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夏季, 江南大涝,冲毁农田无数。更多小说 Ltxsfb.com江西知府苏韬给朝廷上折子求赈灾免税。燕王全然不知苏韬扣下了谢家的存折, 横竖并没有闲钱给他们赈灾。故大笔一挥、免税三年,赈灾什么的不知道。苏韬再上一折, 以嚎哭之笔痛叙惨状。燕王大笔再一挥,追免税三年。苏韬遂得了六年免税,颇为满意。而他也知道, 贾琮勾搭冯紫英偷梁换柱那事儿若暴露, 这六年的免税必然没了。女儿所说的竟没错, 皇帝和神仙都靠不住,唯有靠自己。
到了九月下旬,苏铮把儿子喊到院中,慢条斯理道:“这趟大灾,荣国府从头到尾帮了你偌大的忙。咱们也无以为报。你莫以为我教了幺儿环儿琮儿几年人家就理所应当帮咱们到这份上。”苏韬正欲说话,他老子已接了下去,“他们家三姑娘下个月成亲, 你带澄儿瞧瞧去。送礼终究不若人过去的好。”
苏韬一愣:“父亲,大灾刚过,我已忙得焦头烂额。”
“这都过三个月了, 大事已定。”苏铮道,“早些年王子腾帮江西修好了大官道,骑快马往来方便的很。这儿还有李国培杨国泰。你下头那个典吏, 叫涂耀祖的, 我看着甚是靠谱。新修堤坝之事交予熊先生, 安置灾民之事那个姓梅的小子极用心且妥当,残余土匪柳小七还在跑呢。再有无非就是老百姓打官司。他们也没几个人见过知府长得什么模样,大不了老夫替你看着摊子,我难道不姓苏?”
亲爹话都说到这份上,苏韬还能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将下头的事一一安排。苏澄知道自己这趟去了便得留下念书,也忙着安置工厂之事。因她知道巧克力不是夏日里吃的,如今库中多是半成品,近日才正经试线。遂留下大丫鬟白露主持,并将其余事拜托给她母亲张氏。张氏笑道戳了她一手指头:“你就是来讨债的。”给荣国府三姑娘送的礼早已运过大佳腊去了。数日后,苏韬苏澄快马上路。苏韬见女儿这马骑得不比男子逊色,又略惊了惊。
十月初,父女二人从广州港乘船抵达大佳腊淡水港。苏韬在广州时便惊愕不已,到了此处已非惊愕二字可形容,犹如到了古书里头写的异国一般,往来男女衣着亦与别处不同。苏澄解释道:“这种衣裳叫T恤衫,穿着撇脱,做事便宜。台湾府地气暖,不用穿太多衣裳。正式场合还是得穿汉服的。”
苏韬问道:“何为汉服?”
“咱们身上穿的就是汉服。”苏澄是来过的,轻车熟路挥手喊了辆拉客的四轮大马车跳上去,又把她老子拉上车。
苏澄并未告诉大佳腊众人他们爷俩何时到,故此没人来接。横竖探春出嫁还有些日子,她遂干脆不去找贾家的人,领着她老子寻间客栈住下。当日逛了会子街,晚上又逛了逛夜市。次日一早上博物馆参观,苏韬进去就不想走了。
中午时分,苏澄强拉着她爹出去吃午饭,便看见饭馆不远处一座大房子上挂了几幅巨大的画像,不免瞄几眼。旋即认出个人来,低呼:“李桃!”
苏韬知道此女乃是破匪功臣,忙问:“你瞧见她了?”
苏澄指道:“当中那副画像就是她。”乃念到,“大佳腊音乐厅,歌舞剧白毛女。领衔主演,杜可期。这个杜可期想是她新近改的名字。爹,咱们晚上去看她演出不?”苏韬听着新鲜,便答应了。
等二人吃完饭赶到大佳腊音乐厅,今晚的票子早卖光了。这剧是隔日演一场的,苏澄遂买了下一场的票。苏韬瞧见女儿取出的是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子,又不像银票,便问那是何物。苏澄道:“这是去年中华银行行的纸钞,和银票子相仿,带着方便。如今台湾、两广、平安州、鲁国、东瀛的燕属吴属刘属整个在内、南洋爪哇马来两国和澳洲都通用这种纸钞,水溶的大成也预备在明年开始使用。这是apec会议的结果。”
苏韬迷糊了:“什么派客?”
苏澄嘻嘻笑道:“我几句话说不清楚,过些日子您老就明白了。”
爷俩在客栈住了四五日,苏韬渐渐明白他老子非逼着他过来的缘故。探春出嫁前三日他们方去知府衙门递帖子,惊得贾琏亲跑了出来相迎。苏韬看着他面色复杂,慨然道:“贾兄,人不可貌相啊……”贾琏呵呵直笑。之后两日,苏韬由女儿陪着走了几处外人不让去之地,一个时辰比一个时辰惊得厉害。
贾探春大婚,京城只有胞弟贾环一人赶了来观礼。原是宝二奶奶环三奶奶双双挺着大肚子,众人齐贺三喜临门。酒席宴上,陈瑞锦忽然掩口恶心。王熙凤最先起了念头,忙让人替她跟前置换菜品。贾琮起初以为她肠胃不自在,见琏二奶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霎那间想到某种可能,呆若木鸡。
王熙凤张罗了半日,见贾琮已傻了,忙推了推他:“琮哥儿,照看些你媳妇。”贾琮猛然清醒,又眼巴巴盯着陈瑞锦瞧。
陈瑞锦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犯什么傻。”不由得垂下头,满面红云。
贾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双拳猛捶桌面,仰天大喊:“啊————”满座皆张望过来,不知道他怎么了。
王熙凤掩口而笑,悄然凑近邢夫人身旁说了几句。邢夫人大喜,又说与贾赦。贾赦大喜过望,抚掌而笑。此时林黛玉已在北美波士顿市产下一子,依约当姓林,给林海来信求名。林海已琢磨了两个多月没想出长孙之名来。贾赦正愁老二家的肚子怎么还没消息,可巧就来了。
媳妇怀胎,贾琮可不敢乱跑了,老老实实守在家里,跟老母鸡似的围着陈瑞锦团团转。陈瑞锦烦得没法子,又不能一脚踢他出去。偏她唯前头不足一个半月略有妊娠反应,之后半点子不适也无,吃得饱睡得香;贾琮依然像傻子。陈瑞锦实在恼了,烦元春拎他出去教导教导。元春笑道:“我也教他不动,你且忍忍,孩子生下来就好了。”陈瑞锦苦笑道:“我怕孩子生下来他更傻。”
眼看腊月过半,苏韬少不得要赶回去陪苏老爷子过年,临行时特来见贾琮。贾琮请他到书房相见。师兄弟二人吃了半日的茶,苏韬分明有话要说,偏不知如何开口。贾琮乃先道:“敢问师兄,是君重还是民重。”
苏韬道:“都重。”
“若只能选一个呢?君重还是民重。”
苏韬长叹了口气,毫不犹豫道:“民重。”
贾琮手指窗外:“敢问师兄,是京城百姓幸福、是荆州百姓幸福、是大佳腊百姓幸福?”
苏韬道:“显见大佳腊百姓别那两处幸福得多。”
贾琮含笑道:“我想我和师兄应该不会有什么矛盾了。师兄想必希望江西百姓也如大佳腊百姓一般幸福。”苏韬心中怅然,无言以对。
次日,苏知府独自回去了。因贾惜春年后也要成亲,且定了明年夏季起身往埃及而去,遂留下苏澄当弟子。惜春现掌管着台湾府的建设部,是个颇为综合的部门;苏澄跟着她爹治了一两个月的水,多少打了些底子。
眨眼年关已过。建安公主于正月产下一子。三月,史湘云亦产下一子。众人翘以盼荣国府年添三丁。
陈瑞锦这胎怀得甚是平顺,旁人都说孩子懂事。贾琮想了许久,想起来上辈子听来的一个典故。有个高中同学曾说,他母亲怀他时吐得昏天黑地、瘦得除了肚子便只剩下骨头,偏怀二胎时少有妊娠反应。长辈都说那胎必是个妹妹,不料生下来又是个臭小子。后来一查血型,他是o型,母亲和弟弟都是a型。可知母亲妊娠反应大小恐怕与胎儿血型有关。
贾琮便将此事告诉了媳妇,道:“咱们做好心理准备。这孩子大概只是血型与你一样,未必不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