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估了图拉撒那的报复心。待两人再探出头去的时候桥上还在忙碌着,四周围观的人们已经散了一些,只剩下那些格外亢奋的,但更多是一脸厌烦——和希尔顿的表情一模一样,一副只是因为地底的生活太无聊,他们才不得不把这地面上残暴的一幕当作电视节目来看的模样。
没有人在乎那个看着还很年轻的女孩子会不会就这样死掉,万一她没能挨过去,伊萨相信连身边这两个準备了止血草的金绵人也不会为她的死亡而婉惜。
在这里,生命就像一场随性而为的赌博,无论结果是什幺都只能归咎命运。换句话来说,这里的人们不仅麻木于别人的不幸,也麻木于自己的不幸,甚至接纳了这种结果,视它为一种生活。
——为什幺?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逃出这个大号监狱,终其一生,直到遥不可见的后代…
伊萨正思考着,有没有可能用这方面的条件让这两个秘密重重又对人缺乏信任的金绵人真诚一点,忽然一股怪异的感觉传来,他皱起眉头,瞧向悬挂在桥上奄奄一息的女孩……
不,不是她。
他在心里判断,目光顺着她流淌而下的鲜血往下滑去…这是……
出乎意料地,就在他隐约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海基罗竟然比他先一步有反应。事实上白龙就像被电击中一般,他顾不得掩饰自己的口音,脱口而出:“有东西正在冲上来!”
几分钟前,海基罗就感觉有些难受。
一开始他认为那是身体上的不适,自打与异种相遇后他总能经历各种不舒服的情况,无论是受伤还是…嗯,你们懂的,因此这种不适很淡薄也很平常,想了想他觉得可能跟肚子里的蛋有点关係…以龙族的体质他也只能这幺想,不是吗?
可是忍了一会他就发觉这种不适越发令人难以忍耐,它变得刺痛、真实起来,像一团雪球在肚子里打滚,让人坐立不安。在一开始的胀痛后很快这种痛楚触及了经,女孩身上的血腥加剧了难受的感觉,接着海基罗就觉得自己喉咙和胃都在抽搐,有点失控想吐……
短短几分钟内,海基罗感觉自己像经历了一场恶梦,而它越发地逼迫他,直到某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这不光是生理﹢t上的感觉,而是有另一个东西正在影响着他……白龙低吼一声冷厉地瞪向黑漆漆的深渊,他知道有东西在那里,它们很多,不计其数,就藏在人类看不透的黑暗中,而且正在迫近…很快,很快。
一些怪异的细碎迴响从深渊飘了上来。
“伊萨!快走!”
就在听到海基罗的警告后伊萨便顾不得曝露动用了场,他的力量如同另一种器官般漫延进黑暗中,然后它们忽然不见了——是的,就是字面上那样,它们消失了,彷彿深渊有一张大嘴将那些能量全部吞噬。
这种感觉伊萨曾经经历过,那是在德特勒夫那里的时候,他在黑暗的仓库中如同失去了五官手足,往常依赖的器官无声无息,看不见,无法碰触,也无法去移动。
但那时候他并不觉得恐惧,对异种来说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也就那幺一回事…可现在……他下意识抓住了海基罗的手,把他往洞穴里拉。
“什幺?什幺声音?”
“下面!”
“快看!下面有东西!”
“是什幺?那些垃圾吗?”
就连人类都感觉到了这不寻常的动静,顾不得安静的习俗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桥上施暴的男人不耐烦地把女人甩落地上,他探头往桥下看,下面很黑,但明显地,那种细碎频繁的声音正在渐渐大声起来,迴声如同耳鸣,像风声也像浪涛,它们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接近……
“他妈的这什幺声音?”他疑惑地骂了一句,在他脚下本来如同死去一般的女孩动弹了一下手指,悄悄地挣扎着往桥头挪动。
脚下开始震动,就在人们习以为常地想要躲进洞穴避难时,一条红色的肉质丝带甩了上来,缠住了图拉撒那的脖子往桥下拉。所有人都能听见男人惨叫一声,扒住桥的手指一下子骨折了,没能坚持多久就被扯下去…人们发出惊呼,可图拉撒那不像他们想像的一样直坠黑暗,他就在桥下,悬挂在黑暗的半空,在疯狂的嘶叫中身上爆出了大片血花,一瞬间把自己染成了血人。
——接着两盏巨大的橙红色灯泡亮了起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