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刘小开让我转告辛夷,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希望她尽早所里:她已经两天没上班了。</strong>
<strong>星期四上午十点,是上班的人在单位,上学的人在学校,买菜的人在菜市场,闲着的人在遛弯的好时间,我用大哥留下的钥匙顺利打开了辛夷住处的防盗门和屋门。</strong>
<strong>屋门正对着厨房,厨房门开着,空气里充斥着食物的香味,好象是鸡汤的味,这个女人什么时候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嘴!</strong>
<strong>左手是个狭小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客厅,冬日懒懒的、寒冷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玻璃门透过来。客厅里沿着墙全是书架,剩下的地方紧紧地挤着书桌和沙发。书桌上凌乱地散放着一袋袋的东西,小小的双人沙发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我真替大哥不值:他恐怕没见识过这个女人内务不休的真面目!</strong>
<strong>穿过客厅的玻璃门是同样狭小的卧室:正对着门的老旧双人床上更加凌乱,半边的被子掀开了,没有整理过的衣服就堆在枕头上,另一个枕头上是辛夷的脸。</strong>
<strong>我走近了,弯下腰,把我们俩人间的距离第一次拉得如此近:她正对着我的脸上苍白的没有血色,眉头紧紧地皱着,长长的睫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嘴角上全是紫红色的血泡。</strong>
<strong>看样子辛夷发过高烧,这为她没有参加大哥的追悼会写下了一个小小的让我内心愤怒稍缓的注脚。</strong>
<strong>也许是我身上的冷空气触动了她,辛夷皱了皱眉毛,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在枕头上扭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后退着站直了。</strong>
<strong>她就那么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 也许是意识到什么,她侧过头,应该是看到了我,我感觉她看到我初初的瞬间,眼里满是兴奋,很快兴奋消失了,只剩下冷冰冰的打量,好象我是个陌生人似的。</strong>
<strong>我的脸上应该也不是什么关心的好表情,但是说出的话却还保持着礼貌,∓ldquo;醒了,感觉好点吗?</strong>
<strong>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还那么打量我。</strong>
<strong>她的表情让我很不舒服,好像做了亏心事的人是我!</strong>
<strong>我他妈做什么亏心事了,想到这儿,我的礼貌有点失控,∓ldquo;你们女的就是弱不禁风,无病呻吟,发个高烧就把昨天那么重要的事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辛大律师,昨天是什么日子?昨天是你的未-婚-夫耿-嘉-伟的追悼会。我要是你,就是发烧烧昏了,爬也要爬过去!</strong>
<strong>听我说到这儿,辛夷扭过头去盯着天花,不再看我。</strong>
<strong>这下我的火更大了,她还说不得了,我摘下手套,扔在床头柜上,准备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女人什么叫有始有终,死者为大!</strong>
<strong>∓ldquo;辛大律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生病了,不就是发个烧,能让你难为地去不了了?你打个电话,我,小史,哪怕是刘律师,于律师,谁还不能接你一下。是,你没有车,怕麻烦别人,叫个出租车总可以吧!我给你报销车费行了吧!可你为什么不去呢?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两个都要结婚了,我爸爸都把你当儿媳妇了,你怎么就不能去看看他,安慰他老人家一下!我越说越气,昨天我那个万年仇敌方雅欣都去了,她去晚了两秋,我爸爸都上车准备离开了,愣让她从车里扽出来,抱着我爸爸放声大哭,好像死的是她的亲人。我上去拉她,爸爸勉力支撑了一整天,连肩膀都耷拉了,可她拼命挣开了我,抱着我爸爸继续哭,最后是宋伯伯拉住她,用我从没见过的表情厉声说让她不许再哭,她才被吓得止住了哭声。</strong>
<strong>想到这,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方雅欣和我是仇家,和大哥却亲得不得了,那件事之后,一直都是大哥接送她上、下学,直到大哥参军。即使她每次见到我再没有过好脸,即使昨天她挣开我时恨不得给我一刀的表情,我也对她心存感谢,谢谢她对大哥自始至终的尊重。</strong>
<strong>可眼前躺着的这个女人,大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居然不去参加他的追悼会,是可忍,孰不可忍?</strong>
<strong>我气得狠狠地冲着床腿踢了几下,老旧的床晃了晃,居然居然把辛夷的眼泪晃下来了,她还是那么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天花,眼泪顺着眼角汩汩地流着,洇进了淡紫色的枕头里。</strong>
<strong>这境况让我心里更难受,好像鲜血淋淋的伤口上又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牵动了伤口下的陈年旧伤,痛不可及!</strong>
<strong>多年以来,爸爸对大哥都秉承着典型山东人对长子的格外关注,大哥也努力不懈:年少离家参军,凭他自己的努力成了顶尖的飞行员,更参加了宇航员的选拔和培训,要不是要不是他的明天该让爸爸这个老军人有多自豪和骄傲!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唯一一个被大哥带家吃晚饭的女人,也让爸爸满意得不行,好多次当着我的面夸她有我妈妈的意思,那可是我爸爸对女人的最高评价了!</strong>
<strong>而我,在爸爸眼里一向娇生惯养的小老二,吃不了苦,提不上台面,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三十岁了还在一个人晃荡着</strong>
<strong>二十年前妈妈去世,我们的家就象散了似的,大哥准备结婚让这个家有了再聚在一起的机会。如今,爸爸痛失最有出息的长子,对我这个没出息的小子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这个女人更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我这个众人眼中智慧、英俊、才华出众的耿总在亲近的人眼里就是如此不堪的面目这世上估计只有妈妈才真正把我放在心坎上!</strong>
<strong>眼前辛夷这副面无表情的表情,我恨不得把她从床上拽下来,狠狠地揍一顿,以解我从知道大哥去世以来心里的痛苦和愤懑。</strong>
<strong>思及以后我们俩无论于公于私都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我心里积聚至今的所有痛、悔、妒、苦又该如何发泄?</strong>
<strong>我狠狠地盯着辛夷的侧脸,希望她能对我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可整个屋里除了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一片寂静!</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