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眉却是已经呆住,浑然未觉方嫂的问话。方嫂觉得奇怪,便伸手在她面前抹了抹:“喂,喂?”
喜眉眨眨美眸,一把抓住方嫂的手,有些结巴地问道:“你、你说什么?这在哪里?彦国?怎么会在彦国呢,不、不是宏国吗?”
方嫂有些好气又好笑,抽出自己的手轻哼道:“我说妹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自己在哪国哪能不知道呢,你若是宏国人,也不能轻易就住下来吧,官府那可是要登记的。”她又见喜眉确实的满脸惊骇,不禁也狐疑了,“你不会真不知道自己在哪吧,你和刚才那位兄弟——不是夫妻?”她边问着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要是这对夫妻真是来历不明,她免不了要去官府那告去,搞不好还有些赏钱可拿。
喜眉这时已经是惊得坐不住了。一路从海上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更是从没想过竟然就离开了宏国。这几天在路上赶着,也没有太在意外面是什么样子,何况纵然有些不同,也只以为是距离远了些,风土人情自然是不一样的。哪里想到,竟然不在宏国。
而一直在误导着她的人就是梧弟,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霎时间喜眉心里一片彻凉。
倘若还在宏国地界,音顾总有一天可以找到自己,可现在只怕相距不下几千里,她如何能寻过来。
方嫂见她不回答,心里的疑问越发大了,仔细一看,这年轻娘子竟然未挽长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当了娘的妇人,她便又奇问:“刚才那孩子,是你的么?”
这话却是让喜眉醒了过来。既然孩子的家人因她都被顾非害了,她自然就要承担起养育的责任来,且已经教会孩子叫她娘亲,自然就从此认定了其中的关系,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她有些警惕地看着方嫂:“是我的孩子,怎么?”
方嫂挑着眼打量她,继而笑道:“我只是看你打扮的像个姑娘似的,倒不像做娘的样子。”
“哪里不像。”喜眉不免不服,直直反问。
“妹子你真有趣。”方嫂干脆心里按住不提,换言道:“你夫君这一大早的出门做什么去呢?”
“谁是我夫君?”喜眉差儿跳起来,然后才想起她碰到了梧弟,“他啊,他不是我夫君。我是……一个人带着孩子的。”
方嫂越发听得来了兴致,这女人看起来简单,说的话却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真话。
“对了,”喜眉又问道,“方嫂,你说这是在彦国,那不知从这里去宏国要多久?”
“那可说不准,咱们离港口也不远,所以海路陆路都有方法,你要快的还是慢的?”
喜眉怔了怔,想到离开离伤城时正上秋色,如今却是杨柳依依,时日漫长,也许,似乎够音顾寻找了。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怦然乱跳,有些情不自禁的难以按捺的欣喜。便是一种很玄妙的直觉,大约心里的底气来自于——顾家人如此这般大费周折,总不至于只是想为自己找个安身立命之所,这实在是个太大的人情了。毕竟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是否会在船上被扔进大海里喂鱼去。
所以,这个人情顾家究竟是想要欠给谁的,做的如此小心翼翼?
“不管去那要多久了,”喜眉深吸口气,盈盈一笑,“我喜欢这里,就在这儿呆着了。”
“那真是好极。”方嫂也想要稳住她再说,便一拍大腿,“我家就在街东头,有空上我那玩去,也有几个孩子,倒可以领着你的小公子玩耍。”
“方嫂你真是太客气了,”喜眉站起来微微行了一礼,“喜眉谢过了。”
方嫂也起了身,两人客气的又说了几句话,临走前她才注意到桌上搁着一只与她家种的南瓜模样极似的茶壶,透着一股子的泥土色,又胖胖憨憨的,不由十分喜爱,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喜眉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反正这只茶壶是梧弟从船上带来的,她便干脆做了送水人情,把这茶壶送给了方嫂。
方嫂见她如此大方,便也以为只是平常之物。她家里那只茶壶刚被小儿子打碎了,正缺着呢,于是就推辞了几句把壶收在了怀里。
这一送一收的动作虽小,却是让方嫂对这个自称喜眉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了。临走前方嫂还是好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喜眉才知道船上无人管她,现在既然称做是孩子他娘,就应该有些妇人的样子,免得让街坊邻居起疑心说闲话。如此一来喜眉还真挺感谢这个方嫂的,又顺手塞了她一碎钱,让她回去时给孩子们买糖吃。
这下方嫂便有些吃惊了,心里暗暗决定要到这里多多走动,如此大方,恐怕家底也是殷实的吧,若是动动嘴皮子便能受些好处,那哪管她是哪国人,干什么来的。
送走方嫂后不过一会儿,梧弟便回来了,他买了两担柴,让人堆在了后院,喜眉见他付钱时比她刚才还要大方,便不经意地把送壶一事说了。梧弟听了一呆,不由悔得跺脚道:“那可是一把极好的紫砂壶,我养了好几年了。”
喜眉听得不由嗤笑:“你是喂饭呢它还是要喝粥?”
梧弟便在那走来走去,极想把那宝贝要回来。喜眉看了会儿,心下突然就痛快了,谁叫他把自己送出了宏国还不告诉她。
小女人意外得逞便心情舒畅,然后就抱着小离离到前面院子里,准备在哪儿绑个吊床给孩子玩,这吊床可是之前在船上临时用鱼网做的呢。
如此,喜眉便在这芙蓉县上住了下来。
那个方嫂果然把眼睛盯在了这儿,几乎隔天便要来转一转,把这芙蓉县上上下下都给喜眉介绍了个遍。又时常拉着她上街,看哪儿买菜哪儿买脂粉,哪儿有学堂哪儿是不要靠近的官府。当然,她的消息也不是白给的,喜眉十分知趣懂礼的把梧弟的一把金线扇子、一支象牙管的毛笔、一副儿玉子棋,甚至一身锦锻衣裳都搜刮出来给了方嫂,据说那身衣裳正合她家大儿子的身材呢。
这方嫂也是个聪明人,看出喜眉持家不力,便干脆每次都选梧弟不在的时候来,走时便喜气盈盈,免不得向喜眉再三道谢,又抹着眼泪述些家境贫寒的苦处,倒也博了喜眉几分同情。
只是苦了梧弟,从船上带下来的一些贴已东西都被喜眉给大方送出去了,那东西若是落在了水底沉在了海里还好些,偏偏让他看到他那身衣裳穿在一个五短身材的人身上,袖子还得卷着,这怎么不叫他气结。可是现在让他再回头去问那贪财婆子讨回那些东西,他还丢不起这个脸面,而又更不好意思把东西藏起来惹喜眉白眼嗤鼻以待。
在委婉的寻问喜眉为何要这么折腾他的东西后,他还是有些心虚的,于是当看着自己的宝贝都出现在了县里的当铺被那方嫂当了银子使后,他终于第一次期盼起来,三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