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到他身边时,有一些溅起的水花落在她赤裸的小腿上,冰凉的温度让她的心晃了晃。
冷水?
夜霜伸出手试试水温,发现他开的果然是寒冷刺骨的凉水。
她把出水旋按钮旋到关闭状态,花洒里只流下几滴稀稀落落的水珠。
“走开。”
百里希发觉有人闯入他的禁地,声音冷硬的不带一丝感情。
夜霜几乎是立刻起了离开的冲动,但她想了想韩悦,又生生克制下那股冲动。
她蹲下身,找到一个可以和他平视的位置。
百里希黑发上的水珠仍然在不停的掉落,顺着他的指尖缓缓的流到了浴室的地板上。
地板上的水混着淡淡的红色,在白色瓷砖上很是显眼。
夜霜突然觉得有什幺东西哽住了自己的喉咙。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我也不想来。”夜霜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如水,“可是你应该要对得起关心你的人,他们就像你的亲人一样在乎你,你不应该这样折磨自己。”
夜霜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
“是吗?可是我的亲人早都死了,我好像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一句很重的话,他却说的很轻很轻。
但就是这样轻如羽毛的一句话,却震的她忘记了原本准备好的所有说辞。
她看着百里希脸上那毫不在乎似笑非笑的模样,一时间不能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看见她愣住的样子,百里希勾了勾嘴角。
“不要做些无用功,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说完,男人依靠着墙壁的力量,让自己站立了起来。
他从夜霜悄无声息的走过,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幽灵。
百里希起身的时候有一些红色斑点掉落在瓷砖上。夜霜这才发现,那片玻璃依然深陷在他的皮肉里,他掌心边缘旧的血痕已经变成深红,但新的血迹依然在不断溢出。
她心头一动,起身拉住了他衬衫的边角。
“如果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那你就更应该好好的,这个世界上会有真心爱你的人出现!”
就像她,曾经以为妈妈走了便不会再有人会爱护她了……但夜夏和萧绎生的出现,重新让她感觉到了什幺是被爱。
百里希的背脊不自然的僵直,脚步一滞,他停顿在了原地。
夜霜看见他的身体开始起伏。
“在我惩罚你之前,你最好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百里希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大海边传来,缥缈的像是灯塔里的一盏孤灯。
“你……唔”
从嘴唇上传来的刺痛让夜霜的大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他居然吻了她?
他居然吻了她!
不,这不是吻,这是野蛮的啃噬。
百里希扣住女人的头,狠狠贴上她的唇。
男人用牙齿撕扯着她柔软的唇瓣,听到她吃痛的呜咽声他也仍然纠缠着不放过,直到品尝到一丝甜美的血腥味,他才停止了对她粉唇的撕咬。
夜霜听见了他浓重的喘息,他鼻间喷出的热流扫过她的脸颊,她的身体不自主的颤了颤。
她难耐着承受着百里希这个侵略性的吻。男人的火舌伸入她的口腔,霸道的掠夺着她肺里每一丝空气。
夜霜简直要怀疑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吻过女人,他的舌头没有半点轻柔,伸的是那样深,在她的口腔里不停地横冲直撞,好像要把她的嘴巴变成自己的领地一样。
百里希的吻带着破坏一切的力量,里面充斥的感情是愤怒还是彷徨?不止这些……还有许许多多她根本看不懂的情绪此刻都化为这个狂热的吻,烈的像要把她的灵魂烧成灰才罢休。
他那只受伤的手不自主的捧着她的脸,那温热的血液随着他们的唇齿一起缠绵。
可是渐渐地,他的动作变得轻缓了下来……百里希突然觉得肩膀处有一下尖锐的刺痛感,接着他的世界一片模糊,女人的脸也像隔了一层大雾一般。
刚才那个吻呢,是真实的吗?
(4)
夜霜目送着韩悦和私人医生的从房间远去的背影,绷紧的心终于慢慢松弛。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欧式台灯,她望向躺在床上的男人,暖黄色的光正在百里希的脸上静静的流淌。
男人身上的那股浓郁的麝香味也变得淡不可闻,那双平日睁眼时总是会让人发冷的眼睛轻阖着,深刻的五官有一半隐匿在阴影里,露在光线里的棱角居然带上了一抹难见的柔和。
夜霜见过他很多种样子。邪魅的,不羁的,狂暴的,颓痞的……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时的百里希才好。
他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生人勿进”冷冽,似乎对待身边任何的事物都是那样漠不关心。而对她的态度,永远是侵略和霸道。
可是就是他这样一个冷酷傲慢,对所有人都有着防备之心的男人,现在正这样脆弱的躺在她的面前。
他的呼吸很浅很浅,要不是还有这一丝微弱的起伏,夜霜还以为面前躺着的不是活人。
那两道浓眉深深绞结在一起,居然还有人在睡梦里都会那幺痛苦。
夜霜看见他手里的白色纱布中央又渗出了点点血迹,看来他又下意识的弄破了自己的伤口。
她无奈叹息一声,从床头的药箱里拿出新的碘酒和纱布,开始帮男人重新清理伤口。
玻璃早已被医生取出,夜霜这才发现他的伤口处居然深到白骨,血淋淋的裂口骇人无比。
他还真对自己下得了手。
夜霜的动作自然的变得轻柔,没让百里希吃痛就完成好了一切。其实这些活她并不陌生,以往夜夏有哪里磕到了碰到了,也都是她来包扎的。
盯着纱布的结,她有些微怔。
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什幺。
这个男人对她恶劣至此,看见他受伤,她应该在他伤口上狠狠划上几刀才解恨。
可是她到底都做了些什幺?
夜霜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立刻想把百里希的手甩到一边。
但她的眼睛突然被他手腕上一条条伤疤所吸引。
那疤应该有些年月了,已经变得很浅很淡,不仔细看很难找出痕迹,怪不得自己以前都没注意到过。
可在灯光的辉映下,一条又一条淡白的扭曲线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是那样醒目。
他那时想必是带了必死的决心,动脉上疤痕密密麻麻,完全不是一刀所能划出的痕迹。
就算经过漫长岁月的愈合,夜霜也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绝望。
她无力的靠倒在一旁的丝绒沙发上,有一滴温热的眼泪无声流下,不知是为他还是为了自己。
这个男人简直就像一个谜。
他明明是一个家世显赫,受万人追捧的影星。除去他那怪异的性格,名利、金钱、事业……他拥有迷倒一切女人的资本。
他本应该过着万人艳羡的生活,做着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花花公子,可是到底发了什幺事会让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夜霜的大脑昏沉一片,随着自己漫无边际的猜想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而另一边,男人长密的睫毛倏然动了动,他睁开了那双如暗夜般幽深的眼睛。
虽然被注入了加倍的镇静剂,但因为多年来的反复使用,他的身体早就对这种东西产生了耐药性,再强的剂量也能让他在昏睡的时候依然保留清醒的意识。
他看了看旁边桌上还没来得及收好的药水纱布,眼里的挣扎又深了几分。
百里希走到夜霜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在沙发上睡着的女人。
她睡着的样子很安详,白皙的皮肤在柔光下显得更加细腻,就像是一个天使。
男人心里那股他无法道名的情绪瞬间覆没了他,这一次,他不想再压抑。
他垂了垂眼,抿紧了薄唇,长臂一伸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子是那样纤瘦,仿若没有一点重量。
百里希把她放在柔软的床垫上,用被子小心的包裹住她,不让一丝凉气有侵袭她的机会。
他把目光从她脸上的移开,看向床头内置的保险柜。
长指输入几个数字,柜门立刻自动打开。
保险柜里一片空旷,只有一个发旧的金属物体孤孤单单躺在那里。
做好一切,他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去露台上点燃了一只烟。
点火的动作再度让他手心里的伤口撕裂开,百里希看了看白色纱布上的一滩血渍,嘴角却淡淡勾了勾。
吐出那鬼魅一样的烟雾,他看见今晚的夜色格外惨淡,天上连一颗星都没有。
他没有再吸一口烟,任那烟草变成长长的一截灰白,悬在空中不曾弹落。
那个女人,还真是特别。
他从没尝过被人疼惜的滋味,也不知道怎样疼爱一个人。
一切会改变吗?
一阵微凉的风刮过,吹落那半截烟灰。
他看着那些烟灰在风中飘散,渐渐不见踪影。
不会,不会改变。
他不会期待这世上会有爱他的人出现,他活着的意义只有复仇。
(5)
伴着窗纱外明媚的阳光,夜霜在小鸟的婉转莺歌中清醒过来。
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床垫。
自己什幺时候跑到床上来的?她记得晚上明明倒在沙发上了啊……
夜霜想伸出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却突然发现手腕上多出一个明晃晃的金属物体。
她有点不敢相信的张了张嘴——
居然是那只母亲送给她的腕表!
一种失而复得惊喜涌上她的心头。
百里希……想到他,夜霜立刻坐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周围,却发现偌大的卧室里只有她一人。
只有周围那些清一黑色的男性物品告诉她,昨天她睡在了他的房间。
“笃笃——”
两下敲门声传来,女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夜小姐,您的手机一直在响,请问您现在方便接听吗?”
夜霜连忙下床,连睡袍都没来得及披。
她打开门接过女侍手中的手机,发现是萧绎生打来的电话。
夜霜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轻轻按下了接听键。
“喂,宝贝,你今天有时间吗?”
她的大脑有些迟钝,没想到萧绎生一来问了这幺一句话。
“我……我今天没事。”她咽了咽口水,“绎生,你有事吗?”
萧绎生在电话那边笑了笑。
“没什幺,我这两天在一直在德国出差,今天终于得了个空,想去巴黎看看你。”
夜霜的瞳孔在瞬间放大了几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