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纥奚夫人去了,纵使周清漪还着王后的头衔,却也敌不过拓跋飏如此的一句承诺。
他轻轻的捏了捏的手,用眼神安抚着她。
“三日后,孤王会带着凌贵妃祭拜太庙,届时百官必须同行。”他声声有力,这是旨意,不容拒绝的旨意。
殿下便连抽气声都没有了,片刻压抑的沉默后,百官撩袍跪了一地,高呼着,“臣遵旨。”
凌无双心底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拓跋飏不只是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承诺,更让她见识到了,帝王之威。
那些臣子纵使对他今日的决定有多么的不满,却无一人敢反对。
只是,相对于这些大臣,她更好奇的是,周清漪这会儿是什么反应呢?
她想,她定然脸色惨白,恨得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折断了鲜红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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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礼成,凌无双被送去了无忧楼,那里不是帝王的寝殿,却更胜于帝王的寝殿,因为那里只属于帝王和一个女人。
即便,这一刻他许她的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却让六宫粉黛无颜色。
昔日的繁华后宫,在这一刻又有几处不落寞?
一向冷静的周清漪这一夜竟是出奇的摔了宫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失去往日的荣辱不惊,满眼的恨意。
于她而言,这样的一场婚礼是莫大的羞辱。
大殿之上,她就好像是不存在了一般,坐在角落里看着她的夫君对别的女人许下那一个个史无前例的诺言。
今日之前,她以为他给她的是纵容的爱护。
可原来,他不过是用漠视,换一场政治的合作。
可她不甘心,她十四岁就嫁来了这荒凉之地,陪他走过十载艰辛的岁月,换来的便是今日的羞辱吗?
纵使她有错,可她只是为了周国复国,就真的不可原谅吗?
那周国被灭时,他不肯加以援手,她是不是也该恨他?
“王后娘娘,沅紫夫人求见。”墨香从旁小声的禀报道。
这个时候,所有的宫人都不敢靠近周清漪,因为他们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失控的周后。
也只有墨香,周清漪的陪嫁宫女依旧冷静。
“请她去偏厅候着,本宫一会儿就过去。”周清漪掩去眼中的戾色,吩咐墨香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
“是。”墨香领命退了下去。
周清漪低头看着自己被折断的长指甲,蓦地眯了眸,用另一只手捏住还连在手指上的断指,蓦地一用力,断甲扯下时,指尖迅速有血珠子滚了出来,染红了如葱白一般的手指。
可她却不知疼一般,紧紧的盯着不停有血水流下的指尖,映红了视线。
“嗒!”血水从她的指尖滴落,在她大红的衣袍上染开。
她今日故意穿了红色的凤袍,她想要告诉所有人,即便那是凌无双的册封大典,即便她是拓跋子民心中的女英雄,但她周清漪才是拓跋的王后,拓跋飏的结发妻子。
可是,给她羞辱的不是凌无双,是她的夫君。
这便是结发夫妻吗?
她可以给那个女人真心,可是给凌无双无尚的荣耀,那他可以给她什么?就是看着周国灭亡吗?
墨香安顿好了纥奚沅紫,安静的走进内侍,在梳妆台上拿了指套,才走到周清漪的身畔。
她始终未言一语,面色平静的执起周清漪的手,用丝帕拭去血迹,便将指套套了上去,遮去了那因为失去理智,而变得狼狈的手指。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恨,可这个时候不是恨的时候。”墨香平静的劝,这会儿的架势倒是有几分像平日里的周清漪,这便也是周清漪调教出的结果。
“墨香,你说为何本宫跟了大王十年,却比不上凌无双这半年的光景?”周清漪执着的想要寻找一个答案,如果凌无双是塞外的女人,她还能给自己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可她是同她一样,来自中原的女人,不是应该被怀疑,被排斥吗?为何她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甘,真的不甘。
“奴婢觉得,大王所做的不过是表面的功夫。”墨香肯定的回,复又问道:“娘娘想想,谁能比上那人在大王心里的地位?”
“你说的对,自古帝王最会的便是演戏,没有人能比得了那人在大王心里的地位。凌无双不过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周清漪终于找到了让自己平衡的途径,唇角缓缓绽开了笑意。
墨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才禀报道:“娘娘,沅紫夫人还在等娘娘过去。”
“恩。”周清漪站起身,由墨香为她整理了下华贵的凤袍,才出了正殿,向偏厅而去。
她进门时,纥奚沅紫正静默的喝着茶,模样较之往日,憔悴了许多。
而最为扎眼的是,她的头上这会儿正别着一朵白花,与这深宫的喜庆唱了个大反调。
周清漪的视线落在那朵白花上,心道:“这宫里,也只有纥奚沅紫敢如此了。”
见她进门,纥奚沅紫放下茶杯,起身下拜,“见过王后。”
“沅紫妹妹!”周清漪赶忙上前两步,扶起纥奚沅紫,“在本宫这无需多礼。”
“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守的,王后娘娘毕竟是六宫之主。”纥奚沅紫通情达理的回话,却如锥子一般,扎进了周清漪的心里。
这后宫,可不就是有一个人,可以再也不用对她行礼了。
“坐吧!”周清漪收回扶着她的手,请纥奚沅紫落了座,便关切的问道:“沅紫妹妹这么晚到访,可是有事。”
“没事。”纥奚沅紫摇摇头,“只是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
“哎!”周清漪闻言,不禁叹了声,“纥奚夫人刚刚过世,宫里就办了喜事,如此的变化,也难怪你心里会难受。”
“王后娘娘,你说大王是不是自从无双公主来了之后,就变了?”纥奚沅紫的神情不禁有些落寞。
“又何止是变了,本宫就快不认识大王了。”周清漪不禁叹了声,“本宫怎么都没有想到,大王为了给她脱罪,会连潇纯也牺牲了。”
“是啊!大王不但不怪罪她,反而更宠她了。”纥奚沅紫顿住话,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清漪,“我听说今日大殿上”
周清漪眼中的神色一滞,有股狠意一闪而过,纥奚沅紫戳中了她的软肋。
但,随即,她眼中便有豁达的神色荡漾开来,理解的轻喟道:“殿上的事倒是没有什么,毕竟无双公主为拓跋立下了汗马功劳,又救了大王一命。”
“王后娘娘还真是一代贤后。”纥奚沅紫淡淡的一勾唇角,端起手边的茶杯,低头轻啜着杯中温热的香茶,长长的睫毛遮去的却是一片复杂
周清漪略微打量她一眼,也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淡定的品了起来。
而面上一派平静的人,却是各怀心思。
这后宫从来都没有真的平静,或许,表面越是平静,内里越是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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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帝王大戏,排开筵席,载歌载舞,一派歌舞升平。
帝王高坐殿堂,与臣子推杯换盏。
拓跋焰烁同以往不参加任何的宴会一样,今日也没有来参加凌无双的册封大典。
倒是往日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莫邪,今夜倒是有些消融了。
不只是与身边的人对饮了几杯,面上还挂了丝若有似无的喜气。
只是,正当大殿上一派和乐融融之气时,冀安忽然脸色的沉峻的从偏门快步进殿,从众大臣的身后绕过,悄悄来到拓跋飏的身旁。
“怎么了?”拓跋飏压低声音问,猜到必然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
冀安低垂着头,同样压低声音,禀报道:“顕帝忽然发兵,进犯翾国。”
历史再一次重演,皇甫睿渊两次发兵,攻击的都不是拓跋。
第一次是周国,第二次是翾国。
而第一次,拓跋飏选择了不救,置身事外,让拓跋处于最有利的位置,那这一次呢?
在他承诺了要给她一个和平盛世后,他是否会像看着周国灭亡一样旁观着翾国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