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身上。
他并非打算去给四公子送绿帽子御寒,他只是隐隐觉得不安。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最近的如意楼分舵修书一封,将轻罗的情况细细做了说
明,转交师父同时,命人抄录送往另外几处。
然后,他又写了封信,火漆暗记,加急送往翼州一处隐秘所在。
既然劝不动母亲大人离开,那么,防患未然就很必要。否则,为了唐门和玉
若嫣这点事情害自己娘折进去,他南宫星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忙完这些回去,唐昕连日劳累精疲力尽,早已睡得沉了,雍素锦倒是蜷腿蹲
坐在椅子上,还在等他。
“修罗仙子不肯走吧?”见南宫星进来,雍素锦打个呵欠,唇角微翘,略带
嘲弄道,“就知道你得无功而返。”
“也不算,还说了些别的。”南宫星揉揉额角坐下,苦笑道,“走不走这个,
她不听话,我没办法。”
“我和崔冰不听话你就敢打屁股。”
“那是我娘。”
“娘怎么了?”雍素锦一翻眼睛,不屑道,“别跟我说这个,我打小没娘,
不懂。”
“她不听我的,你们听就好。”南宫星柔声道,“我娘武功高强,江湖经验
也足,最重要的是,唐门就是她老家,万事皆熟,她不肯走,想必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你还至于满眼愁字儿往外冒吗?”雍素锦哼了一声,玩着自己脚
丫子道,“你分明就是觉得你娘有可能遇上扎手的事儿,又无计可施吧。”
“说对了一半。我觉得我娘的确可能遇到扎手的事儿。但不是无计可施。”
南宫星淡淡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要是我划的船,就对着桥头撞过去。”雍素锦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伸足踩
上红带帛屐,脚趾一翘勾起晃了两下,“看你没什么兴致,今晚不必折腾,那我
睡了。”
“睡吧。”南宫星这两天比较尽兴,不多纠缠,拉过她往面颊一吻,与她一
起挤上床睡下。
隔天一早,南宫星在床边站着举高唐昕双脚,遂她的意送了一股热精进去,
姑且算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把软绵绵的唐昕交给雍素锦缠着,南宫星照旧去隔壁找霍瑶瑶讨教,虚心学
习顺便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信任。
毕竟已经奴婢一样跟了一阵,霍瑶瑶在南宫星面前大致已经谈笑自若,那股
精灵古怪的小妖女劲头儿隐隐有点冒泡,对唐门的事儿一个接一个的出馊主意。
比如把乱心灯拿来后不去真审问嫌疑者,而是干脆偷偷用给四个公子,从根
本上解决问题。
再比如帮南宫星 易容改扮,直接抢了玉若嫣就跑。
“我抢她跑干什么?”南宫星不禁诧异问道。
霍瑶瑶理直气壮回道:“你不舍得走不就是为她么,人都抢到手了还留在这
儿干嘛?”
南宫星当然不能说对玉若嫣没想法,但那想法的的确确没有到把她抢回家做
个妻妾的地步。
他自开荤以后,就莫名发现一条比较奇怪的规律。若是有姐妹双双对他倾心,
一旦他都碰了,就有一个要出岔子。
这也是当初在暮剑阁,白若萍明显已经对他有意,颇想跟着姐姐效仿娥皇女
英,仍被他故意视而不见的理由之一。
唐昕和唐青不过是堂姐妹,一并服侍他后就接连出事,险些就要天人永隔。
因此崔冰在他宅子里,崔碧春就只需要尽 心做个侍卫。雍素锦怎么算也已经
是他的人,那玉若嫣,他就还是远观一下,仅帮她谋个彻底清白为妙。
亦或是,一亲芳泽后便敬而远之?
“我是为了不让 天道的奸计得逞。西南四州虽在天璧朝占地不大,但防范蛮
夷劫掠与敌寇入侵,靠的就是镇南王府负责的这一道屏障。”南宫星叹了口气,
“王府乱则西南乱,西南乱则朝廷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重对待。”
霍瑶瑶噢了一声,嘟囔道:“原来你追着玉若嫣跑,还是为国为民呢……”
正说着话,房门外传来对着隔壁的敲门声,伴着跑堂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南宫少爷,堂下有人找。”
南宫星怕他扰了唐昕和雍素锦,急忙开门出去,道:“我在这儿,什么人找?”
“是个瘦瘦高高的行脚僧。”
“僧人?僧人为何会知道我的住处?”
跑堂知道他是唐门贵客,忙解释道:“有唐门弟子带着来的。”
南宫星略一皱眉,道:“好,我这就下去。”
霍瑶瑶好奇,“我能跟着么?”
南宫星一瞥,道:“碧春,你跟瑶瑶一起来吧。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
小心为妙。”
“是。”崔碧春应了一声,伸手拿起枕畔碧痕,挂上腰带,快步跟出。
走在楼梯上,南宫星心里略感疑惑。
他相识的熟人之中,并非没有僧侣,但皆不在附近,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
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不速之客。
下楼张望一眼,大堂中那个等待的僧人非常显眼,一看便知。
他比旁边带路的那个唐门弟子足足高出一头有余,肩膀颇宽,但从脖颈来看
瘦骨嶙峋,难怪跑堂的要特地说一句瘦瘦高高。
竹箱已经取下放在地上,一身僧袍多处补丁,灰蒙蒙仿佛许久不曾洗过,斗
笠捏在手中,颇感燥热般向着头颈扇风。
南宫星眉心紧锁,只看这背影,他也能确定,自己与这个僧人并不相识。
“南宫少侠,这位法师今晨上山,唐掌事与他谈过后,他便要来找你。”那
唐门弟子一直留意着楼梯这边,一见南宫星下来,便急匆匆迎到面前,开口解释。
听到这话,那高瘦僧人也转过了身。
如身材一般,僧人的脸也清瘦得很,满面苦行僧的味道。
可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透出一股逼人的光,不怒自威。
那不是僧院中能修行出的气势。
南宫星略一颔首,找了张空桌坐下,一指对面,朗声道:“禅师请坐。”
那僧人开步张膝,大马金刀一跨坐下,开口道:“不敢,贫僧受戒十载,去
年才成了具足比丘,哪里能叫什么禅师。”
南宫星微笑道:“那,敢问比丘师父法号?”
“贫僧微嗔,盼能证悟空性,早入无嗔境界。”他嗓音嘶哑粗犷,十分响亮,
似乎并不习惯窃窃私语,每一句都沉稳浑厚,唯恐旁人听不真切似的。
南宫星微感讶异。
并非是他听说过此人法号,而是他看到旁边落座的崔碧春,脸色忽然变了。
“碧春,你怎么了?你认识此人?”他立刻柔声问道。
崔碧春面颊紧绷,红唇紧抿,可那干涸近枯的漆黑双眸,却仿佛泛起了一点
水气,她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语调微颤道:“微嗔是为无嗔,还是为前尘旧
事?”
微嗔苦笑道:“若能真的无嗔,贫僧又何必来此,找这位南宫少侠。”
南宫星左右一望,心中忽然一道光芒闪过,道:“看来,这位比丘师父找的
其实并不是我。”
崔碧春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我。”
微嗔哈哈一笑,朗声道:“可见到你,我心中一样十分高兴。小二,上一坛
好酒!”
“微嗔师父并不持戒?”南宫星疑惑问道。
微嗔摇头,“酒未必要喝,得逢故人,当祭一杯。”
崔碧春起身离桌,过去将酒坛接过,拿着酒碗返回,一掌拍开泥封,满上,
举至嘴边,轻声道:“能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先饮一碗。”
说罢,仰脖便喝,咕咚咕咚将一碗酒浆灌得精光。
微嗔缓缓道:“碧春,那人今年突然暴毙,我过去打探,说是遭人暗算,一
身剑创惨不忍睹,犹如凌迟,可是你所为?”
崔碧春抬手倒酒,道:“是。”
微嗔叹了口气,道:“奸佞之辈,虽是一切由头,可若是君上无意,又岂会
令众多忠烈含冤九泉。”
崔碧春不语,仰头又是一碗烈酒下肚,白皙面颊上泛起一丝嫣红,但眸中并
无半点醉意。
南宫星轻声问道:“想来,您就是昔年那位惨遭奸人污蔑的边关守将吧?”
他苦涩一笑,道:“贫僧微嗔,出家人不念俗世过往。”
南宫星淡淡道:“若真能不念,又何必来此?”
“贫僧本已潜心苦修,无奈 红尘俗世仍要打扰。南宫少侠,对当年谋反案详
加调查的,不正是你们如意楼么?”微嗔双目微抬,两道凌厉精光闪过,“那贫
僧岂能不出山打探,看看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南宫星微笑道:“这么快就能找到这儿来,可见大师避世苦修,人脉却依旧
了得。依我看,当年谋逆重罪的死囚,仍能好端端出现在我面前,也是他们的杰
作吧?”
微嗔平静答道:“方外之人,一样会有几个朋友。”
说话间,崔碧春已经喝下第三碗酒,旁边霍瑶瑶忍不住道:“崔姐姐,别再
喝了,你喝这么猛,可要醉的。”
崔碧春默默摇头,拎起酒坛再倒。
南宫星笑道:“别管她,她与故人相逢,心中高兴,又不会说,只好大口大
口地喝。”
微嗔盯着崔碧春,看了片刻,沉声道:“南宫少侠,我昔年旧友遗留亲族,
崔尚书家的姐妹,一人与你为奴,一人随你为妾,是么?”
南宫星肃容道:“不错。魏将军不顾罪名在身,特地寻来,莫非是要为她们
讨个公道么?”
“不敢。”微嗔缓缓摇头,哑声道,“能有如此归宿……已是她二人之幸。
我只恨……”
眼见眉宇之间煞气升起,微嗔长吸口气,低头闭目,大声吟诵佛号,数十遍
后,才平复如初,睁眼说道:“贫僧此次前来,并非为了找崔家姐妹。”
南宫星淡淡道:“不是为她们,那便是为另一对姐妹了吧?”
微嗔语调中的悲愤愈发克制不住,“雍大人一生……何等刚正忠诚,可……
可他的后人却……却……”
啪嚓一声脆响,他双手下的桌面突然崩裂开来,木片散落一地。
额上青筋凸起,眼中通红含泪,不难猜到,这位避世多年的将军,又想起了
当年朝中同僚因他而受的酷烈劫难。
南宫星静静等着,等他冷静下来。
而崔碧春依然在喝酒,一碗接一碗,那些能让人烂醉如泥的酒浆,仿佛被她
倒进了无底洞中。
足足半刻过去,微嗔那肌肉高高隆起的手臂,才渐渐放松下来。
“抱歉,贫僧失态了……”他缓缓说道,“京城旧梦,本该如过眼云烟,无
奈……贫僧尚未尽数勘破,陷于我执,叫施主见笑了。”
南宫星微笑道:“若只是个避世的由头,又何必如此认真。如若并非如此,
那大师又何必来此?真正的出家人,不该挂心这些凡尘俗务吧?”
微嗔一怔,花白眉毛轻轻颤了几下,略?a href=''/yueyue/'' 悦悦#笆┲魇呛斡靡猓俊?br />
“大师,你若真觉得自己是个出家人,此刻就不该在此。不论崔家姐妹还是
雍家姐妹,都与你这个比丘毫无干系。”南宫星沉声道,“你若不甘避世,决心
为旧识后人出手,便不必再去想着那些清规戒律,你的佛法,难道还能渡化了天
下狼子的野心么?”
崔碧春缓缓放下碗,不再倒酒,望着南宫星的脸,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霍瑶瑶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去,无奈桌上连个小
菜都都没有,只得干坐着傻等。
微嗔闭上双眼,微微低下头颅,陷入沉默。
南宫星不再多言,而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崔碧春的肩头,递给她一个温柔眼
神。
崔碧春却避开了那目光,低头恭敬颔首,仍是忠心奴仆的模样。
片刻之后,微嗔展颜一笑,张开双目伸出瘦长胳膊,大掌拎起酒坛,满上一
碗,端起道:“你说得有理,容我重新来过。”
南宫星笑道:“请。”
他扬声道:“在下魏宸,听闻老友后人有难,特来助一臂之力。南宫少楼主,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南宫星左右一瞥,心中暗暗思忖片刻,微笑道:“魏将军,当年谋逆大案的
罪魁祸首已由碧春手刃伏诛,旧日恩仇,已经烟消云散。此时此地的事,与当年
已没有什么关系,依我之见,魏将军还是安心避世休养就好。”
魏宸显得有些失望,长叹口气,道:“那……能让我见见素锦么?当初她娘
嫁进雍家,我还是婚礼贵宾,如今……唉……”
南宫星淡淡道:“此事应由素锦自己决断。这样吧,魏将军在此稍待,我上
去问问,她若愿意见你,我就带她下来。”
魏宸感激道:“好,就请少楼主行个方便吧。”
“失陪。”
崔碧春闻言起身,拽了霍瑶瑶一把,快步跟在南宫星身后一起上楼。
霍瑶瑶眼珠转了转,小声说:“主人,你好像并不信他啊。他身份有假?”
南宫星扭头瞄一眼崔碧春,道:“身份想必不假,魏宸虽然罪名最大,但最
后的结果却是暴毙天牢,诸多疑点,应该是得到好友相助,借死脱身。那时新皇
登基不久,朝局极其不稳,他军权既然已经不在,朝廷也就懒得一查到底。碧春
对他可能还有些印象,这人是他,应该不会错吧?”
崔碧春只道:“像是。但多年不见,那时我年纪尚小,不敢保证。”
霍瑶瑶小声问:“那你不信他的是什么啊?”
“无凭无据,我就先不乱说了。”南宫星卖个关子,道,“既然是故人寻访,
就先让他们叙叙旧吧。”
话虽如此,可雍素锦毕竟不是崔碧春。崔碧春对南宫星言听计从忠心不二,
莫说是见个和尚,就是让她去做尼姑,也不会犹豫半分。
而雍素锦这种别扭性子,别说是故人重逢,就是跳出一个姑姑,她也未必肯
认。
南宫星开锁进门,唐昕显然被折腾得够呛,趴在床上被子斜盖半拉身子,香
肩半露沉沉睡着。
雍素锦靠在床头,伸着白净晶莹的长腿,用脚趾玩弄着唐昕汗湿的乌黑秀发。
看她还是一丝不挂,南宫星反手掩好房门,落下门闩,走到床边,轻声将魏
宸到访的事说了一遍。
不出所料,雍素锦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什么魏叔叔,想不起,没兴趣,
我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