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谁的生日啊,她想。
迷迷糊糊中听到铁门那边有人喊,“406”,接着又听见开门关门,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她不耐的翻了个身。
关颖拿了一盒什么东西轻轻放在她的枕边,“小陆让我给你的”。
她瞪着那块五彩斑斓的东西,却连打开盒子的兴趣都没有。
第26章 只愿一切如初
姜允诺和他说话时的时候,无疑像看着一匹种马。
许可一闭上眼,就想起她那种眼神,三分失望七分不屑。真他妈邪门,为什么偏偏让她去给自己清理床铺,难道说冥冥中自有天意?想到这儿,原本思绪乱飞的心里又添上一堵。明明生活已是很无奈,我还在这儿自虐,他心里说着,把运动背包摔在篮球馆的地板上,然后起身上篮,打算盖个火锅。
结果,失败了。
“你这是打球呢,还是当桩子啊”,队长老刘从他手里抢了个篮板,不费吹灰之力。
“你他妈还说呢”,许可直接从他怀里把球捞了过来,不给了,“你是不是又趁我不在把女朋友带租的房子那儿去啦?”
老刘摸摸后脑勺,支支吾吾,“那不就前几天……”
许可几乎要仰天长叹,他把老刘拉到一边,“老大,你要解决问题没关系,你完事了,该扔的就扔了啊。”
“用过得套套没扔啊”,早有眼睛贼亮的八卦男从旁边蹭了过来。
“靠,我记得我扔了”,老刘大声说。
“杰士邦的包装袋没扔”,雷远笑着说。
老刘瞪了许可一眼,“我还以为啥呢……不会是被你马子见着了吧,误会啦?谁啊?言兮萝?没事,我去澄清”。
“被他老姐看到了”,雷远纠正道。
老刘笑着,“那就更没问题啦,人家从法国那地回来的,还会介意这个。再说了,她是你姐又不是你媳妇,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怕她呀……我说,她是不是老管着你呀,那多没意思。你看我姐,还给我介绍小姑娘,她嫌我现在的那位不够漂亮……”。
“行,你可以闭嘴了”,许可想把篮球塞进他嘴里。
雷远拍拍许可的头,“允诺确实不厚道,怎么就没想着给你介绍一金发碧眼的法国小妞呢?改天我说说她,看有没有适合我的”。
“你少刮噪一句成吗?”许可闷声说着把球扔地上。
“我说”,老刘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还是个处吧”,话音未落,男生们都吃吃得笑了起来。
“滚”,某人一声怒吼。
这个城市的春天,总是来得特别的早。
三四月间,雨沥沥的下着,窗外绿意盎然。
发情的季节,仿佛连吸入的空气都是湿湿暖暖的。
自从许可搬回宿舍以后,姜允诺和他在校园里偶遇的次数就多了。都住一个宿舍楼,想不见面都难。
下着小雨的时候,看见他和一群男生从体育馆出来,白色的T恤,阔腿仔裤,白色的休闲板鞋,也不打伞,黑黑的短发闪闪发亮,有那么几缕湿湿的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滴落至眉间,双眼在薄薄的雨帘之后,淡如烟雾里的湖泊,水汽纵横。
偶尔有女生从身边经过,悄声说,“快看,政法学院的许可”,“眼神好忧郁哦”……他明明在和旁人有说有笑好不好,姜允诺忍不住眨眨眼,希望能从那张脸上找出一丝忧郁的影子。
如果你们知道,他如同种马一样活着,还会有这样的感觉吗,她曾经恨恨的想。
即便如此,当那眸光仿佛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脸,她仍能觉察到自己变得不规律的心跳。
忽略,成为了她最常做的事情。对他,往往视而不见,然后招呼相熟的人,比如雷远,陆程禹,又或者其余闲杂人等。
他的穿着并不出众,几乎可以说是粗糙,是男生中最流行的,怎么舒服就怎么穿的风格,一切看上去似乎无可挑剔。可她还是觉着有哪里不对劲。哪里呢?瞟眼看见他晒成浅麦色的臂膀……又不是夏天,穿什么短袖。风骚!
即使会偶遇,但自从那件事后,他们几乎又成了两条平行线,交在无限远处。
很多事情,不断的发生,就成了习惯。
如果有天,她没有遇到他,心里就缺了一块去,怅然若失。
于是,林荫路上,食堂里,图书馆里,操场旁,影影绰绰,似乎到处都有他的身影。
如此N次以后,姜允诺觉得自己快要疯掉。
她想去找他,想给他电话,甚至想制造邂逅的假象。可是到了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能做。
终于有一次,陆程禹看见,在空旷的操场旁,姜允诺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
天空里有淡淡的流云划过,操场中间是一片动人心魄的嫩绿。她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痕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很长一段时间,她注视着那片绿色,只到双眼无法睁开,才眺望远方的天空。只有这样,她才能什么都不用想,脑海里满满的,只是单一的色彩。
他执着伞,站在她的身旁,聆听着雨落在伞面上的声响,缓缓的,沉闷的,在他心里一直回荡。
天色渐暗,他伸手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上,她微微一震,用手揉了揉眼睛,才抬头看他。然后他看见,一种淡淡的失落在她清澈的眸光里,微微驻留,随后逝去。
牵起她的手,他说,“走吧,天黑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关颖不解的看着她,“你鼻子怎么红红的”。
“是吗,可能是有冷吧”。
“这种天气,怎么会觉得冷。你别是感冒了”。
姜允诺不甚在意的笑笑,想起刚才陆程禹的表情,极其平静,才稍稍放心。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彩色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个带拉环的小叮当公仔。扯出那个拉环,熟悉的音符飘出来,仔细回想,是她曾经弹过的那首,“原来爱情这么伤”。
关颖拿过小叮当看了看,“咦,是定做的呀,外面没得卖。小陆很有心思呢”。
姜允诺顿时觉得头痛,她把公仔连同盒子一起塞回了抽屉。
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凉,脑袋晕晕沉沉,却再也睡不着。她伸手摸摸额头,有些烫。靠,还真被关颖那张乌鸦嘴说中了。
早上起来吃了药,让关颖她们帮忙请假,她窝回床上,迷迷糊糊的躺着。隐约中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谁啊,翘课啊,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嘟哝着,那人似乎走到了她床边,“麻烦你帮我到水,谢了”。
听见有人把水杯搁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她闭着眼睛却不愿意动弹,那人却轻轻的把她搂了起来。
那是一双异性的手臂,坚硬,蕴含着力道。
色狼进来啦,还是……闹鬼了。她浑身一激灵,头皮发麻,清醒了不少。
第27章 忽情字来袭
她使劲的睁开眼,水杯就搁在旁边的桌上,却是空的。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她自己,再没别人。
暖暖的怀抱,温热的呼吸,感觉如此清晰,却只是一个梦魇。
她无奈的自嘲,这里是女生宿舍,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然后,再也睡不着,只有躺在床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静静的发呆。
下午五多的时候,她拎着暖瓶去水房打水。正赶上人多,水房里乱哄哄的。
“关颖说你病了,好没有”,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如早晨的梦境,有些不真实。
她抬眼,许可斜挎着书包,站在面前。
“吃了药,好多了”。
“是吗”,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她略微一低头,避了开去。
他的手,在空中稍稍停顿,而后放下,接过她的暖瓶,走进水房。
回去的路上,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他们还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她觉得有些可笑。
走到女生宿舍的过道前,他才将暖瓶递到她手里。
“晚饭吃了吗”,他问。
“还没”,实在没胃口。
“想吃什么?”
“不知道”,她只想快进去。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晚上,关颖捧着保温饭盒跑进来,“快吃,还是热的”,打开一看,皮蛋瘦肉粥,冬菇小白菜,醋溜土豆丝,清清亮亮的,香气扑鼻。姜允诺顿时胃口大开,拉着关颖嚷嚷,“来,美女,香一个”。
“无功不受禄”,关颖连忙推开她。
“真好吃,你在哪儿买的”。
“这个,花钱都买不来”,她笑着眨眨眼,“你老弟回家自己做的”。
原来喝粥也能噎着。
黄子曦拉着姜允诺的胳膊,一个劲儿地说,“会做饭的帅哥啊,给我吧给我吧,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还很体贴”,关颖笑笑的看着她。
春风微拂的四月。
中午,陆程禹骑着车去许可那儿蹭饭。在实验室呆的久了,感觉医学院的食堂都有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
太阳正好,晒得人浑身舒坦。每次路过操场时,他会忍不住瞅瞅远处的看台,虽然她再也没出现过。
想起姜允诺,他承认自己对她有兴趣,虽然在第一次见面时,她给他的印象就是普通人一个。
可是,当他看见舞台上的女孩,带着黑色的棒球帽穿着T恤牛仔,淡然的弹着一首不记得名字的曲子,长长的帽沿几乎遮住她的眼睛,女孩随意的将帽沿挪动到一边,露出黑亮的双眸,淡淡的唇微微抿着,恬静的笑容浮现在嘴角。平淡的场景,平淡的穿着,平淡的动作,他心里却微微一动,这女生,有意思。
不过,仅此而已。
他是个有些内敛的人,气质看上去是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淡漠。对女生来说,他似乎离她们比较遥远。很少人会对不苟言笑的帅哥投注太多热情,也因此,免去的许多麻烦和困扰。暗恋这回事,从来都是双向的,比如许可这种人,往往因为拒绝的不够彻底,所以麻烦一大堆。并且,他一向认为,在前途未卜的大学里迷恋上什么人是件傻气又浪费时间的事情,可偏偏这种情况无处不在。
所以,做人要低调,他常说。
雷远常会反驳,你这不是低调,是闷骚。
有些人看他一幅淡漠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姜允诺却是个例外。她拍他的肩膀,开他的玩笑,偶尔会用书轻敲他的脑袋,嘲弄着,别以为自己长得还行就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还不一样的要吃喝拉撒。除非你从今天开始不吃不喝不去厕所,我就服你。
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仅此而已。
陆程禹抬起头,看见横幅飘飘的看台,才想起雷远说过,今天有运动会。
上午多是女子项目,此时正是决赛阶段。
百米跨栏比赛被强悍的女孩子们变成了推栏百米跑,落在最后的妹妹每次都非常温柔小心翼翼的跨过栏杆使其屹立不倒,最后一脸迷糊的捞了个头名。千米长跑的场景相当壮观,在跑道内侧跑步的人数大大多于参加比赛的女生。师兄们拿着水和衣服在前面领跑,师妹们后面晃晃悠悠的跟着。扔铅球的女生都比较高大,测数据的男生心有戚戚焉的跑到远处。人家妹妹摆出极彪悍的姿势,飞快旋转,扬手投掷,然后直接掉下,差没砸到自己的脚。
陆程禹靠坐在自行车上,看着眼前的喧嚣场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他的心情很少受外界的干扰,一如既往的平静。
“姜允诺加油”,看台上,有人在喊。
这一声呼喊,不经意的钻入他的耳中。
不经意的,他转过脸,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
然而,很多事情却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变化。再等他察觉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四百米决赛的终,就在眼前,姜允诺觉得自己非常有戏。
事情也的确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因为一只凭空飞来的矿泉水瓶。
当时她已经加快了速度,准备冲刺。避闪不及,正好一脚踏了上去。
然后,很没气质的摔倒了。
就这样,竟然还拿了个第三。
她的脚似乎扭了,一瘸一瘸的走着,白皙的手臂上,黑色的泥土混着擦伤的痕迹,看上去有些狼狈。
有老师和同学朝她跑过去,她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来,落在她的脸上,笑意暖暖,眉眼弯弯。黑亮的眼瞳,如同两颗圆润可爱的葡萄,秀挺的鼻梁上有几滴晶莹的汗珠,灼灼闪耀。她笑的时候,细白好看的牙齿露了出来,米粒大小的酒窝在红润的唇边轻轻绽放。运动之后,脸颊上浮起两抹健康的色彩,额边,几缕发丝调皮的垂落下来,在微风中轻柔的飘动着……
清澈的笑容,一如她的透明心地……
“卡哇伊哦”,耳边仿佛传来日剧里娇嗲的声音,陆程禹瞬间失神,心说,“这回真***完了”。
灿烂的阳光,青绿的树叶,突然的转变,总叫人促不急防。
许可握着笔,注视着操场的另一端。
梧桐树下,那个身影拍了拍陆程禹的肩,然后跳上了自行车的后坐,似乎开心的笑着。
好久,没见过她的笑容了。
和他在一起时,她越来越沉默。两人相互隐藏着真实的自己,虽然,每个人的心都不是可以轻易看透的,但是有他的日子,她并不快乐。那么,当初留她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现在,他唯有选择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1米85”,测量跳远数据的男生见他心不在焉,于是又说了一遍。
他回过神,正写着,“啪”的一下,铅笔的笔尖断成两截,划出一道长长的粗重线条,在白纸上显得格外刺目。
第28章 冲动是魔鬼
关颖慢慢的用筷子把竹签上的羊肉全部拈下来,再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缓缓嚼动着。
“吃羊肉串的方法是这个样子滴”,姜允诺拿起一串放在嘴边一咬,豪气的作了个示范。
关颖白了她一眼,“你嘴边上都是油渍”。说着,拿起纸巾轻轻按了按嘴角,从包里掏出手机,“我给雷远打个电话,让他把许可也叫出来”。
“叫他干嘛,我们都快吃完了”。
“我们等会儿轧马路去,你这样一瘸一拐的,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或者我打电话给小陆。”
“不行”。
关颖又白了她一眼,“你这人真是麻烦,那就叫许可来接你。你们怎么还在闹别扭啊?都多长时间了。”
“不行”。
电话已经接通,关颖的话简洁明了,“十分钟之内到,过时不候”。
“……”
“晚一分钟也不行,小姜被那几个流氓困住了……对,就是上次舞会里的那几个……”,随后,美女甜甜的笑着挂断电话。
“呃,这个玩笑有过了”,姜允诺着实郁闷,恋爱中的女人,果然不可理喻。
关颖看了看表,继续优雅的吃着羊肉串。
许可胡乱披了件外套,就向外面跑去。
“喂,你***慢,那两丫头在骗我们……”,雷远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喊。
几分钟后。
许可站在餐厅的门口,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胳膊上套着训练时戴的护腕,身上穿着球衣,外面披着件运动夹克,好像还穿反了。
姜允诺的几乎把脸埋进了盘子里,“老大,过了啊”。
关颖看着表,笑得有狡诈,“不错,比预计的时间要快”。
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许可走近桌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姜允诺的头,以至她的鼻子和羊肉串来了个亲密接触。她抬起眼瞪他,却撞上两道复杂的眸光,恍然中,脑海里忽然闪过四个字: 柔情似水。
他看着她,端起她面前的果汁一仰而尽。
她晕乎乎的低下头,拿起一串羊肉就往嘴里塞。
桌对面的两人正卿卿我我。
关颖喂雷远吃羊肉串。
雷远揽住她的肩,轻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再不许这么调皮了”。
姜允诺立刻觉得牙倒了一片,干脆趴在桌上,好笑的看着他俩。
许可在她身旁坐下,也学着她的样子,认真的看戏。
表演得够了,甜蜜的两人很有默契的看向许可,“今天你买单”,说着手牵着手一同离开。
随后,周围的氛围徒然诡异起来。
“我也吃好了”,姜允诺对着桌子上的盘子说话。心跳时快时慢,只好借此转移注意力。
许可看了她一眼,招手叫来服务员,又了一碟子烧烤,自顾自的吃着。
她只好埋着头继续,直到面前的盘子里最后一肉末消失殆尽。
然后无事可做,傻傻的坐在那儿。早知道,就应该细嚼慢咽。
再这样多呆一秒也受不了,她旋即站起身。
“等我”,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声音该死的温柔。
这,这还叫人活不活……又开始晕了,千万别想入非非,被人迷惑,受人诱骗……
只可惜功力尚浅,如同被催眠一般,她乖乖的坐了回去。
晚风徐徐,温柔的拂过面颊。两人走在街上,一时都没有说话。
她看着路旁的冰淇淋店,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想吃?”
“嗯”,她悄悄的咽了咽口水。
他轻轻一笑,走进小店。
她站在街边,默默的想起从前。
那时,他还是个喜欢从她这儿蹭零花钱买雪糕吃的讨厌鬼……
身旁,几个半大小子相互打闹着跑过,一不留神,撞在她的身上。
原本受伤的脚使不上劲,她身子一斜,摔了出去。
车灯刺眼,迎面而来。
迷糊中,耳边传来女人的惊叫,汽车尖锐的鸣笛,一切一切混乱不堪。
没想到是这样个死法……
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会叫她“姐姐”……
他会伤心……
然后忘了她……
从此再不相见……
这样,也好……
------------->O< 全文完-------------------------------------------------------------------
心胆俱裂,原是这样的滋味……
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唯有深深地喘息,头脑一片茫然的眩晕。
手臂上的痛楚,仿佛又将她带入当时的恐惧。
冰淇淋掉落地上的瞬间,白色的奶油四处飞溅……他飞奔过来,脸色惨白。
她听见他喊“诺诺”……然后,迅速的被人拉了起来。
卡车呼啸而过,他眼里的恐惧却未退去,他的手仍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如烙铁般炙热灼人。
他松开她的胳膊,却将她搂入怀中。
透过薄薄的衣衫,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远远盖过自己心里的声音。
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他疲倦的声音好似叹息一样从耳边传来,“我快被你吓死了”。
她的眼徒然间有些酸涩,任由几滴泪水滑落,悄无声息的融入他的衣衫里。
“现在没事了”,她轻轻说着,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另一手环在他的腰间。
他似乎微微一颤,屏住呼吸,略微收紧了双臂,不料,这个小小的举动却惊醒了她。
“放开我”,她回神,同时也慌乱的收回手。
他置若罔闻。
“会遇见熟人的”,她焦急地想推开他,双手却被捉住。
“你这样,遇见熟人怎么办”,他闭着眼,声音低沉郁闷。
她果然一动也不敢动了。
夜晚的街道,人影憧憧。人们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虚幻,看不清他们在开心还是烦忧。姜允诺仔细看着经过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害怕撞见熟悉的面孔,害怕看到震惊的眼神。然而那些人,或者脚步匆匆,或者用漠然的视线淡淡扫过,似乎,他们只是一对热恋中的……普通情侣。
有那么几分钟,许可同学好像身处梦境。
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听她的呼吸轻轻撞击着他的胸膛,他的手下的触觉温热而又有些僵硬,于是他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种肯定勾出了一些冲动,带动了就某件事情和她交流的欲望。
“我……你……”,话都说不溜了,难得一见。
她抬头看他,目光灼灼。
他在心里叹息,真***纠结,然后眼睛一闭,说,“以后再不准吃冰淇淋”。
姜允诺被逗乐了,不由“呵呵”笑了起来。正在毫无防备之时,他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低沉悦耳,却如当头一棒,打得她头晕目眩,措手不及。
“和我在一起”,像是询问又像是陈述,他看着她。
久久的沉默……伴随着他的话语,撕裂了一切伪装。
他心跳如雷,揽在她身上的手不由的握成拳头,手心里已是湿濡濡的一片。
果然,冲动是魔鬼。
第29章 没心没肺的人
《妙手仁心》里有一句台词,“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控制,只好控制自己 ”。
可是,我们如何才能控制自己……
似乎听到熟悉的音乐响起,姜允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陆程禹”三个字一闪一闪,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的手机铃声不大,在嘈杂的环境里很容易被忽略,可是现在她居然能听到,或者说,能感觉到。
“我有电话”,她用手抵着他,想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嗯”,他看了一眼屏幕,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低下头轻吻她的鬓角。
“喂,小陆”,她深深呼息,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可是近旁,他的心跳犹如耳鸣,“我在外面逛街呢……”,她抬头看了看许可,“对……和几个同学一起……明天下午啊,嗯,可以……”
她合上电话,转身要走,“我想回去了”。
“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许可感到尴尬而沮丧,犹豫片刻,仍是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姜允诺突然笑了,“傻瓜”,她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粘人呢,我是你姐,我们当然要在一起了。真是的,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一样”,言语里满是宠腻的味道,她停了停,突然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有时候真不想管你,可是就算我们之间有天大的误会,毕竟血浓于水,你说是不是?”
她认真地看着他,话语柔和,字字清晰。
她说,我们之间,终究血浓于水。
原来,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误会。
许可向后退了一步,终于放开她,“你回来做什么,不如不回来”。
“你不如让我走”,姜允诺反驳,不假思索。
他的脸上,流露出惊慌的表情,就连黯沉的夜色也无法遮掩住。
她轻咬着下唇,不再看他,转身离去。路灯下,长长的影子从相互重叠,到彼此分离,最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只。直到确认他没有跟上来,她才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却又寂静无声。陆程禹的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捏着电话,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头脑里安静之极,如同这家被人们遗忘的小饭馆。这儿没什么食客,价格偏贵,饭菜一般,唯一的优是,视野一流。他瞄了瞄手机上的时间,又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菜,这才起身结账。回到学校时已经七,正好赶得及上课。
站在春夜的暖风中,许可却觉得手足冰凉,明明是意料中的答案,心却无止境的坠落。前方的身影即将融入夜色里,他甚至不敢多看,似乎每看一眼胸口的疼痛就会增加一分,可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害怕她随时会从眼前消失……他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却猜不到这过程,可以让人如此痛苦。
然而,终是放不下。
他向前快走几步,追上了她,却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段距离,直到目送她走进宿舍楼里,这才折返回刚才路过的商店,买了两盒香烟。
她说,不抽烟你会死啊。
许可记起这句话的时候,突然笑了。他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看它们在风里变换着形状,千奇百怪,无所不能。有些东西,到死也戒不掉。
这是个奇怪的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虽然姜允诺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很传奇。在她还年少的时候,父母对她来说是个奇怪而又模糊的概念,虽然生活在一起,但他们永远是看起来很近,却又相隔很远,他们很忙,总是很忙。起初,她以为天下的父母都是如此,因为成人和孩子永远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他们无法互相理解。直到她学会观察,学会思索,这才发现,她的家庭看起来是多么的独特。
只是,人类的适应力总是超强,当他们缺少某一种关爱时,都能找到替代品用来填补心里的空洞。所幸,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可以一直被她依赖,又一直被她牵挂,即使他们在一起的岁月大部分都被吵闹和矛盾充斥,即使他们互相不闻不问分隔数年。情感的依赖如同人类的母语一样,已经在人生的最初几年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也许会生疏,也许会忽略,却从不曾被轻易遗忘。
她和他,也许只是习惯性的相互依赖。然而,当她试图抛却这种依赖的时候,却发现了一种模糊的情感,使人心跳加速,相思成灾,无法自拔,如同控制人体中枢的一种药物,似乎,名曰爱情。
可是,爱情和血亲,永远是无法相交的集合。这个世界虽然奇特,却有着深刻无比的伦理。
坐在操场旁的石阶上,姜允诺眺望着碧蓝如洗的天际,头脑里一时混沌一时清明。
这些日子,天气一直很好。
绚丽的阳光,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远处的高楼上撒下一层薄薄的金色,清新动人。
然而,有些人,有些事,在阳光下却无法生存。
她想起在影片《夜访吸血鬼》里,因为爱情而渴望成长的女孩Claudia,在阳光下化为细小灰烬,随风飘散。每次看到这个镜头时,她的心情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想什么呢”,陆程禹拿着文件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想你怎么还不来”,她笑着回答。
陆程禹在她身旁坐下,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只回答前两个字”。
姜允诺“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冒出些不好的预感,扯过搭在肩上的一缕发梢,在手指上缠来绕去,脸颊有些微红。
陆程禹低声笑着,“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难怪许可不把你当姐姐”。
姜允诺一听这话,心里怦怦乱跳,转头看着陆程禹,却听他接着说,“不过只差十一个月,也的确看不出年龄。这种年龄差距挺少见的”。
她松了一口气,不以为然的解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早产儿,比预产期提前了七周,我爸妈呢,也不愿休息,再接再励,于是就有了……你不是说有工作介绍给我吗?”
“嗯”,陆程禹把文件夹递给她,“朋友的公司想找人翻译产品说明书,完了把钱打在你账上”。
“及时雨啊及时雨”,姜允诺随手翻了翻,大力拍了一下陆程禹的肩膀,“正好缺钱花,完了请你吃饭啊帅哥”。
“五一长假有什么打算”,陆程禹问。
“不知道,做家教吧可能”。
“五一休息七天”,他补充说。
“嗯,七天都有钱赚当然更好”,姜允诺看向别处。
“你就穷成这样,在国外怎么混得?”
“惭愧,老外的钱也不好赚,人家越学越贼了”,姜允诺笑着,一脸阳光。
陆程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开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姜允诺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有钱吃饭就行,穷有穷的活法呗”。
陆程禹微微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有人还真是没心没肺的”。
第30章 真想灭了他
周六,宿舍里静悄悄的,姜允诺躺在床上睡到中午,实在饿得撑不住了,才起来刷牙洗脸,扎了个蓬松的马尾,穿上白色的小T恤和阔腿低腰仔裤,趿着双人字拖鞋,拿着饭盒无精打采的往唯一营业的二五食堂晃悠过去。
学子苑餐厅,介于一食堂和二食堂之间,被学生们戏称为二五。除了专门供应的价格翻番的小灶炒菜,那些大盆里的食物简直无法入口,“学子怨”这三个字名副其实。
周末的餐厅没什么人气,炒菜的师傅闲得发慌,姜允诺的那份酸辣土豆丝被精心制作,色香味俱全,末了还被撒上绿色的葱花和鲜红的辣椒末,缀一番。原本只有果腹的基本要求,现在却觉得胃口大好,她端着饭盒想找个空桌坐下。
“小姜,这儿”,关颖冲她招手。
雷远拍拍旁边的椅子,“你眼神怎么直愣愣的”。
“哪有”,她慢半拍的应着,最近熬夜太多,大脑容易当机。
他们的对面坐着陆程禹和那个人,那个她想见却不敢见的人,此时却在一张小小的方桌旁,狭路相逢。她忍不住看向那人,他正好也抬头看她。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亮如星辰。只是电光火石,貌似漫不经心的一瞥,她就已经溃不成军。姜允诺赶紧错开视线,不由倍感沮丧,心灰意冷的用勺子碾着碗里硬邦邦的饭团。
陆程禹看着她眼底两抹淡淡的青色,问,“完了啊?”
“嗯,完了”。
陆程禹又说,“其实不用着急”。
姜允诺懒懒得拨弄着碗里的土豆丝,“反正也没什么事”。
陆程禹似乎想起什么,问,“什么时候一起吃饭?”
“随时奉陪”,姜允诺随口应着。
雷远看看陆程禹又看看姜允诺,“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都瞒着我干什么了?有问题……”,他摸了摸下巴看向许可,“我说,透露内幕先”。
许可低头扒着饭,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雷远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最近相当沉默,谁又招惹你了?学啥不好,学骚包陆程禹装酷。五一春游,你到底去不去啊?给个准信儿,我好统计人数。”
“不去”。
“陆程禹,你呢”,雷远接着问,“你还是跟着我们混吧,你们那破学校除了和尸体打交道啥活动也没有。篮球队的人都吵着要带家属,你把允诺给带上,也好陪陪我们家颖颖”。
“好”,陆程禹一口答应。
雷远一个人在那儿想得挺美,姜允诺不满的说,“你当我不存在啊,问都不问我”。
“男人说话呢,女人插什么嘴”,雷远笑呵呵的说,“多学学我们家这位”。
关颖果然在一旁作甜蜜的小鸟依人状,摇着姜允诺的胳膊,“小姜,你也不去啊,去吧,去吧”,声音娇滴滴的,可以拧出蜜来。
姜允诺浑身一哆嗦,她偷偷瞟了许可一眼,嘟哝着,“我没说不去的”。她下定决心想避开许可,既然做不到漠视,只有拼命的避开,最好再也不要有交集,所以她的打算只会和他的相左。她自认为不是意志薄弱的人,虽然底气不足,但也不能软弱到轻言放弃,她相信时间可以抹掉一切痕迹,掩盖一段回忆,摧毁一段感情,甚至改变一个人。
吃完饭,姜允诺和关颖一起回到寝室。
姜允诺继续补眠,关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于是开始做清洁,擦完桌子又擦地,忙得不亦乐乎。
“闲妻,能否歇一会儿啊,累病了有人要心疼的”,姜允诺打着呵欠,睡意迷蒙。
关颖也不吭气,一个劲的埋头擦地,一遍又一遍。
“关颖……”
置若罔闻。
姜允诺翻身趴在床上,虽说看美女是一种享受,更何况是勤劳的美女,可是总觉得有不对劲儿,“我说,贤妻……”
关颖终于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秀眉微蹙,有些愣愣的,全然不似以往的神采飞扬。
“我见犹怜啊”,姜允诺走过去捏捏她的下巴,“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小姜,我……”,关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姜允诺从没见过她这种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你……要说什么?”
“我tmd……”,她从来没说过粗话,字音未落脸已经红得像个番茄,她吸了口气接着说,“我tmd还贤妻呢,都快成良母了。”
姜允诺愣了会儿,想起她前段时间频繁的以看通宵电影为由夜不归宿,于是小心翼翼问:“不会是……有了吧?”
关颖叹了口气,“那个一直没来,我快担心死了……”。
“你们怎么没采取措施啊?那小子知道吗?多长时间了?”姜允诺一着急,不歇气的问出一串的问题。
“他,他……”,关颖吞吞吐吐的说着,眼圈微微发红,。
“他怎么说啊,不会是让你去医院做了吧”,姜允诺想起刚才雷远有说有笑全然不在乎的样子,不由爆走,“靠,这小子欠抽的”,说着抬腿就往外面去。
关颖赶紧拽住她,“他还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种样子”。
“为什么啊”,姜允诺想了想,拍拍她的肩,“你是怕看见他那种六神无主的样子吧。放心,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再说,你确定了吗?”
关颖低着头,“都推迟一个多星期了”。
“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何必在这儿着急”,姜允诺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关颖挣脱她的手,“再等几天吧,你可以陪我去一下药店吗?”
姜允诺头,两人一起去学校外面的药店买回早孕试纸,开始研究说明书。
“上面说最好是明天早上才用”,姜允诺说。
“要判死刑就早判吧”,关颖郁闷的把说明书扔到一边,“真是麻烦”。
“也许没事”,姜允诺只好这样安慰她。
“为什么都说女人上了床以后就变得粘人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不就是比男人多了一个子宫吗”,关颖恨恨的说着,“一不小心就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给你吊”。
桌上,关颖的手机不屈不挠的想着。
姜允诺拿起来看了看说,“他找你呢”。
“不要理他”,关颖接过手机按下关机键,“你也不要对他说什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不还和他挺好的吗?”
“其实,我恨不得灭了他”,关颖望着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涌起一种绝望,对那个曾经和自己耳鬓厮磨的人越来越不敢确定,他对自己究竟是怎样?而她还要在他面前装作毫不在乎,谈笑自若。伪装坚强,因为没有勇气面对,面对他给予这份感情的否定。关颖啊关颖,你竟然也有这么一天,脆弱不堪,想到这儿,她的心情越来越灰暗苦涩。
爱情这玩意儿,伤心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