市场除了卖苦力的活计,总也还有些别的招工行当。
可李秀玲虽说浑身上下都是便宜货,款式毕竟还行,相貌身材也都不错。
她这句话因此问得就颇有些疑惑。
李秀玲没吱声,只是低头小口喝汽水。
她走过来之前就想过,这附近的小旅店很明显就都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大致和舞厅附近那些都差不多。
刚才从楼上下来的那对男女也映证了她的猜测。
自己反正是要来这片儿讨生活的,和这老板娘将来没准就得常来常往,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直来直去大家都省事。
当然了,自己具体的目的当着个陌生人的面确实有些说不出口,但她要是猜到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板娘见她不吱声,心里的猜测早就落实了大半:「我瞅你眼生呢老妹儿……头一回上这边儿来吧?」李秀玲点了点头。
老板娘咧嘴一乐,故作小声的接着说:「你别看咱家楼下这地方小,上面宽敞!又干净,还安全。
以后你要是用得着,就上姐这儿来吧」一边说一边拿眼往窗户外边的圆型广场瞟。
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话不明说,意思到了就行。
李秀玲咬着吸管问:「真安全呐?」「那可不!我跟你说啊,你别看这片儿那么多家,他们都是花钱找的关系,逢年过节的还得给人家上炮!」老板娘见她搭了这个话茬,心里也就算是探着了底,这个事儿不弄得十拿九稳就没法明着唠,万一人家真是良家妇女,那乐子就大了。
好在她是这儿的坐地户,自打那些站街女在此聚集,她利用手头的房子开了这间小旅店,一天天迎来送往的也没少打交道,至少能看出李秀玲身上那股子不正经的气质来。
「那姐你这儿……」老板娘没回答,只丢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反正你信姐的就行,保你没事!」李秀玲就是来探探路的,因此待了一会儿,熟悉完环境就走了,倒没回家,依旧去了舞厅,临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勉强跟人跳了几曲。
这也坚定了她转战圆型广场的决心,只可惜没有个伴。
但树挪死人挪活,总也不能就这么干等下去。
晚上她再没去舞厅,并且和周向红提了一嘴,只说是自己打明儿起换个地方「上班」。
周向红如今巴不得她白天不在家的时间稳定一点,早就没了当初可怜儿媳妇出卖色相的心境,倒也还是劝了她几句自己在外边要当心,如果有可能还是尽早离开那个地方之类的话。
俩人为了外债各有各的烦恼,草草说了几句也就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