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凡
20/11/09
第433章深冬夜之梦
按摩完脚和小腿,薛蝉衣已经彻底睡熟,而且,是韩玉梁可以为所欲为的那种深度安眠。
他把盆子挪开,抱起软绵绵的女医生,放在旁边,铺好床,把她搂进怀中,娴熟地脱掉睡衣,依旧只留下内裤,然后,把熟睡的她送入运内力烘热的被窝。
要是叶春樱,这会儿他就可以躺下练功,作为一个提供安心气场的支柱,安心等天亮。
但这是薛蝉衣,主动提供了许可的薛蝉衣。
身为一个淫贼,美人海棠春睡,身心毫无防备,岂能怕苦喊累?
他略一思忖,笑着将灯一灭,宽衣解带,只剩内裤兜着鼓鼓囊囊的老二作为自制提醒,一掀被角,灵猫一样钻了进去。
“唔……”感应到身边多了一个雄壮躯体,薛蝉衣翻了个身,竟然主动把嫩白胳膊一横,搭在了他的身上。
教科书般的投怀送抱!
知道她这是受了惊吓身体在本能寻求庇护,韩玉梁缓缓凑近,贴合拥抱,额头相抵,默默为她传输安定过去。
肌肤摩擦的拥抱有着即使是科学界也认同的神奇力量,简单的动作,却能促进催产素分泌,让婴儿安心,成人互相依赖,感到亲密。
抱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热了,薛蝉衣翻了个身,一条腿伸向被子外,露出一只负责散热的脚丫。
韩玉梁这才放开手脚,从后面凑近,抚摸着肩膀送些真气过去留意她的状态,拨开她颇为纤细的发丝,口唇一碰,吻上耳珠,沿着顺滑肩颈,轻轻亲过,寻找着较为敏感的地方。
不愧是已经充分发育成熟的女体,即使还没有过真正的性经验,感度也相当不错,舌面缓缓品尝着颈侧略有绒毛的肌肤,轻轻的鼻音,就立刻传进了他的耳朵。
稍微徘徊几下,她的睡意就变浅了许多。
心里估算了一番敏感度,他放开口唇,轻柔抚摸她的后背,把她重新送回安睡状态。
静静等了一会儿,韩玉梁抚摸着她柔顺的曲线,缓缓钻入被中,沿着后颈向下亲吻。
她的背挺好看,骨肉均匀,曲线匀称,平常站姿挺拔笔直,看来很注意健康。至于偶尔尝到的小红疙瘩,实属正常。她这样作息不规律饮食没法注意的大忙人,当真一片细腻无暇才叫奇怪。
这一片的敏感带集中在肩胛骨和腰窝,其余地方没有什么反应。
他休息一会儿,让薛蝉衣睡沉,等她翻身回来,就拿过手机,缓缓拉高她的胳膊放在身侧,肘撑被子,点亮屏幕,用那暗暗地光,探明她白白的乳。
薛蝉衣的胸部之前就已经被他手摸眼看欣赏了个遍,大小就是很普通的尺寸,罩杯约莫介于家中两位女眷之间,不过这会儿侧躺,下面一团被胳膊托着,上面一团被重力拽着,自然而然兜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弧形乳沟。
他将手掌伸进去托了托,算是绵软型的乳肉,好似灌满油膏的囊,轻轻一捏便会变形凹陷。
乳头在屏幕的光下呈现出妖艳的暗紫色,随着呼吸微微摇动。
按占乳晕的比例来看,乳头不小,但她乳晕本就不大,顶上这颗紫珠,身材还算适中。
别处测试敏感最好用手,到了胸脯,当然最好用口。
他拿开手机,仍一掌扶腰,稳住她深沉睡意,启唇将她胸前的堆玉尖儿含住。
轻轻一吸,绵软乳肉就果冻一样滑了进来。
起初那奶头挺软,扁扁的在乳晕中卧着,他用舌尖抵住,轻巧拨弄一会儿,便伸懒腰似的站了起来,顶成一个硬硬的尖。
靠刺激的反应测试出大致的敏感度,他赶在薛蝉衣睡眠质量变化之前收口,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玩出火了。
他本来以为薛蝉衣不是什么绝顶美人,来之前他又充分满足过,对她还怀着七分敬意,怎么也不至于定力失控。
可深夜的温暖被窝,光滑鲜嫩的赤裸肉体,完全不设防的沉睡美人,对性欲的挑拨远比他预计的大。
他知道自己肯定会硬,只是没想到,勃起之后,就想掀开被子翻身压住她,无比渴望看到她在性爱的快乐中惊醒,从错愕到温顺,从紧张到绵软,从只是微微湿润,到高潮迭起春水泛滥,呻吟尖叫,一塌糊涂。
他很确定薛蝉衣不会告他强奸。
但是,他承诺了绝不打扰她的睡眠。点穴倒是能造成强效安眠药的效果,可那样的睡眠质量其实谈不上好,彻底被麻痹的身体无法好好恢复,以她的工作强度,毫无疑问又会回到他来之前整天精神萎靡的状态。
离开被子坐在床边冷静了一会儿,韩玉梁运功压下勃起,清理清理略有点乱的思绪,决定起身回自己房间睡觉。
可这时,薛蝉衣发出了一串明显并非愉悦的呻吟。
可能是晚上看到的事情造成的刺激,加上刚才他抚摸亲吻带来的睡意波动,她又做噩梦了。
韩玉梁赶忙回到被窝,重新将手罩在酥软胸脯之上,不过这次不是为了看看乳头有多敏感,只是为了帮她镇心理气,驱赶梦魇。
她这次的噩梦似乎比较严重,双手来回挪着,攥住被子,放开,又去寻找别的什么。
眼见她一只手要摸到自己鼻子上捏住,韩玉梁微微后仰,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替代,索性把自己的手指送了过去。
她在梦中似乎颇为满意,抓着就不撒了,时不时动一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刚松一口气,忽然下体一紧,竟被她另一只手摸索着握住。
“唔……小刘,你拿的……这是什么管儿啊……”
薛蝉衣攥住鸡巴,浑然不觉,五指交替捏搓,还把那肉管扭了几下。
韩玉梁功力用到给她驱梦上,镇压勃起那边自然早就撤了。他先前就一直很喜欢她这双保养很好的手,这下哪里还克制得住,软软小蛇,马上就挺立成昂首巨蟒。
很凑巧的是,就在这会儿,他的功力起效,薛蝉衣重新陷入到沉睡的状态——一手捏着他的指头,一手攥着他的鸡巴。
劲儿虽然明显没刚才大,可对老二来说,没润滑油的时候,握得太紧反而不舒服。
他轻轻松松把手指拿出来,但下面的那根,就不太舍得抽了。
这个力度恰到好处,要不是还摸着她的乳房感应着她的状态,韩玉梁都怀疑她是不是正装睡帮他排解性欲呢。
轻轻捏住乳肉,他缓缓摆动腰肢,坚硬的肉棒,就在她细嫩光滑掌心滑动。
不是什么很强的刺激,但此时此地,别有一番情趣。就像是在玩什么睡眠奸的黄色游戏。
嗅着被窝中飘荡的温暖肉香,玩弄着她滑嫩白皙的柔软乳房,韩玉梁耐心十足地在她的手中抽送,用他最喜欢的方式,占据她最美的那部分。
不过,最后他还是守住了分寸,在畅快喷发的愉悦到来之前,抽身而出,去厕所完成了最后的程序,射在马桶中,随水冲走。
看着水涡带着那片白浊消失,韩玉梁默默站了一会儿,望向镜子。
里面那个人似乎有点陌生,但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看起来,好像比从前顺眼了许多。
他笑着在下巴那儿比划了一个八,关灯出门,过去翻出另一条被子,躺在薛蝉衣身边,闭目练功,直至倦意上涌,满足入睡。
隔天韩玉梁还是醒得早的那个,但为了表功,理所当然没起,就那么躺着等薛蝉衣的闹钟响。
做了讨好姑娘的事不叫她知道,无异于衣锦夜行。
不一会儿,《太阳照常升起》的熟悉旋律就回荡在卧室中。
薛蝉衣很利索地睁开眼,一边揉一边翻身下床。双腿一下子搁在韩玉梁肚子上,她才一愣,发现自己其实睡在里侧,床上还有一个男人。
她皱眉摇了摇头,抓过睡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说:“昨晚……唔……你是不是帮我……洗脚了?”
“嗯,泡热一些,方便我运功帮你疏通血络。”韩玉梁知道她半睡半醒期间的事儿没记住多少,微笑道,“你可能昨晚看见歹人,心里有些怕,叫我晚些走,我想横竖也是你的保镖,干脆不走了。没影响你睡眠吧?”
她快步走到立柜旁,打开门对着内镜看了看自己,一边迅速换上今天要穿的衣服,一边说:“没,睡得很好。就是好像……又做梦了。”
“噩梦?”
“记不清。模模糊糊的,说是噩梦……好像又有点奇怪。”她拿出一条新内裤,快步走进卫生间,“谢谢你陪我,你也去换衣服吧。”
察觉到了她隐藏在镇定下的羞赧,韩玉梁笑着答应,下楼换装。
出门后,薛蝉衣就迅速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走路飞快,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但吃早饭的时候,她把不喜欢的蛋黄挖出来,拨进了他的碗里。
“我记得你说你不挑食的啊。”
她微微一笑,“不挑,但我也有不想吃的东西。”
“好吧,我来者不拒。”韩玉梁笑道,筷子一夹,丢进嘴里。
薛蝉衣吃了一口蛋清,轻声说:“我就是忽然想试试……任性一下的感觉。”
“那,感觉如何?”
“还不坏。”她放下筷子,微笑,“我吃饱了。谢谢你。”
“早饭是你请的,该我谢你。”
她摇摇头,拿起毛茸茸的帽子戴上,“不,是我谢你。”
监控中也许拍到了什么,上午在医院,几个警察在薛蝉衣的科室给她做了笔录。作为经常和雪廊那帮人打交道、没事儿就要给纹身大汉挖弹头的大夫,她非常淡定地讲出了自己遇到的大部分事情……的虚构版本。
韩玉梁的存在被完全抹掉,看见警车停在楼下之后匆忙编造的谎话,马马虎虎还算能自圆其说,反正讲不清的地方就说不知道。
而且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大动干戈来绑架她。
成子萱请了假。
中午,韩玉梁从汪媚筠那儿得到想要的情报,知道车上还有一个死者就是那位同事护士后,转达给成子萱,请假就直接变成了辞职。
可让他和薛蝉衣都没想到的是,笔录做了,监控调了,警车起码来了七八辆,一女三男四个尸体,有枪有爆炸物,这么大阵仗的案子,竟然到了傍晚,就偃旗息鼓,从各个层面上,消失了。
拍到爆炸后燃烧车辆的视频被删除,提及此事的社交媒体账号很快消失,这天八点半薛蝉衣下班,叶春樱那边能搜集到的,就只剩下一些冷门本地论坛私下交流的蛛丝马迹。
韩玉梁都懒得让薛蝉衣打电话给警署问后续调查的问题,恐怕那边的立案记录,已经跟着成为泡影了。
繁重到异常的工作量,随时可以转院增加的手术,被掌控驱使的无关护士,都把疑点指向医疗系统的上层,可警署在其中的反常表现,又增添了一抹新的隐忧。
最关键的是,汪梅韵前脚调查到第一医院的黑历史,后脚绑架犯就再次行动,可见,那位大侦探的人脉中,恐怕就有对手的触角存在。
“蝉衣。”
“嗯?”低头吃面的女医生只能用鼻音表达。
“今天开始,只要你不进手术室和卫生间,就不要离开我的视线。”韩玉梁皱起眉,严肃道,“我觉得,事情很可能在升级。”
她咽下嘴里的面,推了推偶尔会戴一下的眼镜,带着几分戏谑说:“那么,你去卫生间的时候呢?”
不爱开玩笑的人忽然开个玩笑,熟人通常接不住茬。
他只好补充道:“那会儿你等在附近就好。”
“哦。”她点点头,看上去有点尴尬,“为什么忽然这么紧张?”
“等你告诉我噩梦的事,我就告诉你。”他笑了笑,逗弄回去。
“好吧,我整理好就说。”薛蝉衣叹了口气,加快速度吃面。
他趁机问了一些医院高层的事,记下资料发回后方,想看看,这条藤上到底结了多大的瓜。
要是摸下来发现超出想象,那么,第一时间带薛蝉衣回新扈,就是最佳选择。
民不与官斗这句古老的箴言背后,其实是权力的威名在闪耀。
华京不仅是一个特政区的中心城,也是东亚邦的实际行政中心,世界最有影响力的城市,没有之一。
在这个城市,服部宪刚一个副署长,就有能力撑起一个l-club的游戏,成为主办者。
权力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中的时候,武林义士还能结集刺杀,完成壮烈的反抗。
可如今随着社会的变革,权力从一顶冠冕,变成了一个铺开的网。
韩玉梁就算神功盖世,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局面,找不到线头的谜团,一样无计可施。这不是朝廷腐坏必定怪皇上的时代,他即使感到了权力的威胁,也必须找到罪魁祸首。
来之前他也不相信,薛蝉衣能招惹到什么厉害的人,说破天也就是谭朗的爸爸,一个特政区级别的副局长。
可现在,他意识到那个位置的人,能量远比他以为的要大。
因为那是一张网,彼此联结,纵横交错的网。动网上的一个点,就要连带一大片。
在薛蝉衣洗澡完,趴在床上享受按摩时,韩玉梁催促道:“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噩梦的事情整理好?”
她头埋在双臂之间,轻声说:“我正在整理。”
“有那么复杂?”
“不,我是在……整理我的心情。”
韩玉梁运力推压着她酸痛的肩背,柔声道:“昨晚的事,和今晚的事,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吧,对方没什么耐心了。我猜测,他们可能会改换目标。”
“嗯嗯……改换……目标?”她扭过头,几缕发丝斜挂在发红的面颊上,衬着她微微急促的鼻息,展现出这个年纪女性应有的诱惑一面。
他定了定神,道:“对,我想,他们可能会把绑架,变为刺杀。”
薛蝉衣把脸埋入手臂之间,闷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绑架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要杀我。韩玉梁,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除了工作,我好像别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恋人,没有好朋友,没有房子,没有车,没有多少存款,在你来之前……甚至连好好睡一觉的资格,也要丢了。”
“可这种生活方式,不是你自己选的么?”
“是。”她自嘲一样地笑了两声,“可这不妨碍我……觉得失败。”
察觉到了一种近似于自我放逐惩罚的情绪,韩玉梁把手按在她柔软的腰上,沉声道:“蝉衣,我认真问一句,你一直这么生活,是在为了什么事情……怪罪自己么?”
薛蝉衣安静地趴在那儿,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才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就是因为那个,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正发生过的,噩梦。”
韩玉梁没有追问,只是默默收起内力,没有再为她催发睡意。
“我由衷地希望,那永远只是个噩梦。”她趴着,面朝下,沉闷而缓慢地讲述,“我一直不肯说我到底梦见了什么,不是因为我矫情,还是因为我害怕。所有和手术台相关的事情,都让我害怕。医生这个职业,是我拥有的全部,既是我的生活,也是我的理想。我不能失去它,不然,我会和死掉一样痛苦。”
“我在新扈,本来已经很久都没做过那个噩梦了。直到,上次岛泽妈妈的案件,沈幽请我鉴定资料,让我看到了岛泽爸爸的尸体。”
“那不是正常捐献器官的遗体,那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为了压榨一个活人最后的价值,而进行的全面摘除。所有能用的器官都被取走了。肆无忌惮,根本不怕被人看出来什么。看见那样一具尸体,你知道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吗?”
韩玉梁没有回答。
他知道,薛蝉衣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在想,是谁给这个人做的手术。”
一段短暂的沉默。
“即使不用考虑供体的死活,即使科技发展大大延长了各种器官的保存时限,摘除手术也不是随便找谁来拿着手术刀就能做的。每一个那样的尸体,都必然会有一个和黑帮合作的医生。和我一样的,外科医生。”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出来,我做的噩梦到底是什么内容了吧。对,就是器官摘除手术。我在陈老师手下学习器官摘除手术的时候,经手过很多台。那时候的我,对一切能救人的手术都如饥似渴地学习,我只恨自己不能凭手和刀,切掉所有病灶。”
“跟着陈老师,和其他几个技艺娴熟的前辈,我得到了丰富的见习、实习机会,当过二助、一助,主刀。很多次我深夜被叫到医院,配合老师完成很紧急的移植手术,通常,我就是负责摘除的那个。”
“因为谭朗的事情烦心的那一阵,是我负责这种手术的最高峰。我感觉……就像全东亚的病患都在往这里集中一样。那时候我也疑惑过,为什么第一医院可以联络到这么多器官供体。但我太累了,也习惯性在按照老师和前辈们的安排去做,不想自己思考,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谭朗对我强奸未遂的那一次之后,我的工作受了一些影响。他爸爸级别挺高,在医学界人脉也很广。那一阵子,我经常被安排深更半夜的加急手术,补偿的休假还少得可怜。几个前辈算是照顾我,悄悄带我出飞刀手术,贴补家用。”
“那会儿,我的疑惑变得更深。为什么不知不觉,我能负责的其他手术种类变得很少,就总是在做器官摘除的一助或主刀。有些飞刀手术的环境,感觉根本就不适合移植,事后,我也见不到接受移植的病患。”
“疑虑一直发酵,我就想要稍微调查一下。正好那阵子有人举报,说第一医院亵渎尸体,偷取病患器官。可还没等我想到调查的办法,特别调查组,就进驻了第一医院。”
一段更长时间的沉默。
“就是那时,我相信,第一医院……有问题。因为,没有问题的地方,根本不需要……倾尽一切手段来掩盖。”她的声音变得干涩,充满了苦茶一样的味道,“如果第一医院有问题,那我做的手术,会不会也有问题?”
“从那之后,我就经常做噩梦。那年的深冬,我记得最清晰的一个梦,是我掏空了一个健康人的器官,交给了一群坏人,他们拿去卖钱,花天酒地,吃喝玩乐。被我掏空的人当然死了,连角膜都没了。他就那么睁着流血的眼睛看我,抓着我的手,让我去摸他空荡荡的腹部。”
“我就是这样主动要求调到新扈的。我想在那里赎罪,想认识一些能帮我的人,来查清楚,我到底有没有成为帮凶。”
“我如愿认识了雪廊的人,成了他们的下线之一。可直到今天,我也没敢提起让他们帮我调查的事。”
“我就是这么一个,懦弱的可怜虫。一个手上沾了血的,恶劣的,杀人犯。”
韩玉梁望着她,伸出手,把她拉起来,拽进了自己怀里。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哭,还是在这儿吧。”
第434章瑟瑟寒风
不知道是性格所致,还是年纪大的女人对情绪的控制能力会有大幅提升,薛蝉衣并没有让眼泪决堤太久,就渐渐平静下来。
韩玉梁知道这件事可能是她最脆弱的要害,肯打开心结倾诉一次已经不容易,指望她再回忆起什么细节线索,太强人所难。
所以他抱着薛蝉衣提供胸膛供她宣泄情绪的时候,在她背后拿出手机,将刚才的讲述中最关键的信息,发给了叶春樱。
调查的速度,他家小所长从不让他失望。薛蝉衣刚平静下来,他要的资料,就已经拿到。
陈问枢,现任华京第一医院副院长,器官移植手术的权威,薛蝉衣曾经跟着他学习,和他主管的科室大夫频繁合作。
不管当年涉案的黑医生是谁,往上追溯,都一定会和这人有关。
但是,陈问枢功成名就,名利双收,实在不像是会为了钱去涉足黑色产业的人。真正值得怀疑的,反而是他的关系网。
他跟谭为公是同窗好友,谭朗见了他,会亲亲热热喊一声叔叔。
谭朗能在第一医院肆无忌惮地以已婚身份缠着薛蝉衣不放,背后的靠山显然不只是那个好爸爸。
陈问枢,必定是那张网上的一个结。有了陈问枢和谭为公,就能拉出一条完整的线。
至于这条线到底能扯出谁,就不是他韩玉梁需要挂心的事儿了。
他还是更关心眼前这个褪去外壳后显得柔弱了许多的美女医生。
“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么?”他展臂拿来纸巾,递给薛蝉衣。
她擦擦泪,并腿斜坐在床上,唇角绽出平时常见的那种淡定微笑,“说出来,果然会好很多。你……不问我当年的事情吗?”
韩玉梁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不问,那些回忆是你的旧伤疤,我怎么舍得下刀子去挖。我是侦探,你已经说得够多,剩下的,我们自己去查。别再想了,好好休息。”
薛蝉衣低下头,手指轻轻拨弄着膝盖旁的睡衣下摆。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打算请假两天,调整心情。”
“好啊,你那么工作,我看着都觉得累。就是铁打的筋骨,也有扛不住的时候,休息一下吧。”
“嗯,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再……”她想尽力让自己的口吻显得平淡,但还是让他听出了几分羞涩,“好好谢谢你。”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笑着拉住她的手,“是我最喜欢的那种谢法么?”
薛蝉衣的手指在他掌心动了动,莞尔一笑,“嗯,我现在,也对那充满了期待。我忽然能明白,为什么她们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不舍得离开你。”
他正想调笑几句培养一下暧昧气氛,看看能不能今晚就把女医生正式办了,耳边就听到窗外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一长三短,按照应急培训手册的内容,是不需要紧急转移的危害等级。
他们同时拿起手机,看向这种警报必然伴随的群体通知。
薛蝉衣迅速看完,皱起眉,很有点惊讶地说:“咱们这附近的地热系统出现故障,正在临时转换燃气与电力供暖,这……我去把暖风开到最大。”
韩玉梁感到一丝不妙,看向窗外,“蝉衣,地热系统不管用的时候,外面温度会怎么样?”
“按照深冬的正常水平,这片地方的气温大概会迅速降到零下四、五十度。”她一边调整暖气出风口的温度,一边迅速回答,“故障面积不大的话,后备供暖应该可以很快衔接上。咱们这附近应该是电热。不过有点奇怪,我去与北方偏远地区的卫星城做过义诊,即使是那边也很重视地热系统的维护,就是停水停电也不敢停暖。”
韩玉梁看着窗外阴森森的街道,转身走到衣柜边,把里面所有防寒衣物都拿出来,丢到床上,“先别管暖风了,过来,找最厚的打扮,穿上。”
“在屋里穿?”薛蝉衣不解地看向他。
“对,马上穿,现在就穿!”直觉已经开始预警,他马上冲出卧室,下楼去取自己的衣服。
他刚刚拿起外套,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停电了。
果然如他所料,又是一场针对性极强的攻击。
一个佣兵组织做到这个地步,简直堪称疯狂。
这里是华京,人口稠密的世界第一中心城,大劫难期间人类最大的聚居地,在这样一个地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完全不顾后果了么?
他迅速在黑暗中换好衣服,仗着练出的夜眼,很快回到薛蝉衣身边。
她还算镇定,听到他进来,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又是来找我的,对吗?”
“不一定。”韩玉梁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轻声道,“也可能是来找我的。”
她抓住他的手指捏了一下,表达不满,“找你干什么。”
“因为我托人查当年的事儿了。第一医院的黑历史被打听,可能触动了他们什么神经吧。”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迅速发了一条信息给汪梅韵,提醒她注意安全,调查黑医生的事情可能已经败露了,留心人脉中的内鬼。
信息刚发完,窗外就忽然响起了极其尖细高亢的声音。
薛蝉衣看起来还好,韩玉梁却因为内功深厚耳力远超常人而头昏脑涨,急忙运气抵御。
跟着,他神情一变,一个箭步冲向窗边,扯开帘子。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掌按住玻璃,就听啪嚓一声,整面窗子都瞬间碎裂开来。
夹胶钢化玻璃尚能保存完整形状,但里外温度差距过大,气流一带,碎裂玻璃全部向外掉落下去。
伴随着冲入的凛冽寒风,韩玉梁清楚地听到其他住户的愤怒叫骂。
没有地热,没有电暖,还被拆掉了玻璃,那帮佣兵,这是要发动恐怖袭击么?
所有玻璃都被震碎,屋中的温度转瞬就跌破了冰点。
薛蝉衣已经尽快穿好了所有衣物,依然冻得瑟瑟发抖,面色铁青。
她快步走到屋角,掀起应急面板,想要打开地下设施通道下去避难。可没想到,应急电源也被切断,整个高档小区,都被孤立在了如刀寒风之中。
这还是韩玉梁第一次看到,不被防御的深冬在城市肆虐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窗外已经传来了不知哪家的凄厉求救声:“救人啊!有人要被冻死了!救命!救命啊——!”
啪!
床头柜上装着温水的玻璃壶炸裂开来。
薛蝉衣搓着双手,颤声说:“咱们……不离开的话,会冻死的。”
习惯生活在地热系统存在的环境中,抵御普通寒风的衣物,在真正的深冬扑面而来时,比裸身也好不了多少。
韩玉梁摇摇头,过去拉住她的手,用刚猛真气帮她暖身,道:“外面一定有埋伏在等着。”
话音未落,漆黑的夜幕下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
惊恐的尖叫从院中响起。
砰!
又是一枪。
先前的尖叫声瞬间消失。
韩玉梁在窗边探头一望,下面坚硬的路面上,倒下了两个人影,温热的血才喷溅出来,就冻硬在地上。
他从枪声能估算出狙击手的位置,可他没办法行动。
薛蝉衣发现了自己正在拖累他,毅然将手一甩,捡起床上的各种棉服羽绒服防寒服,一层层套在身上,抓起被子,把自己虫子一样卷住,“你去,不用管我。几个小时我也冻不死。不能再有人被枪杀了。”
“我不光担心这个,也怕这是调虎离山。”韩玉梁皱眉思忖,道,“对方连你身边的护士都能算计,不可能不知道你的住处。”
薛蝉衣马上说:“不要紧,你带我一起出去,破开对面的门,我去那家躲着。那家没住人。”
砰!外面又传来了枪响。
韩玉梁拿出手机看一眼,发现信号都已经中断,知道今晚若不出击,此事必定无法善了,便点点头,把裹成一团保暖的薛蝉衣抱起,如她所说,破开对面房门,悄悄放入没有窗户的副卫生间里,留了一股真气给她暖身。
“我等你。你也一定注意安全。对面用的枪防弹衣也扛不住,千万别受伤。”
他略一颔首,压下满腔怒火,道:“你锁好门,不听到我的声音,决不要开。”
“嗯。”
安顿好薛蝉衣,韩玉梁闪身出门,却并未离开楼栋,而是向楼顶冲去。
楼道里可以闻到焚烧东西的焦糊味,看来不敢逃出去的住户已经在设法自救。
他原本的打算是拖延时间。
这么大阵仗的行动,在华京这种地方绝不可能持续太久。现在恐怕各路抢险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就算有上层帮忙延迟,在这种人人都可能有关系的城市,也绝对压不住太久。
而且地热系统是位于深冬范围内所有城市的重大命脉,还因为大劫难特殊环境影响的关系,成为几乎所有聚居地的标配,从智力型强化适格者发明设计出来至今,年年都在完善进化,每个冬天之前都要进行巨量维护,敢在这上面动手脚,也绝不敢破坏太严重。
否则一旦引起局部恐慌,进一步引发居民对地热系统的不信任,后果没人担待得起。
所以袭击者能停留的时间,最多也超不过一小时。
而冻死一个人,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即便住户在家大都穿得很单薄,从停电那一刻才开始找衣服,也绝对来得及在冻死前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像薛蝉衣那样。
这么一想,对方肯定还要有后续手段,来应对薛蝉衣不出门才行……
韩玉梁一边思考着这个,一边打开铁门悄悄来到天台。他还没把门关上,楼栋忽然猛的震了一下。
他展开轻功闪到楼边飞快探头一望,薛蝉衣的住处,竟然已经被炸破了半面墙。
他定了定神,知道此刻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个隐藏在对面楼顶的狙击手。很有可能,那家伙还是伤了许婷的罪魁祸首。
捏紧拳头,韩玉梁猫腰窜出,在天台之间无声无息纵跃起落,不过几十秒,就已悄悄绕到了狙击手的侧面。
那家伙穿着白色迷彩蹲在天台边缘,黑沉沉的支架上摆着一支巨大的狙击枪,正用夜视仪仔细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狙击手的旁边还有一个帮忙警戒的,戴着很专业的夜视头盔,抱着一杆步枪,来回扫视。
韩玉梁想了想之前接触过的两家佣兵组织的办事风格,判断,这应该是更像军队作风的血乌鸦。
天火的手下,更像是纪律森严的帮派,也没有这么多明显的军用装备。
曾经跟着汪媚筠、沈幽捣毁血乌鸦藏身地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像是拆了一个军队的小据点。
为了不被发现,韩玉梁额外绕了半圈,从后侧距离较近的高处天台,在远端轻轻落下。
以他的轻功,踏雪无痕都不是难事,更别说只是让两个当代佣兵听不到他接近的声音而已。
很快,他就到了那两人的背后。
他存心要让这帮人的幕后主使不好掩饰,一掌打出,震碎警戒那人后心,直接将尸体从楼边打了下去,连着一身装备一起,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跟着他一脚踏断狙击手小腿,拳头砸下,将夜视仪打到嵌进脸面,揪着领子往后一扔,站在狙击枪后,瞄向那两个拿武器守在唯一出口的佣兵。
砰!
一个脑袋西瓜般碎裂,泼开一片猩红碎冰。
另一个佣兵这才发现不对,对着手腕大吼大叫,猫腰就往最近的楼道跑。
砰!
韩玉梁枪法略差,这一发只打中了大腿。
但是没有关系,拖着一条腿爬的目标,就要好瞄得多。
砰!
解决完视野内可见的佣兵,韩玉梁转身走向惨叫扭动的那个狙击手,先一脚踩碎他另一边小腿,灭烟头一样左右一拧,才捏着脖子把他举起来,冷冷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你交代,我就给你个痛快。”
那家伙吐出一串听不懂的外语,唯一他知道意思的,就是重复了好几遍的fuck。
“要么没活口,要么听不懂。最近手风真是不顺。”韩玉梁悻悻嘟囔一句,把狙击手丢在地上,一脚一脚踩断四肢,等他喊得嗓子都哑了,才一腿把他踢下楼去。
上到最高点,他四下巡视一圈,确定没再有漏网之鱼,松了口气。
沿着侧面攀爬而下,他溜边回到楼中,找出薛蝉衣,道:“人都解决了,还有没有增援不清楚。此地不宜久留,把外面这些脱了,我拉着你,咱们这就走。”
薛蝉衣点点头,迅速脱到不妨碍行动的厚度,跟着他往外跑去。
正门还是有点危险,韩玉梁估算一下,带她跑到远离正门的角落,把她打横抱起,运功起跳,掠过高墙,稳稳落在外面。
放眼望去,清冷漆黑范围着实不小,不过远处已经能听到呜呜的警笛声。
从灯光判断一下距离,韩玉梁本打算带着薛蝉衣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转念一想,又有点气闷,忍不住道:“你说,你这阵子的工作安排正常么?”
“啊?”薛蝉衣一愣,哈出一口白气,化作冰粉,簌簌落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怀疑把你叫来这边干活儿的那个人,可能和对手是一伙儿的。”
她马上斩钉截铁否定,“不可能。赵院长绝对不是那种人。而且,她很忙,我来之后的工作安排,是几位副院长安排,主要由分管医疗的李院长负责。”
韩玉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已经恢复,应该离开了最危险的地区,就放缓步速,仍沿着最暗的边缘前进,道:“那副院长中,有谁跟你以前第一医院的同事比较熟么?”
原本他不想让薛蝉衣回想伤心事,可眼前对方都把武器架上门了,再瞻前顾后可不行。
薛蝉衣停下步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扑面而来的瑟瑟寒风冻硬了似的。
“李院长……”她迟疑了一下,抬起手套拍掉嘴边的冰渣,“以前是第一医院心外的主任。”
呜呜呜……
奇妙的震动声从地下传来,悠长,沉闷,仿佛一个闷在被子里哭泣的小孩。
手机震动着发来公告,信号恢复,地热系统也已经开始正常工作。
气温骤降形成的小范围霜霰,消失了。
薛蝉衣长长呼出口气,细小的水滴终于飞到较远的地方才形成冰粒,纷纷扬扬落下。
几处小区的电力恢复供应,路边的街灯闪烁了几下,亮起。
大都市的绚烂繁华中被临时挖出的空洞,正在被高效迅速地填补。
她站在原地张望了一圈,忽然发现,这诺大的城市,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就像是,一个只需要负责在手术室里认真工作,机器般切割的傀儡。
她忽然很怀念新扈,怀念那个挖了弹头后千恩万谢,一边鞠躬一边把小弟的烟拍到地上破口大骂的纹身青年;怀念那个拎着一篮子鸡蛋等在手术室门外,想给红包给不起急得直哭的黝黑妇女;怀念小小的诊所里喋喋不休想要给她介绍男朋友的大叔大妈;怀念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仿佛一只欢快小鸟的葛丁儿。
那里还有一直崇拜她的叶春樱,一直维持着黑街秩序的雪廊,和一个新崛起的,一身神秘能力的清道夫——韩玉梁。
哈啾!
温度变化似乎太剧烈了,她松松领口,打了个很秀气的喷嚏。
零下十度左右依然很冷,但比起零下四、五十度,就显得温暖如春。
她以前一直以为黑街才是那个零下四、五十度的地方。
原来,她一直都搞错了。
周围的温度渐渐恢复到正常冬天的水平,韩玉梁放开她的手,不再用内力供暖,柔声问道:“蝉衣,想好了么,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薛蝉衣望向医院那边,拿出手机,取下保暖套,“稍等,我打个电话。”
通讯音响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一个有点焦虑的男人声音:“喂,是小薛吗?”
“嗯,李院长,是我。我这边出了点事,您给我安排的住处,被不知道什么人破坏了。警察正在调查取证,我躲出来后,不知道该去哪儿。您能帮帮我吗?”
“啊哟,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呀。嘶……那这样,你手机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叫人去接你,不要急,不要慌,就在原地等我。”
“好,李院长,麻烦您了。”
薛蝉衣挂断手机,发了一个定位过去,跟着抓住韩玉梁的手扯了扯,“来,带着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看这儿。”
他心领神会,微微一笑,单手抱住她腾身而起,猿猴般在各种建筑外壁上借力,转眼间就到了附近一座商场的天台上,往下窥探,高度正合适。
而且,手机定位也不会离开。
松开搂紧他的胳膊,薛蝉衣小心翼翼在边缘找了一个安全的位置,蹲下,小声说:“我以前从来不玩过山车之类危险的游乐设施。”
“嗯?”
“以后也许我会考虑一下。”她笑了笑,“还真是挺刺激的。”
他也笑了起来,抱住她在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不用以后,过会儿下去,就比过山车还刺激。”
“那,允许我尖叫吗?”
“最好不要。”
“好吧,我看来还是应该选择过山车。”
韩玉梁进入观察位置,笑道:“尖叫很重要么?”
薛蝉衣趴在天台边缘,吹着冷飕飕的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他们玩的时候都在叫。”
“我就不会叫。”
“那我玩的时候,你如果有空,陪我一起去吧。”
“这算是约会么?”
“算吧。”她微微歪头,一贯理性淡定的表情,难得一见的添了几分柔美的娇媚,“可以吗?”
韩玉梁望着下面,笑道:“当然可以。我也挺感兴趣。”
“到时候,我会好好尖叫的。”
“这个需要我陪你么?”
“不用了,你陪我坐就好。帮我听听,我尖叫得疯不疯。”
“乐意效劳。我还挺想知道,你那时候是什么样子。”
薛蝉衣拉了拉领口,看向他为她挡住大半寒风的身躯,“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没关系,我喜欢看女人尖叫的样子。”
她笑了,“你这应该是在双关吧?”
“哟,我这么说,是不是可以被算成性骚扰了。”
“我还以为你这样恨不得把色狼两个字写在脑门的男人,应该不在乎这个。”薛蝉衣扭开视线,看向下方,“而且,会引起冒犯感才算性骚扰。那么这次可以不算。”
“算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好处么?”他笑道,都不想再看下面,只盯着她冻红后显得有些羞涩的脸。
本以为还能闲聊一会儿,毕竟她难得进入一次话多的状态。
但她往回缩了缩,小声说:“来车了。”
第435章顺藤砸瓜
地热系统损坏才刚结束,这边也不是什么夜生活丰富的地区,那辆缓缓开过来的黑色轿车,自然显得可疑至极。
韩玉梁冷笑一声,道:“这么快就到了,那个李院长,肯定有问题。”
薛蝉衣拿出已经开了静音的手机,看向通讯界面,靠着护栏离开了边缘。
韩玉梁也缩回大半个脑袋,观察着那辆速度慢得不寻常的车。
车缓缓驶过,不一会儿,调头,又缓缓开了回来。
很明显,车内利用了通讯软件提供的定位进行导航。
按照定位,薛蝉衣此刻应该就在已关闭的商场朝向街道一侧才对。
车停在了路边,一个男人匆匆从后排下来,翻过栏杆,看向通往地下停车场的下坡,跟着扭头大喊:“没有,没人。”
车内大概是有人打了电话,薛蝉衣这儿很快接到了李院长的电话。
她摁下拒绝,换成工作用的通讯软件发送信息过去:“李院长,我这边好冷,不能露出耳朵了,打字说吧。”
那边发来了语音。
她点击转换成文字,不发出一点声音。
“你在哪儿?”
“我在定位这里等你说的人呢。这么快就到了?”
“对,我正好附近有朋友。他们过去了,说没看到你啊。”
“我就在这边啊,离咱们医院不远的马尔斯商厦,我再给你个即时定位。”
“哎?这个怪了。他们导航过去的,怎么找不到你呢。”
薛蝉衣对着屏幕微微一笑,发送:“是不是软件导航故障了?咱们工作通讯这个软件有很多小bug,这样,李院长,你给我一个你的定位,我导航模拟一下,看看是不是触发bug了。”
“你们这年轻人的东西就是麻烦。等等,我发一下你看看。”
她等了几秒,迅速把李院长家的位置截图保存,然后回复:“没有问题,是不是你朋友没来啊?”
“我打电话问问。”
薛蝉衣收起手机,凑到韩玉梁耳边小声问:“车里的人确实有问题吗?”
他目力比她好得多,点头道:“嗯,都不是一般人。刚才下来那个身上带着枪。”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当面问问李院长了。下面那辆车,怎么办?”
“我来处理吧。”韩玉梁现在只要一想起这帮人就会回忆起许婷的腿,想起她平安夜做爱都要小心旧伤复发的可怜样子。
这会儿袁淑娴的手下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有那么大的杀气。
探头忘了一眼,那辆车还没动,估计正在激烈的讨论为什么即时定位明明就在附近怎么找不到人的问题,他冷笑着转身走到天台通道的铁门前,略一打量,抬手运功,将四边震断,掌心一吸,取了下来。
拎着那沉重铁门回到边缘,他垂目望了一眼,道:“李院长家远吗?”
薛蝉衣看一眼导航,“十公里多一点,在华京不算远。”
“不过万米,那就不用抢他们的车了。”韩玉梁笑了笑,道,“扭头,别看。”
她反而把头探了出去,平静地说:“你在小看我的心理素质。”
“好吧,我道歉。”他说着,心中算好距离,双臂运足真气,猛地一抛。
那沉重的铁门在空中转了两圈,呼啸落下。
这商场不算大,在华京算是很不起眼的那种,但天台起码也有近四十米高。
这扇门板,无疑就是车中人的鬼门关。
砰——!
整条街停着的车都响起了警报。
薛蝉衣深呼吸了两次,把视线从被压扁的轿车上挪开,对韩玉梁露出一个证明自己没受到太大冲击的微笑,说:“走吧,该出发了。”
韩玉梁记下导航位置,说:“手机关了吧。对了,光凭这个定位,咱们找得到李院长家吗?”
“找得到。”薛蝉衣很自信地说,“工作群中有他的紧急联系地址,我不知道他在不在家,也不知道那边该怎么走,才骗了个导航。”
“好,那,咱们准备出发。”
看着张开双臂的韩玉梁,她想了想,说:“下去的时候更危险,是不是背着我更安全一些?”
“不用,这附近的建筑修得怪模怪样,可以借力的地方多的是,背着,我怕你半截手软撒开。”他笑道,“怎么,不好意思了?”
“不是。”她摇摇头,过来让他抱住,“就是对自己忍耐尖叫的能力稍微有点没信心。”
“那你可以闭上眼。”
“我拒绝。”她反而把眼睛睁大,微笑着说,“这种机会,可比过山车难得多了。”
“如果忍不住要叫,就闭上。这样可以么?”
她点点头,“可以,来吧。”
能感觉到,她并非对高处无所畏惧,韩玉梁才踏上边缘,怀中的身子就微微战栗了一下。
但直到他双足踏上地面,稳稳落在旁边的小道中,她都没闭眼,也没有发出超过喘息的声音。
“做医生还能锻炼胆子么?”
她扶着他的胳膊,等腿软恢复,才站直身子,浅笑说:“不,但做手术可以。”
“做手术的好处还有什么?感觉你特别钟爱这一行。”
“嗯……硬要说的话,还有一样。”
“哪一样?”
“在你看过我之前,我就彻彻底底看过你了。”她捏了捏他袖管中的胳膊,“从解剖学的角度,你的身体很美。”
“听着跟你打算剖了我一样……”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加快脚步。不久,在路边找到了一批方便出行的公共电单车。
韩玉梁拿出工作号码支付押金解锁,带着薛蝉衣走小道往李院长家迅速赶去。
夜长梦多,这边的一车佣兵绝对没可能再回话了,薛蝉衣的手机一关,还不知道那位李院长会是什么反应。
早点去把他堵在家里,才能早点安心。
那边小区颇为高档,安保也挺严,直接进门要过保安那一关,韩玉梁便把电车找了个附近的存放点退还,带着薛蝉衣绕到楼间墙边,搂着她一跃而入。
她张望一下楼号,带路迅速找到位置,看着楼栋门口的密码锁,皱眉说:“怎么办?直接呼叫他开门?”
韩玉梁摇摇头,拿出口罩、防风镜,拉起帽子,“我来吧,这种活儿我是专业的。不过……你还上去么?”
薛蝉衣抬眼望着楼上的灯光,“去,不当面问清楚他,我恐怕又要睡不好觉。”
“你想好了?咱们要做的事,可是能被算作入室行凶的。”
“嗯,哪怕今后只能永远在新扈躲着,当一个没工资的黑医生,我也认了。”她脸上浮现出一股明显的决绝,“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之前更糟了。”
“好,那等我,一会儿门开了,你就上去。”他不再徒劳劝说,瞄一眼楼层,展开壁虎游墙的轻功,飞快往上窜去。
来的路上他大致了解了一下李院长的情况。
简单地说,李院长之前遇到了他这个年纪略有点成就、成就又不是很大的部分男人最期盼的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被挖角过来当副院长,主管医疗,有了钱还有了地位,糟糠之妻一病不起下了灵堂,这阵子同时吊着好几个年轻姑娘,快快活活做风流鳏夫。
他儿女都在外上学,韩玉梁也就没太顾忌,寻思家里应当没别人,就从关了灯的卧室那边,弄开一扇窗户,悄悄钻了进去。
客厅那边亮着灯,李院长估计还在因为薛蝉衣的事情焦头烂额呢。
他就喜欢这种安保严格的小区,大都不安防盗护栏,省了他不少真气。
没想到刚一落地,就发现床上被子鼓鼓囊囊,外面露着一段嫩藕似的胳膊,冷风进来带起帘子一吹,就听到一声哼唧:“怎么回事……好冷啊……”
韩玉梁回手关窗,一个箭步蹿到床边,低头一看,好像是张在医院见过的脸,从年纪来看,八成是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护士。
看这模样,加上枕头边斜躺着的奶罩裤衩,小护士多半晚上在副院长这儿加班了。
韩玉梁心道一声辛苦,一指点过去将她弄晕,这才屏气凝神,往外走去。
外面已经能听到李院长无奈万分的声音,正在跟谁打电话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咋回事喔,我收到了啥,就给你发了啥,她这会儿去了哪里,我咋个晓得嘛。”
“哎哟哟,这已经大半夜咯,我去找,我去找个鬼哦。小姜还在我家睡着嘞,正欢实的时候被你们捣了乱,这都多久了还没个完,我之后又要加班咯,当我天天有空嘛?”
“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不是都说咯,她电话关机啦。我还想问,是不是你的人把她带走了呢。”
“行行行,老样子,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老晚咯,你就叫我睡吧。我这个年纪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喽。”
李院长摇摇头,挂断电话,叹了口气,垂手摸摸裤裆,打了个呵欠,转身,跟着愣住,抬起眼,看向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韩玉梁。
“李志成,对吗?”韩玉梁一掌卡住他的脖子,将他举起顶在对面墙上,拿过他的手机,塞进口袋,“刚才跟谁电话呢?”
紧张的中年男人脸庞涨得通红,艰难地说:“你……咋……进来的?”
“你这种狗窝,还挡不住我。”他看一眼玄关门禁,拎着李志成走过去,摁下解锁。
一梯一户的大平层,薛蝉衣倒是不太担心遇到别人。
看到门禁屏幕上出现薛蝉衣的身影,李志成的脸霎时间苍白如纸,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油津津的脑门上滚落。
“猜出我是谁了么?”韩玉梁打开房门留给薛蝉衣,转身把他拎到沙发边,往上面一扔,抬脚踩在他身旁,低头笑道,“我知道你正是最不舍得死的时候,聪明点,你知道该怎么做。”
“谭朗。”李志成的眼睛往进门的薛蝉衣身上瞟了一下,举起双手,乖乖地说,“是谭朗那个死鳖孙找我的,我就是按他说的帮帮忙,别的我啥都不知道。”
薛蝉衣戴着一次性手套把门关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韩玉梁等她过来拉出凳子坐下,才沉声问道:“谭朗都让你帮他什么了?”
“都是些小事,真的都是些小事。我也是知道,他那时候喜欢薛大夫,还闹出了不小的事。我以为他还没死心,他毕竟是我老领导的儿子嘛,一些小事,帮帮也没啥呀。”
韩玉梁最烦这种讲了一堆没屁用的说话方式,一脚踩在他裤裆上,冷冷道:“说重点,你都帮了他什么。受害人可就在这儿呢,你有一句不老实,屋里那个小护士,你这辈子也别想肏了。”
“真的没帮啥。就是,就是薛大夫技术好,又肯吃苦,叫她稍微多工作一些。你看,这也是对她的锻炼嘛。我看她干得很好哇,这要在第一医院,可以评个优秀榜的呀。有几次,小谭那边说安排转院做手术,这也是病人对薛大夫的信任嘛,于情于理,我都不好拒绝的呀。你说是不是?啊,小薛,你说是不是?”
薛蝉衣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满眼失望。
韩玉梁冷笑一声,脚下加力。
被压迫的生殖系统诚实地把危机转达给大脑,表示如果再不老实交代就要字面意思上的玉碎。
李志成哭丧着脸说:“别的真没啥了,小谭……谭朗,他还想知道薛大夫每天都在干啥,在哪个地方,我就……一有小薛的消息,就跟他报一声。这个也不麻烦嘛,小薛平常生活很规律,呐,住处都是我安排咧,除了医院就是那里,我平时不用报告啥的。”
薛蝉衣叹了口气,清清嗓子,问:“你知道谭朗为什么要针对我吗?”
“他不是喜欢你嘛,他一直说要把你……把你日到嘛,男人都是这样的贱骨头啊,你没叫他日到,他就一直惦记着咯。”
薛蝉衣摇摇头,“我有朋友说,谭朗早有了新欢,他老婆都去人家单位闹过。李院长,我对你一直尊敬有加。我不想伤害你。但你也知道,我在的新扈,治安不是很好。为了自保,我也交了一些不是很在乎法律的朋友。他们打算对你做什么,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韩玉梁阴笑两声,脚跟继续往下踩。
李志成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双手捂着胯下,颤声说:“不是这个……那还能是啥啊。他小谭也没告诉我啊。这……这这这都是些人情小事,哪个会问得那么清楚哇。”
韩玉梁弯腰凑近,摘下护目镜,目光炯炯透出浓烈杀气,冷冷道:“那你刚才电话里,说他的人,那是些什么人?”
李志成的舌头飞快的舔了一下肥厚的嘴唇,眼神飘忽了几秒,咬了咬牙,说:“小谭这个人,本事很大,路子很野,他总能找到奇奇怪怪的人给他帮忙。不瞒你们说,我之前……有些事情也是他帮忙处理的。没有他,我别说是副院长,可能连医生都做不得咯。”
薛蝉衣眼前一亮,看向韩玉梁。
韩玉梁点点头,厉声问道:“谭朗帮你处理过什么事?”
李志成一愣,“这……这个……这个和小薛……没什么关系吧?”
薛蝉衣摇了摇头,“李院长,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在第一医院,你是最早一批拿到器官移植资格的医生之一吧?我还给你当过一助。”
他急喘起来,没有说话。
她打量了一下房间,“这房子地段这么好,在华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不便宜吧?”
李志成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我之前手术做得多,飞刀也跑了不少,还是……小有一些钞票的。”
“医疗事故的记录我请朋友查过。”薛蝉衣平静地说,“第一医院的确跟病人私了过,但里面没有你。除了医疗事故,还有什么问题,你需要让谭朗帮你掩盖呢?”
“我……我……急着赚钱,稍微,稍微吃了一些……回扣。”
“第一医院老资历的大夫起码有一半在吃回扣,拿红包。”她缓缓摇了摇头,“掩盖那种事,也不需要靠谭朗。李院长,我就是大夫,你撒谎,骗不了我的。”
“我……我……”
韩玉梁狞笑道:“你不说也好,反正还有谭朗这个靶子,我弄死你再去找他,他还年轻呢,估计没你这么不怕死。屋里那个小妞既然你无福享受了,你死之前,我就当你的面找找乐子,也算是给你的断头饭了。怎么样?”
“别、别,有话……有话好好说。小姜……你要是喜欢,拿去玩玩,我不说啥,我没意见,我真没意见。可我……我真的不想死啊……我能说的都说啦。”
薛蝉衣站起来,叹了口气,“算了,他不想说,我走了。我去下面等你。小姜是无辜的,你泄欲后,还是留她一命吧。”
“哼哼哼,那要看她伺候本大爷伺候得舒服不舒服了。”韩玉梁拍拍李志成的脸,“行。不问了,今晚就到这儿。一会儿看场活春宫,算是送你上路。”
“杀人……杀人可是……死罪……”李志成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汗流到眼睛里,刺激得他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薛蝉衣淡淡地说:“他是黑街的清道夫。犯死罪,是他们的日常工作。我很感谢有他们存在,不然,对你这样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见,李院长。不对,应该说,永别了,李志成。”
“我说!”李志成嘶哑地哭喊出来,“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别杀我,别杀我……”
薛蝉衣拿出手机,默默开启录音,回来坐下,“说吧,你跟谭朗到底都干了什么。”
“小谭没有,他爸爸聪明着呐。不会让他掺和进来。他技术也不行,干了七、八年一线,技术还不如你刚进医院的时候。干那个活儿,接触的都是不要命的,拎着脑袋赚钱,哪那么容易。贼船呐,上去容易,下来就难咯。”
掺杂着不着边际的习惯性废话,李志成面如死灰地交代了他曾经在第一医院做过的事。
别说薛蝉衣听得神情紧绷,韩玉梁都禁不住隐隐心惊。
在叶春樱、薛蝉衣这样的大夫忙得不可开交救死扶伤的时候,李志成这样的医生,却已经不满足于将病人的痊愈当作商品,而是盯上了更值钱的人体器官。
对急需移植的病患来说,符合要求的器官千金难求,许多人不惜倾家荡产来买。
而随着强化适格者在大劫难期间研发的一些科技逐步解禁民用,许多原本配型要求极高的、保存难度极大的器官,都放宽了使用条件。
网上就有段子调侃说,以前卖肾买手机还需要等配型,现在卖肾买手机找到敢收的中介就ok。
大富之家可以用钱从工农区砸来健康的合适内脏,而舍得出钱又不够有钱,还没有门路的病患,就形成了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
年轻健康的器官,永远供不应求。
就像赌徒会从几块钱输赢一直玩到倾家荡产一样,李志成踩进水里,就再也无法回头,只能越走越深。
最开始,他只是帮忙说服一些绝症患者通过他的渠道卖出健康器官,从中抽水。
渐渐地,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不肯卖但没有知识和能力保护遗体的病人身上。
最后,他不由自主地踏上了最大的贼船,因为被拿住把柄,而成为器官贩卖组织的黑医。
包括李志成在内的几名外科医生勾结到一起,于第一医院搭建起了一个高效的器官处理渠道。
不知多少被绑架的、胁迫的、欠债的健康人,带着伪造的病历随夜幕而来,像个正常的遗体捐献者一样被送入手术室,最后,成了一具掏空的尸体,消失于这个世界。
而等在手术室外伪装家属的人,和手术室里冷漠下刀的人,就这样填满了带血的腰包。
薛蝉衣知道,李志成并没把全部的实话都讲出来,但这如同会议发言一样的冗长陈述让她录到手机快要没电,心里也烦躁异常。
种种细节,她实在没精力追问。
于是,她收起手机,只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李院长,当年我跟着你们学器官移植手术的时候,有没有被你们蒙骗着参与过……那样的事情?”
李志成虚脱一样瘫软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说:“我不知道,我又没怎么带你。到后来……我只顾得了自己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小谭那阵子很恼火,他一直扬言要毁了你。万一有人巴结他,坑你去做,也不是没得可能。具体有没有,你去问他咯。”
第436章渐渐看清的网
依韩玉梁的意思,李志成这种人根本没有留一条命的必要——在手术室中相当于亲手杀过人,交代的时候还他妈废话那么多,听得他脑仁疼。
他都怀疑这老王八蛋上床前都要给小护士念段经。
但薛蝉衣觉得录音拿到,还从他家电脑上复制了一大堆账户上的金钱往来记录,证据不少,最好还是能遵守约定,给他一个到监狱里反省的机会。
于是韩玉梁就把他扒光了扔去小护士旁边,拿出手机让他摆各种姿势拍了一堆照片,再将他打晕。
等离开李志成家,翻墙出去,走到僻静处,薛蝉衣忽然像是失去力气一样靠在了韩玉梁的身上。
他赶忙抬手运气一试,发现她体内并无异常,皱眉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
她抱紧他,勉强站稳,低着头小声说:“我其实一直都有预感,噩梦不是假的。我……已经是个……亲手杀过人的医生了。”
韩玉梁扶住她,微笑道:“你跟雪廊那么熟,难道不认识森长定?”
薛蝉衣皱起眉,“他主要职业是杀手,业余救人。我可不能和他比。”
“不知者不罪,我相信,你每次进手术,都绝不是为了杀人。”他柔声道,“我在医院陪你也有几天了,你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世界很大,我不敢说得那么绝对。但我见过的医生里,你绝对是最好的那一个。”
“韩玉梁,你真的很会哄女人。”
“不,我只是爱说老实话而已。蝉衣,虽然对别人我总是知了壳、知了壳的叫你,可我知道,你绝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你比你的名字坚强得多。就算你真的被巴结谭朗的黑医生陷害,参与过器官摘除贩卖的手术,那也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
“被人欺骗犯罪也是犯罪,可以酌情减刑而已。”她的口吻轻松了一些,“我不久前才查了。”
“你是准备去自首?”他半开玩笑地顺着她的话头问道。
“我不知道。”她叹了口气,“我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但这次……我很迷茫。”
“那我来帮你拿个主意。”韩玉梁捧起她的脸,望着她道,“薛蝉衣大夫,医术精湛,心地善良,将这样的医生扔进监狱简直是世界的损失,人类的耻辱,本清道夫宣判,罚你继续从医救人,一直干到退休为止。不准不接受,我这儿拒绝上诉。”
薛蝉衣微微仰头看着他,淡色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嗯,我接受。不上诉。”
“我可以判你没事儿陪我几夜么?我会温柔待你的。”
她挽住他的胳膊,踩着冷冰冰的人行道,微笑着说:“好,我接受,不上诉。”
“喂。你这样,我可要忍不住判你点更过分的了啊。”
她深吸口气,靠向他,轻声说:“什么都好,我接受,不上诉。”
戏言之后,摆在眼前的还有凉飕飕的夜风与现实。
他们回去住处那边晃了一圈,并不意外,现场连警戒线都没拉,只有几家本地自媒体说起了供热异常期间有人爆料的枪声和火光,但都被干脆利索地打为谣言。
破烂的墙上,贴了一张燃气爆炸等待维修的通告。
那辆被砸扁的车,和死掉的佣兵,理所当然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至于此前无辜的死者要如何掩盖,不外乎钱和权而已。
人命,从来都是有价的。
“我困了。”没什么非收拾不可的行李,薛蝉衣毫无眷恋地离开住处,坐在公共电车的后座,抓着韩玉梁背后的衣服,“今晚住哪儿?”
“医院对面那个酒店?你明早还要上班不是。”
“不用了。刚才复制证据的时候,我登陆李院长的工作号,批准了我自己用手机发的辞职报告。我在医疗系统的关系,明天就转回新扈社区诊所了。”
“我还在等你调休,你倒好,直接辞职了。”
“诊所那边顶班的医生办手续怎么也要三、四天,就算是我的假期吧。”
韩玉梁带着她拐入远离医院的方向,笑道:“那要不要去游乐场,把过山车的约定干脆兑现了。免得以后我忙,想不起来。”
“没关系。你想不起来,我自己去也可以。我知道你的情况,不勉强。”薛蝉衣拍了拍他的肩,说,“第一医院北边有不少旅馆,咱们到那边住吧。”
“你打算查李志成说的那几个医生?”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我想查别人。”
“谁?谭朗?”
“嗯,那边离卫管部门办公的地方也不远。除了谭朗和他爸爸之外,我还在怀疑一个人……”薛蝉衣不是很愿意说似的停顿了一会儿,“我想私下见见陈问枢,就是,我最早实操器官摘除手术的老师。”
没说自己已经托叶春樱继续深挖,韩玉梁应道:“好,你有决心,我就陪你查到底。不过为防万一,之前拿到的证据,一会儿到了住处你先给我,我发回去。”
“嗯。”
华京这座城市,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外来者,它有多么庞大。
把第一辆电车开到趴窝,韩玉梁推着找到下一辆,又开到掉了一格电,才算是抵达他们计划的位置。
尽管已经是凌晨,这边依然还有地方非常热闹。
一座桥下,空啤酒瓶子旁的流浪汉正在就世界未来高谈阔论,不时爆发激烈的争执。酒吧门口,穿短裙裸着腿的年轻女孩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好像纹身就能抵御寒风的侵蚀。三、五个刚下班的年轻人摇摇欲坠地往家走去,看起来仿佛随时可能猝死。楼顶一些人在摆放条幅,顶着黑眼圈开始为2021邦议会大选造势。名贵的车缓缓开过,依稀能听到里面男人对下属大声的怒斥。远方的核心区灯光映亮了天空,只是没人知道那边的人此刻是不是正睡得踏实。
保险起见,韩玉梁以叶春樱做的工作用假身份在小旅馆开了一个房间,带薛蝉衣上楼住下。
信息化时代的好处,就是除了手机和衣服,转移住处并不需要其他行李。
损失的主要都是薛蝉衣的替换衣物,但没什么值钱货色,她不准备冒险回去拿。
她相信,韩玉梁应该不会介意她没内裤可换的问题。
“今晚不用帮我睡。”她直接脱到只剩内衣,躺在了标准间的一张单人床上,“我想看看,还会不会做噩梦。”
“嗯,我会留意你的情况,如果做了噩梦,我再帮你。”
她侧过身,柔和的面颊一半陷入到枕头中,“你也早些睡吧,我有信心,不会再做噩梦了。”
“真的么?事情可是还没解决呢。”
她缓缓闭上眼睛,“但我已经被宣判了。也就安心了。”
早说啊,早说我分分钟判你个十遍八遍,判你让我打屁股、穿内衣跳舞、来玩医生角色扮演游戏……他在心里冒了一串骚话,嘴上温柔一笑,道:“那就好,晚安。”
“晚安。”
如她所愿,一夜好眠。
不过,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做梦。
一直留意着她状况的韩玉梁,隐隐约约听到她说了几句什么,没听清内容,但口气并不惶恐,甚至,听起来还有几分娇媚。
不是年轻女孩撒娇发嗲那种甜蜜,也不是性感女郎风情万种那种热辣,就是文静恬淡的成熟女人,因动心而自然流露出的婉柔,恍如三九寒天喝下的,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白水。
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回复完家人的信息,靠在窗边练功到倦意上涌,在另一张床上,酣然入眠。
周四早晨,窗外又断断续续地飘起小雪。
韩玉梁在厕所收到了叶春樱的初步报告。
尚无明确证据能指向那位德高望重的副院长,当初在信息网络的边角被愤怒爆料的医生中,并没有陈问枢的名字。
但那批爆料的准确度并不高,也许是只知道一点内情,也许是有人出来搅混水,明显没有作案能力的医生,也被放进了名单中,真正涉案的李志成,反而无人提起。
换句话说,没有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