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突然他一把拔下输血针头,竭尽全力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连鞋都没有穿,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走下了地。更多小说 ltxsba.me
才走了短短几步,眼前就一阵头晕目眩,因为过度充血而导致眼前阵阵发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半跪在了地上,耳朵里嗡嗡直叫。
恍惚间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医生带着护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段寒之只觉得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仿佛被什么人七手八脚的抬起来,然后重新架到床上。
“血袋重新吊起来”
“针头扎进去,按住他,按住他”
“放松,放松,血管太细了针扎不进去”
轻微的刺痛从手背上传来,段寒之经一凛,猛地睁大了眼睛。
鲜血重新顺着软管流入体内,带来一阵阵温暖的眩晕。段寒之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氧气和血液充满到身体各大小血管里,他苍白的脸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点正常人的活气。
“乱下地走什么,还嫌身体糟蹋得不够吗”医生忍不住埋怨,“要叫什么人就按铃铛,哪有病人随意下床乱走的,除了毛病责任谁负”
段寒之张了张口,声音哑的几乎变了调“医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着他的目光,医生竟然顿了顿,然后避而不答“你有家属吗”
“就我一个。”
“父母有吗兄弟姐妹有吗”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别人呢”
“现在一时都联系不上。”
医生犹豫了一下,段寒之心沉了下去“你说吧,不要紧,我受得了。”
医生摆摆手,护士都退了出去,最后一个出去的还带上了门。病房里窗子紧闭着,外边是一望无垠的夜色,透过笼罩在夜幕中的无边无际的原野,可以看到公路边遥远而微渺的路灯。
病房里十分安静,以至于医生把笔轻轻放到文件夹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全身官统一衰竭综合症。”医生看着段寒之的眼睛,“具有遗传性,属于罕见疾病。”
如果从正面看段寒之的脸,你会发现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微微变大,然后紧缩起来。除此之外他脸上什么其他色都没有,眼睛没有眨,嘴唇微微张开着,一动不动,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你家里长辈有得过这种病吗”
段寒之脑子里嗡嗡响,只看见医生嘴巴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医生又问了一遍“家里有长辈得过什么特殊的病吗”
“祖辈有人晚年衰弱而死,都说是无疾而终有个姑姑是吐血过量而死的。”
“还有呢”
“有个堂弟生下来就高烧窒息,然后就”
“新生儿器官衰竭综合症。”
段寒之死死地盯着医生,慢慢摇头道“不可能你们有什么证据恐吓医患是犯法的”
“我们有什么必要要恐吓你从那天被送进来到现在,你已经昏睡三天了”
段寒之猛地坐起身环顾周围,然后抓过搭在桌边的外套,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日历上明确显示着今天的日期,确确实实三天已经过去了。
段寒之手一松,手机滑落在雪白的被单上。
“有办法治吗一定有办法治疗的是不是”
医生看着他,点了点头。段寒之的表现虽然有些失态,但是比大多数病人都好多了。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震惊、伤心和失望,而是怎么积极治疗,属于一生最喜欢看见的病人类型。
“我今年才三十多,还不想那么早死呢”段寒之摇了摇头,勉强自己显出一点笑意来,“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哪里可以治疗,您尽管说。这几年的确不大注意身体,我根本没想到过这种病就算在我们家也不是人人都得的”
“可是要很多钱。”医生斟酌了一下,“当然我知道您是很有名的导演,我女儿也挺喜欢你拍的片子,想必您是不会缺钱的但是钱这个事情,当然是越多越好。世界上曾经有过换全身器官的先例,完完全全就是拿钱往里砸,从头到尾换完了器官还未必能活上二十年,后期治疗、透析、保养什么的都是大量消耗资金的东西,所以当然一般病人我不会这么跟他们说,您嘛,我就不见外了。”
“换器官”
“治疗方案要视病人情况而定,真到了那么严重的地步,那器官就非换不可了。”医生想说就你那饱经烟酒的肝和肺,就算不衰竭也应该换一换了,但是看段寒之受的刺激打击已经很大,所以就忍了忍没说,“如果真要换器官的话,我们这里是做不好的,甚至北京也没几家医院能做,最好还是去国外。”
段寒之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只手扶着额角。零碎头发从他指缝里滑落出来,末梢竟然已经泛出了微微的黄。
原来他身体衰竭已经开始这么久了。
只是一直忙着拍片子,忙着各种交际应酬,忙着和记者打交道,忙着纵情于酒色财气。原来在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危险的警告就已经久久的回荡起来了。
辛苦挣扎了小半辈子,总算是攒下了些身家,换几个器官应该是够的,但是换了以后能成功吗能活多少年呢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呢
段寒之从来没有感觉到冰冷的死亡离他这么近过。这样寒冷,这样腥湿,就好像湿漉漉的海藻缠在脖子上,让人无法呼吸。
他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生是他一个人,死也是他一个人。曾经路过他生命的那些人都已经走了,他们纷纷离开,然后在某一个清寂的夜晚,把他独自一人,留在了这雪白的病房里。
一个人,形单影只。
以一种孤独和守望的状态,面对着死亡。
第二天段寒之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