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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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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6.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喧哗了一日的大屋,终于归宁。

窗外黯淡的秋日无力地落在廊檐外,照不进内室,古拙朴实的红桃木桌椅,深色石板地冷冰冰的,淡淡升腾的云鼎焚香,整个房间显得死气沉沉,而那块高悬的“天下第一锦”御赐扁额,徒生嘲讽可笑之感。

仆人们低头垂脸地打扫着一片狼籍。

却有大门口到屋院外的那一箱箱刺目的红色礼箱,簇新得扎眼,刺心。

“老爷……”

众人刚松口气,轩辕瑞德突然浑身一抖,昏了过去,吓得女人们惊叫不迭。

轻悠扣住父亲脉膊,她跟着小叔清华也习了些医理,略通一二。

“小七儿,老爷怎么样了?”

“严不严重啊,刚才都吐血了,要不赶紧送医院吧?”

轻悠号完脉说,“父亲气血极弱,应是……气急攻心所至,耗损过大,现在是撑不住昏过去了。”

三娘立即招来了厨房的管事吩咐熬煮补气养血的膳食。

宝仁和管家一起将人抬回了屋,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出了主意,簇拥着离开了大屋。

三娘吩咐完,回头看到女儿站在一箱箱的聘礼前发怔,微微叹了声,将启口时,轻悠先开了口。

“娘,我想大总统应该是秘密前来,此事不宜申张。这些聘礼,我们使人送到芙蓉园去也可。”

三娘头,“也好。不过,这里东西数目众多,价值不菲,送来的又是那样的人家。不能随便就这么退回去了,必须得找个合适的人看着,恐怕还要跟那家人打个交道,即是退礼,就更不能落了咱们家的礼数。”

到底人家为了提亲,连大总统都搬动了。若在放在以往,必然得由家中一位身份较高的长辈亲自送还。可眼下轩辕瑞德被气昏过去,最合适的人就是轩辕清华,也仍在院中,情况不明。

如此,也就只剩下老大轩辕宝仁了。若是锦业也在,这两个人一齐上门才算能上这门面儿。可惜,现在轩辕家竟然又是四分五裂、难以为继了。

轻悠抿了抿唇,“我去。”

“不,小七,这事由我和管家一起去办。”轩辕宝仁这就跟着管家回来了。

“大哥?”轻悠一脸难色,被宝仁打断。

“小七,”宝仁面上也有些尴尬,“刚才,大哥对不住你了。”他拱手朝轻悠一揖,轻悠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哥哥,表示不解。

宝仁看了眼那扎眼的一片大红喜,叹道,“大哥知道,你是不会再接受姜恺之的。可当时,情势所迫,我为了全家,留下了大总统这条可能的退路,让你为难了。”

“不,大哥做的没错,我不能总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喜好,就把全家人都往火坑里推。其实,我先前也是想从他这处寻些便宜。”

“小七,别这么说。事情还没到那地步,我争取这个机会,绝不是怕那张大帅,也非一定要向姜家人低头。刚才闲杂人等太多,并不方便说话。有些事,私下里细谈,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景象。”

“大哥的意思是,姜啸霖并不若他表现的那么赞同这场婚事?”

“那是肯定的。之前在众人面前,这里又摆着这么多聘礼,他怎么样也会为自己的亲弟弟保着面子。可若是他非常赞同这门亲事,早就在织田亚夫离开后,与父亲约定商议婚期的时间,而不会说是再给咱们家处理内务的时间。这表面上是体贴咱们家适逢变乱,实际上也是给我们考虑的时间,给他自己留的退路。”

的确,从头到尾,姜啸霖说了一堆漂亮的场面话,对于求亲的事没有正式地提出过一字半句。

这大总统果然不是当假的,平日打了多少官腔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知道,今日一番过招足可见其做事说话均是滴水不漏。不仅在众人面前保住了自己宽厚大度的总统形象,没有仗势欺人;同时又替弟弟说话,不失慈蔼兄长之风;而面对自己的敌人时,两句话,便四两拨千金地将敌人逼走,没废自己一兵一卒。

以小见大,虽只是今日区区一会,轻悠再次感受到当年被迫离开南京时,那种被逼到末路的困顿无力。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见这个浑身城府,魄力惊人的男人。可现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不见也得见!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了,若让姜恺之知道,会更麻烦。”

“可这事毕竟因我而起,也许我再找他好好谈谈,情况会不一样。”

宝仁摇头,“小七,你真不了解男人,还是你眼里心里就只装着亚夫那一个。”

轻悠怔怔地别过脸,面上难掩心痛难堪。

“姜恺之这次为了求亲成功,连他当总统的大哥都请来助阵,你可知他对你,有多执着。唉,这事要是放在四年前你没去留学时该多好,可惜……咳,前事不提了。总之,现在你必须避讳,这还礼的事就由我和管家去办。”

“要不,我和宝仁一起去吧!”三娘开了口,“我毕竟是轻悠的娘,姜家兄弟再强,在我这个长辈面前,他们多少也人留几分薄面。”

宝仁目光一亮,有些动容。

“大哥,我陪你去,我也是轩辕家的男人。姜家是两兄弟,咱们也是两兄弟对上他们。输人也不输阵!”小八竟然又跑了回来。

“傻儿子,别胡说,快回来。你哥和你姐办的是正事儿,你还这么小,瞎参和什么。”四娘来捉小八。

这母子两就在大屋里玩起了追逃叫骂的大戏,倒是无形冲淡了众人些许阴霾。

最终决定隔日由三娘和宝仁送还芙蓉园,管家留下和二娘打理家中事务,轻悠则看顾天锦坊。

……

这晚,医生前来看过轩辕瑞德的情况,跟轻悠之前的号脉的结果基本吻合。并一再叮嘱,不可再操劳动怒。

众人听后也只能急急应下,心里却明白目前家里的情况,恐怕很难做到。

轻悠送医生离开,来的不是她先前打电话请的艾伯特。

“七小姐您还不知道么?前日令叔病情有变,周公子送令叔来医院急诊,经过那两位上海来的脑科专家抢救,说是暂时没有大碍。不过,因为咱们这里缺药又缺仪器,不便于令叔调养,今日周先生就送令叔坐飞机,由那两位专家陪同,去上海了。”

轻悠大震,瞬间泪水模糊了双眼,扭头就往屋外跑。

难怪这两日都见不着他,在她忙于家中事务时,小叔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没人知道,要不是他,恐怕……

心里又急又气,又自责内疚,她一口气冲到大门,却不知该向哪里去找。

“十郎,十郎!”

“小姐,属下在,您别着急。”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他,问他……”

问他什么呢?

在她再一次抛弃他,还说了那么伤感情的话之后,她还有脸再去见他么?

可是让她就此放下,谈何容易!

“少主他,这时候大概已经跟十一郎坐飞机离开了。”

“走了?”

“嗯,应该,就是从南郊机场那里坐亲悠号离开吧!”

亲悠号!

再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泪水直落,她一下蹲落地,抱着双膝大哭。

十郎急得团团转,长年习武的性子,让她拙于言辞,和十一郎一样不擅言辞,不知该怎么劝说伤痛难过的女主子。

“小姐,也许,咱们现在赶去,也许能……”

轻悠倏地站了起来,抓着十郎猛摇,“你是说现在赶去还能赶上,对不对?对对,一定能赶上,他不会忍心就这么走掉的,他一定在等我。我要去,我要去找他,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她转身就往车库跑去。

十郎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就见小女人动作惊人的利索,跳上车就打燃了火,往外倒车,她差儿被撞上,汽车一个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她面前,叫她上车。

因为轻悠只去过一次,不怎么记得路。

一路上,夜色深浓,两旁的煤油路灯光线黯淡,可看在轻悠眼里,却像最明亮的希望之光,指引着她奔向此生唯一幸福的大道。

她几乎将油门踩到底,没有松开过,除了没撞上行人,吓得小猫小狗四处逃躲,别人的货摊子都扫掉好几个。

更吓得一向稳重的十郎都频发叫声示警,才没有栽进路边的泥沟去,半个小时后,车屁股盖翻起,车灯掉了一个,另一个兹啦啦两下也熄灭了,终于到了机场。

而在轻悠第一次马路惊魂时,机场上一架最新型的轻型飞机,正缓缓开动。

飞机里,是与众不同的豪华装饰,横向安置的玉色皮质大沙发上,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左手拿着一叠文件,右手端着一杯黑咖啡,舱室里流动着浓浓的咖啡香,温暖的灯光照在男人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在高挺的鼻梁和长翘的睫毛下,留下惑人的阴影。

伺候一旁的空乘小姐瞧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心神荡漾,热情地为男人又添置了一盘精致的小心。

男人的目光动了下,空乘小姐急忙解释,“殿下,这是厨房刚烤制的动物小饼干,法国下午茶最流行的奶油曲奇,还有果酱味,您尝尝。”

男人放下咖啡,捻起一块饼干,却没有送进嘴里。

空乘殷情地又说了一堆讨好的话,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越来越沉重的阴霾,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够了,出去。”

最后,男人将饼扔还碟子。

空乘吓得花容失色,被一个着黑色军服的上尉架了出去。

男人甩掉几乎没有翻动一页的文件,拧着眉头,脑海里一片混乱,与他沉静稳重的外表完全不同。

没良心的小东西,竟然说放就放。

他的胸口重重地几个起伏,抵制不住地咳嗽出声,眯起的眼眸看到桌上微晃的咖啡杯,就会闪显一张气急败坏的小脸,冲他指手划脚,大胆妄为地对他管东管西。

当时觉得烦得要死,可现在……

他真想把她揉进怀里狠狠教训一顿,下次见面,他是不是该像当年一样,让她三天三夜也别想下他的大床,或者狠狠凑她一顿屁股。

该死!

他怎么会爱上这么个小白眼狼!

敲门声响起。

“进来。”

还是刚才那个黑衣上尉,“殿下,飞机马上就起飞了。”

“嗯。”

上尉上前为男人系上安全带,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又道:

“殿下,刚才收到情报,先生失踪了?”

男人一下睁开眼,低吼,“怎么回事儿?”

上尉畏惧地低下了头,“先生的亲悠号平安降落在江陵城郊机场加油,后来亲悠号顺利升空直达上海,但下机时,接应的人没有接到先生,亲悠号上只有两个昏迷的专家。”

与此同时,在上尉背对着的窗户外,机场的入口处,轻悠跳下汽车,直冲向机场跑道,夜里的机场比起那次白日里来时,风更大,刮得她脸颊生疼。

“亚夫,亚夫——”

她边跑边叫,用力挥手,可是跑道上的飞机已经提速,倏地从她面前飞过,她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机缓缓离开地面,一升高,飞远,最后变成一个夜幕中的小光,消失在黑沉沉的天幕中。

“亚夫——”

轻悠一下扑倒在地,粗砾的石子地擦疼了手臂膝盖,她没有一感觉,只觉得离开的飞机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再也无法支撑起来,扑在地上放声大哭,将这一整日的隐忍、痛苦、矛盾纠结,和沉沉的无奈后悔,通通释放出来。

十郎没有立即上前搀扶,很清楚这种忍耐了太久,压抑了太多后的感觉,若再不让人发泄一下,一定会疯掉。

“亚夫,亚夫,亚夫……呜呜,亚夫……”

这么多呼唤,其实在他转身离开时,她就好想叫出来,可是她不能。

她是他的悠悠,她也是父亲的宝宝。

她谁也不想选,谁也不想放弃。

她是个贪心鬼,亲情,爱情都想要,难道她错了吗?

为什么他们要阻止她,为什么人人都来逼她,为什么她的幸福要牵扯这么多无关的人和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就不信姜啸霖的那些歪论,她就不信!

“亚夫,对不起,你等我!”

终于,她说出了这句话。

她摸摸耳朵,那里还留着他的印记,她终于又觉得有了勇气。

因为,他在咬她耳朵时,说了一句话。

——轻悠,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的决定始终不变。

……

是夜。

张大帅府。

“可恶,姜家的人真是多管闲事儿。我买个锦布罢了,他们也要来管。什么意思?姜恺之竟然还抬出姜啸霖的亲笔文件来压我,我老张会怕他才有鬼,天高皇帝远,这西南三省还是我老张说了算!”

张大帅插着腰杆儿,在室内走来走去,又吼又骂,威风得不行。

但这看在百合子眼里,只是个跳梁小丑,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不会像这蛮夫一样胡乱吼叫,早就暗中策划动手了。

可惜,这个小丑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别人的圈套里,还在耀武扬威。

“大帅,您息怒。为了这么个小小的商人世家,伤筋动骨的不值得。”

百合子软声轻语地送上参茶,用丰满柔软的身子摩擦男人的坚硬,借着女人天生的柔媚多情化解男人暴躁的怒火,向来十分有效。

这时,沈百通和包叔又找上门来。

沈百通被轩辕家扔了面子,只想着报复,“大帅,为什么还不杀到轩辕家去,端了他们的老巢,弄几个不听话的杀**儆猴,保管他们立即吐实。”

张大帅眉头跳了一跳,刚要开口就给百合子截了去,百合子心里一边骂着蠢祸,一边解释,“之前的事情闹大了,姜恺之受了伤,那个国民大总统可心疼他这个幺弟,调了一个旅(3千人)和十艘战舰到边境上围着咱们后路呢!

要真打起来,吃亏的可是我们家大帅,现在盯着西南三省这块肥肉的豺狼可多得很,要是咱们稍不小心折损了实力,被别人拣了便宜去,大帅这些年的筹划就全部白废了。”

说白了,这叫声虽大,还是忌惮拥有正规军事力量和标准配备的国民军。

包叔询问,“那么,照大帅和夫人的意思,现在只能按兵不动?这总该有个时限吧?”

张大帅拧眉问,“你之前说那位贵人在轩辕府上,便动不得人。难不成他一日不走,咱们就一日动不得手了?”

百合子道,“您放心,那贵人不出这两日就会离开。”

张大帅这才满意地头,也抱怨了几句织田亚夫。

百合子只在心底暗骂:一介匹夫!

随即又道,“现在,姜家只是为了保住自家人的安危和面子,咱们且便给他面子。姜啸霖再怎么说也是大总统,这循私也是有个限度的。我已经派了人监视芙蓉园的情况,估计不超过五天,情势必变,即时……”

几人簇头商量后策,不稍时便已至深夜。

话毕,沈百通和包叔正要离开时,一士兵匆匆来报:

“大帅,夫人,不好了,大牢被劫了。囚犯都跑掉了!”

百合子目光一闪,捉问,“那轩辕家的四少呢?”

士兵哆嗦,“也,也跑了。”

张大帅听得立即骂了句扎耳的脏话,听得其他人都直皱眉头,却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耿副将敲门进来,行了一礼,看了眼百合子,即道,“刚才得到消息,轩辕府中的那位贵人已经离开,在南郊机场乘专机离开了。”

百合子双眼一亮,急问,“那么轩辕府的七小姐……”

耿副将道,“今日还见得在天锦坊出入,夜里已经回轩辕府了。”

太好了,终于给她等到机会了。不管这是不是织田亚夫设下的圈套,总之,只要他真的离开了,她就一定教他后悔到死!

……

隔日。

轻悠送大哥和母亲出了门,看着那洋洋洒洒几大车的聘礼被送走,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回屋后,她直接去了父亲屋里。

轩辕瑞德正就着小六锦纭喂药喝,看到她来,锦纭立即起身将碗勺给了她,丢给她一个“你好自为知”的眼神离开了。

轻悠垂下眼,勺了一勺药送出去。

轩辕瑞德没有拒绝。

父女俩默不着声地喝药,喂药。

当碗空时,轻悠递上巾帕给父亲拭嘴。

看着女儿明显浮肿的眼眶和精神低糜的小脸,轩辕瑞德心下一叹,问,“你娘和你大哥走了?”

轻悠愣了一下,才道,“嗯,刚才我送他们出去的。”

“那些东西,一个不拉地都带上了?”

“嗯,一个不拉。”

“翡翠盒子呢?”

“娘拿着。”

又是一阵沉默。

轻悠收拾了碗碟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宝宝,你是不是心里还怪爹,恨爹无情无义?”

轻悠心头一震,回头跪了下来,“女儿不敢。我,我骗了爹这么久,爹没怪我,没赶我走,我已经很……”

轩辕瑞德苦笑,“我是气你骗了我,可是你知道我最接受不了的是什么吗?”

轻悠不解,抬头看着父亲又消瘦了好大一截的脸,心头又酸又痛,又无奈。

“你宁愿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年的外人,也不相信你亲爹我!”

轻悠大讶,看着父亲似不甘又似妒嫉的表情,久久无语。

轩辕瑞德受不了地摆了摆手,叫轻悠出去自己想,想明白了再来见他。

有时候,家人间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亲情粘合剂,不管外面的冲击力有多大,有了这份信任,就算看似一盘散沙,也终有聚拢的一日。

……

轻悠恍恍忽忽地出来,还守在外的锦纭就上前来问情况。

轻悠摇头,将父亲的话重复了一遍。

锦纭犹豫了一下,忍不说了,“虽怪爹会生气了,他最疼你,不管你做了什么糟糕的事,他明面上凶你,私下里全护着你。他还不是同意了你嫁给周,咳,那个大元帅。你都不把实际情况告诉爹,也让爹有个心理准备啊!

像昨天那样儿,不仅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六姥爷在,国民政府的大总统还杵在那儿,咱们这里名义上也属国民政府管。你想爹能怎么做?他除了保着你,还能怎么样?”

轻悠一下明白了。

“要是织田亚夫这么容易就放弃了,那我倒觉得,小七你不要他也罢!”

轻悠叹气。

又想进屋解释时,管家匆匆跑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厮。

“七小姐,六小姐,你们原来都在这里,太好了。”

“什么事?”

管家让小厮说,小厮看了看周下,轻悠立即将人引进无人的偏屋。

锦纭本要离开,那小厮却说不用。

轻悠忽然想起,这小厮似乎在四哥身边见过。

“四少已经平安脱险,不过他现在暂时不能回来,怕给家里添麻烦,有什么事儿或信儿,两位小姐都可以托我捎过去。”

锦纭很激动,“四哥他真的没事儿吗?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不能回来?”

轻悠安抚了一下锦纭,就给小厮塞了张支票,小厮看到支票也颇为激动,谢过后就匆匆从后门离开了。

锦纭不解,追问。

轻悠才道,“张大帅还屯居在城中。虽然现在咱们有姜家护着,可也不是长事。四哥多半是偷偷从牢中跑出来,名义上还是叛党罪犯,要是现了身,难免说不清。藏着养伤是最好。现在有了这线人,即时有什么事也好互通有无,说不定……四哥还能暗中帮忙家里。”

如此,这总算放下一桩大事。

轻悠和锦纭才进屋将事告诉了轩辕瑞德,老爷子听后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却没再看轻悠,冷哼一声说要休息,要赶人。

轻悠悄悄留下了,爬在父亲床边,轻声说,“爹,宝宝永远都是爹的宝宝。”

面朝里的父亲,眼眶微微湿润。

……

虽然心里仍挂着大哥和娘那边的情况,轻悠还是重打起精神去天锦坊,因为就这两日,张大帅订的军服要全部交货了。不能再被对方抓着把柄,借机挑事,整个坊子都非常紧张。

这一忙,就忙到天色将晚时,府里来了电话催她回家。

坐在马车上,玻璃窗外,车水马龙不断,而每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她的眼眶就有些刺疼,心底一阵一阵撑着酸涩感。

刚走过的那家洋服店,是他们刚到芙蓉城时,她替他置办衣服的地方。

西饼店,在订了那个蛋糕后,他还常订不少小零食,放在她喜欢待的地方。

卖糖葫芦的大娘,在他们晚上偷溜出府约会时,常常光临。

还有听小曲的戏台,那家夜总会,回家前的那段满是街坊邻居的杨柳石板路……

原来,他们已经在这里留下了这么这么多共同的回忆,在这个她从小生活成长的城市里,留下了这么多可爱晶莹的滴滴。

有时候,相爱并不需要长年累月,也许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吻,一声心疼的呼唤,足矣。

左手握右手。

仿佛宣誓。

亚夫,你一定要等我。

这一次不用你漂洋过海来追我,换我来追你吧!

……

回到家,刚进大屋就听到姐姐们的笑声,还伴有大哥轻松的语调,母亲的低语,父亲威严而精神气十足的喝声。

在满室融融的灯光下,看着那一张张轻松微笑的脸,轻悠缓缓吐出一口气,扬声唤出。

“爹,娘,二娘,四娘,哥,姐,我回来了。”

二娘最积极,现在她在家中地位又恢复了。比起娘,其实精明的她更适合管家。而在经历这一番起伏后,也不敢再背后耍小动作了。

众人七手八脚心着抬椅子,上碗筷,布菜。殷情询问轻悠坊子里的情况,交流着家里的事。

不用多问,光看大哥和娘的脸色,轻悠也猜到送还聘礼的事应该进行得很顺利了。

轩辕瑞德在开饭前,叹息道,“虽然锦业不在,但咱们这顿饭也要好好吃,养足了精神气,才有力气渡过这次难关。我相信,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合力,总有团圆的一天。”

“干杯——”

饭后,轻悠和母亲扶轩辕瑞德回屋,才谈起白天的事。

三娘说,“果真如宝仁所说,这大总统在听完我们的意思后,也没有特别为难,就把那翡翠盒子连同所有聘礼都收下了。好在当时姜恺之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被大总统故事支走了……宝仁和大总统私下聊了一柱香时间。出来后就说,让我们尽快做决定。”

宝仁接道,“说是多再给我们三天时间,是留还是走。要是走的话,即时可以跟他的专列一起离开,也好有个照应。”

轩辕瑞德头,“到底还是看在姜恺之的面子上。估计,这也是用来哄姜恺之的一招吧!等到列车驶出川省地界,脱离那张大帅的威胁,我们就得另想他法了。唉,想不到万般筹谋,到最后,天锦坊还是败在我轩辕瑞德手中……”

“爹,我们只是换一个地方,东山再起。不是败!”轻悠急忙劝说,“古人都说,穷则变,变则通。也许,这是给我们天锦坊又一次生机和发展的机会呢!像您说的,只要我们一家人结全一心,没有什么困难不能渡过的。”

宝仁欣赏地看了眼妹妹,头,“爹,小七说得很对。现在锦业也安全了,咱们也可以安心收拾打典一切,准备搬家。明天我就去天锦坊安排一切,这事也必须小心处理,不能让张大帅的眼目太早发现咱们要逃……”

一家人瞌窗私议,直至夜深。

……

与此同时,芙蓉园。

姜恺之怒气冲冲地冲进屋内,看到正站在窗边的男人,再忍不住。

“大哥,你怎么可以趁着我去布防,收回轩辕家的聘礼?你说过会帮我,你怎么可以失言而肥?你答应过帮我娶到轻悠,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对不对?”

姜啸霖转过身,缓步踱上前来。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目光如往常一般沉静森亮,可姜恺之不自觉地紧张,从小对大哥的崇拜让他一直将之视为同父亲一般高大的英雄,不是可以轻易违逆的人。

“大……”

啪,一巴掌重重打在脸上,他张嘴愣在当场。

姜啸霖目光微动,似也在极力隐忍,沉声喝道,“你敢说大哥骗你,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骗了我什么。当年你明明知道抓走轩辕轻悠的那个男人就是织田亚夫,那闹得整个东晁翻天覆地的荻宫惨案,是那个男人为了轩辕轻悠豁出一切干下的大不讳之事。你敢跟他比?你凭什么?就凭你遮三掩四地在我面前玩这些小伎俩,就能斗赢那个男人?”

“姜恺之,我告诉你,你差远了!”

“你一不够狠,二不够实力,三不够聪明,这场仗,你早就在四年前输了。”

“如果轩辕轻悠心里真有你一,她早在四年前回亚国时就答应嫁给你,躲避那些流言蜚语了,还用得着你那四年殷情相护,就是铁石头的心也被捂热了。”

姜恺之张嘴却发不出一声,因为他早就比谁都明白,被兄长这样说出,只有满身的狼狈和尴尬。他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万般无奈和不甘,最后汇成一声痛苦的沉吼,狠狠将拳头砸在地上。

“恺之,住手!”

姜啸霖拉住弟弟的手,却被用力抱住。

“大哥,我不甘心,我爱了她七年,整整七年啊,我每天都等着她长大,她怎么可以忘了我,怎么可以……我放不下,我放不下……”

颈间的湿凉,让男人一向刚毅的背脊也微微颤抖。

最后,他抬起手轻轻拍抚弟弟的背,深吸口气,说:

“如果你还相信大哥,就按大哥说的做。大哥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切,大哥会想尽办法帮你实现愿望。但在此之前,绝不可冲动行事,再让自己受伤。”

------题外话------

啊,怎么说捏。

如果我也有这么个能干、强大、又无敌滴哥哥就好了!

话说,姜大哥会怎么帮小弟捏?无限猜想中啊喂!

下一卷就是纸醉金迷、浮华万丈的大上海咯!

正文 87.她不信,他会这么狠

这两日,轻悠陪着母亲姐姐们打行装,并找来了之前为她送过礼物的那家运输公司,来的还是那位殷情的送货员。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这送货员真是个负责尽心的人,不用他们过多交待,就说把他们家的物什都伪装成了普通货物,还送给他们两节车箱做专列,不用怕被人查到。

轻悠欣然接受,私下里也给了送货员不少好处,送货员却推手婉拒,只说“贵府有贵人相助,定能吉人天相”,这让轻悠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一时间,即感动,又感慨,更忐忑。

也许,在外人眼里,她真的就是个卖国贼吧!可是她已经没有精力想那么多大道义,她只是芸芸众生里一个普通的小小女子,现在,她只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安全脱险,万事无忧。

如果上天真有报应,那么,她宁愿这些报应都落在自己头上,让自己一个人去赎罪就够了。

在心里又默默念了念那个名字,她打起精神,帮母亲打典家务。

由于轩辕清华走得匆忙,之前商量搬迁大事时,她才将事情告诉大家,大家也都吃了一惊。

她到小叔房里打东西,看到小叔留下了不少准备给她和亚夫的东西,不禁又有些难过。

这时候,一个小丫环慌慌张张跑进来,叫着“七小姐”,她急忙将东西收捡起来。

训斥道,“有什么事慢慢说,一惊一咋的,要让外人瞧见,别人还以为咱们轩辕府上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没事儿也被你们叫出事来!”

小丫环吓得收敛表情,才哆嗦着嗓子将事情报来,“二奶奶请七小姐去院里瞧瞧,说五小姐叫疼,可能要临盆了。”

轻悠立即跟小丫环往外走,一边问道,“可有去请了妇产科大夫过来?接生婆在干什么?”

最近事情太多,她哪里还记得家中还有个大孕妇,这会儿听说,心底便有些过意不去。

到了二房院落,却见一对婆子端着铜盆热水,边走边低声说着小话,完全没有孩子即将临盆的急切感,不免让人奇怪,遂逮住人喝问,吓得两婆子立即跪地求饶。

现在她在家中的地位,早不比以前,似乎仅次于父母姨娘了。这两个婆子正是早就给锦绣请好的接生婆,一问才道是二娘太过紧张女儿,其实像今天这样的疼痛感,近来一周左右都有,还没到真正要生的地步。

听完婆妇的话,轻悠也明白,其实二娘就是想让她亲自过来看看,同时也让全府的下人瞧见,给没了婆家即将在娘家生产的锦绣涨儿身份和脸面,毕竟这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加上锦绣又没有帮到家里什么忙,同轻悠的情况大不相同,以后若没个依持还住在家中,难免招来闲话,可能母子二人都会受歧视,被欺负。

想明白这一层,轻悠轻叹了口气,进屋安抚二娘和五姐。

这叙完一番话出来,轻悠想了想,又决定出门去买些婴儿用品,以实际行动表达她的心意最妥当。

跟父亲说了出门的缘由,他仍有些担心,也没阻止,只叮嘱轻悠注意安全。

轻悠知道父亲并不希望自己在这节骨眼儿上,在外走动。

毕竟,织田亚夫的身份在那日被当着众多族人的面揭穿,只怕流言外泄,又给她惹来事端。没想到,这已经过去一天时间,外面也没什么大动静。

大哥猜想应该是六姥爷更好面子,怕引来外人对轩辕族的猜疑和诟陷,才勒令族人们三缄其口。但这样大的事,只怕纸包不住火,迟早事情会漏出去。所以也让家中人非必要,不要出门,以免节外生枝。

此时,芙蓉城已至初冬,平日天色都较为灰暗,这才下午,已经昏沉沉地宛如黄昏时间。

轻悠穿上素色大衣,戴了黑纱毛呢帽子,坐车出了屋。

马路上,不时有巡逻的士兵列队走过,肩头扛着枪,军帽歪戴,手里还夹着烟杆儿,偶时见了漂亮小姑娘还上前挑戏一番,让人不安又厌恶。满地飘落的金黄色银杏叶,打着旋儿,堆在街角,满城透露着一股寥落衰败的乱世之相。

轻悠在洋人聚居的大街上的一家百货商店前下了车,这里相对别处来说治安要好得多,她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格式相当东晁化的大使馆,不禁微微失神。

就在此时,路边出现几个贼眉鼠眼的人,正交头接耳,对着轻悠指指,在轻悠进了百货商店后,也尾随而入,各人手中藏着异物。

“小姐,您家宝宝多大了?”

“我们店里今天新上的冬装,漂亮了,买整套的话还有特别优惠哦!”

看着琳琅满目、粉嫩可爱的娃娃衣,轻悠出行的紧张感一下松驰下来,拿起一双软软的小布鞋,看得出神。

心想,如果当年自己的宝宝没有出事,也有小九儿那么大了。

她微微一叹,让殷情介绍的售货员愣了愣,她立即抬头笑说要给未来小侄儿或小侄女办制婴儿装,售货员立即将她领向婴儿区。

还没走到,突然从三个方向冲出一群人来,对着轻悠泼油漆,她吓了一跳,立即将售货员推了开,就被溅了一背,惹得附近客人全惊叫着跑掉。

“泼你个臭不要脸的东洋情妇!”

“轩辕轻悠,你真他妈不要脸,竟然做东洋鬼子的女人,卖身求荣。”

“臭女人,不要脸的卖国贼,仗着东洋鬼子的撑腰,欺负咱们亚国人!”

“不要脸,泼她,快泼她,让她不要脸地出卖自己的民族和国家,真不要脸!”

“火,把火拿来,绝不能让这卖国贼、狗汗奸跑掉——”

“火来了,哎哟!这,这人也是个东洋鬼子,大家小心啊!”

十郎护着轻悠就往外跑,场面一片混乱,轻悠身上染了太多的油漆,这要是有一儿火星子,必然不可收拾。好不容易冲出百货店,没想到外面埋伏的人更多。

她们两左突右进,逃脱不得,刚动手就被众人吆喝得厉害,街上的人被越来越多地引了过来,那帮闹事者趁机大肆宣传,惹得更多的人义愤填膺,朝他们扔瓜果。

“小姐,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不行,十郎,人太多了。”

轻悠不得不对平民动了手,勉强跟着十郎钻出了人群,朝他们停放在街对面的汽车跑去,突然,几个腥红的小亮,同时朝轻悠扔了过去。

“小姐——”

十郎一眼就看到,扑上去想要挡掉那些可怕的火星。

要知道,这油漆遇着火就烧,轻悠身上泼了不少油漆,那要燃起来非得毁容不可。

可惜十郎的身子娇小,哪里掩得住轻悠。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从侧方冲了过来,展开一件宽大的黑色扑风,一把将轻悠包了起来,背身挡住了那飞来的几个打火机。身上的羊毛毛衣立即被燃,多亏跟着一起冲来的同伴用力扑打,迅速灭掉了火星,可多少还是被灼伤了皮肤。

与此同时,待头传来一声刺耳的警哨声,两辆警车开了过来,穿着黑色警服戴着青天白日国徽的国民政府警备军冲了过来。

“恺之,你怎么会来?”还那么及时,好像太凑巧了儿。

姜恺之触到那怀疑的眼神,心头一疼,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也不回应,拿出帕子扔给轻悠,就再不理她。

果然如大哥所说,他之前算计了她,现在她看他的所作所为都带上了有色眼光。

前面开车的副官连忙解释,“七小姐,其实从你们出门起,三少就……”

“闭嘴,开你的车。”

轻悠汗颜,忙给姜恺之道歉,又问有没有汽油,想要擦油漆。

副官指说后备箱里有,就要停车给她们拿时,就给姜恺之一口喝住了。

“又胡来!这汽油的挥发性很强,有一儿火星儿都会引燃整个空气,油漆一沾火立燃,你是不是还没折腾够,毁了自个儿名誉,还想毁容吗!少废话,开车,去芙蓉园,我让老嬷嬷帮你清洗。”

轻悠暗骂自己一句,乖乖应承,“对不起,恺之,我太鲁莽了。最近五姐要临盆了,我才想出来买婴儿用品,安抚一下她……”

姜恺之一直不应声,也不看轻悠,迳自扭头看着窗外,到了芙蓉容也没像以往绅士地替轻悠开门,轻悠叹口气,犹豫着,还是跟着进了门。想到待会儿回家时,还得偷偷走后门,也不知道消息会不会已经传回家了,为以防万一,还是……

“十郎,等一收拾好,咱们另外找人买些婴儿用品。免得我爹和二娘他们起疑担心。”

轻悠低声跟十郎商量着。

没想姜恺之竟没走远,回头一听到这话,又来了气,“还想回去再被人泼一道吗?行了,进去换衣服。东西我派人去买!还愣着干什么,要我亲自帮你换!”

说着,伸手就来,吓得轻悠往后一跳,连声说“不用”,跑进屋子关上了门。

副官看着这一幕幕,只得叹气去请婆子来帮忙。

……

芙蓉园,另一间屋中。

“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泼油漆?抓到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都说是从轩辕族人嘴里得知,气他不过,自动自发组织的反汗奸行动。”

姜啸霖放下手中的《资制通鉴》,起身走到窗边,拨开一扇,朝楼下的跨院里看去,便看到刚换好一身玉兰色旗袍的女子,披垂着一头柔滑莹亮的长发,绞着手,垂着头,站在弟弟面前,吱吱唔唔地不知说些什么。

他轻轻一哼,目光深邃绵长,“自动自发组织?那怎么不直接闹到轩辕家去拦人,一定要在大街上。她也不是个傻的,还敢大张旗鼓地在外面走动。

这暗中监视,一路跟踪,还认准了人,算好时间地在公众场合出手,闹得满城皆知,还捎带上恺之这个有心没眼儿的傻瓜,跟着一块儿搅进去。到时候我们想将人都护走,也要变成包庇卖国贼和汗奸的帮凶了。

这背后设计的人,确是个心思细腻的,一箭双雕啊!”

秘书长听了,也着急起来,“大人,现在可怎么办?三公子肯定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可他对这轩辕家的七小姐这么执着,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这事要真传出去了,不正是给丁家那帮人漏子钻,即时他们在议会上策动其他人进行大总统的换届选举活动,一定会获得更多的支持。若现在不想办法,到时候我们就会特别被动……”

姜啸霖举手打断了话,又轻轻将窗户推得更开。

那白玉兰般的人儿,忽然绽开笑靥,朝弟弟俯身行大礼,那头光滑如水的青丝顺着肩头漱漱滑落,丝丝缕缕飘浮在空中,抚过那张莹白漂亮的侧脸,很难让人移开眼。

砰地一声,窗户被重重合上。

姜啸霖的脸色落在灯光的阴影里,让已经习惯他天生威仪的秘书长莫名地觉得更压抑了。

“此处不亦久留,立即安排飞机回南京。”

“是。”

秘书长退出房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这时警卫长匆匆而入,手中拿着几大叠的报纸杂志,低声对他说了句“大事不好”,看了眼那报纸上的头版头条,甚至还是非常清晰的彩印版,秘书长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先说彩色照相机,在当时也只有真正的权贵上流们才玩得起的。更不用说彩印报刊,在当时可谓是个相当稀罕的物件,虽然已经发明成功,但就广泛应用于民间,仍然是百年之后的事了。

就眼前来说,对方突然来这一手,花了这么大手笔,故意用清晰的彩印报来发布这条轰动的大新闻,分明就是向他们发出赤果果的挑战!

……

轻悠轻声问,“恺之,谢谢你。你的伤,好些了么?”

姜恺之额头一叫,难以抵制地低吼,“你连聘礼都退回来,还来多此一举干什么。我不需要同情!你要走就快走,不要,不要等到我后悔,真把你囚起来一辈子!”

轻悠吓得退了一步,“恺之,难道你真要我以后见了你,大家就像陌生人一样,不理,不问,完全无视,装做从来也不认识么?”

“哼,只要你做得到,我也可以!”

他双拳重重一握,觉得自己此时的态度蠢得就像十几岁的小鬼,可笑至极。可偏偏忍不住……

再强悍自信的男人,在面对感情时,似乎都会变得弱智无能,手足无措。

“恺之……”

轻悠难过地低下头,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扭扭捏捏,直接离开为最佳。

可若她真这么做,就不是姜恺之心中最爱的女人了。更就不是轩辕轻悠了。她性子坚定,韧性极强,可内里比谁都容易心软。

难怪世人总说,爱情就是把双刃剑,不管你优柔寡断,还是干脆利落,都必然伤人,更伤己。

两人又沉默良久。

轻悠决定离开,说,“你大哥来了,我也放心了。之前没机会,这次能不能请你替我跟他说了谢谢,谢谢他为我们的家人和族人们争取时间,还答应护送我们离开。”

“七小姐不用客气了。”

回应她的是正从月洞门里大步走来的姜啸霖,那强悍如泰山般的迫人气势随着他的靠近,迅速激升,轻悠下意识地朝姜恺之身边移了一步。

这小小的动作看在姜啸霖眼里,眼神黯了一黯。

“我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要宣布,正好七小姐在,我就不用再托人跑这一趟。”

目光迅速扫过轻悠,最后落在弟弟身上,“恺之,我们必须马上回南京。一个小时后,就起程。”

“大哥,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秘书长将那叠报纸递给姜恺之,同时也递了一份给轻悠。

颜色鲜丽的彩色照片在第一时间冲进眼中,让两个人都僵住了目光,瞳孔慢慢扩大。

“东晁帝国最光芒万丈的亲王殿下,莅临上海东晁租界,参与其投资兴建的第一家全上海最大的电器洋行的剪彩典礼。”

“光德亲王殿下,在东晁帝国享有极高的威名,曾为现任东晁皇帝陛下誉为——可与日月同辉,其无与伦比的风采和高贵优雅的谈吐,瞬间风糜整个上海社交界。”

“近日,光德亲王殿下频频与英国公爵夫人瑟琳娜女士密会,常见两人一起出席上海各大名流的社交沙龙。”

“光德亲王一掷千金,在上海租界内购置一套豪华海景别墅,据传闻,此为金屋藏娇之地,瑟琳娜夫人时有出入。瑟琳娜夫人谈及光德亲王时,容光焕发,言辞甜蜜,俨然如陷入爱河的女人,并说今冬将在别墅中举行万圣节晚会,邀请全上海的名流参加。”

亚夫现在上海!

虽然有些惊讶,但这又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小叔现在上海就医,他那么担心小叔的病情,一定会陪在小叔身边的。

可是,这些新闻下面的深意,似乎让大总统姜啸霖非常震怒。

“大哥,我们今晚就走,那轻悠他们……”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担心他们。”

是的,姜啸霖是用着微微动怒的声音截断弟弟的反驳,不容置喙地下军令。

“可是你之前已经答应宝仁大哥,要带他们一起离开的。您现在说走就走,不是失言而肥吗?”

姜啸霖转头问轻悠,“七小姐,你可听你大哥说我要带你们一家人走?”

那双盯来的眼眸寒意森森,轻悠心头莫名一跳,直觉不安。

姜恺之也朝她看了过来。

她道,“没有。大总统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带着我们一家上百口人走。你们在这里数日,帮我们稳住了张大帅,我们已经托关系找熟人打包转运家中重要物件了。恺之,你别怪你大哥,这事是你理解……”

倏然失声中,一个闷声响起,刚刚还直挺挺瞪大眼站着的男人突然昏倒在地。

轻悠退后一步,十郎立即护在她跟前,警惕地看着那个动手打昏了姜恺之的警卫长。

姜啸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这背后暗算弟弟的一手,稀松平常,他看着轻悠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低沉得仿佛能坠入人心的大山:

“你还不笨。现在,我派人送你回去,警备处的人会派出便衣护送你们出城,之后……”

轻悠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接过话,“轻悠代我爹和我们全家,感谢大总统为我们设想这么多。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跟恺之解释。”

“不必了。你快走!”

姜啸霖大手一挥,背转过身。

轻悠咬了咬牙,“不管怎样,谢谢您的慷慨相助。”

然而,身后又传来声音,“轩辕轻悠,你该知道今天的事不是偶然,这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你也该心里有数。

那个男人倒是够狠心,抛下你另结新欢,连半情份也不念,还任你为人欺辱,更逼我带走恺之,完全不顾你家人死活。

他在上海滩声色犬马,妄想结交名流以染指我亚国领土,其心可诛。若你还自认是亚国人,希望你为了你的家人,好自为知!”

轻悠捏紧手指,道了声“谢谢关心”,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一刹,姜啸霖回了头,看着她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

车上,轻悠忧心忡忡。

她当然知道姜啸霖的言下之意,表面关心,实为警告。

很显然,那彩色报刊竟然能在芙蓉城大肆发行,根本就是织田亚夫故意为之,让姜啸霖不得不离开,他一走,必然会带走姜恺之。

姜家一走,他们轩辕家就失去了庇护。看起来,倒真像织田亚夫被轩辕家的女人抛弃后,故意所做的报复。

可她知道,事实绝不是如此。

因为轩辕家,不仅是她的家,同时也是他的家人。

她不信,他会这么狠。

至于那个泼她油漆,暴露她爱上东晁人的那个人是谁,她已经知道了。那些辱骂她的人,没有一个人提到织田亚夫或光德亲王的名讳,只是指骂她为情妇汗奸。很显然,除了百合子,不做第二人想。

突然,轻悠浑身一震,急让司机赶紧开回轩辕家。

“小姐,怎么了?”

“十郎,我怕家里已经出事了。”

“那,那这车就不能直接开回轩辕家。小姐你在外等着,我先回轩辕大宅看看情况。”

轻悠哪里等得着,十郎的态度非比寻常地坚定。

“小姐,您若还相信少主。就听十郎一劝,此时绝不可冲动。”

她当然知道。可是,他到底不是神,他虽手眼通天,早在她的家乡布下了不少耳目眼线、暗桩间谍,可是这里不是东晁,是她的祖国,有很多事他不可能都预料到,就像今天泼油漆事件。

最后,轻悠还是勉强答应十郎在轩辕大宅后的暗巷里,等上一柱香功夫。

没想一转眼十郎回来了,还带来了家中的门房,门房得了轩辕瑞德的命令,专门等轻悠回来,叫她赶紧离开芙蓉城,不要再回来了。轻悠一听这话,哪可能离开。

“不行,小姐您现在要是回去了,就被他们抓个正着。”

“难道看着他们杀了我的母亲吗?”

“那属下去救夫人。”

“别乱来,只有你一人,就算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救得出来。而且,要是他们发现你也是东晁人,就凶多极少了。我不能让你白白去送死,那样十一郎会难过的。”

“小姐……”

十郎讶然,在她的意识里,像她这样的忍者死士早就随时做好准备为主人牺牲。虽然她遵织田亚夫的命令,向轻悠宣誓效忠,但她还是不喜欢轻悠过于优柔寡断的好心肠,暗地里,她也觉得轻悠配不上亲王殿下。

可此时,轻悠抓着她的手不准她乱来时,她的心也抑不住微微一暖。

……

最终,轻悠在十郎的护卫下,踏进了轩辕家的大门。

一进门,守在那里的族男们就一拥而上,十郎立即抽出随身的长剑一挥,就削掉了一圈儿人的毛发。

为免被人抓把柄,十郎临时换了兵器,只不过那舞剑的姿势实在是破绽百出,好在族男们没啥见识,都是仗着男人的身高和力气来吓人,见到真正的武把式就怕了。

其中一个貌似小头目的人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先把人带到大屋听审,就算要行刑也要等到审完之后了,不能坏了族规。

轻悠冷笑,也懒得理这群狐假虎威的人,迳自往大屋去,一路上发现自家的护院都不在了,门口守着的全是族中的人,仿佛家里已经被人攻占了。

刚到大屋门口,她又听到了六姥爷耀武扬威的喝叫声,今天出门遭了一堆气这正没处使呢,他就撞上枪口来。

“轩辕瑞德,我告诉你,今儿要不把轩辕宝宝就地正法,难平族怨!”

“我就奇怪了,这之前从来没人打着旗子来抢咱们麒麟锦秘诀,怎么自从那个周亚夫来了之后,天锦坊接连又不是火灾,又是保险箱被盗。”

“原来,这个周亚夫竟然是东洋鬼子的头儿。肯定是轩辕宝宝与这鬼子头儿里应外合,专门跑来抢夺咱们轩辕族的麒麟锦。你们这群蠢祸,竟然还相信他的花言巧语,还让轩辕宝宝插手天锦坊的事务,根本就是为虎做倡,引狼入室。”

宝仁反驳,说,“不,七妹没有引狼入室,亚夫更没有可能觊觎我们家的麒麟锦。这一我敢以人头担保,六姥爷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轻悠这才发现,原来所有护院全聚到大屋中,护着家中人,连几个壮实的门房都站在大屋前。看到她回来时,立即上前迎接,把跟着她的那群族男都赫退了几步。

六姥爷冷笑,“你们以为我人老就眼瞎耳聋了吗?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张大帅勾结东洋鬼子,要把咱们西南三省都卖给北方的傀儡皇朝,你们竟然还跟他勾结,根本就是陷我轩辕一族于不仁不义。今儿个我要不把……”

“你胡说八道。”

轻悠冲进大屋,直接冲到六姥爷面前,六姥爷刚好转身,手上还挥舞着老木杖,一见轻悠冲过来,他扬手就要打,却被速度鬼使神差般的十郎给一剑划开,老躯不敌贯力就朝后一屁股坐下去。

由于十郎的身手太诡异,周人都来不及出手,当然,也是因为没人会料到轻悠会突然冲出来,更没人料到十郎竟然敢出手。

六姥爷摔了个大屁股,疼得嗷嗷大叫,周人又碍于十郎手上明晃晃的长剑,没敢立即上前搀扶。

轻悠给十郎递了个“很好”的眼神,心说总算出了口恶气。

这一招先杀你锐气,咱接着跟你斗。

“六姥爷,真抱歉,我的护卫太心急,让您受惊了。”

她伸手要去扶,六姥爷嘴里骂着,可一见那青葱似的小手,男性本能激生伸手就去抓,轻悠立即佯做抱手作揖闪了开,让六姥爷扑了个空。

“轩辕宝宝,你敢当众侮辱族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啊!”

轻悠迅速退开,“哎呀,六姥爷,我这就是为了尊敬你啊!不是你说我给族里带来了秽气,招来了灾难。要是让六姥爷您沾了我这个瘟神的晦气,就您这老身子骨,经得住操嘛!要是一不小心,咯嘣一下没了,咱们轩辕族可就损失大了咧!”

话落,众人脸色齐齐一僵,隐有抽搐。

年纪还小的小八就直接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哈哈哈的大笑声,气得六姥爷绿了老脸,却又不好意思跟个乳嗅未干的小孩子计较,只得喷着粗气由族人扶了起来。

这刚一站起身,就立马发威要抓轻悠。

护院门房们一下冲到了轻悠面前,护着轻悠,生生将族男们给拦下了,两方对峙,气氛紧张而压抑。

轻悠却不以为然,直接道,“说什么我与亚夫串通,勾结东洋人,出卖轩辕族?六姥爷,空口白话无以证,那就是诬陷,诽谤,按照国民政府的法律,是要判刑坐大牢的。就算你再有理,也得拿出人证物证来,否则,就算你是族姥,也没资格动用私刑!”

六姥爷立即跳脚,从桌上扯了一把报纸甩到了轻悠面前。

“这就是证据!你那个姘夫就是这画上的男人,他根本不叫周亚夫,他是东晁帝国的亲王!”

哼,就怕你不把这证据拿出来呢!

轻悠冷笑,拿过报纸就把上面的几个大标题念了出来,才道,“各位,亲王殿下一掷千金,随便就买了一套海景别墅,你们知道要多少钱吗?还有,他投资开设的电器商行,价值多少,你们又知道吗?再有,你们知道他在东晁拥有的封地,相当于整个川省大吗?”

她每说一句,周人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实不相瞒,当年流落东晁时,我就去过他的封地,那里比这里可繁华先进多了。你们以为,凭他富可敌国的身家,凭他尊贵的皇室身份,他会稀罕轩辕族区区一个秘传绣艺?麒麟锦再好,有整个川省值钱吗?”

“六姥爷,你拿这种证据,是故意侮辱在场每位轩辕子弟的平均智商吗?”

顿时,除了轩辕家,全场人差儿瞪突了眼珠子。

每双瞳孔里都映着那一身玉兰旗袍的女子,自信而坚毅的表情。

------题外话------

本卷最后大高氵朝啊大高氵朝!

下章,咱要虐掉一大批坏蛋哟!嘿嘿!绝对爽!

推荐秋滴同类重口味文文--《魔鬼的逃跑爱人》原名《魔鬼的吻痕》最狂妄、最冷酷、最无情、最狠戾的欧国皇帝,遭遇他命定天使,一场追逐与逃逸的爱情,在激烈的战火和华丽的宫廷中上演。

正文 88.超级大高氵朝,各种爽!(本卷完)

轻悠这一句嘲讽至极的反问,登时激得六姥爷满脸抽搐,愤怒得一双老眼差瞪突出来,风烛残年的老躯抖如筛糠。

轻悠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走到父母身边。

三娘着急又心疼地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翻,发现女儿身上的衣服和出门时大不一样,心里紧了一紧,却不敢多问。

轩辕瑞德见得女儿回来,轻叹,“宝宝,我不是已经叫人守在屋外不让你回来,你又……”

轻悠道,“爹,我是轩辕家的女儿,怎么能在危难之时就抛下自己家人跑掉。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到死我也是轩辕家的女儿。”

她说得极淡极淡,可那话里的深意,却让靠近前的众人听得心窝子一阵发热。那多年的嫉恨、不甘,私怨、憎恶,似乎终于消散了。

轻悠的目光接上每一个看来的人,轻轻一笑,回头再面对又旧案重提的六姥爷时,面色倏然冷冽,气势强悍,愈发像一位冷静持重的当家人。

正在这时候,一个族男跑进来跟六姥爷咬耳朵,听到最后,六姥爷仿佛又逮着什么把柄,得意地瞥了轻悠一眼,目光落在轻悠身旁的三娘身上时,恶毒得就像淬了毒汁,让人心头发毛。

那人说,“全城的人都已经传起来了,甚至有利索的小报竟然把新闻都登出来了。六姥爷,这回咱们族人真的麻烦大了。”

六姥爷冷哼一声,推开那人,转身直对正上位,喝骂,“轩辕瑞德,你教出的好女儿。你可知道今日下她又干了什么丧权辱国、败坏我族风的大事吗?”

轻悠眉头一挑,心下却微微一个咯噔。

轩辕瑞德口气冷淡,“不用废话了,六姥爷你还有什么没抖落完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一次在这里说完吧!至多,为了我一家人以后能真正过上平静安生的日子,我轩辕瑞德不要这个所谓轩辕族的族长之位,天锦坊我也还给宗祠。”

他这一落话,周人哗地一下哄然开来。

轩辕家的人虽惊讶,却没有人再出来劝说收回这话。

这段时间以来,六姥爷仗着族中长辈身份,屡次三番地带人硬撞他们家不说,动不动就拿族规族法要胁威骇他们,更恶毒的还动刀动枪见了血。

回头看看过去几十年,他们轩辕家风光之时,族姥们享尽好处。人家都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他们的功劳有目共睹,铁铮铮地放在那里。可现在出了问题落没了,就把所有错都归到他们头上,凭什么?!

要认真算起来,所谓的轩辕族,其正统是他们姓轩辕的子孙,这些族人里很多都不姓轩辕,却仗着所谓的宗祠做靠山,行趁火打劫之实,行谋私利之便。

就算他们这些年受了族人们的帮抚,如黄叔洪婶儿这样的人,可这情感积累起来不易,伤害起来却是非常简单的事。谁还经得起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

是矣,轩辕家众人再见六姥爷于大屋中跳腾叫骂时,早已生了浓浓的倦怠之心,再没人出来劝说轩辕瑞德了。

然而,六姥爷却以为轩辕家的人已经服软,腰杆更硬了,盯着轻悠恨道:

“你家这个小七,简直就是个绝世灾星!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瘟神回来,不知收敛,还大张旗鼓地跑出去丢人现眼,这纸包不住火,已经被人揭发她勾结外贼,做东洋鬼子的情妇,卖国求荣,真正的汗奸走狗!”

轩辕瑞德一拍桌子大吼,“六姥爷,凡事要讲真凭实据,我家宝宝做了什么卖国求荣的事,你说。她卖谁了,求了什么。她要真干下那猪狗不如的事,我这个当家长的立马第一个不饶她。

要是你拿不出证据,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诬赖诽谤,无理诟陷我的妻儿子女,就别怪我轩辕瑞德从今以后退出轩辕族谱,自出宗祠,永不回头!”

“爹!”

“老爷!”

不当族长,也算是退休给自己养老吧!

可退出族谱,出离宗祠,那就大不一样了。这是连根拨起,着被列祖列宗责难,完完全全反宗祠礼教,违背轩辕瑞德毕生信仰的大不道之举。也就意为着,要是真退出宗祠,他们轩辕一家就必须离开芙蓉城,远走他乡,永远也不再回来了。

谁能真正割断自己的乡音乡情呢?

就算形势上断了,心里断不了,那将会是余生难解的一道深伤。

轻悠等人一听,直觉不对劲儿了,父亲的冲动完全超出了家人们可预料的底限,有种玉石俱焚的悲壮绝决。不禁都纷纷出声相阻,却被轩辕瑞德一个挥手打断掉。

“轩辕瑞德,你,你竟然为了这个孽种……”

六姥爷这回被吓到了。

他这样闹,无非是想除掉他看不惯的那些轩辕家的人,更好地控制轩辕瑞德和天锦坊,让他可以安安生生地尽享晚年富贵。

之前恫吓要摘掉轩辕瑞德族长之位和天锦坊经营权时,也是仗着轩辕瑞德绝对舍不得,一定会尽量对他妥协。

果然,事后他获得了更多的利益补偿,新厂子建好时,为了息事宁人,宝仁就代表父亲给族姥们都送了丰厚的贺礼,故而之后虽发生了一些事,他也睁只眼闭只眼没管。

可是这一次不同,狩猎场的事轩辕家的人没有向他报告,还是他下面负责盯梢儿的人打探回来的,这可不得了,麒麟锦可是他们全族的生财秘宝,怎么能被那该死的土匪军阀抢走。

他想来想去,若不是轩辕宝宝回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也许把轩辕宝宝给扔出去,给全族挡灾,兴许霉头就不会落到他们身上了。

没想到轩辕瑞德这会儿竟然来了个斧底抽薪,什么也不顾了。

正所谓无欲则刚,你没了别人手里的把柄,还能怎么谈条件?!

……

“给我闭嘴!你再敢没凭没据地骂我女儿一句,立马给我滚出去!”

“我,我没说错,要不是她,咱们天锦坊还好好的。都是她回来……”六姥爷眼神闪躲,急于求辨,就看到了三娘,仿佛一下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三娘叫了起来,“是秀娘,一定又是她!”

三娘眉心一蹙,双手绞紧。

轻悠立即护着母亲,冷眼看着六姥爷。

轩辕瑞德更是气得不行,当即挥手叫护院拖六姥爷出门。

族男们一拥而上,六姥爷有恃无恐地大叫,“轩辕瑞德,你是不是心虚了?哼,就和当年一样,你知道之前偷麒麟锦的人,就是秀娘,对不对?所以你又想包庇这个小偷,搞了半天,原来你们轩辕家一直都是监守自盗,养虎为患。”

“你胡说。我娘才不会偷那玩艺儿,我娘自己的手艺也不比麒麟锦差。”

轻悠冲上前直对六姥爷,心里真恨不能把这个小老头像捏苍蝇一样,狠狠拍死得了。

六姥爷呵呵一笑,“哈,小孽种,这回你露了馅吧?你能偷到那麒麟锦给你那姘夫东洋鬼子,就是靠的三娘给你里应外合。

轩辕瑞德这个没心眼儿的蠢男人,从当年去大理被你娘迷得昏头转向,引狼入室。虽然那事后,这些年都假装对你娘不理不睬,其实他们俩一直暗渡陈仓,三娘一直偷偷窥探麒麟锦秘技。”

要不是自己是小辈,不想再让人逮着说不敬老尊贤。轻悠真想直接两个大耳刮子,让六姥爷这只老屎虫彻底闭嘴。

“一定是三娘窥到保险箱位置和密码,告诉轩辕宝宝,正好最近你们兄妹几人关系又好,互相都不设防,麒麟锦的假秘诀才会被轩辕宝宝偷走。哈哈,你们以为我人老,脑子就不好使了吗?!我告诉你们,就你们那堆龌龊事儿,稍有些廉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六姥爷,不是……”

难得出来的大娘突然叫了起来,众人立即看向她,可是她却被三娘制止了。

六姥爷一看,立即说道,“宝仁他娘,你也是个心善好欺的,当年你为她求情,她才能保住一双手。现在你还要帮她求情,那就是祸害你全家了。”

“不,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我……”

大娘被三娘一把推回到宝仁身边,自己咚地一下跪落地,颤声供认,“都是我,这一切罪过都是我犯下的。保险箱是我偷看到瑞德放置的位置,密码是我从宝仁那里骗来的。秘诀也是我偷的,但我没有交给轻悠,我不想让女儿背上骂名,她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我只是想利用秘诀,让瑞德将我扶正……”

“秀娘,你疯了吗?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闭嘴!”轩辕瑞德气得跳起身,上前抓着三娘大吼,四眸相对时,双双红了眼眸。

“我,我这十几年,早就受够了……被大姐压在头上,欺负我不成,还欺负我可怜的宝宝。我想,想趁这次难得的机会,宝宝终于找着好人家了,我想为我的宝宝争口气,夺回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所以,我想拿麒麟锦秘诀,让瑞德给我扶正……可惜,那秘诀竟然是假的……”

三娘非比寻常的倔将眼神,让轩辕瑞德一片哽咽。

恍惚之中,他仿佛又看到在那片万花遍开的仙园美景中,头戴繁复而华丽的银制头饰的小公主,朝他笑得灿烂又妩媚。

她说,他手上的锦布,她也织得出来。

他说,他不信。

她说,那他们就打个赌,如果他赌输了,他就得做她的阿桑哥!

他明知道在这个少数民族的成年女孩面前,不可随便许诺,且他已有妻儿,他并不想学父亲一样娶太多妻妾,徒生太多家庭纠纷。可是,他竟然经不住她娇语莺声的激将法,应下了。

后来,当他牵着她的手回芙蓉城时,他想,也许在应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输了,一颗心遗失在了那朵纯真美丽的笑容中。

他为了自己的情动,自私地酿下了这一切的甜蜜悲凄。

到最后,却要她一个弱女子来成全他的亲情大义。

“秀娘,不要——”

一个不留神,三娘竟然以头撞犄角,众人大叫着想要上前,却都距离较远。

轻悠离母亲最近,却只够到母亲的一片衣角,登时血色全失,惊声尖叫。

一个身影更快于她的一脚踢开了那红木圈椅,正是十郎,让三娘恰恰避开了要害位置,只蹭到了额角的一块皮,倒在了椅边。

轩辕瑞德扑上前抱起三娘,顿时哽咽,老泪纵横,失声怒喝。

“不,不是秀娘。是我,是我憎恨你们仗着族姥的身份,诬陷伤害我的秀娘,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连我最爱的女人我都保护不了,还要硬生生地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逼走,来成全你们所谓的族风家法。不公平,凭什么?”

“好,你们要正族风正族法,那就把我这条老命都拿去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只做秀娘的丈夫,和宝宝的爹,什么轩辕族,什么麒麟锦,什么天锦坊,通通与我无关!”

“爹,娘!”

轻悠扑进父母怀中,难过得泣不成声。

长年以来,受的委屈和侮辱,积压在心底的那么多不甘和不平,在现在,在这一刻,在这贡奉着轩辕家列祖列宗牌位的神翕下,终于彻底暴发,也终于得到了安息。

不管世人的眼光如何,只要他们一家人紧紧抱成一团,手紧握着彼此的手,眼中只有彼此,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还有什么舍不下的,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无欲,则刚!

“瑞德,你怎么能这样!你是咱们家的主心骨,家里不能没有你。你快起来,你不跟着犯糊涂,你不能扔下宝仁他们啊!”

“宝仁已经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锦业也能帮他了。有他们照顾小八小九他们,我已经能放下心来了。以后,我都陪着三娘和宝宝,以后的十年,我都还给你们。”

轻悠暗暗发誓,绝不能让父母这么多年的愿望落空,这也是她留下来的重要原因。

她想,亚夫会明白,在这种时候,她不可能弃家人安危于不顾,就像他也不能为了她就一直留在芙蓉城,而置那些一直誓死追随他效忠他的将士们于不顾。

她相信他一定也相信她,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她会和家人平安渡过这一劫,待一切安定下来后,她一定会去找他。

……

“不是秀娘,是我,是我偷的保险箱密码!”

大娘终于吼了出来,冲到六姥爷面前,把所有上前的族人都推了开。

“都是我造的孽,跟秀娘没关系,跟老爷也没关系。”

她这一叫,如滴水入潭,又激起一片混乱。

六姥爷已经被这一团乱搅得头昏脑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要是轩辕瑞德真的把一切都丢脱,不理不管了,那他也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傀儡,纵观全族,真正有能力管理天锦坊的还是非轩辕家莫属。

可是,不管宝仁还是锦业,这年轻一辈都不待见他,他以后还想过上好日子,就必须牢牢巴紧了轩辕瑞德。

他结巴了哼哈了几声,才挤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咳,这个,既然现在案情有疑,还是先审清楚了,再做定夺,再论处置办法。”

可惜这会儿都没人理睬他了,族人们也觉得自己把人家一家人逼到这份儿上,要再来说和,都装不下这脸面了,便有人带头上前向轩辕瑞德致歉,表示会一直支持,并说麒麟锦秘诀并没有遗失,那么就算大娘有过,也已经认错,要如何处置,就是轩辕家自己的事,他们就不便再插手,要告辞了。

六姥爷今天这出不但没闹成,还在族人面前失了信,登时一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搁儿了。

又急又气,扔攥着一不放,“蠢祸,都这节骨眼儿上了,要是不理清这源头,再闹出偷窃的事来,怎么办?难不成,又来一堆莫名其妙的人罪,不是平白冤枉好人嘛!”

众人忍不住丢来一个极度厌恶的眼神,这贼喊抓贼的是你,这会儿装好人装清白的又是你,真是人至贱则无敌了!

这场面正僵着时,门外有嘈杂声传来,很快逼近大屋,就听到女人的叫声。

“爹,娘,大哥,快,快逃啊!”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若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分辨出,那满脸血痕污渍,衣衫破烂,还光着脚丫子的女人,竟然是一向最好面子的轩辕宝月。

大娘一看清来人,立即上前抓着女儿就跪在了六姥爷等众人面前,竟然连询问女儿何故如此形容也顾不上了,直接就把先前受女儿蛊惑,传递保险箱所在和密码,趁着轻悠和亚夫订婚那日,盗得麒麟锦秘诀的事,一一抖落出来。

且再加上狩猎场上听悉的消息,把沈百通的恶行恶状也揭发了出来,这几方一患联,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便真相大白了。

所有人再看宝月那一身狼狈糟糕的模样,先前的同情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恰在这时,黄叔竟然突然到场,还跟着洪大娘一块儿,且他们还提溜着一个许久不见踪影,竟突然又出现的人。

“洪叔?!”

黄叔在洪大娘的眼神恳求下,抱拳上前说洪叔拿着公款在外流浪了数月,被流窜的地痞流氓把钱给偷光了,差饿死在回家的路上,给他撞见才救了回来。洪大娘因念着东家的好义,在丈夫的性命无虞时,决定跟丈夫一起来认错,希望轩辕瑞德网开一面,不要报官,愿意接受族规惩罚。

洪叔哆哆嗦嗦说,自己是收了受了三小姐的请拖,又受了沈百川的钱和威胁,才不得不干下那等吃里扒外的丑事儿。只是为了方便沈百川借机入住天锦坊,趁机好谋夺轩辕家的麒麟锦。

于是,这最后的一处疑,终于被揭开。

六姥爷这会儿也不得不妥协,说,“瑞德,你瞧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咱们就按族规处置了,免得冤枉了三娘和宝宝。”竟然还厚着脸皮对轻悠说,“小宝儿,你看姥爷这也是为族里着急,才会……啧啧,我说要是你之前答应了姜家那门亲事儿,咱也不怕外人说三道四了嘛,你这孩子就是性子急,还不快劝劝你……”

轻悠根本不理六姥爷。

回头扶着母亲,和父亲坐在了一起。轩辕瑞德握着三娘的手,目光微颤。

……

这时,轩辕宝月却似被什么追赶着一般,慌张颤抖,抓着母亲的手一直说,“快逃,快逃,坏蛋要来了。要来杀爹和娘,哥哥妹妹……”

由于她神神叨叨的样子,大家都以为她疯了,没甚在意。

轻悠却觉出其中不对劲儿,上前拉过宝月询问。

宝月看着她,眼神也是恍惚而迷乱的,说话更是语无伦次,反来复去就那么几句,轻悠心下一急,扬手给了宝月一巴掌。

众人都是一惊,朝她俩看了过来。

宝月突然哭了起来,抓着轻悠的手,急道,“小七儿,现在只有你能救咱们家了。你快,快带在大家离开芙蓉城,离开川省,去,去南京吧!再不走,那个小百合就要带着张大帅的人来抢咱们家的麒麟锦,还要杀了咱们全族的人!”

“三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我本来想救小四出大牢,可是我去时,发现小四早就不见了,大牢也被人开了,里面的囚犯全都跑出来了。我觉得很奇怪,就去找百川,却意外听到小百合劝说那土匪张大帅,说姜家的人已经离开了,周亚夫也走了,现在轩辕家孤力无援,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即时只要毁尸灭迹,封锁消息,谁也不会知道是他们干的……”

众人听得全唬了一大跳,人心大乱,全没了主意,最后还都看着轩辕瑞德,要他这做族长的想办法。

轩辕瑞德苦笑,“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们铁了心要来抢来杀,我们还能怎么办!”他回头看着秀娘,秀娘握着他的手,面上并无一丝惧怕,“该来的躲不掉,我就让麒麟锦这秘诀彻底消失掉。以后,再不会有人因为这所谓的天下第一锦,受累受屈而死。正所谓怀璧其罪,这罪过,今天我就把它彻底斩断在我身上。”

“秀娘,你怕不怕?”

“瑞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对好不容易甘尽甘来的夫妇,却又要面对生死的考验,不得不让人唏嘘。

“这怎么行啊!你还是一族之长,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你快想想办法啊你!”

轻悠冷哼一声道,“六姥爷,现在我爹已经卸下族长的职务,你是族姥,当然由你说了算。你们要是怕死,就快快离开我轩辕家吧!总归,那小百合和张大帅都是冲着我们来的!”

“胡说!兔死狐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个没心眼的小娃娃懂个撒,快劝劝你爹,不要在这种时候尽说些没骨气的娘话,赶紧想办法。”

轻悠更觉得好笑,“六姥爷,您现在懂得兔死狐悲了,早前你怎么不说,现在黄花菜都凉了。”

“你,你你这个孽——”

锃,银剑出鞘,直指六姥爷鼻尖儿,吓得他又一屁股倒在地上。

十郎许是受了十一郎的特别指令,知道这刻薄的小老头儿最喜欢闹事儿,连吓唬他的手段都使得一模一样。

一股臭哄哄的味道飘了出来,六姥爷身上立即渗出一片黄褐之色,众人恶心地纷纷掩鼻。

“六姥爷,你是族规,你是族法,你更是咱们轩辕族的族风门面儿,和千古精神。您劳苦功高,由您去镇着门外那头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的畜牲,咱们轩辕族的列子列孙都会觉得安全极了。”

轻悠嘲讽不迭,朝外一指,沈百通竟然带着他的一队持枪侍卫撞了进来,那态度之蛮横,那脸色之阴沉,那八字大爷步迈得叫一个风火轮儿似的。

进屋后厉眼一扫,就落在了轩辕宝月身上,轩辕宝月就如老鼠见了猫咪,吓得一抖,就往母亲身后钻去。

众人看到这前后密谋染指麒麟锦,陷害族人的罪魁祸首之一,竟然如此大张旗鼓、旁若无人地撞进屋来,持枪行凶,一时间个个都恼恨得不行,怒目瞪视,却又隐忍难发。

……

“贱女人,你果然在这里!我问你,轩辕锦业是不是你放走的?现在张大帅知道了,要拿咱们俩提问,你还想活命就赶紧给我招人,人藏在哪里?现在说了,我还能让小百合夫人卖咱们一个面子,保住你的小命,要是再晚一步……”

轩辕宝月仿佛遭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害,看到沈百通就吓得直摇头逃躲,“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你别过来,我没有放四哥,我去的时候……他,他和别的囚犯都不在了,不是我,不是我……”

“你还敢给我装,你给我过来。轩辕家早就就不要你了,你还往这里跑,你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贱货!”

沈百通上前就要抓人,就看到宝月身边着一玉兰旗袍的轻悠,心神一阵荡漾,手一转就要抓轻悠,哪知旁一道钢风落下,吓得他手一缩,还是被十郎的刚剑划出一道口子,鲜血一下染满了掌,疼得他又怒又叫。

“该死的东西,竟然动爷爷我,来人啊,给我抓了这小子,剖了皮给我抽!”

沈百通现在横气得不行,显是后头有依仗,凶相毕露,他这一呼喝,左右侍卫立即提枪上前就要捉十郎,十郎眼眸一横就跟七八个人同时动起来手来,顿时打得大屋里拳风赫赫,刀鸣铿铿,她边打还边叫轻悠等人赶紧逃。

轻悠当即立断,抓过宝月就往后撤。

并问,“三姐,你说小百合他们会来强抢麒麟锦,大概是什么时候?”

宝月被想要冲上前的沈百通吓得直抖,轻悠低头一看掌中的手腕,上面湿腻腻地渗出污黑的血水来,心中一跳,她微微撩开一截衣袖一看,上面全是青青紫紫几乎渗血的伤痕。

难以想像宝月在这段时间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不用猜,比起她当年在荻宫遭遇的一切,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中恨极,当沈百通又一次冲过来时,轻悠跳出护院们的保护圈儿,先是一笑,沈百通立即叫着“不要伤害小宝儿,让我来”,侍卫们的动作不得不临时打住。

“小宝儿,你看新闻了吧?那个周亚夫都另结新欢,找的还是英国的公爵夫人,不要你了。如果你愿意跟了姐夫我,姐夫一定会好好疼爱你,我还会跟小百合说情,保你们……啊!”

轻悠出奇不意的一脚踢出,正中沈百通跨下交儿,疼得沈百通双眼暴突,大饼脸抽成了尖鸭蛋儿,瞬间就从粉红油亮变成青灰油绿,双手紧紧抱着疮儿,若非他的侍卫长及时扶住,就倒地不起了。

这一脚,轻悠可蓄足了力气,在以微笑麻痹敌人大意时,踩好,算好了俯冲力量,一踢出去,不是万鼎之重,也是千斤之力了。

“呸,死猪头,这一脚是替三姐还你的。”

回头拉了轩辕宝月就跑,轩辕宝月看着气得脸色狰狞扭曲的丈夫,心神一震,泪水落了下来,她急忙抹掉了眼泪,知道为这种人哭泣已经毫无意义,现在也不是为自己哭泣的时候。

忙对轻悠说,“现在就走。沈百通之所以敢亲自过来,不怕撕破了脸,就是因为小百合在后面,恐怕马上就要到了。”

轻悠心中大惊,将宝月交给了宝仁母女,寻到正往后院跑的父母说了宝月告之的情况。

轩辕瑞德微一沉吟,“这些身外物不要也罢,反正咱们都是赤条条的来,当年轩辕家的祖辈也是靠白手打下这一片基业。现在不过是还了回去,只要留着性命,咱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一只大手,紧紧裹着两只柔软的手,重重一握,亲人之间的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就可领会。

“爹,你拿着枪。我去找大哥二娘他们,到时候咱们就在,在艾伯特的诊所那里会合……”

轰隆——

突然,一声可怕的轰鸣声从头飞过,轻悠立即张臂扑到父母,感觉头气浪狂啸而过,带着一片碎石渣砾飞溅而来,打在身上微微刺痛。

还来不及抬头看情况,就响起一片激烈的枪声,从由而近,迅速扑杀到了他们面前。

轻悠迅速检察了父母没有受伤,可是刚才那不知哪里飞来的高射炮已经毁掉了他们逃出来的大屋,波及了后院这方的回廊,有随同的护院为了保护他们一家三口,被大块飞石砸到,伤得不轻。

宝仁护着大娘和宝月跑了过来,脸色极惨,“那小百合,真的带人杀进来了,现在正跟一队不知打哪儿来的队伍打成一片,不过小百合人数众多,那队人马仅有十来个,我看很快就会杀……”

他话未完,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众人同时卧倒,更多的石砾砖块飞溅而来。

恰在这时,轻悠听到二娘的哭叫求救声,猫着身子在飞沙走砾中寻人,才看到二娘和锦纭正扶着大腹翩翩的五姐锦绣朝他们这里来,可是锦绣的样子好像很不对劲儿,抱着硕大的肚子摊在地上,已经走不动了。

“小七,你去哪儿啊?”

“二娘她们在那,五姐的情况有些不对。”

说着就先跑了出去,宝仁也看见了,跟着妹妹就跑了过去。

然而当他们刚刚扶起锦绣时,一列身着土黄色军服的士兵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随后,一个身着黄色短裙军装、头戴东晁白底红日军帽的女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到轻悠时,冷冷一笑,左眼角的那道狰狞的伤疤一抖动,宛如生生嵌了只大蜈蚣,令观者头皮发麻。

“轩辕轻悠,好久不见!”

在她身后,最后一个持枪着便服的人倒下,正是姜啸霖派来保护他们轩辕家撤离的警备军便衣。

……

众人被枪管指着,又重新回到了大屋。

此时大屋已经被炮弹损毁了一半,正堂上的那块御赐扁额倒挂在墙上,摇摇欲坠,轩辕家的祖宗牌位全砸落在碎石瓦砾中,残破败落之相尽显。

那耿副官亲自为百合子搬来了桌椅,百合子坐在正上位,微眯着眼、半吊着唇角,打量着堂下被士兵押住的轩辕家人,眉梢眼底全是嘲讽轻蔑之色,跟当日在狩猎区时的优雅低调来个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看着此情此景,轩辕家还有人不解,低声询问。

锦纭是身临其境过,将百合子的险恶狡诈告诉了家人,众人再看百合子更觉得此女面目可憎,毒辣已极。

百合子听到那些低语,甩了个眼神出去,士兵立即举着枪拖狠狠砸向那低语的几人,男人女人们痛叫着被砸爬在地上。

轻悠见状冲上前,痛喝,“住手。百合子,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我家人无关。叫他们住手,你有什么不满不甘的尽管向我报复,放了他们。”

百合子冷冷一笑,道,“轩辕轻悠,打在你亲人身上,你很心疼,是不是?”

轻悠奋力挣扎,甚至动手掀开了抓住她的手,可是更多的兵上前来抓她,让宝仁和护院们都上前帮忙,顿时众人打成一片。

耿副官见状,抽出枪就朝他们人群里射,轻悠一眼瞄见赫了大跳,冲到宝仁面前挡枪,与此同时,十郎直接攻向了耿副官,砰砰两声枪响起。

轻悠大叫,“十郎!”

十郎倒在血泊中,捂着左胸口,喷出一口血沫子来,却扔撑着身子要护轻悠,轻悠瞬间红了眼。宝仁等人也被士兵一阵凶猛的拳打脚踢,枪口抵着脑门子,再不敢轻举妄动。

百合子轻轻拍了拍手,“好,很好。看来你可是心疼得很,我就是要你今儿好好偿偿亲人当着你的面,被人凌迟的感觉。舒服么?很享受吧?”

“百合子,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当年是我跟你有仇,是我让亚夫杀了你的孩子,你要为你的孩子报仇是吧,好啊,你来啊!”

“轩辕轻悠,你倒是和当年一样,有骨气啊!可是我偏偏就舍不得你死,我现在地狱舒服着呢,怎么着我也要找个人跟我一样下地狱玩玩。今儿个,我就让你亲眼看着失去所有亲人,偿偿那滋味儿有多么销、魂、噬、骨!”

轻悠浑身一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口,全身冰凉。不用看,都能听出百合子口中的阴毒憎恶。

她不知道这四年里,在百合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可是听她的口气就能猜测到,亚夫必然对百合子进行了长期的报复和折磨,否则不会让这女人眼里有那么刻骨的恨意,竟然要通过凌迟她的全家人来泄愤,那么变态。

“来人啊,把那个大肚婆子给我拖出来。看样子是要生了吧?哈哈,这里的兄弟们怕是不没看过女人现场生孩子,今儿个我就让大家开开眼界!”

锦绣一听吓得尖声大叫,大娘二娘三娘们都紧紧抱着锦绣,却还是被士兵们拖了开,直接扔到了大堂正中。

几个兵一脸淫笑着上前就要扒锦绣的裤子,拉扯之间,锦绣身下流下一汩汩的血水,嘶裂的叫声吓得轩辕家人全扑了上来,又跟士兵们打成一团。

轩辕瑞德大喝一声,赤着眼上前跪落在地,“夫人若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儿,我愿将轩辕家的麒麟锦真诀献出,倾我轩辕家所有财力,赎我家人性命。求求夫人,高抬贵手!”

他双手俯地,头颅重重垂了下去,叩在血色弥漫的青色大石板上。

刹那间,众人痛叫出声,尽皆泪下。

轻悠上前扶住父亲,心底愧疚得无以复加,她突然觉得六姥爷说的没错,若不是她回芙蓉城来,或许就不会碰上百合子,就不会造成今日老父为了家人,竟然当众下跪嗑头如此屈辱的下场。

百合子呵呵一笑,挥开了士兵,慢慢踱到轻悠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父女两,宛如盯着最卑微的蝼蚁。

“轩辕轻悠,瞧瞧,还是你爹识实务啊!哪像你,天生就是副贱、骨、头。”

百合子突然抬脚,狠狠踢在轻悠腰眼儿上,登时疼得她冷汗直下,小脸惨白,却紧紧护着父亲没有行移开半分。

百合子俯下身,涂着血红色蔻丹的五指掐住轻悠的下巴,迫轻悠抬头看着她一脸的恶意嘲讽,“我就偏要让你看着,看着你家人是怎么像狗一下被我踩在脚下,就像当年,织田亚夫为了你,毁我容,逼我打掉六个多月的孩子,还逼死了唯一爱我的光一郎,我要你痛苦,难过,彻底绝望,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

轻悠心中百味杂陈,知道百合子到这时候才发难,定是已经算好了亚夫和姜家已经离开,有恃无恐。

“老爷子,算你识相。交出麒麟锦,我就给你们家人留个全尸,让你们死得痛快儿。”

“你,你这个恶妇!”

“我是恶妇的话,那你女人是什么?你可知道当年因为她,我才六个月大的儿子被织田亚夫剖出肚子弄死了。要不是她,我就不会沦落到今这地步!”

“我家宝宝的秉性我比谁都清楚,如果她真是害你夫离子亡,那必是有绝对的原因。哼,天理循环,罪有应得,报应不爽!”

百合子一听,气得扬手就要打,被轻悠一把截住。

“百合子,你有气就冲着我来,我是害死你儿子和丈夫的元凶。”

百合子狠狠地瞪来一眼,甩开手,站起身,又坐回原位,目光冷冷地,一个一个扫过轩辕家所有的人,又是一抹狞笑。

“好啊!套你们亚国人的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交出麒麟锦,我就给你们个痛快死法。要是再拿假货,别怪我心狠手辣。”

……

一张玉兰色绣满字迹的锦缎被轩辕瑞德从帖身处掏了出来,锦缎十分鲜丽,显是保管得极好,并不像陈年旧物。

锦缎上的字迹是十分罕见的小篆体,密密麻麻绣满了整整一尺见方的锦缎,每字仅有蝇头大小,却字字清晰娟丽,足可见其绣工之高超,世所罕见。置于阳光下,流光婉转,仿如实体,随着不同的偏光处,又折射出不同的浓淡深浅来,当真是织品中绝无仅有的瑰宝。

就是轩辕家中人,以及被押蹲在角落里的六姥爷等人,都未曾见过这样的绣样,一时都看直了眼。

“倒不愧是亚国的第一锦,果真有些异处。”

百合子接过锦缎,口中也不乏几分佩服,立即将锦布递给耿副官,让他马上叫人来验真假。

不想耿副官叫进来验真假的人,竟然是林家的看场师傅包叔。

包叔进来时,眼神都不敢乱放,低头垂脸地走过轩辕瑞德,目光都没偏一下。

“你,小包?你竟然跟张大帅勾结,谋害我轩辕家。”

“包叔,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当年还是我爹收留你在天锦坊做事,黄叔亲手带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宝仁气得大叫,却立即被身后的士兵用枪托子狠砸一头。

包叔垂着头拱手作揖,一脸委屈无奈,“老爷子,大少,这,这老包也是逼于无奈啊!您看,您为了家人不得不交出麒麟锦。我也是为了一家老小混口饭吃,保着小命罢了。真,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就接过耿逼官递来的锦缎,缩身到士兵人后,挂起单片眼镜,仔细看了起来。

轩辕瑞德叹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啊!”

轻悠护着父母,“爹,都是女儿不好,要不是女儿回来,就不会……”

三娘却道,“轻悠,别胡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爹和娘的骄傲。”

轩辕瑞德握住了两个女人的手,这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突然扬声朝六姥爷和众族人所在的方向道,“在场轩辕族的人都给我听好了,我现在要宣布一个已经隐瞒了近二十多年的秘密。”

众人都很奇怪,一直畏缩在角落里生恐老命不保的六姥爷不得不探出头来。

“瑞德啊,你把咱麒麟锦的秘诀都卖了还换不回咱们的命,你还要抖落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啊,你要再激怒了这位姑奶奶,咱们跟你们轩辕家没关的人都要倒大霉。你败了你们轩辕家就算了,你别害得我们大家都跟着你那个祸水女儿,一起丧命啊!”

他这一番自私自利的话,就连窝在一处的其他族人们都有些看不起,纷纷跟他拉开了距离。他还不自省,埋怨旁人没心肝。

轩辕瑞德冷哼一声,“六姥爷,你大可放心,我今儿要说的事跟他们没关,这全是咱们所谓风骨高洁的轩辕族宗祠这么多年来造下的孽!”

众人听得不由一愣。

“小包。”

“唉,唉,小的在。老爷子您说话。”

“你看了这半天,可瞧出那秘诀是真是假了?”

“这,虽然我没看过真正的秘诀,可是从这字面上所讲述的行线方法,的确相当精妙,罕见。我小包也琢磨工艺多年,虽不会动手织,可这好坏一眼便能瞧得出来。

只是,老爷子您不是说这秘诀已经传承百年,这块缎子上的字绣应是麒麟锦。可我听闻,麒麟锦是经过特殊处理,可防火抗水,保存千年不败。这块锦布,显然是近些年所制……”

也就是说,用来传承古秘诀的布样太新了儿,让人不安。

故而包叔在看了半晌,心头也疑问重重,这会儿得轩辕瑞德一唤,立即滔滔不绝,躲身求教,宛如当年。

轩辕瑞德头,“你说的没错,之前族中秘传的麒麟锦技法的确绣在百年前的一块麒麟锦上。但那块,早在十年前就被我烧掉了!”

众人惊呼,包括六姥爷在内,纷纷追问缘由。

轻悠也很奇怪,十年前,也正是她和父亲闹矛盾,跟母亲一起被父亲漠视的开始。她隐约感觉到,当年幼时不理解的很多事情,终于要浮出水面,真相大白了。

“当年,秀娘被指偷盗麒麟锦秘诀一事,根本就是子乌虚有。事实上,这些年来,麒麟锦的秘密绣工根本不在天锦坊的精品间里,而是在秀娘的屋里,所有的织品都出自她之手。”

闻言,众人哗然,全部不敢置信地看向轩辕瑞德怀中的女子。

秀娘握着女儿的手,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轻悠方大悟,原来这么多年最委屈的根本不是自己没了爹,还被同父异母的姐妹弟弟嘲弄挤兑。而是为了顾全大家,顾全宗祠脸面,必须保守秘密,所爱的亲人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偏偏要保持距离故意冷漠以待的父亲和母亲。

麒麟锦只传轩辕家人,天锦坊的事就算是轩辕家的女人都不能碰,母亲不仅掌握了麒麟锦工艺,还是从外地嫁进门的外族人。

不管是哪一条,都触犯了轩辕家的家规和族法。当年爹虽已经掌握家中大权,可还有爷爷和族姥们在,爹只能隐忍下来,娘深爱着爹,更愿意为爹牺牲。

可是才刚满十岁的轻悠,哪里会明白这些苦衷和无奈,青春叛逆的她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渲泄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当年,秀娘差就失去双手。我一气之下,就把那该死的麒麟锦秘诀烧掉了。现在,这所谓的天下第一锦,已经不是我轩辕家独有的,我也不在意了。只要我,秀娘,和宝宝一家三口,就算死在一起,也别想再分开我们。”

宝仁哑声问,“所以,爹,你现在拿出这块麒麟锦秘诀,其实是……”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秀娘,那个一直以来在他们眼里最为低调隐忍的女人,竟然为此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一时心下也百味杂陈,生出恻隐之心。

“对,这玩艺儿是秀娘怕我向族姥交待,偷偷在手伤好后花了一年时间一字一句地绣上去的。因为是她亲手所绣,所以我日夜帖身带着。与麒麟锦,并无关系!这是她对我的一片心意,这比任何所谓百年秘诀都重要。”

大屋中的众人都沉寂下来,心头都不约而同地浮出一个疑问。

百年传承的技艺重要,有必要重要到如此折腾活人的地步吗?

不管众人如何想,轩辕瑞德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将这压了他多年的秘密说出后,他只觉得浑身都轻松舒畅,就算被枪管子指着,就算周围还有虎狼环伺着想要他一家人的命,可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这桩压在心头几十年的大事,可以问心无愧地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

“宝宝,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和你娘。”

“爹,这不是你的错。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当年我太不懂事了。”

为了这事,她竟然固执地把名字都改了。这一桩桩陈年的伤,累在父亲心头,那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和内疚啊!

“很好!”

一直静观这一切的百合子突然出声,将包叔递上的锦布一收,揣进了怀中。

回头就下令,“这个女人,随便你们怎么玩。至于其他人,通通杀掉,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轻悠大骇,“百合子,麒麟锦你已经得到了,你为什么还要大造杀孽,难道你就不想为你还在世的女儿小粟子积阴德嘛!”

这完全是拖词,可轻悠现在已经想不到什么借口阻拦百合子的疯狂恶毒了。

百合子眼神更深,“我的小粟子会理解妈妈这样做的意义。轩辕轻悠,我老实告诉你,麒麟锦,我要;你和你家人的命,我也要!”

……

这时候,一个人急吼吼地从侧堂大门跑了出来。

“小百合,等等啊,这妞儿刚才踢得我差儿断子绝孙,我一定要亲自收拾她。不如,你把她交给我,我保准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从侧堂跑来的正是沈百通,之前炮弹来时他被侍卫护着躲了起来,一直帖墙偷听看情势,这会儿是逮准了时机蹦出来,话里的淫邪恶意已经不再掩饰。

轩辕宝月见了破口大骂,两人对话中,众人才知沈百通竟然坐视士兵欺辱宝月。

百合子冷笑,“好啊!如果你不介意跟这些人一起玩她,我无所谓。至于你这个僭越的请求,必须付出的代价,就拿你们广联银号来抵吧!”

沈百通听得前半句高兴地一边摸裤腰一边说好,听到后半句时肥脸揪然变色,就追上了百合子。

“小百合,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可不好笑啊!我是张大帅最好的哥们儿,就算他宠着你,你也没资格……”

砰砰砰,沈百通话音没落,百合子突然举枪对准他放了几枪,他的侍卫长为了护着他,当场被枪毙,吓得他瞬间了悟。

“小百合,你竟然敢背着大帅过河拆桥,你这个贱表子。老子就替大帅收拾了你——”

百合子被众多士兵护着,有恃无恐,“沈百通,你以为大帅为什么挑中跟你合作?要不是我从中给你牵线搭桥,你连大帅的面儿都见不着,就直接被他一枪毙了。张大帅向来最讨厌你们这些无奸不商的商人了。要不是看在你门道多,贪心不足蛇吞象,好摆步好控制,我也不会挑上你这个人头猪脑,只知道瞄女人的蠢祸!”

“你,你……”

沈百通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指着百合子鄙视的脸,气得直哆嗦,却仍是怕死地紧紧躲在一张桃木桌后。

百合子看着自己修剪得极漂亮的手指头,一边说,“你以为我今天能带着这么多人来轩辕府,没有张大帅的命令和默许,我敢胡乱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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