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他皮肉一般。”一躺躺下去,眠在枕头上,呆呆地想了一回。等待几时,不
见动静,没些意智,慢慢走了出来。将到孺人房前,摸摸袖里,早不见了那丸药,
正不知失落在那里了。定性想一想,只得打原来路上一路寻到书房里去了。
桂娘在母亲跟前守得疼痛少定,思量房门未锁,妆台未收,跑到自房里来。
收拾已完,身子困倦,揭开罗帐,待要歇息一歇息。忽见席间一个纸包,拾起来
打开看时,却是一丸药。纸包上有字,乃是“定神丹专治心疼神效”几个字。
桂娘道:“此自何来?若是兄弟取至,怎不送到母亲那里去,却放在我的席上?
除了兄弟,此处何人来到?却又恰恰是治心疼的药,果是跷蹊!且拿到母亲那里
去问个端的。”取了药,掩了房门,走到孺人处来,问道:“母亲,兄弟取药回
来未曾?”孺人道:“望得眼穿,这孩子不知在那里顽耍,再不来了。”桂娘道:
“好教母亲得知,适间转到房中,只见床上一颗丸药,纸上写着‘定神丹专治
心疼神效’。我疑心是兄弟取来的,怎不送到母亲这里,却放在我的房中?今
兄弟兀自未回,正不知这药在那里来的。”孺人道:“我儿,这‘定神丹’只有
京中前门街上有得卖,此处那讨?这分明是你孝心所感,神仙所赐。快拿来我吃!”
桂娘取汤来递与孺人,咽了下去。一会,果然心疼立止,母子欢喜不尽。孺人疼
痛既止,精神疲倦,懞懞的睡了去。
桂娘守在帐前,不敢移动。恰好权翰林寻药不见,空手走来问安。正撞着桂
娘在那里,不及回避。桂娘认做是白家表兄,少不得要相见的,也不躲闪。这里
权翰林正要亲傍,堆下笑来,买将上去,唱个肥喏道:“妹子,拜揖了。”桂娘
连忙还礼道:“哥哥,万福。”翰林道:“姑娘病体若何?”桂娘道:“觉道好
些,方才睡去。”翰林道:“昨日到宅,渴想妹子芳容一见,见说玉体欠安,不
敢惊动。”桂娘道:“小妹听说哥哥到来,心下急欲迎侍,梳洗不及,不敢草率。
今日正要请哥哥厮见,恰遇母亲病急,脱身不得。不想哥哥又进来问病,幸瞻丰
范。”翰林道:“小兄不远千里而来,得见妹子玉貌,真个是不枉奔波走这遭了。”
桂娘道:“哥哥与母亲姑侄至亲,自然割不断的。小妹薄命之人,何足挂齿!”
翰林道:“妹子芳年美质,后禄正长,佳期可待,何出此言?”此时两人对话,
一递一来。桂娘年大知味,看见翰林丰姿俊雅,早已动火了八九分,亦且认是自
家中表兄妹一脉,甜言软语,更不羞缩,对翰林道:“哥哥初来舍下,书房中有
甚不周到处,可对你妹子说,你妹子好来照料一二。”翰林道:“有甚么不周到?”
桂娘道:“难道不缺长少短?”翰林道:“虽有缺少,不好对妹子说得。”桂娘
道:“但说何妨?”翰林道:“所少的,只怕妹子不好照管。然不是妹子,也不
能照管。”桂娘道:“少甚东西?”翰林笑道:“晚间少个人作伴耳。”桂娘通
红了面皮,也不回答,转身就走。翰林赶上去一把扯住道:“携带小兄到绣房中,
拜望妹子一拜望,如何?”桂娘见他动手动脚,正难分解,只听得帐里老孺人开
声道:“那个在此说话响?”翰林只得放了手,回首转来道:“是小侄问安。”
其时桂娘已脱了身,跑进房里去了。
孺人揭开帐来,看见了翰林,道:“元来是侄儿到此。小兄弟街上未回,妹
子怎不来接待?你方才却和那个说话?”翰林心怀鬼胎,假说道:“只是小侄,
并没有那个。”孺人道:“这等,是老人家听差了。”翰林心不在焉,一两句话,
连忙告退。孺人看见他有些慌速失张失志的光景,心里疑惑道:“起初我服的定
神丹出于京中,想必是侄儿带来的,如何却在女儿房内?适才睡梦之中分明听得
与我女儿说话,却又说道没有。他两人不要晓得前因,辄便私自往来,日后做出
勾当。他男长女大,况我原有心配合他的。只是侄儿初到,未见怎的,又不知他
曾有妻未,不好就启齿。且再过几时,看相机会圆成罢了。”
踌蹰之间,只见糕儿拿了一贴药走将来,道:“医生入娘贼出去了!等了多
时才取这药来。”孺人嗔他来迟,说道:“等你药到,娘死多时了。今天幸不疼,
不吃这药了。你自陪你哥哥去。”糕儿道:“那哥哥也不是老实人。方才走进来
撞着他,却在姐姐卧房门首东张西张,见了我,方出去了。”孺人道:“不要多
嘴!”糕儿道:“我看这哥哥也标致,我姐姐又没了姐夫,何不配与他了,也完
了一件事,省得他做出许多馋劳喉急出相。”孺人道:“孩子家恁地轻出口!我
自有主意。”孺人虽喝住了儿子,却也道是有理的事,放在心中打,只是未便
说出来。
那权翰林自遇桂娘两下交口之后,时常相遇,便眉来眼去,彼此有情。翰林
终日如痴似狂,拿着一管笔写来写去,茶饭懒吃。桂娘也日日无情无绪,恹恹欲
睡,针线慵拈。多被孺人看在眼里。然两个只是各自有心,碍人耳目,不曾做甚
手脚。
一日,翰林到孺人处去,恰好遇着桂娘梳妆已毕,正待出房。翰林阑门迎着,
相唤了一礼。翰林道:“久闻妹子房闼精致,未曾得造一观。今日幸得在此相遇,
必要进去一看。”不由分说,望门里一钻,桂娘只得也走了进来。翰林看见无人,
一把抱住道:“妹子慈悲,救你哥哥客中一命则个!”桂娘不敢声张,低低道:
“哥哥尊重。哥哥不弃小妹,何不央人向母亲处求亲?必然见允。如何做那轻薄
模样!”翰林道:“多蒙妹子指教,足见厚情。只是远水救不得近火,小兄其实
等不得那从容的事了。”桂娘正色道:“若要苟合,妹子断然不从!他日得做夫
妻,岂不为兄所贱?”挘脱了身子,望门外便走,早把个云髻扭歪,两鬓都乱
了。急急走到孺人处,喘气尚是未息。孺人见了,觉得有些异样,问道:“为何
如此模样?”桂娘道:“正出房来,撞见哥哥后边走来,连忙先跑,走得急了些
个。”孺人道:“自家兄妹,何必如此躲避?”孺人也只道侄儿就在后边来,却
又不见到。元来没些意思,反走出去了。孺人自此又是一番疑心,性急要配合他
两个,只是少个中间合撮的人。猛然想道:“侄儿初到时,说道见妙通师父说了,
才寻到我家来的。何不就叫妙通来与他说知其事,岂不为妙?”当下就分付儿子
糕儿,叫他去庵中接那妙通,不在话下。
却说权翰林走到书房中,想起适才之事,心中怏怏。又思量:“桂娘有心于
我,虽是未肯相从,其言有理。却不知我是假批子,教我央谁的是?”自又忖道:
“他母子俱认我是白大,自然是钿盒上的根瓣了。我只将钿盒为证,怕这事不成?”
又转想一想道:“不好,不好!万一名姓偶然相同,钿盒不是他家的,却不弄真
成假?且不要打破网儿,只是做些工夫,偎得亲热,自然到手。”正胡思乱想,
走出堂前闲步。忽然妙通师父走进门来,见了翰林,打个问讯道:“相公,你投
亲眷好处安身许久了,再不到小庵走走?”权翰林还了一礼,笑道:“不敢瞒师
父说,一来家姑相留,二来小生的形孤影只,岑寂不过,贪着骨肉相傍,懒向外
边去了。”妙通道:“相公既苦孤单,老身替你做个媒罢!”翰林道:“小生久
欲买妾,师父前日说不管闲事,所以不敢相央。若得替我做个媒人,十分好了。”
妙通道:“亲事到有一头在我心里。适才白老孺人相请说话,待我见过了他,再
来和相公细讲。”翰林道:“我也有个人在肚里,正少个说合的,师父来得正好。
见过了家姑,是必到书房中来走走,有话相商则个。”妙通道:“晓得了。”说
罢话,望内里就走进去。
见了孺人,孺人道:“多时不来走走。”妙通道:“见说孺人有些贵恙,正
要来看,恰好小哥来唤我,故此就来了。”孺人道:“前日我侄初到,心中一喜
一悲,又兼辛苦了些儿,生出病来。而今小恙已好,不劳费心。只有一句话儿要
与师父说说。”妙通道:“甚么话?”孺人道:“我只为女儿未有人家,日夜忧
愁。”妙通道:“一时也难得象意的。”孺人道:“有到有一个在这里,正要与
师父商量。”妙通道:“是那个?到要与我出家人商量。”孺人道:“且莫说出
那个,只问师父一句话,我京中来的侄儿说道先认得你的,可晓得么?”妙通道:
“在我那里作寓好些时,见我说起孺人,才来认亲的,怎不晓得?且是好一个俊
雅人物!”孺人道:“我这侄儿,与我女儿同年所生,先前也曾告诉师父过的。
当时在京就要把女儿许他为妻,是我家当先老爹不肯。我出京之时,私下把一个
钿盒分开两扇,各藏一扇以为后验,写下文书一纸。当时侄儿还小,经今年远,
这钿盒、文书虽不知还在不在,人却是了。眼见得女儿别家无缘,也似有个天意
在那里。我意欲完前日之约,不好自家启齿;抑且不知他京中曾娶过妻否,要烦
你到西堂与我侄儿说此事,如若未娶,待与他圆成了可好么?”妙通道:“这个
当得,管取一说就成。且拿了这半扇钿盒去,好做个话柄。”孺人道:“说得是。”
走进房里去,取出来交与妙通。妙通袋在袖里了,一径到西堂书房中来。
翰林接着道:“师父见过家姑了?”妙通道:“是见过了。”翰林道:“有
甚说话?”妙通道:“多时不见,闲叙而已。”翰林道:“可见我妹子么?”妙
通道:“方才不曾见,再过会到他房里去。”翰林道:“好个精致房,只可惜独
自孤守!”妙通道:“目下也要说一个人与他了。”翰林道:“起先师父说有头
亲事要与小生为媒,是那一家?”妙通道:“是有一家,是老身的檀越。小娘子
模样尽好,正与相公厮称。只是相公要娶妾,必定有个正夫人了,他家却是不肯
做妾的。”翰林道:“小生曾有正妻,亡过一年多了。恐怕一时难得门当户对的
佳配,所以且说个取妾。若果有好人家像得吾意,自然聘为正室了。”妙通道:
“你要怎么样的才象得你意?”翰林把手指着里面道:“不瞒老师父说,得象这
里表妹方妙。”妙通笑道:“容貌到也差不多儿。”翰林道:“要多少聘财?”
妙通袖里摸出钿盒来,道:“不须别样聘财,却倒是个难题目。他家有半扇金盒
儿,配得上的就嫁他。”
翰林接上手一看,明知是那半扇的底儿,不胜欢喜。故意问道:“他家要配
此盒,必有缘故。师父可晓得备细?”妙通道:“当初这家子原是京中住的,有
个中表曾结姻盟,各分钿盒一扇为证。若有那扇,便是前缘了。”翰林道:“若
论钿盒,我也有半扇,只不知可配得着否?”急在拜匣中取出来,一配,却好是
一个盒儿。妙通道:“果然是一个,亏你还留得在。”翰林道:“你且说那半扇,
是那一家的?”妙通道:“再有那家?怎佯不知,到来哄我?是你的亲亲表妹桂
娘子的,难道你到不晓得?”翰林道:“我见师父藏头露尾不肯直说出来,所以
也做哑妆呆,取笑一回。却又一件,这是家姑从幼许我的,何必今日又要师父多
这些宛转?”妙通道:“令姑也曾道来,年深月久,只怕相公已曾别娶,就不好
意思,所以要老身探问个明白。今相公弦断未续,钿盒现配成双。待老身回复孺
人,只须成亲罢了。”翰林道:“多谢撮合大恩!只不知几时可以成亲?早得一
日也好。”妙通道:“你这馋样的新郎!明日是中秋佳节,我撺掇孺人就完成了
罢,等甚么日子?”翰林道:“多感!多感!”
妙通袖里怀了这两扇完全的钿盒,欣然而去,回复孺人。孺人道是骨肉重完,
旧物再见,喜欢无尽,只待明日成亲吃喜酒了。此时胸中十万分,那有半分道不
是他的侄儿?正是:只认盒为真,岂知人是假?奇事颠倒颠,一似塞翁马。
权翰林喜之如狂,一夜不睡。绝早起来,叫权忠到当铺里去赁了一儒巾,
一套儒衣,整备拜堂。孺人也绝早起来,料理酒席,催促女儿梳妆,少不得一对
参拜行礼。权翰林穿着儒衣,正似白龙鱼服,掩着口只是笑,连权忠也笑。旁人
看的无非道是他喜欢之故,那知其情?但见花烛辉煌,恍作游仙一梦。有词为证:
银烛灿芙渠,瑞鸭微喷麝烟浮。喜红丝初绾,宝合曾输。何郎俊才调凌云,谢女
艳容华濯露。月轮正值团圆暮,雅称锦堂欢聚。——右调《西眉序》。酒罢送入
洞房,就是东边小院桂娘的卧房,乃前日偷眠妄想、强进挨光的所在,今日停眠
整宿,你道快活不快活!权翰林真如入蓬莱山岛了。
入得罗帏,男贪女爱,两情欢畅,自不必说。云雨既阑,翰林抚着桂娘道:
“我和你千里姻缘,今朝美满,可谓三生有幸。”桂娘道:“我和你自幼相许,
今日完聚,不足为奇。所喜者,隔着多年,又如此远路,到底团圆,乃象是天意
周全耳。只有一件,你须不是这里人,今入赘我家,不知到底萍踪浪迹,归于何
处?抑且不知你为儒为商,作何生业。我嫁鸡逐鸡,也要商量个终身之策。一时
欢爱不足恋也。”翰林道:“你不须多虑。只怕你不嫁得我,既嫁了我,包你有
好处。”桂娘道:“有甚好处?料没有五花官诰夫人之分。”翰林笑道:“别件
或者烦难,若只要五花官诰,包管箱笼里就取得出。”桂娘啐了一啐道:“亏你
不羞!”桂娘只道是一句夸大的说话,不以为意。翰林却也含笑,不就明言。且
只软款温柔,轻怜痛惜,如鱼似水,过了一夜。
明晨起来,各各梳洗已毕,一对儿穿着大衣,来拜见尊姑,并谢妙通为媒之
功。正行礼之时,忽听得堂前一片价筛锣,象有十来个人喧嚷将起来,慌得小舅
糕儿没钻处。翰林走出堂前来,问道:“谁人在此罗唣?”说声未了,只见老家
人权孝,同了一班京报人一见了就磕头道:“京中报人特来报爷高升的。小人们
那里不寻得到?方才街上遇见权忠,才知爷寄迹在此。却如何这般打扮?快请换
了衣服!”权翰林连忙摇手,叫他不要说破,禁得那一个住?你也“权爷”、我
也“权爷”不住的叫,拿出一张报单来,已升了学士之职,只管嚷着求赏。翰林
着实叫他们:“不要说我姓权!”京报人那管甚么头由,早把一张报喜的红纸高
高贴起在中间,上写:“飞报:贵府老爷权,高升翰林学士,命下。”这里跟随
管家权忠拿出冠带,对学士道:“料想瞒不过了,不如老实行事罢!”学士带笑
脱了儒巾儒衣,换了冠带,讨香案来,谢了圣恩。吩咐京报人出去门外候赏。
转身进来,重请岳母拜见。那孺人出于不意,心慌撩乱,没个是处,好象青
天里一个霹雳,不知是那里起的。只见学士拜下去,孺人连声道:“折杀老身也!
老身不知贤婿姓权,乃是朝廷贵臣,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望高抬贵手,恕家下简
慢之罪。”学士道:“而今总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说了。”孺人道:“不敢动问
贤婿,贤婿既非姓白,为何假称舍侄,光降寒门?其间必有因由。”学士道:
“小婿寄迹禅林,晚间闲步月下,看见令爱芳姿,心中仰慕无已。问起妙通师父,
说着姓名居址,家中长短备细,故此托名前来,假意认亲。不想岳母不疑,欣然
招纳,也是三生有缘。”妙通道:“学士初到庵中,原说姓权。后来说着孺人家
事,就转口说了姓白。小尼也曾问来,学士回说道:‘因为访亲,所以改换名姓。’
岂知贵人游戏,我们多被瞒得不通风,也是一场天大笑话。”
孺人道:“却又一件,那半扇钿盒却自何来?难道贤婿是通神的?”学士笑
道:“侄儿是假,钿盒却真。说起来实有天缘,非可强也。”孺人与妙通多惊异
道:“愿闻其详。”学士道:“小婿在长安市上偶然买得此盒一扇,那包盒的却
是文字一纸,正是岳母写与令侄留哥的,上有令爱名字。今此纸见在小婿处,所
以小婿一发有胆冒认了。求岳母饶恕欺诳之罪。”孺人道:“此话不必题起了。
只是舍侄家为何把此盒出卖?卖的是甚么样人?贤婿必然明白。”学士道:“卖
的是一个老儿,说是令兄旧房主。他说令兄全家遭疫,少者先亡,止遗老口,一
时逃去,所以把物件遗下,拿出来卖的。”孺人道:“这等说起来,我兄与侄皆
不可保,真个是物在人亡了!”不觉掉下泪来。妙通便收科道:“老孺人,姻缘
分定,而今还管甚侄儿不侄儿,是姓权是姓白?招得个翰林学士做女婿,须不辱
莫了你的女儿。”孺人道:“老师父说得有理。”大家称喜不尽。
此时桂娘子在旁,逐句逐句听着,口虽不说出来,才晓得昨夜许他五花官诰
做夫人,是有来历的,不是过头说话;亦且钿盒天缘,实为凑巧,心下得意,不
言可知。权学士既喜着桂娘美貌,又见钿盒之遇,以为奇异,两下恩爱非常。重
谢了妙通师父,连岳母、小舅都带了赴任。后来秩满,桂娘封为宜人,夫妻偕老。
世间百物总凭缘,大海浮萍有偶然。不向长安买钿盒,何从千里配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