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杰屋里的景象让我有些无精打采,陈嫣却还是兴致勃勃,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毫不手软地贴在了我脸上。刺骨的冰凉让我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陈嫣得意地格格笑着,在我发作之前,又在我受凉的脸上温柔地吻了一下。这一吻,让我小小的愠怒刹那间烟消云散。
“今天是除夕,别那么懒洋洋的。不如我们来做菜吧。”陈嫣笑嘻嘻地说着,把我拉向了厨房。
我想拒绝,可是她眉梢眼角的娇态却让我无法拒绝,这感觉是柔柔甜甜的,可是又参杂着浅浅的迷惑与害怕,就仿佛她是个狡猾而不可捉摸的精灵,无论我如何设下心防,她总能出其不意地将一切冰消瓦解。
这是个热闹非常的除夕,十几二十个人满满地挤在唐叔的小屋里,三五成群,谈笑风生,除了方玲和康宏,几乎没一个落下。在这样的热情与喧嚣里,唐叔狭窄的公寓显得有些不堪重负,唐叔是第一个逃离的,我也紧随其后,我们在天井里点燃了香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
“没想到人全来了,唐叔你面子很大啊。”我调侃唐叔说。
“那还用说吗?唐叔我好歹也在这里住了八年了,这点人面还是有的。”唐叔得意地说着,咂吧了一口烟之后,语气却又显出几分淡漠,“不过……也许不全来,会更好一些。”
唐叔这话乍听起来是有些奇怪的,可是此刻的我竟然仿佛跟唐叔心有灵犀,不需疑问与思便领会了他话中的含义。
在今晚的热闹背后,浸淫着八年的孤寂与困苦。这是提心吊胆的八年,是梦断乡关的八年,是时日如电的八年,也是度日如年的八年。如果能够选择,谁会稀罕今晚的萍聚之欢,谁会用一去不的生命缔结这样的人缘?
我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在沉默中与唐叔一起缅怀他蹉跎荏苒的青春与岁月。若干年以后,如果我竟然与此刻的唐叔怀有同样的心情,那该是多么地让人肝肠寸断啊。我低下了头,惶惶地打量自己,又抬起头,木然地注视屋子里的人们。为什么,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在踏上唐叔的旧路?为什么,我们都好似不能自控的木偶,痴顽地印证着唐叔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倘若我们毋需应约在这荒凉破败的布鲁斯街上聚而取暖,至少,证明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