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进了寝宫,晨露一眼望去,只觉得她瘦了不少,色也很是憔悴,只那薄唇,紧紧抿着,仿佛来者不善。
“皇上万安,臣妾有事向您禀报。”
皇后进来后,也不寒暄,就突兀来了一句。
元祈吩咐赐座,也不看她,只站在窗前,遥望着远处镜湖“你身体见好了太医说你思虑过甚,要好好休息才是”
皇后一口回绝“臣妾没什么不妥,只是最近听到一些传言,不得不来向皇上问个清楚。”
她迎着元祈微愕的目光,继续说道“听云庆宫中的人说,齐妃要归宁三日,可有此事”
“齐妃的父亲大寿,他是国之勋旧,朝中元老,朕决定让他们父女团聚,一享天伦。”
“皇上这话错了”
皇后冷若冰霜,一口便顶了回来,周围从人听她居然敢毫不留情的说皇帝“错了”,心中都是一阵颤栗。
“宫中后妃,一言一行,都有法度,若说天伦之乐,又有谁没有父母都像她一般回家归宁,还有什么宫规可言更何况”
她蹙眉冷笑“齐妃居然扬言要用鸾驾卤薄,这是什么道理臣妾还是您的中宫,只要有我一日,此事断然不能”
她瘦削的脸上满是怨毒,咬牙切齿的说完,竟是倔强无比,毫不顾及帝王的颜面。
元祈并不动怒,只是声音越发冷然“你这是跟朕说话的规矩吗”
“规矩也分大小”
皇后又顶了一句
“既然皇上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臣妾还用顾及什么规矩”
元祈咬牙道“你是连身份体统都不顾了,到朕这里来拈酸吃醋,还攀咬什么祖宗家法”
“我不妒忌一个小小妃妾,有什么好吃醋倒是皇上宠妾灭妻,犯了糊涂”
皇后完全豁了出去,尖声喊道,宫中诸人听着这话,两股战战,几乎要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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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十章 结发
“宠妾灭妻”
元祈的脸上浮现一道森峻笑容,浓若点漆的眸子闪着怒光,有胆小的御侍,看着他的样子,已经惊得快晕厥过去。
“全数给朕退下”
皇帝低喝道,从人们巴不得这一声,慌忙离开,晨露也要退下,却被皇帝止住了
“你给朕磨墨。”
他转过头,对着皇后道
“你倒还记得自己是中宫且瞧瞧你这样子,疯癫张狂,靖安公平日里就这么教养你的”
皇帝瞧着她,瘦削憔悴,却满是怨毒的面容,冷笑着说道,词锋刁毒狠厉,毫不留情。
“臣妾的父亲哼哼,他老人家为国尽忠,受了鞑靼刺客的暗袭,正是生死不知呢”
皇后笑声中带着嘲讽,她扶了扶身上嫣红氤氲的镶金丝半臂,在珠玉璀璨间,笑得哀怨沉痛,那双黑而大的眼,因着笑容,仿佛一池深潭,被惊起波纹,支离破碎。
晨露在旁看得真切,一时心口仿佛被什么尖锐之物抓过,疼痛如绞
那笑容,何其相似不正是,自己气绝之时,在妆镜之中看见的,最后光景
那样决绝的,痛入骨髓的,杜鹃啼血一般的,无音之伤
这一瞬间,她恍惚看到了自己。
她环住肩,拼力抑制自己的颤抖,却只听皇帝闻言,稍稍放缓了语气道“靖安公负伤在床,你若是愿意回去伺奉左右,朕也必定允你归宁,若是论到全套的鸾驾卤薄,又有谁能越过你的位份去”
这本是中肯之言,皇后若是善罢甘休,趁着台阶下场,则是皆大欢喜,可她偏是不领情,却道“皇上不是说了吗,家父是因公负伤,那也算是我一门忠烈,没什么好担忧的臣妾只怕自己,会走了前朝王皇后的老路”
这话一说,气氛又是一僵,前朝王皇后本是景乐帝的正宫,却被宠妃中伤,被打入冷宫,赐下鸩酒,据说她死状惨厉,口中流血,诅咒着皇帝和“那小妖精”,不久,景乐帝就死于鞑靼刀下,倒是应验了她的咒誓。
元祈见她仍是桀骜不逊,言辞之间,甚至对父亲的被刺,很有疑虑,他再也不能容忍,怒喝道“你竟是这般的无父无君”
皇后凝眸望着他,一时之间,迷离恍惚“皇上,我并非是在诅咒你莫非忘记了,新婚燕尔,对我说的话了”
她仿佛沉浸在往事之中“那时我听说,昭阳宫的旧址,乃是前朝的冷宫,王皇后就是殒命于此你安慰我说,你绝不会如景乐帝一般,负心薄幸,如今,言犹在耳,你却做了如此寒心之事,你让我情何以堪”
她说到此处,声音激越嘶哑,不能自已。
“我早已失去了你的心,如今,连唯一的中宫荣耀,这鸾驾卤薄的尊贵,你也要赏赐给别人
这样的事,我绝不容许“
皇后的眼中,耀眼闪亮,如同两簇鬼火,幽幽骇人。
那莹亮眼眸之中,是身处绝境的疯狂,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