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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孙膑庞涓(380B.C.—340B.C.)(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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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打工者”吴起,发扬他“布衣英雄主义”精神,死在楚国以后(公元前381年),国际上发生了几件大事。更多小说 Ltxsfb.com一是楚国的甘德先生仰观天象,指出岁星旁边有橙黄色小星,“其状甚大,有光,旁有小赤星附于其侧。”他其实是发现了木星的第二颗卫星,比使用望远镜的伽利略早了两千年。

“天文”方面有新闻,“人事”新闻更爆炸——三个知名诸侯国,灭亡了。其中一个就是煊赫一方的齐国,准确地说,它是被修正了。

齐国的田氏,在齐桓公时代,就移民来到齐国了,担任国家技术总监(“工正”)一职,还创造了一个成语,得到了齐桓公等国家领导人的赞赏。当时工业多是政府官办的,里边有很多工人,生产青铜器、礼器、乐器、漆器、丝织品,也有战车、农具等等。田氏当“工正”,就负责管理这些官办手工业。接下来的一百多年中,田氏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在平定“崔杼之乱”中还首倡大义。等到厚敛重刑的“老不死蜥蜴”齐景公继位后,老百姓2/3的收入都被国君刮走了,闹得农贸市场里边也是“履践踊贵”。田氏趁机“爱民如父母”,老百姓“归之如流水”。田氏最有名的就是大斗借,小斗还,赔本赚吆喝。田常还选出了身高七尺以上的长腿美女,填充在自家后宫,供往来的宾客、知识分子和武士进去随便风流一把。他的这个后宫,就类似赖昌星的红楼。大家都感谢他,愿意帮着他夺姜姓国君的权。

随后,田氏又借助吴王夫差的力量,在艾陵一战十万大军覆没,国氏、高氏这些老贵族在战斗中尽死,朝堂为之一空。田氏由此承包了齐国政权,杀齐简公,立简公弟弟平公为君,平公混了25年,其子宣公继位,“尸位”了51年之后,其子“康公”又继续“素餐”了26年。

齐康公生活作风有问题,于是田氏让他去海岛上住着,打报告给周天子,要求自己当国君。周天子的意见并不重要,列强中的最强悍之“鳄鱼”魏国更有发言权。魏文侯在中原和田氏搞了一个碰头会,同意田氏所请,上报周天子批准,田氏成为名正言顺的诸侯。

过了七八年,公元前379年,齐康公在海岛上升天了,田氏代齐的漫长历史过程最终完成——田氏成为齐国唯一合法的国君。

田氏拆掉姜子牙、齐桓公一干人的宗庙和牌位,结束了姜氏七百多年的统治生涯。岁月疏忽,去程与归途两相茫茫。在政治风浪中碰得头破血流的姜氏一族,从此算是超脱了,再也不必担惊受怕,踏踏实实去当老百姓了。

三年后,同样运数的姬姓晋国国君晋靖公也正式下岗,交出他那片微不足道的自留地,分给开怀大笑的魏、赵、韩,而自己改去当庶人——就是最低一层的纳税人了。

晋国灭亡。

晋献公、姬重耳可以含笑九泉了。(“九原”是晋都绛城外的贵族坟地,类似现在的八宝山。后被讹作“九泉”,泛指冥间。)

姜姓齐国、姬姓晋国的陨落,都是不注意强化君权的后果,这进一步刺激了战国初期的列国诸侯,纷纷借助法家改革,强化君权,从“多卿大夫家族联合体执政”向“君权一元专制”转型。

接下来要倒霉的就是郑国了。

郑国这个地方,是新音乐的发祥地。所谓郑卫之音,就是郑国卫国的流行歌曲,“淫于色而害于听”,但是非常好听,比政府的大韶什么的好听多了,吹拉为主,靡靡小调。

魏文侯曾说过:“我穿着礼服带着冕,听古乐的时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趴下睡着了。而听起郑卫之音来,则不知疲倦。”

郑国人虽然唱歌唱得靡靡可爱,但是北方出现了一些不懂浪漫的饥饿的鳄鱼,它们潜伏在水底,经常从岸上拖喝水的牛羚下水,就像伸手邀女伴走下舞池。郑国很快落入激流:公元前375年,在三家分晋后不久,韩国就急不可待地出兵南下,大举进攻中原郑国,在一番未经史料记载的殊死搏斗后,灭掉郑国。

郑国,这个春秋时期夹在晋楚两国之间的受气包,如今可以休矣,从前一座青山上春花秋月无时可了的岁月,如今终于可了了。老郑庄公也再不需在地底下为了儿孙们处心积虑了。郑国这个引发南北交争的“金苹果”,如今被虫子嗑光了,只留下“郑卫之音”的流行小调,以及“郑人买履”之类被人凭白无故地笑话的成语,在史籍里。

韩国人索性把国都也移到了郑国,进一步加修,最终成为了周长45里,高13米,墙基厚50米的防御性坚城,矗立在四战之地的中原——之所以修得的如此庞大坚厚,是因为地处中原,故而摆出挨打的架势,现在由韩国来替它挨打了——在今天的河南新郑市依然蹲踞在梭梭荒草里,号称“郑韩故城”。

郑国女生长得非常漂亮,“郑卫之姬”是当时美女的代称。郑国被灭,归属了韩国,“韩娥”又成了中国美女的尖代表。韩国美女成了诸侯各国购求的对象,一个可以卖到一千金。

到了郑国被灭后第五年,韩国领导人(不是Korea的金大中)韩哀侯先生,却死在自己的新国都了,时间是公元前371年。

韩哀侯的手下,有两个能人,自己的叔叔相国侠累,以及上卿严仲子,俩人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这天在朝堂上,俩人又为了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之类的事情,口角上了。严仲子偏说先有鸡,侠累偏说先有蛋。严仲子拔出佩剑就冲过去要砍侠累,被旁人搂着抱着地拉开了,嘴里还都不干不净地骂:“我说是有鸡,你小子说蛋,蛋你个头啊!”

“Fucking you----!”侠累暴跳如雷,“我不杀了你我是你孙子,我是它妈鸡生的!”

严仲子回到住处,一冷静,就后怕了。侠累是相国,国君的大叔,自己的二老板,今天把他惹了,以后还想不想在韩国干了。于是严仲子畏罪,干脆辞职,跑到人才市场重新找工去了。

严仲子来到齐国,发现再也找不到从前那么高的职位了,就准备办一个猎头公司,专门猎侠累的人头,砍下来当球踢,给自己解气。

严仲子听说有一个杀狗的人很适合当“Head混ter”。

狗在远古时代的职责,跟我们理所当然预期的并不一样,狗在那时候主要负责拿耗子,齐国专门有一种相狗的职业;第二个职责是提供狗肉——跟猪往往排名在一起。狗肉一般是烹着吃,也就是“锅载狗肉”,用陈年的浓汤熬着,谁来买就从锅里割出一块,香味儿飘出一条街去。

聂政浓眉大眼,猛实凶悍,叫唤起来象豹子吞虎,是血胆之人,因为在老家杀人,躲避至此(注意不是躲官府,而是躲仇家。春秋战国时期,民间私斗最是流行,官府管的兴趣不大——当时地广人稀,想管也不容易管好。当时的官府就像金庸武侠世界的官府一样,不干涉江湖恩怨。一些民间恩怨都由自己料理,据孔子说,如果在农贸市场里遇上自家的杀父仇人,不当场就跟他打,而回去叫帮手,都不是好汉和孝子!)。

聂政这一天正一手捏着链子,一手攥着短匕,弓着腰,瞄着眼,跟狗搏斗,地是在农贸市场。链子那头拴着一条猛狗,自知不是好事,嗷嗷嘶叫,腾起暴土,龇出白牙,兜圈子作势欲扑。“屠狗”也是当时表演项目啊,虽然没有罗马斗兽场那么血腥,但围观群众兴致是一样的。聂政一个地滚,欺身近前,狗爪子奔他脖子就摁上来了。聂政来了个“苏秦背剑”(对不起,苏秦还没有呢,但是这招式是对的),反手朝着狗肚子就捅上去了。因为狗蹿的劲道太大,狗肚子被豁出了一尺长的血口子,叫做“斜阳碧落”,就见狗下水们霹雳扑噜都掉出来了,连肠再肚儿,英英的霞光和梅花,染在聂政身上。四周一片叫好,这样杀完的狗都不用多收拾肚子,狗身也借着惯性直接撞进锅里了。

聂政跑到旁边洗手,在水井旁(农贸市场叫做市,水井叫做井,游食于其间的就叫“市井之人”),这时候严仲子就过来了:“足下的武功着实让小弟佩服,请择日让我登门到府上一叙。”

过两天,严仲子就抬着酒肉,给鸡拜年来了。喝酒刚到淋漓,严仲子就掏出一百镒(念益)黄金,送给聂政的妈当寿礼。一百镒黄金合六十公斤,份量跟现在一个应届毕业研究生的体重,差不多,甚至更沉儿。

聂政惊怪对方赠品太厚,跪坐起来固谢:“在下虽然家贫,流落东海,屠狗为业,但朝夕下来,还能够弄来些甘甜松脆的好品,奉养给老母吃。先生的厚赐,在下绝不敢当。”

严仲子说:“我听闻足下高义,特敬进百金,以结足下之欢,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还是有别的意思的。就是,我有仇未报,请大侠帮我去杀一个仇家。”

请你当“赏金杀手”的意思。

聂政说:“我降身辱志,身居市井,只希望供奉老母。别无他求。”

严仲子使劲赠金,聂政终究不肯接受。然而严仲子还是恭恭敬敬和大侠聂政把饭吃完,尽宾主之礼,而去。

过了好长时间,聂政的老妈因为吃狗肉上火,仙逝在家中了。聂政披麻戴孝,丧期过完,感觉内心中有件事情不能承受之轻。他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却无人会,凭栏的意气。

于是聂政找到严仲子说:“我聂政不过市井之人,您贵为诸侯之卿相,不远千里,枉驾结交,我怎能不披肝沥胆,以报您的知己之恩呢。当时拒绝了您的请求,只是因为老母为念。如今老母已终天年,聂政敢问您的仇家是谁?”(注:老妈已死,姐姐已嫁,最需要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聂政来找严仲子,不是为了钱。)

“唉,就是韩国的相国侠累啊,他是国君的大叔,亲朋盛多,兵卫势强,我多次发出敢死队,都未能下手。今天幸蒙足下不弃,我请多给您带些车骑壮士,以为羽翼。”

“不必,人多语失,一旦泄漏,那就将举韩国上下与您为仇,您还有救吗?”

于是“非赏金杀手”聂政单身一身,仗剑出行。秋风湿凉的风景,浸到行路者的骨头里面,聂政进入新郑,直奔相府,看见相国侠累正跟(倒霉的)国君韩哀侯,坐在堂上,开理论工作务虚会,傍边兵甲持戟护卫者甚众,堂上堂下,阶前庭内,都是“防暴警察”。

聂政深吸一口怒气,拔剑直入,像抱着橄榄球的彪形大汉,猛冲庭内的甲士,甲士纷纷跌蹶披靡,聂政如一道长虹,登堂直刺侠累。侠累遇刺有经验,抱起旁边的韩哀侯当人质(迫使刺客投鼠忌器,放弃出招)。聂政铜剑奋击,直洞侠累前胸,侠累当即毙命。韩哀侯慌忙乱叫,聂政唯恐死得不透,再刺侠累,却误中了韩哀侯。老韩凄凉一声怪交:“你!你!你竟敢连寡人也┅┅,也┅┅”扑通栽倒而亡。

旁边的“防暴警察”这时候全明白过味儿来了,挥家伙猛攻聂政。聂政奋力大呼,击杀数十人,余者不敢靠近。然后聂政从从容容,以剑割面,猛撕一把脸皮,血肉横溅,又自掘双眼,凄惶一声如狼一般悲鸣。旁边的警察赶紧闭眼,没闭眼的则趴下呕吐。后边的警察组织新一波冲击,被聂政摸黑乱打一通,抱头鼠窜,很多甲士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聂政仰面大笑:“我今日已大功告成!”以剑自屠其肠,这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招“斜阳碧落”,绝腹自杀,场面极其惨烈。聂政象一截黑塔,呯然倒下,卧在了脚底的几圈死尸包围之中。

相府庭院里一片大乱。

几天之后,聂政的尸体被暴晒在农贸市场。政府悬赏购问,这个自我毁容的刺客,杀了我们的国君和相国,他是谁?

聂政的姐姐从齐国听到消息,也跑来看热闹,一看尸体上敞开的肚子,就猜想必是自己的弟弟无疑,只有弟弟的“斜阳碧落”这一招,才能切得如此出神入化,干净利落,可惜这是切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聂政的姐姐明白,弟弟是不想连累姐姐,才毁面屠肠而死。姐姐抱尸痛哭:“弟弟啊,聂政啊,为了严仲子的知遇之恩,先葬老母,后嫁姐姐,为报严仲子的知遇之情,千里赴死,以姐姐我尚存之故,自掘双眼,残面剥皮,切腹剖肠,以求姐姐平安。如今父母双亡,当姐的岂肯苟活,更不忍让弟弟。贤弟你如此壮烈,我奈何畏死惧诛,令弟弟死后无名!我要拼死认尸,宁我剁成肉酱,也要播扬我弟弟聂政的千秋大名!”

为人的荣誉感在她的身上又哭又闹!聂政的姐姐握起拳头,敲击大地,她仰天大呼三声:“大伙听着,这位已死壮士就是我的弟弟聂政!聂政!聂政!弟弟我也随你去了!”然后取出预备好的利器,自杀于弟弟尸旁。一时间天地昏惨,峰岚变色,农贸市场里飞砂走石,周围观者无不惊恐,列国闻者无不骇叹。这一对英雄的市井姐弟啊,扬名于千古!

聂政和他的姐姐,以自己的捐躯落实自己的言语,实现了一介布衣士人可以和王侯比肩的最高境界——为了维护内心的原则而活着!

你也可以达到王侯将相的水准甚至傲视将相王侯,只要你张扬自己烈烈燃烧的个性。

郑国人虽然唱歌唱得靡靡可爱,独领一时风气,但北方出现了一些不懂浪漫的饥饿的鳄鱼——赵、魏、韩。这三个鳄鱼潜伏在水底,经常把过往喝水的动物拖下水,就象伸手邀请女伴走下舞池。郑国很快落入激流,成了倒霉蛋:公元前375年,韩国在“三家分晋”完成后不久,就急不可待地从山西出兵南下,大举进攻中原郑国,并且在一番未经史料记载的殊死搏斗后,韩人灭掉郑国。

郑国,这个从前夹在晋楚之间受气,年年挨打的可怜国家,现在总算超脱了。一个历史悠久的诸侯国,春秋初霸郑庄公笑傲诸侯的历史,全部消失了,变成了百家姓里的一个姓——郑。

韩国人灭掉整天唱着“郑卫之音”的郑国之后,索性把国都也从山西移到中原,就在原郑国都城基础上,加修成自己的都城。这座古城如今依然可见,号称郑韩故城,蹲踞在河南新郑市郊的梭梭荒草里。当它年华鼎盛的时候,一度周长四十五里,高十五米,墙基厚度五十米。之所以修得的如此庞大坚厚,是因为郑国处在“四战之地”的中原,故而摆出挨打的架势,靠坚城来防御。郑国苦闷的、春花秋月无时可了的岁月,如今终于可了了,韩国从此跑来替他受罪了。

韩国领导人金大中,对不起,叫做——韩哀侯,他占领郑国以后,高兴了没几天,就一不小心被我国历史上一个著名刺客,刺杀了。

过程是这样的:

韩国大臣“严仲子”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跟国君亲戚“侠累”(时任相国)吵架。这天在朝堂上,俩人又为了一小事吵起来了,吵什么内容呢?史书上没有记载,大约是为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事罢。外来户“严仲子”偏说先有鸡,“侠累”偏说先有蛋。严仲子拔出佩剑,冲过去就要砍侠累,被旁人拉开。严仲子兀自还在骂:“我说是鸡,你小子偏说是蛋,蛋你个头啊!”

“Fucking you!”侠累暴跳如雷,“我不杀了你,我是你孙子,我是它妈鸡生的!”

俩人大骂完毕,严仲子回到住处一冷静,心里害怕了。我是一个外来户(卫国人),而侠累是国君的叔叔,今天把他惹了,以后还想不想在韩国干了。于是他干脆畏罪辞职,跑到人才市场重新找工作。

严仲子跑到东方齐国,混了半天也没找到好工作,干脆自己办了一个猎头公司,准备猎侠累的头,给自己解解气。但是严仲子武功不行,自己当不了猎手。他听说有一个杀狗的人很厉害,就前去邀请,希望加盟自己的猎头公司。这个杀狗的人叫聂政,适合当猎手,他浓眉大眼,环眼虬须,吼叫起来象豹子吞虎,因为在老家杀人,躲避至齐国杀狗。

聂政这一天攥着短匕,弓着腰,瞄着眼,跟狗搏斗,地是在农贸市场,杀完就直接在这里煮着卖。猛狗自知不是好事,龇出白牙,嗷嗷嘶叫。围观群众兴致高昂。聂政一个地滚,欺身近前。狗儿腾起前爪子,蹿身而扑。聂政迎着狗爪子来了个“苏秦背剑”(对不起,当时苏秦还没有出世呢,但这招是对的),反手捅狗肚子。因为狗蹿的劲道太大,狗肚子被豁出长长的血口,仿佛斜阳碧落,狗下水霹雳扑噜都掉出来了,英英的霞光和梅花,染在聂政身上。这样杀完的狗不用多收拾肚子,肠肚儿都剥离了,狗身也借着惯性直接撞进锅里。四周一片叫好。

聂政跑到水井旁边洗手(农贸市场叫做市,水井叫做井,游食于其间的就叫“市井之人”),严仲子这时候跑过来说:“足下的武功着实让小弟佩服,我请择日登门到府上一叙。”

聂政说:“我聂政不过市井之人,您贵为诸侯之卿相,我们何必过从。”

可是两天后,严仲子仍然抬着酒肉如期登门(给鸡拜年来了)。刚喝到淋漓,严仲子就掏出黄金一百镒(念益),送给聂政的老妈当寿礼。一百镒黄金合现在六十公斤,跟一个应届大学毕业生的体重差不多。

(当时,青铜的钱币——布币、刀币什么的,是主流货币,而黄金不在市场上流通。但诸侯国际间大宗交易用黄金。可以用黄金购买千里马、象牙床、宝剑、美人、狐白裘等贵重东西。诸侯贵人间馈赠送礼也用黄金。严仲子这六十公斤黄金,大约合五十万个铜币,可以买一万匹布。)

聂政看见了毕业生体重的黄金,惊怪太丰厚。跪坐起来固辞:“在下虽然家贫,流落东海,屠狗为业,但朝夕下来,还能够弄出些甘甜松脆的好品,奉养老母吃吃。先生的厚赐,在下绝不敢当。”

严仲子说:“我听闻足下高义,特敬献百金,以结足下之欢,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还是有别的意思的。就是,就是我有仇未报,特请大侠┅┅”

聂政不肯从命:“我降身辱志,身居市井,只希望供奉老母,别无他求。”

严仲子使劲赠金,聂政终究不受。严仲子只好压下心事,恭恭敬敬和大侠聂政把饭吃完,尽宾主之礼而去。过了好长时间,聂政的老妈因为吃狗肉上火,仙逝在家中了。聂政披麻戴孝,感觉生活中有了不能承受之轻。等丧期过完,他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却无人领会,凭栏的意气。于是他去找严仲子,想找机会跟人打架:“您当初不远千里,枉驾结交,希望我去当猎手。我怎能不披肝沥胆,以报您的知己之恩。只是我因为老母为念,拒绝了您的请求。如今老母已终天年,敢问您想去猎谁的头?”

“唉,就是韩国的相国侠累啊,他仗恃是国君的叔叔就砸碎了我的饭碗!如今侠累亲朋盛多,兵卫势强,我多次发出敢死队,都未能下手。今天幸蒙足下不弃,我请您多领些车骑壮士,以为羽翼。”

“不必,人多语失。一旦泄漏这事是您的主使,举韩国上下都将与您为仇,您还有救吗?”于是,赏金杀手聂政,单身一人,仗剑出行,从齐国向中原西行。

秋风湿凉的风景,浸到行路者的骨头里面。英雄自古死知己,怅望千秋无限情。聂政进入河南新郑。他不做休息,裹着宝剑直奔相府,看见相国侠累正跟倒霉蛋国君韩哀侯坐在堂上,开理论工作务虚会呢。傍边持戟护卫甚众。堂上堂下,阶前庭内,都是防暴警察。

血胆之人聂政,深吸一口怒气,一声呐喊,拔剑直入,冲向庭内的甲士,就象抱着橄榄球的彪形运动员,猛撞进来。甲士一路纷纷跌蹶,聂政如一道长虹,登堂直刺侠累。侠累遇刺有经验,拉起旁边的韩哀侯当人质(以迫使刺客投鼠忌器,放弃出招)。韩哀侯当了靶子,慌忙乱叫,冲聂政摇手。聂政略不在意,应变迅速,一个侧身,绕开韩哀侯,旋转至侠累身后,铜剑奋击,一道白影,直直地从后胸洞穿了侠累,侠累当即毙命。聂政唯恐死得不透,再刺侠累,却误中了韩哀侯。老韩凄凉一声地怪叫:“你!你!你竟敢连寡人也┅┅也┅┅”扑通栽倒在地。

旁边的防暴警察全上来了,挥家伙猛攻聂政。聂政奋力大呼,击杀数十人,余者不敢靠近。然后聂政从从容容,以剑割面,猛得一把撕下脸皮,血肉横溅,旁边的警察赶紧闭眼,没闭眼的则趴下呕吐。

聂政拿着脸皮,凄惶一声如狼悲鸣:“我今日已大功告成!”然后又自掘双眼,把眼珠子也扔了。后边的警察又组织新一波冲击,被聂政摸黑一通乱打,抱头鼠窜,很多甲士被打得从此生活不能自理。聂政仰面大笑,以剑自屠其肠:一招斜阳碧落,肚子里面东西全都出来了,场面极其惨烈。最后聂政象一截黑塔,呯然倒下,卧在几圈死尸包围之中。

几天之后,韩国新郑的蚂蚁发现了一只可爱的肉山,那是聂政的尸体被暴晒在农贸市场。蚂蚁们纷纷奔走相告前去聚餐。政府贴出告示:这个自我毁容的恐怖分子,杀了我们的国君和相国,他是谁?知道者有奖。

好几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组织和个人声称对此恐怖袭击事件负责。

聂政的姐姐从齐国听到消息,也跑来看热闹,尸体敞开的肚子,显示是弟弟无疑。只有弟弟屠狗的那招斜阳碧落,才能把肚子切得如此出神入化,可惜这次是切在自己肚子上了。弟弟是不想连累她啊,所以才毁面屠肠而死,免得被人认出。聂政姐姐抱尸痛哭:“弟弟啊,聂政啊,你先葬老母,后嫁姐姐,为了严仲子的知遇之恩,千里赴死。你自掘双眼,残面剥皮,切腹剖肠,以求姐姐不受迁连。你如此壮烈,我奈何畏死惧诛,令弟弟死后无名!今我宁可剁成肉酱,也要播扬我弟弟聂政的千秋大名!”

为人的荣誉感在她的身上又哭又闹!聂政的姐姐握起拳头,敲击大地,仰天大呼三声:“大伙听着,这位已死壮士就是我的弟弟聂政!聂政,我也随你去了!”取出利器,自杀于弟弟尸旁。一时间天昏地惨,峰岚变色,农贸市场里飞砂走石,周围观者无不惊恐,诸侯之人闻之无不骇叹。

后人每称“韩庭赵厕,吴宫燕市”,都是侠客作案的地方,分别是指聂政、豫让、专诸、荆轲故事,聂政大名高居其首。他和他的姐姐,以自己的捐躯死难证明了这一:士人(就是平民中的佼佼者、豪杰者)虽然只是平民出身,淹没于市井生活之中,但一样可以栖身卿相之列而建功立业(如吴起),只要你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样也可以傲视将相王侯,扬名千秋万代,只要你奋勇一呼,张扬自己烈烈燃烧的个性(如刺客聂政)!这一白一黑的两者就是士人追求的最高境界。不光男子可以,女子也可以。女子而有士人之行者,就叫做“女士”,这也是女士一词的原始意义。生于市井的豪杰士人聂政和他的女士姐姐,这一对英雄的姐弟,了不起啊!

又据说,嵇康先生的《广陵散》弹奏的就是聂政刺韩王的故事,全曲45段,激昂愤慨,突出了聂政作为平民而上干君王的勇气,大约嵇康是曹魏的女婿,对于司马氏篡权,也是怀了一种匹夫的愤慨吧。

聂政在临出发找严仲子前,说了一段话,解释自己去为后者效命的原因。他说,我是一个市井之人,而严仲子是大国之卿相,不远千里,自费坐着车马来跟我交结。而我可以回报他的,却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做出什么大功来对称他的枉车骑相交。他奉我百金,我虽然没有要,但表明他是深知我的人格和能力的。他作为一个贤者(侧指有社会地位的人),因为他有睚眦之忿要报,而亲信我这穷僻之人,我怎么能够独独一句话没有,嘿然而已呢!而且我以前没有答应,是推说要侍奉老母,现在老母天年已终,我没有理由和借口了,我怎能躲着不动呢?我将为知己者用!

聂政的价值观非常复杂,核心思路是要为知己者用。

严仲子与聂政第一次见面之后,严仲子已经走了很久了,事情也都过去了,可是聂政却主动追上去效命。

从他的这番话和行为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的人对自己的内心是要求很严的,不能做于心有愧的事情。不作为而于心有愧也不行。聂政是这样,聂政的姐姐也是这样。他们不能降低自己心中对自己品行和人格的高的要求,不能不作为,宁可以生命为代价。

聂政和他的姐姐,以自己的捐躯死难证明了这一:虽然只是平民出身,淹没于市井生活之中,但他们的内心的高洁和对原则(他们所认为的正确的东西)的坚持,与卿相之列的有社会地位的人完全等肩,丝毫不能苟且。他们也许没有傲人的财富和权势,但他们的人格和自我要求是同样的高大和完整。

古人说,没有恒产却有恒心,这就是士。意思就是说,虽然没有地位财富(恒产),像聂政这样,但是对自己的心却能有高的原则要求(恒心)。这样的人,就是士。这是孟子的说法。

所以,士人一词,它的最高标准就是,能坚持自己心中的原则,行自己心中的原则,一丝一毫也不将它苟且处理。能做到这一的,才算是士人。以这样的标准来论,古今士人有多少呢?那些被威武所屈,被富贵所淫诱,因而出卖原则(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与灵魂的,这样的人何其多呢。

不光男子可以成为士人,女子也可以如此。古人说,女子而有士人之行者,就叫做“女士”,这也是女士一词的原始意义。生于市井的英豪士人聂政和他的女士姐姐,这一对英雄的姐弟,了不起啊!

后人每称“韩庭赵厕,吴宫燕市”,都是侠客作案的地方,分别是指聂政、豫让、专诸、荆轲故事。聂政大名高居其首,毫不惭愧!

所谓匹夫有志,并不因为自己的卑微和生活对他的蹂躏而降低对自己的要求(指心灵原则方面)。匹夫不因自己无权无势就放弃自己应尽的责任、应持的态度或所奉的原则。不因为生活困窘就在心志上放任自流。

如果这个社会中的每个人都因为自己地位卑微、生活困窘就放弃是非原则,那这个社会就没救了。

春秋战国时代的人,最大的特就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论高官者如吴起,或者卑微者如聂政。这,大约与当时的社会还不是很王权专制有关吧。而后代的这种人少了,因为皇权专制的体系吞噬和扭曲人的灵魂,使得坚持心中的原则和人格独立完整都成了一种奢想。奴性增加,自我人格意识在专制下消亡。

所以我以后即便混的很惨,也不要变卖妥协自己心中信奉的原则——希望是如此,否则就是上愧聂政这样的“屠狗”的“市井之人”了。

(注:聂政的原则,为知遇者死,这个原则本身也许有争议,但我要说的是关于他坚持自己原则的态度,第一,不因自己卑贱就放弃资金的原则;第二,当时严仲子已经走了,已经没人再要求他了,但是他还是主动找上去去履行资金的原则。这两种精神,现在已经基本沦丧了,现代词语中也找不到一个词来描述和概述它。这也是它沦丧了的证据之一吧。但是西方却仍旧有,而且有一个专有的词来表述它,就是Integrity。

Integrity,就是不论处在怎样的处境,有人监督还是没有,他都自己坚持自己的原则。现代汉语中找不到这样一个词。而先秦中是有的,就是有“恒心”(孟子的“恒心”,不完全同于现在学习有恒心的意思),以及“中庸”(就是长期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不是现在的“中庸”的意思),还有“我心非石,不可转也;我心非席,不可卷也”什么的。总之,先秦时候,人们是满讲求这一的。譬如聂政在严仲子走后,自己也处于卑贱,又本来没有人监督和要求他什么了,但是他还是按照自己内心的原则要求,高标准地主动地去找上严仲子去履行它。这就是Integrity。

先秦人和现在的美国人,在精神意识和作事方法上,倒是很相像的。

但是,到了秦汉以后,长期的皇权专制下,人们都不被皇上当人看,只是当皇上的一件私有物品看。人没有平等对等的地位,于是完整人格、独立人格都没有了。专制下的人没有尊严,也就没有自我要求的原则了。一切只顾求个人利益最大化就是原则,于是放辟邪侈,无不为也,没有“恒心”了。给他一儿利益,或者没有什么监督,他就可以corruption(变卖放弃自己的原则,这个词正和Integrity反义,也是放弃原则接受贿赂,舞弊的意思)。所以,是长期专制,导致了聂政那种不因卑贱或没有监督而不坚持履行原则的精神人格的丧失。以致于我们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个词来概述它了。)

所谓布衣,就是平头老百姓,穿麻面料的衣裳,使用面料本色,没有刺绣。那时候棉花还没有引进中国。而贵族们穿的则是丝绸面料,丝绸根据经纬线质地组织不同,分为帛、絹、縑、祺、锦、琇,最细密的有一寸宽度内经线达一百五十八支,纬线达七十支。丝绸衣服还绣上花草鸟、兽、龙、凤、老虎,染成红、黑、紫、黄、褐。总之,穿上彩色的丝绸衣服像一只花蝴蝶,到处乱飞,这是当时每一个布衣的梦想。实

孙膑和庞涓这一对好朋友,就都是布衣。孙膑的先人是号称“兵圣”的孙武子(不过这事无稽可查),出生在山东阳谷县到山东甄城一带,前者是武松的老家,后者是孙武的老家。

孙膑和庞涓留学的地方,在河南北部淇县附近的云梦山“鬼谷洞”。这个洞高十米,进深八十米,洞口清泉飞溅,洞外山深林幽,现有明朝人在洞楣的题词“水帘洞”,但并不是孙大圣的水帘洞。这洞就是孙膑庞涓上课的地方,以及他们老师鬼谷子先生的起居室。附近还有“孙膑洞”、“庞涓洞”、“毛遂洞”,这都是学生们的宿舍了,一人一个洞,去旅游的时候可以参观。还有仙牛洞,那是鬼谷老师的坐骑——大牛的宿舍。

旁边还有鬼谷祠,门楹上写着对联是“鬼谷三卷匡隐天下,兵家七国才出一门”,评价很高的啊。这位了不起的鬼谷先生是个栖岩高士,性别似乎是男,多在河南淇县一带活动,本名王诩,也有说叫王蝉,王之利,还有说“刘务滋”,当然你也可以叫他王半仙,总之是个千古奇人。出身也并不高贵,据说是附近农村的一个农夫在种地时遇上了东海龙王的女儿,俩人抱着high了起来,怀孕以后,生产了鬼谷子(哈哈!)。这位栖岩高士,却是兵家之府库,纵横家的鼻祖,纵横大家苏秦、张仪都是他的学生。跟他学习得道的还有毛遂自荐的毛遂,拐卖儿童的大骗子徐福等人(虽然这意味着他需要有二百年以上的寿命)。

同时鬼谷还研究养气、阴符,安静五脏,和通六腑,这又是道家一派了,还有他也研究数学,所谓的鬼谷算,又叫隔墙算,比如说: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整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这其实是一个一次不定式方程(王晓波在小说所津津乐道的东西)。

鬼谷子正经写的一本著作叫《鬼谷子》,一共十四篇,据说篇篇都是假的,最后两篇还弄丢了,而今大家只好就拿着这些假的篇章给人算命,推测足球赛事,预言祸福,以及在网上用“鬼谷子金钱卦”推算爱情。其实《鬼谷子》这本书作为沟通技巧培训,还是很可用的,比如它的第一篇“纵横捭阖”(念百合),就是讲什么可以说(捭),什么不可以说(阖)。它讲到嘴是心灵的门户,乱说就将祸从口出,不说就又成了可恨的老油条,要之应该说得又阴又阳,又圆又方,才是化境。第二篇“反应”,是讲聆听技巧,聆听的时候要有回应和反馈,要从言谈中听出辞意,听说弦外之音,聆听的时候还要适应甚至模仿对方的沟通风格(“同声相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游说,才能博得人主喜爱和倾听。第三篇讲说服,四五篇讲揣摩(这是沟通前的准备工作),第六篇是进行SWOT分析(也是沟通前的准备,分析自我与对方的优劣势),七八篇又是揣摩分析,最后篇章又讲激励和决策。总之,西方MBA教程里边关于Communication Skill(沟通技巧)的课程,鬼谷先生早在两千多年前的云梦山沟里就开始交了,不然,先秦的辞令学和游说技巧怎么发达到那样璀璨的空前高度呢!

幽深的云崖之上,整日是弦诵之音和青青子衿。孙膑、庞涓捧着鬼谷子老师的Communication Skill课本,在云梦山石崖上,眺望着远空黑鹰翱翔,聆听着近处白鹤清唳,实行着指江山、激扬文字、做梦想当万户侯的梦想。两位好朋友志趣相近,感悟超人,终于情感日密。没有什么理由,春天已先行一步,进驻他们的心中,春天暗示给庞涓的也将暗示给孙膑:“你俩都可以用心琢磨,你俩都可以因为才华而被回报。”

庞涓毕业以后,就回到自己的祖国魏国求职。

这时候,魏国经过魏文侯、李悝的法家变革率先在列国中强化君权,又经乐羊、西门豹、吴起一班材士的经营,如今正是战国首强,声威显赫、称雄中原。现任魏国领导人魏罂,是魏武侯的儿子,也就是观看庖丁解牛的那一位。

庞涓见了魏罂,接受面试。他谈兵论政,自显饱腹学问,颇有军事才干,比解牛的庖丁更是头头是道,被大喜的魏罂任命为将,好好练兵,天天向上,向西打了秦国,向东战败宋人。(将是武官之首,而文官之首是相,魏国率先实现文武分治)。

庞涓觉得自己忙活不过来了,就喊来学弟孙膑帮忙。这很好理解,就像我们谁突然拿到了一大笔钱要办公司,肯定想到先从自己熟悉信任的私人朋友里找人来帮忙,不过来是来,来了却只能打工,不能想着还像朋友那样平起平坐。

可是刚毕业的孙膑自负高才,又缺乏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工作起来总有锋芒逼人,试图超越庞涓。已经位列将职的庞涓生气了,我叫你来是干吗来的,是让你给我干活的,不是让你奔着当将军的。

但是孙膑又确实是个人才,当个智囊三个旅,庞涓又确实想用他。怎么办呢,庞涓想了半天,找了最不是办法的办法给自己的同窗好友用,那就是把孙膑给砍了脚,成为罪人(罪人又是永远没有进仕机会的),从而踏踏实实给自己当属僚——这就像把大马给骟了,使它失去狂躁的性格而专心地成为提供畜力的有用之才,用意是相当良好的。

于是孙膑被做了截肢手术(且未打麻药)。当时的手术在监狱里作,学名就叫“膑刑”。

膑刑分三种,一个是断足(膑辟),一个是砍去膝盖骨及以下部分(膑脚),一个只是剔掉膝盖骨(膑罚),孙膑是被膑脚的,砍去膝盖骨及以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无奈。孙膑哑巴吃黄连,脚被锯了,疼痛攻心,火烧油煎一样在床上打滚,疼了一星期过后,豆大的汗珠终于慢慢下去了,人生第一课总算上完了。此后的孙膑心情悒郁,落落寡欢,失魂落魄又不敢表现。他不想被庞涓压在手掌下奉献一辈子,就为了换口饭吃,但是他的仕途也确被切断了,受过刑罚之人在当时是没有政治上发展的资格了。

孙膑不愿意沉沦下僚,他打算去找齐国驻魏国大使,寻求政治避难,毕竟自己是齐国人啊!

他于是瞅准空子,偷偷地来见齐使,想让对方营救自己出去。一番交谈,孙膑的才华、品格和遭遇深深地打动了对方,虽然孙膑是个无权无势的布衣,受过刑罚,甚至连火车票都买不起,对方还是愿意冒险,出资把他偷运出境,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魏国,回到富庶的东海,父母之邦。故乡月明千里,流浪的人啊,一意孤行的人啊,乐而忘返的人啊,游子的行程指向故乡。

这段故事,在明朝人的演义小说《东周列国志》里却被改编了:庞涓鼓励身残志不残的孙膑坐在家里当作家,给庞涓默写《九阴真经》。所谓的九阴真经,就是一本武学秘笈《孙子兵法》啊。庞涓做梦都喊出了这本宝贝书的名字。刚好孙膑有这本书,于是陷害孙膑,让国君魏罂把孙膑砍了脚。庞涓阳里还装笑面虎,同情孙膑,安排孙膑在自己家里,默写书。

孙膑傻乎乎地开始默写这本虚无飘渺的兵法,不料庞涓性急,再三催促,引起孙膑疑心,一打听,终于明白了,狗日的老同学庞涓是想利用我啊。我写完兵法就要干掉我。于是他一边烧掉写成的“真经”,一边装疯卖傻,摔碗骂人,狂癫不已,表现出走火入魔的症状。为了迷惑庞涓,他还爬到猪圈内,去与猪共舞,捏着猪屎嘻嘻哈哈地吃。

这时候,云游四方的墨子又(从棺材板儿里)钻出来了,指挥齐国人搭救了孙膑回去。

这段“诈疯魔”的故事,可惜没有什么有力的历史依据。《孙子兵法》这书用不着处心积虑来默写。一本《孙子兵法》,孙武写出来就是让人看的。其实这本书在当时全国各大书店均有出售,有钱人家里都有珍藏着,不算什么绝学秘笈了。《史记》中说:“海内人家皆有珍藏《孙子兵法》”,哪会有那么稀罕难得。身为魏国武官最高级别——将军的庞涓应当很容易查阅到这本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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