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无河目睹如此情形,实在是忍无可忍!
虽然他如今身份,不便多管闲事,可是看那老头那种痛苦的样子,使他大为同情。
他忍不住纵身而出,在浓烟弥漫里,找到了那发着滚滚黄烟的艾草球!
原来那枚艾草球,是藏在一个大石凹内,是故木老头儿凌历的掌力,无法把艾草球震出来,更无法使之熄灭!
蒲天河找到了这枚艾草球,迅速地用脚踏灭,他本人也不禁发出了一串咳嗽声。
室内的黄烟渐渐稀薄,老人就像是一块死肉似的,瘫在稻草堆上。
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好像是才由死神那里归来,继而睁开了眸子,长长吁道:“呛死我了……要命的小王八蛋,你算……真狠!”
说着又打了两个喷嚏,才把目光移向蒲天河立身之处,当他发现到蒲天河立在身边时,不由吓得怪叫了一声。
只见他身子猛然一个急翻,足上的链子哗啦一响,他已坐了起来。
蒲天河方才已看见他的掌力,知道此老武功极高!
这时见状,只以为他会不利于自己,吓得后退了两步,老人一声叱道:“站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必惊吓,我没有恶意!”
老人目光在室内转了转,面上带出惊异之色,道:“那东西是你弄灭的么?”
蒲天河了头,老人面上立时带出了一种欣慰感激之色,他用破烂的袖子,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了擦,破涕为笑道:“小了,这么说,你不是丁大元一路的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寄居在这里的一个外人!”
老人侧耳向外听了听,作了一个手势道:“坐下来,这时候是不会再有谁来的。”
说着他伸出右手小指,用过长的指甲,把灯内捻子挑出了些,一时光华大作。
蒲天河在灯下打量这个怪异的老人,真不禁有几分害怕!同时老人的身世、遭遇,还是一个谜!
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这老人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阵之后,发出了一阵怪笑,道:“一不错,你不是白雪山庄里面的人,你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
蒲天河微微笑道:“我来此之事,暂时恕不奉告……”
老人低笑了一声,举起一只手,在头皮上扣了一阵子,然后在灯下弹了弹,发出“波波”之声。
他这种表情,似乎已把方才的痛苦全忘了,剔了一会儿指甲,他眯着一双细目笑道:“你叫什么?”
蒲天河想了想,一笑道:“我的姓名,老前辈最好也不要多问,总之,我不是这里的人,你老人家请放心!”
老人搓了搓手,笑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一路跟随丁大元,才来到此地。”
说着他剑眉微颦,道:“看你样子,像是一个武技甚高的武林前辈,只是你怎会被关在这地洞里,弄成这个样子?”
老人双手一舞,发出了一声怪笑。
那种笑声,乍听起来,真有几分像夜猫子在叫唤,由他的表情中看来,他似乎已有几分愤怒,当下笑声一敛,他望着蒲天河森森地道:“小朋友,你想明白这件事么?”
蒲天河了头,老人右手在身旁的石槽内一抓,已把浸在水中的瓢抓了起来,盛了一些水,就嘴喝了几口,然后扔下了瓢,他道:“其实你也用不看奇怪,这是我自愿的,没有多久我也就熬出来了,那时候……”
他脸上带出了一种无比的欣慰,咽了一下口水,又接下去道:“……那时候海阔天空,任我逍遥,小伙子,你看不出吧,我呀,最少还有三十年阳寿呢!”
说着宏声大笑了起来,蒲天河吃惊地道:“老前辈,你要小声一!”
老人笑声一收,顺着嘴角淌着唾沫,看起来,是一个相当邋遢的家伙,也许是长年的囚禁,已养成了他凡事不在乎的习性。
他皱了一下眉毛,摇了摇头,说道:“那丁大元,今夜是再不会来的,他是想给我吃些苦头,想不到你会来这里,救了我,他娘的,这艾草球,算是害苦了我……”
说到此,他冷冷一笑:“想当初,他师父蒋寿,要不是用这忡东西,我也不会吃他这么大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我方才已看过了,不过是普通的一个艾草球,你怎会怕成这样子?”
木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在脸上抓了抓,道:“小兄弟,你哪里知道,天下的人和事都怪得很,一物克一物,自古皆然,我老头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玩艺儿!”
说着双目一瞪,冷笑了一声,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蒋寿老儿一个人,他不该告诉他徒弟了大元,让我也跟着受这个鸟气,我只要一闻这种味道,真他妈的连身上骨头都酸了!”
蒲天河不由奇怪地道:“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木老头怪笑了一声,道:“他当然是有用意的……”
说着双目眯成一缝,微微笑道:“小伙子,你会不知道?”
蒲天河一怔道:“知道什么?”
木老买用手扣了一下头,笑道:“这白雪山庄里的人,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我是一个大富翁,可是谁也打不了我的主意,就连老魔对我也莫可奈何,这小子竟然也动了这个心,真是作梦!”
蒲天河不由一怔道:“大富翁?”
老人了头,满脸的皱纹都开了!
他了头,嘻嘻一笑,道:“非但是大富翁,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蒲天河更不由惊异了,他微微一笑,道:“你的钱呢?”
老人见状,翻了一下眼皮,叹了一声道:“得!得!别谈了,反正我说出来,你是不会相信的,就算我没说就是了!”
蒲天河本想再继续追问一下这件事,可是因见老人面上已有怒色,随即作罢!
他对于这个老人,只不过是心存好奇,并无有什么企图,此时见他如此情形,就决心设法救他出去,他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我救你出去如何?”
老人呆了一下,道:“你能救我?”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老人望着他,微微笑道:“你如果能救我出去,我愿意送你一百万两银子!”
蒲天河摇头笑道:“我不想要你送我银子。来,你闪开一!”
说着自背后把那口父亲遗交的“五岭神剑”掣在了手中,他上前了一步,举剑向着老人腿上的链子上猛砍了下去。
老人傻笑了一下,十分懊丧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只听见“呛”一声,剑锋砍在了锁链之上,溅起了一串火星儿,那铁链子不过是跳动了一下,依然如故。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第二次力贯剑锋,向外一抖,再次向链子上斩去。
“呛”一声,剑锋又一次地跳了起来,那细如拇指粗的链子仍然是丝毫未损。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他抬起剑来看了看,剑刃虽未受伤,可是这口剑整个的抖成了一片,散出了一地流萤。
老人这时由不住冷森森一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蒲天河惊异地望着他道:“这链子莫非不是钢铁所铸?这口剑有斩铁断金之利,怎地斩它不断?”
老人望着他哧哧一笑,道:“小伙子,你太粗心了,你以为普通的铁链,会能锁得住我么?哈!我只当你有什么好法子救我呢?原来是这个!”
蒲天河不由脸上一红,缓缓的收起了剑,老人望着他微微笑道:“这两条链子,乃是老魔在天山,采万年寒铁,用地心真火铸炼而成,慢说是刀剑砍它不开,就是水冶火炼,也莫可奈何!”
蒲天河感叹道:“这么说是没有东西能开了?”
老人冷笑道:“除了老魔自配的两把钥匙以外,别无他物!”
蒲天河看着他怪同情地道:“你在此住了有多久了?”
老人比了一个手势道:“有八年了!”
他仰天怪笑了一声,道:“八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是我倒也能安然处之,我用十年的时间,交换我后半世的荣华富贵,也是一件划得来的事情!”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你怎知十年就可以出去了?”
老人面色一沉,道:“蒋寿有言在先,岂能到时不遵?不过,他也不会白白就放了我,他知道一旦我出去之后,不会与他善罢干休,因为这几年以来,我在此练了几种厉害的功夫!”
蒲天河一怔道:“你手脚不便,还能练什么功夫?”
老人森森一笑,道:“小伙子,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一个人只要有决心与毅力,即使是在睡榻之上,也能练成绝世奇功!”
说罢,他含着一种神秘的微笑,在蒲天河脸上看了一眼,道:“我这句话,你大概还有几分不相信,是吧?”
蒲天河尚未答话,这木老头一笑道:“很好,现在,我可以当面试一试,叫你看看!”
蒲天河不由喜道:“果真能瞻仰一下你老人家的奇技,倒是眼福不浅,你怎么试呢?”
老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转,道:“小伙子,你一身功夫,不错,由你双太阳穴上看来,你这身功夫,绝不在丁大元之下。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不妨拿我来试试身手……”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怎能在老前辈面前造次?”
老人哈哈笑道:“不是造次,小伙子,如果你真愿意一试的话,你就会知道,你的那一身功夫,在我面前,是丝毫构不成威胁的!”
蒲天河本不能造次,可是听他如此一说,不禁激起了一些年轻人的豪气,当时微笑不语。
老人似乎对于这件事很感兴趣,他嘻嘻笑道:“怎么样,你相不相信?”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也未免过于自负,你应该知道,你的手脚都不方便,在这种情形之下,老前辈,你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
老人闻言双目一翻,哈哈怪笑道:“你不要逞能,你敢试一试么?”
蒲天河了头,道:“你老要怎么样试?”
老人似乎十分得意地笑了一声,有儿手舞足蹈地道:“随你的便,用手也可以,用剑也行,只管照着我身上狠打,看一看你能否伤得了我?”
蒲天河一笑道:“真要是伤了你,也就晚了!”
老人双眸一翻,立时显出不悦,道:“胡说,今夜我非要你心服口服,要你知道我‘木尺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说着他自草堆上猛然站了起来,铁链子哗啷的一响,蒲天河不由吓了一跳,道:“你老这就动手么?”
木尺子怪声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你可以施出你身上所有的功夫,看看能奈我几何,我绝对不还手就是!”
蒲天河想了想,道:“也好,那么恕我放肆了!”
说着左手在老人面前一晃,右手用“拿星探月”的手法,直向着老人肩头之上摘去。
木尺子冷冷一笑,只见他肩头霍地向下一矮,铁链子哗啦的一响,蒲天河当时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这老人,已脱身五尺以外。
身法之快,真有如石火电光,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老人果真是有一手!
如此一来,他的兴头也就起来了。
当时浅笑了一声,道:“老前辈请恕我放肆了!”
话声一落,他已如同狂风骤雨似的,猛地把身子偎了过去。
就见他右膝向前微微一弯,双掌由左右向前蓦地一探,直向木尺子两处肋骨之上插来。
怪老人一声怪笑,他口中叱了一声:“倒!”
只见他枯瘦的身体,猛地向下一倒,整个的背部,不过是贴着地面寸许高下。
这种情形之下,蒲天河的一双手显然是走了个空,可是蒲天河早已有备在先。
就在木尺子身子方一倒下的同时之间,蒲天河足尖一,已如同飞猿厉隼似地腾了起来。
这是一式意想不到的起落式子,一起一落,不过是弹指之间。
就见他身子向下一坠的当儿,这位新近领得“五岭神剑”之称的少年奇侠,口中低叱了声:“招打!”
就见他双掌蓦地一分,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向着木尺子上胸小腹,两处要害之上同时打来。
木尺子口中吆喝了一声:“好小子!”
就见他四肢倏地一收,铁链子哗啦一响,他那枯瘦的身子,竟然整个的,像一张纸似的,平平地贴在了当头的石壁之上。
他两手分张,两足向下,活像是一个大守宫的样子。
蒲天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好厉害的木尺子!
他真没有想到,如此快捷的招式,依然让他逃开了手下,当下双臂向后用力一收,吐气开声:“嘿!”
地面上灰石“砰”的一声,四下溅起,像豆子似地剥剥落落洒了满地都是。
他这种掌力,使得壁的木尺子,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好小子!”
紧接着他在壁上,向后一个倒仰之势,有如四两棉花似的,已轻飘飘地又落了下来!
这时蒲天河已站立一旁,他面红如火,很是羞愧地道:“老前辈神乎其技,我自信不是对手!”
木尺子连连头道:“八年没有下山,想不到当今武林中,竟然培育出如此厉害的人才,真灭是后生可畏!”
他怪笑了一声,向着蒲天河一挑拇指道:“小伙子,行!”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方才蒲天河掌击之处,叹道:“想不到你有如此惊人的掌力,我要是逃慢一步,焉能还会有命在?可怕,可怕极了!”
他边说边摇头,面色罩上了一层寒雾!
蒲天河向着他深深一拜道:“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尚请老前辈不罪!”
木尺子了头道:“小伙子,不要赔礼,我老头子生平最喜欢有真本事的少年,方才是我小看你了!”
说着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下,喃喃地道:“你的掌力充沛,力道逼人,如此功力,非三数十年不能见功,只是看你年岁却正少年,真正令人不解了!”
蒲天河微微欠腰道:“弟子曾受先父,小诸葛移神开大法栽培,功力较前略高!”
木尺子神色一惊,由不住了头,道:“我说呢!”
遂又发出了一声叹息,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灵机一动,道:“前辈何出此语?”
木尺子炯炯目光,逼视他道:“小伙子,自古来成大器者,质秉固然重要,最主要的,却在于良师,无良师指,虽上上质秉,不过一顽石噗玉,反之,虽驾下之材,却也可观!”
他慢慢坐在草堆上,不禁又摇了一下头,道:“以你方才身手看未,虽质禀上上,功力深沛,可是师质不过中上之谱,至终不过如此而矣!”
说到此,叹息了一声,道:“……这岂不是可惜了你这块良金璞玉了?”
蒲天河不由俊脸一红,心中甚是怅怅,顿时怔在了当地作声不得!
这时木尺子,含着微笑,把过长的链子缓缓地绕在手足之上,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小伙子,你看我今年已七十八了,你可知我一生中最感遗憾的是什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木尺子目光凌凌道:“你自是不知,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最遗憾的是,生平没有一个能继承我这身本事的弟子……”
说到此,他那瘦削的脸,像是拉长了许多,接着发出了一声吁叹道:“……因为如此,所以今日才会落得如此一个下场,这是我一件最最痛心的事!”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他上前一步,喃喃道:“老前辈如不嫌弃,弟子愿……”
方言到此,就见木尺子那双雪团似的眉毛,忽地向两边一分,他摆了一下手道:“禁声!”
蒲天河忙住口,木尺子倾耳细听了听,面色突变,道:“不好,有人来了!”
蒲天河凝神细听,果闻得远处有微弱一片吱吱之声,不由吃了一惊,道:“既如此,弟子告退了!”
木尺子摆了一下手道:“你此刻出去,定会为此人撞见,反倒不妙,倒不如暂时在我这间暗室内藏身片刻,等他走后再去不迟!”
说话之时,那吱吱之声似乎更近了。
那声音,像是一只四脚的兽类,践踏着地上的枯叶相似,木尺于不由冷冷一笑道:“你见过此问主人蒋寿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不曾!”
木尺子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襟危坐,道:“很好,你马上就可以见识到这个人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道:“莫非是雪山老魔亲自来了?”
木尺子枯黄的脸上,带出了一片冷笑,他指了一下那间暗室道:“快进去吧!”
蒲天河闻知老魔蒋寿亲自来临,不由也有几分震惊,久闻此老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号的魔头,声威之盛,足令武林中人谈虎色变。
他不过是久闻盛名,并不曾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时闻言,慌不迭躲入木尺子那间暗室之内。
他身形方自藏好,已听得洞口传出一片喋喋兽喘之声,木尺子这时由不住冷森森地发出了一阵怪笑道,“蒋老儿别来无恙,今夜怎地如此雅兴,驾临我这蜗居来了?”
木尺子话声一出,洞外立时传出一阵宏亮的犬吠之声,深霄雾冷,这几声狗叫,听起来,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蒲天河心中正奇怪,因为这只狗吠声,听起来大是有异于一般,似乎声调较常类犬粗了许多,正自不解,却听到洞口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笑道:“木老哥,这般时候还不曾睡着么?既如此,恕老夫打扰了!”
说着,就听见足步声传下洞来,同时那只狗,又发出了一阵有如豹吼一般的吠声。
紧接着,一人一犬,已出现在地洞之内。
蒲天河倚身在暗室内一块巨石之后,偷们向外一看,禁不住心中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位闻名天下的老魔头,如非是木尺子招呼在先,他绝对不能相僧,立在眼前的这个人、竟会是雪山老一魔蒋寿!
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太年轻了,年轻得难以令人置信。
据他所知,老魔顷将过七十大寿了,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过是三十许人。
蒲天河惊心之下,打量着这个魔头,只见他看过去,至多三十岁左右,身高七尺,周身发红,就像是为棕红色的漆染过了一般。
他生得方面大耳,狮鼻阔口,头上的短发,剪得平平整整,然后用一个金箍,把它们压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刷子一样的平。
他虽是七旬的人了,可是那一头头发,却是黑如墨紫,一根白发都没有,腰干儿更是挺得笔直。
在他右肩头上,斜背着一个黄色的布袋,其内也不知是装些什么,鼓涨涨的。
蒲天河藏在石后,真连一声音都不敢出,他尤其要提防着那只狗!
原来这个人右手还牵着一头黑绿色短毛的牝犬,蒲天河一打量这只狗,更不由吃了一惊。
他活了这么大,真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怪样的狗!
那是一头长耳阔口,四肢奇短的畜生,一颗脑袋,却是硕大无比,巨口之内剑齿交错,白森森地甚是怕人!
这一人一兽,看起来确是令人吃惊。
蒲天河屏息凝神,生怕为这条怪犬发觉出有异来,他仔细地注视着雪山老魔蒋寿。
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袭火红色的长袍子,长可及地,两只大脚上,却套穿着一双翻毛的白色短靴,看起来真有些不伦不类。
他进得门后,目光先往四下张望了一阵,才落在了木尺子身上。
就见他发出了一阵低笑道:“老朋友,我差不多个把月没来看你了,怎么样?日子过得还可以吧?”
木尺子怪笑道:“老儿,你少来这一套,你的那些鬼心思,当我还不明白么?”
蒋寿咧开大口,嘿嘿笑道。“老朋友,你愈来愈聪明啦!那么你说说看,我来此是做什么呢?”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蒋寿,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如存心告诉你,何必又等到今日,这八年的时间我都耗过了,又何必不再等两年?你总不能说话不算吧!”
雪山老魔闻言面色先是一凛,可是接着却发出了一片宏笑之声,道:“今夜我们不谈这个,我是为你送粮食来了!”
木尺子闻言不由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来,道:“送什么粮食?”
雪山老魔遂自背上解下了那个黄色的包袱,打开了一边,上前几步,自其中抖出了十来个馒头,然后一笑,退后一步。
木尺子就像饿疯了一样,伸手抓起了一个,连啃带嚼一阵狼吞虎咽,已吃下了一个。
接着他又以同样的速度,吃下去两个。
雪山老魔见状,在一边由不住发出了一片怪笑之声,道:“慢一,这些都是你的,没有人会抢!”
木尺子闻言,把吃了一半的一个馒头丢下来,他脸上带着一种苦笑,冷冷地道:“蒋寿,这几年你把我捉摸够了,你对我,不如对你的这只狗!”
蒋寿黑眉一分,哈哈大笑了一声道:“这只狗是忠于我的,你呢?”
说着又狂笑了一声,声震四壁,整个的地下室内,都由不住发出了一片嗡嗡之声。
木尺子怒叱了一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雪山老魔笑声一敛,冷森森地道:“木尺子,只要你一下头,答应同我合作,不要说白馒头,大鱼大肉由你挑,而且……”
说到此,森森一笑,道:“……我还可以考虑。把你手脚上的玩艺儿取下来,给你换个地方,你以为怎么样?”
木尺子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你要是早提出来,也许还可以考虑,可是现在太晚了!”
雪山老魔短眉一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尺子摆了一下手,叹道:“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把你的馒头都收回去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睡觉了!”
说着双目下垂,不再多言。
雪山老魔一阵冷笑,道:“木尺子,你这样对我,只怕你会后悔的!”
木尺子双目一睁,道:“我还有什么后悔的?老儿,你还能再怎么样?”
说话之时,那头怪狗忽然鼻中“呜”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来,雪山老魔一惊道:“什么人?”
那头绿毛怪犬,口中“呜呜”地呜着,似乎要挣开主人锁链,木尺子见状不由冷笑了一声道:“我这寒窑里,除了你们师徒常常来此光顾之外,还会又有谁来?”
雪山老魔不由一怔道:“我哪一个徒弟来了?”
木尺子一面说话,遂自一个木盘内,捡起了一些檀香粉未,轻轻洒在灯芯之上,立时室内散出了一片淡淡的异香!
那头怪犬,本来目光视向暗室,口中发出低鸣之声,欲摆脱绳索过去,可是当它嗅到了这阵檀香异味之后,立时老实了下来。
木尺子这时才若无其事的,望着雪山老魔,一笑道:“怎么,你能来,你徒弟就不能来?”
蒋寿沉下脸来,道:“是哪一个?”
木尺子摇了一下头,道:“自然是你那位掌门大弟子,你们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徒两个都是一样的心思。”
蒋寿冷冷一笑,道:“丁大元他莫非还有什么事情不成?”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蒋寿,我们是老朋友了,虽然你对我如此,我却还要劝你一句,你那个徒弟,你可是要小心他一,不是我笑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在他手上吃大亏的!”
蒋寿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是奉劝你罢了!”
雪山老魔一双眸子,射出了的的神光,冷冷一笑,道:“这事情我们不要多谈,老木,今夜我来不过是看看你,就便我还听说你在此练了几样厉害的功夫,顺便想领教一下!”
本尺子不由呆了一呆道:“你听谁说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你的事还瞒得了我么?”
木尺子低头冷笑不语,蒋寿见状嘻嘻笑道:“老朋友,你练功夫我自是无权过问,不过我要告诉你,千万不要存别的心,八年之前,我能够把你擒住,八年以后你也不见得就胜得了我!”
木尺子喃喃道:“我练功夫,也不是对付你,老儿,你又何必多心?”
蒋寿哈哈一笑,道:“我要告诉你,假使你存有异心,我蒋寿可就不够朋友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会有更绝的方法来对付你。老朋友,只怕那个时候,一切都要改变啦!”
木尺子闻言一惊,道:“蒋寿,你莫非还要出尔反尔不成?”
雪山老魔冷冷一笑道:“这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
木尺子忽然白眉一扬,怒叱了声道:“你……”
只见他双手一翻,两掌上运足了劲力,猛地直向着雪山老魔当胸打去。
蒋寿身形纹风不动,他双手作势向外微微一按,两股劲力击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轻震,枯草飞扬之中、雪山老魔身子向一旁微微一偏,狂笑道:“木老哥,你当真要动手么?”
木尺子这时发眉皆立,他哗啦一声站了起来,怒声道:“十年之约,你曾当着诸矮子以及春夫人的面前,亲口说出,莫非现在又要反悔不成?”
蒋寿一声冷笑道:“不错,我是说过,不过……嘿嘿……你似乎这多年来,一直在仇视我!”
木尺子双目怒凸道:“你要我怎么样?”
蒋寿双肩摇了一下,笑道:“首先你要改善你的态度!”
木尺子身子战抖了一下,错齿有声道:“蒋寿,这多年以来,你待我如同囚犯,却反指我对你态度不佳,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说着,他双手互拧了一下,似强忍下了一口气,了头道:“好吧,你要我怎么改善态度?你说吧。”
雪山老魔蒋寿望着他微微一笑,头道:“对了,你还是心平气和一好,好朋友,你虽有千万财富,可是那‘绿玉’钥匙,却在我手上,没有这把钥匙,宝库之门谁也启不开!”
木尺子面色一白,气极地道:“你只是负责为我保管,十年限期一到,你却要还我,有诸矮子及春夫人为证,你还能狡赖不成?”
蒋寿发出了一声类似童子一般的笑声,道:“不错的,老朋友,可是……”
他眯起了一双眸子,道:“……天下的事,没有说一成不变的……”
木尺子厉声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雪山老魔怪笑道:“你应该知道,诸矮子和春夫人,和我交情不错,如果我答应他们,三人平分财富的话,他二人定会欣然答应的!”
木尺子全身战抖了一下,语音发颤地道:“亏你说得出口!你简直是作梦,你们就是至死,也是找不到那宝库藏处的!”
蒋寿打了一个哈哈道:“你不要紧张,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是聪明人,如果我有心同他二人合作,还不如找你,你说是不是?”
木尺子冷笑连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蒋寿似乎颇有耐心,他了头,一笑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老朋友,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也许你已经知道了!
木尺子双目一翻,道:“什么事情快说,我要休息了!”
雪山老魔伸出一只手,慢慢摸着那头狗身上的毛,喃喃道:“老朋友,你应该知道再有几天,是我的七十整寿,到时候来此贺礼的人,当不在少数,为了顾全你的老面子起见,我打算那几天,恢复你的自由!”
木尺子全身一振,道:“你不是在说着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