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看了楚彧一眼,他?正微垂着眼,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因为涂了药的缘故,楚彧的皮肤已经恢复了大半,但还是能看见隐约的微红,可太后自入殿以来,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他?的情况,比起亲儿子,她显然更关心淑妃。
燕摇春费解之余,心中又涌现出淡淡的酸楚,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这是楚彧的情绪,又或者是自己为楚彧感同?身受。
很快,那个叫桑儿的宫女?就?被带了过来,待听说事情原委,她起先是害怕,嘴唇瓮动着,仿佛想说什么,然而一对上?太后的目光,她就?瑟缩了一下,眼中露出惶恐,颤声道:“是……是奴婢做的……和淑妃娘娘无关……”
她说完,便?砰砰磕起头来,一下比一下用力,燕摇春甚至感觉到地面?都?在微微震动,她张了张口,想让对方停下来,然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一旁的皇后也收起了那副百无聊赖的?情,微微蹙着柳眉,盯着桑儿,不知在想什么。
“别磕了,”皇后语气厌烦地道:“吵得很,把她拉住。”
立即有宫人上?前,将那桑儿按住,不让她继续磕头,此时她的额角已经破了,鲜血淋漓,看起来颇有些怵目惊心,双眼通红,不住地流泪,眼底透着灰心和绝望。
正在这时,楚彧忽然问道:“你说那香囊是你给淑妃的,宫中没有晚香玉和曼陀罗,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桑儿有了些反应,嗫嚅道:“是、是奴婢在宫外配的……”
楚彧颔首,又道:“既然如此,你把香方背来听听。”
桑儿的脸色惨白一片,楚彧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她,显得异常冷沉,道:“背不出来?”
桑儿吓得浑身发抖,一旁的太后开口道:“她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字都?不识得几个,如何能记得住香方?”
楚彧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一伸手,李得福立即小步上?前,将一张纸交到他?的手中。
看见那张纸,淑妃的表情登时剧变,方才落下的心又陡然提了起来,楚彧对太后道:“这是朕派人从锦绣宫搜出来的香方,和香囊里?的催情香一模一样,上?面?的笔迹尚新,不像是一个奴婢能写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说来也是,一个奴婢,字都?不识得几个,怎么能写出这个香方?”
空气静寂如死,针落可闻,而太后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第89章
不?多时,李得福便取来了淑妃的笔迹,与那香方比较,二者完全一致,铁证如山,就是太后也没法把黑的说成白的,她用力地?握住圈椅扶手,手指微微轻颤,脸色铁青。
“淑妃犯下如此大错,确实该重重惩处,”太后?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哀家还有一事不明,这香方是她从何处得来的,其中是否别?有隐情?”
“太后?娘娘还?是太心软了,”一直没说话的皇后?忽然开口道:“臣妾记得有一句话,叫论迹不?论心,别管这香方是哪里来的,总之现在看来,淑妃确实是做了这件事,就连她自己也?承认了,太后娘娘却依然在为她开脱,未免有失偏颇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目光森冷锐利,空气静得仿佛要凝固,片刻后?,她才?道:“既如此,还?请皇上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饶她性命,就罚她去寺中修行,为皇上祈福,以此谢罪吧。”
这话一出,淑妃猛地?抬起头,满面不?敢置信:“姑母!”
楚彧的语气淡淡道:“有太后?为她求情,朕自然不?会把事情做绝了,就依太后?所言,废去她的妃位,贬为庶人,罚其在水月寺苦修,遇赦不?赦,此生不?得离寺一步。”
太后?的情十?分难看,她的面皮紧绷,两道法令纹显得愈发深刻,看向淑妃,道:“还?不?快谢皇上的恩典?”
淑妃不?住摇首,哀哀求道:“姑母,我……”
太后?只闭了闭眼,冷声道:“谢恩!”
淑妃红着眼眶,慢慢地?俯身,磕了一个头,哽咽道:“罪妾……谢皇上恩典……”
眼看着淑妃被宫人带下去了,太后?这才?站起身,看向楚彧,沉声道:“皇上一直不?喜欢淑妃,而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楚彧的语气十?分平静:“淑妃是太后?一手教导的。”
太后?一怔,他继续道:“她能有今日,还?要多亏了太后?,怨不?得别?人。”
听了这一句,太后?色震怒,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拂袖而去。
淑妃被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燕摇春最佩服的一点就是,在古代这种没有网络和电话的情况下,消息仍然传得十?分之迅速,才?一会儿功夫,就连犄角旮旯里?的猫猫狗狗都知道了,阮拂云更是连夜赶来摘星阁,跟燕摇春一起吃瓜。
“想不?到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阮拂云忍不?住惊叹:“就算有太后?护着,那可是皇上啊,她怎么?敢的?”
燕摇春已?经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有点犯困,道:“或许是……她没想到曼陀罗会有毒吧?”
“这倒有可能,”阮拂云思?忖道:“不?过淑妃为什么?要把香方留着?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付之一炬才?最安全吗?”
燕摇春一怔,是啊,哪怕淑妃再蠢,也?不?该犯这种错误,她总不?会是打算留着香方二次利用吧?
……
次日一早。
卯时三刻是上早朝的时间?,众臣陆陆续续入了宣政殿,等候天子圣驾,左相照例站在最前方,手持笏板,垂眉敛目,听着人群中传来喁喁私语,官员们低声交谈着,尚相一向是不?参与这些的,又因为他位高?权重的缘故,别?人也?不?敢轻易来与他攀谈。
不?知为何,尚相总觉得今日眼皮子一直在跳,似有不?祥,又想起昨夜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他微微皱起眉,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笏板,在心中慢慢地?思?虑着。
直到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唱喏之声,众臣齐齐止了话头,静静等候着,空气蓦然变得安静下来,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天子踏入宣政殿,天还?未亮,廊庑下的火烛将他的身形映得格外颀长,如松如竹。
尚相与众臣皆是俯身长揖,面朝天子行礼,口呼万岁,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齐整如一。
等楚彧在御座上坐定,众臣开始依次奏事,一切都和往常无异,直到一名御史上前:“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准奏。”
那御史姓张,名文祥,原是先帝老臣,对尚相一党颇为不?满,每隔几日就要参一参,今日也?不?例外,一开口便是:“臣要弹劾太常寺少卿尚锡鳞大不?敬之罪,数日前,尚锡鳞当街纵马,惊扰行人,适逢一国子监学生路过,仗义执言,他非但不?思?己过,反而将其打伤,后?来此事上达天听,皇上命其在府中禁足悔过。”
楚彧颔首道:“确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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