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嘲弄地弯起唇。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倾城佳人总是难等。”男人声音依旧是温雅的。
“倾城倾国这等祸水,在下自问担当不起。”清河一脸谦恭地转过脸。
这个年代还没有椅子,所以房中没有椅子,一张精致的檀木矮桌上燃着淡淡暖香,隔着一只精致的仙鹤笔架,一旁大床上铺着一张硕大华丽的虎皮。
男人端着茶半斜着身子靠着虎皮的垫子,一只手曲岂知撑着脸颊,手下有一拨没一拨地挑着床边的七弦琴。
因为是夜晚在卧房,他没有像以往那样一丝不苟地束着头发,长发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俊朗线条垂下来,在虎皮上盘旋成黑色的漩涡,眉目慵懒间比往日多出一丝沉静风流。
身上颜色素净的衣袍是魏晋士子们最喜欢的飘逸的宽袍大袖,腰间松松地用一条黑色四指宽的绸带松松垮垮地束着,却衬得流线型的腰线劲瘦,领口露出一点蜜色的胸膛。
若非她自私下估算,是决计猜算不出他的年龄几何,连她也被自己惊了一惊。
阮籍、稽康醉卧竹林,佻达恣意谈天下事的闲适姿态,秀逸不群,却卧在杀戮之气的虎皮上,却生出一种诡谲的和谐,像没有什么比虎皮更适合垫在这个男人身下。
清河一直觉得你必须正视对方所有的优点,才能知道光环下的缺点或者说弱点在哪,所以她并不吝啬赞美,即使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变态。
“过来。”他淡淡地道,听不出情绪。
清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景略打量她片刻,笑了笑“过了两刻,我不喜欢别人迟到,所以脱衣这样的事,要清河自己动手了。”
我也不喜欢和你这样的变态上床,清河咬牙,做最后的一搏“何必一定要假戏真做,我自会在他面前把戏做足,何况你不是不好女色么”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何时有说”景略有些惊讶地挑起修长的眉,眸子如墨玉珠般的诡谲沉冷。
君色倾国 第三十三章 断情 下
清河垂下睫羽,伸手去解衣带,虽然手指有些颤抖,动作却并不慢,那种颤抖便带了种倔强脆弱的味道。
景略幽深的眸光慢慢描绘着她的轮廓。
细软略卷的长发以素簪松松挽起,露出她精致清媚的眉目,长长地睫毛在脸颊下烙下淡淡的阴影,嘴唇是淡淡自然柔润的色泽,烛光下显得异常柔软。
“我喜欢他。”清河的手停在薄薄单衣的腰带上,忽然轻声道。
景略微微挑眉。
“喜欢一个人,会希望他好,会想和他长相守。”清河抬起眼,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氤氲和不甘“我知道相守会是一件很难得事一定要”
景略眼中闪过一丝似笑的情,语气颇为玩味“你的喜欢之于他而言,只会是劫,不会是福。”
“这也不过是你一家之言。”清河伸手拔下发簪,一头微卷的深栗色长发如云披了一身,指尖摩梭过那精雕莲花头,磨得指尖生疼。
“一家之言那这是不是百家之言”景略轻笑,随手一拨,将半压着当垫子的一叠东西扫落地面。
清河只需低头,便可看见一本本半散开的竟是奏折,奏折上的字迹在烛火下历历可见。
“臣闻古之有妖狐妲己毁商之江山,外族之女褒姒烽火燃尽周之天下,今我泰有白虏之女,魅惑帝君,霪乿宫廷。”
“臣跪叩泣涕,甲申辛酉,朝中城内,鱼羊食人,宫中内廷,复有白妖虎视,悲哉无复遗”
鱼羊食人,白妖虎视前一个说的是鲜卑虽亡却势大,白妖指的大约就是她了。
“这些也不过是昨日上的奏章的一小部分,我的书架里还有整整三箱这样的奏折,我想陛下应该不会介意你看的。”他淡淡地道。
清河没有想到泰宫朝内,竟然已经对鲜卑人忌惮到这样的程度,苻坚的压力必然极大,但整整一年多,苻坚他却没有在她面前露过一丝一毫的声色,总是无限地纵容她自他面前的冷言冷语。
便是被她激怒,也只甩门离去,却不肯伤她一丝一毫,夜里必然回到她房间里来,就算不得她好脸色,也依旧拿了书在她房里一看便是一宿。
她低头,指尖不自觉地捏紧手里的奏折。
景略似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对了,宫外长安城内有民谣,很是有趣,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禁宫,清河可曾听过很精彩,不是么。连陛下那杀人无算残暴兄长符生都没有陛下这般闻达达天下,和纣王、幽王一样,为百姓津津乐道。”
“不可能苻坚他根本没有碰凤皇儿这是流言”清河低着头一字一顿地道,她不懂,明明她已经阻止了这样的事发生,为何这样的流言依然产生
景略深沉的子夜眸里掠过一丝嘲弄“刀剑伤人者,刀剑尚不自知,流言伤人者,又何从堵查源头”
谎言说上一千遍,就是真理。
清河呼吸一下子梗住,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她赌气让凤皇儿留在身边,只是因为两人之间关系恶劣,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陡然间她有些不寒而栗。
莫非,历史有他自己的走向,冥冥中根本不因人为而改变
可是,她来到这个时空那一刻,就已经打破平衡了。
“你的情意,会毁了他的,所以。”景略修长有力的指尖掠过她的下颚,声音温和道残忍“我只有先毁了你。”
他比苻坚更年长,做事素来谨慎,缜密,守护辅佐着那个敏睿的少年一步步成为顶天立地、开疆拓土一代霸主,绝不容许任何人有机会伤害那个他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要的人。
清河忍不住退了一步,却被一股力气一掀,便被压在柔软的虎皮上,鼻尖是陌生成熟的男子体息,与苻坚身上熟悉的辽阔清冽的夜晚原野气息不同,景略身上笔墨香气与兵铁淬炼交杂的气味,带着种让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