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岚
22年/8月/8日发表于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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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83
(五十一)风雪会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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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月进入梅花谷已有十来天,眼见梅花对自己始终都是一付无动于衷的模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耐心被一点点地蚕食掉,信心渐渐有些动摇,甚至是恐慌
起来!
时间,现在对他来说,时间实在比最珍贵的钻石还更加宝贵!因为北风已没
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最近几天来,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每多掰一根手指,他的心便会滴血。他已不敢想象,如此坐困愁城、枯等下
去,会是何等可怕的结局?
他对母亲的怀念比较抽象,夜冰和慕容紫烟师徒俩对他的恩情反而更深,然
而北风对他而言,却是无以伦比!
没有人能象她那样,助他度过一次又一次难关,而且每每都是生死一线间!
在他顺风顺水之时,她很少出现在他眼前,总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在他渴的时
候给他一杯茶,在他饿的时候给他送上一碗饭,在他挨打的时候垫上自己的脊梁,
在他悲伤的时候她会替他擦干眼泪,满脸痛惜之色地默默看着他……
她不是那种很细心的女子,甚至比慕容紫烟更不会侍候人,但他即使不用开
口,她也总能及时知道他想要什么,以及想做什么。这种感觉,心灵相通的感觉,
迄今为止还找不到第二个。
他不敢想象,然而他却老是会梦到,最常出现的梦境,是北风依依不舍地看
着自己,坠下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令他常常于梦中哭醒!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没有退路,因为有一双眷恋不舍的眼神在身后盯着他,
他不能头,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即便梅花
的心肠比终年不化的昆仑冰山还冷还硬,他也得破掉她的毒誓!
因为聪明如他,隐隐能猜出破掉梅花毒誓的方法。
这天,他再次随梅花上山采药,天气很差,这是一座海拔很高的大雪山,光
是爬上那座山,稀薄的空气便已令他呼吸困难,攀上悬崖采摘雪莲更是既危险又
困难!
然而没招,但凡稀世之物总是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雪山幽谷之中,
而且还都是很难攀援的笔立绝壁!
无月辛苦了大半天,仍未找到一株上好的雪莲。梅花又等着急用,只好让他
摘得几株较差的备用。为此他没少挨梅花的责骂和讽刺,他也只好甘之如饴,从
梅花眼中,他发现自己并非仅仅是个客串的药僮角色,而是一个不折不扣、任她
呼来唤去的小厮。
而他,自然不能有任何怨言,毕竟带了一大帮人吃人家住人家的,受些委屈
也是应该。
到得黄昏时分,已是星月无光、寒冷彻骨,又不幸遇上暴风雪,阵阵狂风呼
啸而来,卷起一堆堆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地吹打在二人的身上和脸上!
无月艰难地举目四望,眼睛被狂风和夹着冰雹的雪花打得生疼,连站都有些
站不稳,但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已无法看清一丈之外,更加分不清东西南北,
不禁有些惊慌地大声喊道:「梅花姊姊,咱们快找个地方躲躲吧!这场暴风雪可
真是罕见,还刮起了白毛风,再这样待上一阵,咱俩非被活活冻死不可!」
幸好梅花对附近地形非常熟悉,即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仍很快在附近找
到一个山洞。
急匆匆地钻进山洞,拍掉身上和头上的积雪,低头抖出脖子里的冰渣,无月
奇道:「天已全黑,到处白茫茫一片,我可是啥都看不见,你怎能这么快就找到
这个山洞啊?」
梅花淡淡地道:「我常进山采药,这个山洞也不知住过多少,只要是在附
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这有何奇怪?」一边说,一边将沿途捡来的枯枝堆在山
洞中间,燃起一堆篝火,拿着陶罐出去盛满干净的积雪,把套管挂在篝火上烧水,
一直忙碌个不停……
无月很想过去帮忙,可一身衣衫已冻得象冰坨坨,身子更是冻得发僵,此刻
除了火堆边上,哪儿也不想去。
忙得差不多了,梅花才在篝火边席地而坐,也不嫌地上满是尘土,拿出干粮
袋,取出几个窝头和无月分食。
无月拿着冻得象冰坨坨、硬梆梆的窝头,啃了一下,感觉比牙齿还硬!只好
放在火边烤一烤再吃。
梅花倒似挺习惯,啃着硬梆梆的冰窝头,吃得津津有味!
无月对她的牙口和肠胃实在佩服得紧!若非见她也吃这个,他会以为梅花是
在故意虐待自己。
见他一付食难下咽的模样,梅花冷冷地道:「瞧你这付娇生惯养的样儿,给
我做药僮,反倒连累我来侍候你!我瞧你也别受这份儿罪了,打道府吧,你
娘身边撒娇去!」
无月不服地道:「你可别小看人,这点儿苦算啥?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都受
得了,我有啥受不了的?」
他将窝头表皮烤得焦黄,吃起来居然又脆又香!只是这玩意儿在嘴里满口掉
渣,要咽下去真是麻烦,每啃上几口就得喝水。一口气啃完三个窝头,又烤着火,
他才觉得稍稍缓和一点,肚子里的窝头和水混之后,渐渐开始发酵膨涨,把他
的小肚儿撑得滚圆。
梅花的情况跟他差不多,还舒舒服服地多放了几个长长的响屁,其声悠扬婉
转,居然还挺有乐感!
「如此绝色,竟然如此不注重形象!」无月皱皱眉,捂住鼻子说道:「梅花
姊姊,咋每次啃完干粮你都要放屁啊?就不能到洞外去放么?」
梅花瞪了他一眼,叱道:「你懂什么!放屁是肠胃好的表现,我放屁又不臭,
你捂鼻子干嘛?真是假惺惺!」
二人但觉阵阵倦意袭来,便和往常一样,或坐或卧,各自找中意的地方歇息。
前些时无月是享受不到这等待遇的,每夜都被她赶到洞外,只能靠在冰冷的
洞口边,无聊得抬头数星星,怕被冻僵也不敢睡。幸而梅花见他夜里倒还规矩,
终于认识到他居然是个谦谦君子,这才同意他在洞中过夜。
梅花一如既往,和衣躺在篝火旁脏兮兮的泥地上,下面什么也没垫,翻得几
下身,一身青布棉袍已沾满尘土,她也无所谓。
无月则靠坐在洞壁上打盹儿。虽有些犯困,但每每一静下来,便会想起北风,
又难以入眠,不由得长叹一声:「我说梅花姊姊,你这样一位大美人,若是跟我
们到济南暮云府,吃香喝辣的享清福,还有一大堆丫鬟侍候,有啥不好,干嘛
非得留在这儿受罪?」
梅花睁眼看了看他,不以为然地道:「早习惯了,我不觉得这是受罪。我喜
欢待在这儿,求的是个心静。倒是你,实无必要留在这儿陪我受罪。」
无月笑笑:「你不是说习惯了就好了么?何况天天和你这位倾国倾城的大美
人待在一起,真是美色可餐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梅花脸一沉,翻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后背,冷冷地道:「你再说这些疯话,
当心我依旧把你赶出去!」
无月忙陪笑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对了,女孩子都爱干净,你就这样
躺在地上,弄得一身的灰尘,也不嫌脏么?」
梅花冷冷地道:「我倒不觉得地上脏。以大夫的眼光来看,你的手比这地上
更脏。」
无月一窒,简直跟这丫没语言!
他气乎乎地喘了几口粗气,强压心中不满,仍厚着脸皮道:「女孩子都喜欢
打扮,调脂弄粉呀,描描眉呀什么的,想方设法都想把自己弄得漂亮一些。梅花
姊姊天生丽质,成天素面朝天,虽也有股清水出芙蓉一般的自然之美,但若肯稍
稍打扮一下,必定更美!」
梅花一句话甩过来:「俗话说『女为己悦者容』,我打扮给谁看?给你么?
少做梦!」
「老天!这家伙是什么变得啊?简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无月暗自郁
闷,他还从未遇上如此难啃的骨头!
想了想,他只好忍气吞声地说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个~聊点儿别的吧,
否则闷得慌……」
梅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撇撇嘴不屑地道:「我跟你有啥好聊的?除了
哄女人,你还会什么?我最瞧不上你这种人!在这儿你能待上俩月,我算你有种!」
无月忍了半天,终还是有些不高兴地道:「听你的意思,我就象个吃软饭的
小白脸咯?」
梅花道:「你岂止是象,简直就是天下吃软饭那些人的老祖宗!你以为我没
听晓虹说起过么?罗刹仙子和北风实在把你宠得不像话!」
无月翻翻白眼,很不服气地道:「那晓虹也该告诉过你,我在琴棋书画、文
韬武略方面都有不俗的造诣,若是赴京赶考,没准儿能考上状元!怎能说我啥本
事没有?怎能说我是吃软饭的?」
梅花不屑地道:「你那么有本事就去考呀?考上了么?一个男子汉,成天待
在温柔乡里,再有本事,能有啥出息?」
无月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我的烦恼!你以为我愿意成天窝在家里呀?不是
她不让我独自出来么?」
……
半天没听她说话,凝神一看,早睡着了!再过一阵,梅花开始打起呼噜,而
且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就像扯风箱一般、鼾声如雷!
无月被阵阵鼾声搅得心绪烦乱,更加难以入眠,心中暗道:「这女子真是有
些另类,看似高雅娴静,却一点儿也不象其他女子那样爱干净,尤其放屁和打鼾
竟比男人还要响得多,真是败给她了!」
孤独地靠坐在洞壁上,但觉有些无聊,睡又睡不着,望着一片漆黑的洞外,
不禁呆呆出神。
鹅毛大雪还在下个不停,北风呼啸,刮得越来越猛,不时听见枯树被大风刮
断、砸向地面的轰隆声,感觉山洞似乎都被刮得摇晃起来!
「北风……这名字一定是紫烟姊姊给她取的吧?希望她冷若冰霜,就像如此
凛冽的北风一样,足以摧毁一切?可是北风姊姊,殊不知被摧残的却是你自己呀
……」他心中涌起一阵深沉的痛楚和悲哀,从他幼年开始,不哭不笑、冰冷的北
风带给他的却是人世间最深的温暖。
想起来,无论幼年时她抱着他、稍大些后她牵着他走路、他挨打时替他承
受夫人暴怒的拳脚,还是出游时她那把令敌人胆寒的雪亮弯刀给予他那种安全的
感觉……所有记忆的碎片都是如此充满脉脉温情。很长时间以来,只要有一人遭
难或心情不好,另一人总是感同身受、分外难过,他和她已习惯于同呼吸共患难。
「梅花何时才能心转意啊?真希望她的心不要象外面的冰雪世界一般冷酷
无情……不!无论她多么冷酷无情,我也没有退路,孑然一身的北风姊姊此刻就
在我身后,我哪怕稍有退缩,她可就没了!可是时间呀,眼看着已快过去半月,
她还能挣扎多长时间?一定挣扎得非常痛苦吧?」双眼已潮湿模糊,心中涌起深
深的无力感。
他收目光看向篝火,感觉上要暖和一些,似乎又找些许希望,挽救北风
的希望。不时有风吹进洞中,将火焰刮得东倒西歪,就像风中之烛,他忙添上几
根枯枝,好让火燃得旺些。
火焰摇曳,将洞壁照耀得明灭不已,映在他脸上显得阴晴不定,心中暗忖道:
「如此恶劣的天气,外面一片冰雪世界……艾姊姊一向被称为冰雪美人,跟如此
景色倒是挺相称……她们应该没跟来吧?雪下得这么大,不消一会儿便会把我们
的脚印填平,她也没法跟踪……」
虽如此想,他还是哆哆嗦嗦地走到洞口。
外面山峦起伏、白茫茫一片的荒野上,稀稀疏疏的白桦林是大地唯一的生命
迹象,这些高大的桦树连同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中不住地左摇右晃,显得如此
弱不禁风,似乎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的模样。
他不禁想道:「这些白桦看似有上年树龄,必定曾熬过无数次比这还要严
酷的恶劣天气,才能顽强地生存下来。我想,未来面临更严酷的大自然考验,它
们仍会顽强地生存下去……蝼蚁尚且偷生,可庄子有云,『生又何欢,死又何哀?
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照此看来,世间生物又
何必挣扎求生,任由自己自生自灭不就得了?或许,先贤之意并非如此,应该是
说,要有所为而活,否则不如死去?」
思忖之间,忽然瞥见对面一里之外,一片积雪数尺的斜坡上,那些高大而稀
疏的桦树之下,似乎耸立着一堆堆雪人。荒山野岭、寒冬腊月,谁会没事干跑来
堆雪人?难道竟是艾姊姊她们?
他捂紧衣领,冒着暴风雪极快地掠了过去,不消片刻便来到山坡边缘,正想
上前查看雪人,忽听东边那片较为浓密的白桦林中有人喊道:「无月,到这边来!」
他循声而去,进入林中,一颗特别高大粗壮的桦树之下,孤零零地耸立着一
堆雪人。他走过去凝神一看,正是艾尔莎,但见她身穿紧身貂裘,外披白色风氅,
头戴翻毛貂皮帽,除了一对淡紫色水晶耳坠,浑身上下从冰肌玉肤到衣衫一片纯
白,正纹丝不动地盘坐于雪地之上。
这对淡紫色水晶耳坠还是他送给艾尔莎的,淡紫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她也
很喜欢,一直戴着从不离身。记得送她时,她还曾还玩笑:「水晶代表爱情,你
送我这个,是何用意?」
她的风氅之上已堆满两三寸厚的积雪,难怪远远看来就象一堆雪人。她的柔
发、眉毛、鼻子和香肩之上也满是雪花,娇俏的瑶鼻和玉颊冻得发红,如白璧匀
脂,与一片雪白相映生辉,活脱脱就是一位冰肌玉肤、花容玉貌的冰雪美人!
无月心道:「难怪艾姊姊在府中被称为冰雪美人,的确是恰如其分、名下无
虚!」
阵阵寒风刮过,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她脸上,甚至被狂风卷进她领口之中,
融化后滴落到脖子里,她却依然一动不动。她浑身上下唯一在动的,只有那双亮
晶晶的秋水双瞳,正关切地看着无月,急道:「无月!外面这么冷,你到处乱跑
干嘛?快山洞里去好好待着!」
无月笑道:「你们一直待在外面都不怕,我出来一会儿有什么打紧?」
艾尔莎道:「北风姊姊没告诉过你么?这是精卫队和罗刹旗兵的一种修炼方
式,叫作『冬练三九』,就是在冰天雪地之中通宵静坐练功。另外还有『夏练三
伏』,则是夏日三伏天在烈日暴晒下负重长途行军。这些训练方法在我女真部代
代相传,是训练意志和耐力的一种极佳方式。眼下这点寒冷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
啥,可你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训练,怎能受得了如此酷寒?莫要冻伤了,快进来!」
她撩起宽大的白色风氅,将无月拉了进去。二人紧紧靠在一起,他也没觉得
暖和多少,但至少可以挡挡风,那阵阵足以穿透厚厚锦袄、刮得人浑身冷透的白
毛风!
艾尔莎替他拂去头发、眉毛和肩上的雪花,心疼地道:「瞧你,小脸儿冻得
发红~饿了吧?我带的有牛肉干,这儿的牦牛肉挺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
袋递给他。
无月从里面拿出一块,还好,有她体温捂着,尚未冻成冰块儿,浓郁肉香味
儿中带点儿膻味儿。
他用牙一点点撕着吃,觉得挺香,说道:「这么大一块够了,剩下的姊姊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