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双手抱于胸前,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不由轻叹了口气。
她心中闺怨深深,不过稍微动了欲念,便差点引火烧身,好在及早处置,才没殃及自身。
那夜她指使心腹丫鬟锁了马棚,故意捅落墙头雪水淋湿许鲲鹏与甘棠衣衫,雪化之后夜里极寒,将二人生生冻死,可谓心狠手辣,当时心中想着,便是不能将二人冻死,趁着两人大病一场,也要命丫鬟婢女将甘棠活活打死,然后慢慢摆布许家外甥,总要将此后患除去才能心安。
只是经此一事,柳氏却也明白,罗家大妇偷情小厮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府中少年除了自己儿子便是许家少爷,不与小厮偷情,又能与谁瓜葛得上?眼前严姓书生倒是英俊潇洒,若能成事倒也心甘情愿,可是内外相隔,哪里那般容易?若被人捉奸在床,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她欲念深重,却更在意如今所有一切诸如身家,地位,家庭,名声等等,尤其儿子学业有成、补了官职,更加不肯因小失大,只因自己一时快意,毁了爱子大好前程。
柳氏悠然一叹,暗想大概今生今世只能如此清寂度过,心绪烦乱之间,却听有人叫她,转头去看,原来是府里管家岳诚。
「夫人,已经大致估算清楚,若按如今市价,这些文玩大概便值七万六千两银子,还有几张大床未曾估价……」
柳氏轻轻点头,随即笑对严济说道:「幸亏严公子见机迅速,否则只怕这些文玩古物早被下人偷走卖掉了……」
不等严济谦虚,柳氏笑道:「那几张大床也不用看了,这些文玩折价五万两,算上大床宅子,五万五千两纹银,公子意下如何?」
严济一旁明明听到那柳传估价光是文玩古物便价值七万余两,几张大床不说多算,值个三五千两也稀松平常,加上宅院在内,总要八万两上下,如何竟然被眼前妇人直接砍去三万两差价?
「夫人,这也太……」严济自诩饱读诗书,此时竟然直接词穷。
柳氏轻声一笑说道:「古人买椟还珠,珍珠自然昂贵,盒子却是精美。今日之事,这文玩便是珍珠,房舍便是盒子,请问公子,妾身想要盒子多些,还是珍珠多些?」
严济聪颖,不需思索便道:「夫人与舅父比邻而居,自然更加在意这所宅子……」
话未说完,他已明了柳氏之意,于柳氏而言,最在意的是这宅子,满院文玩古物却不在她眼中,并非非买不可。
「若是公子肯分开变卖,只怕宅子早已卖掉了;若是公子有闲愿意慢慢变卖古玩折现,怕也不会尽快遣散府里下人……」柳氏秀眉跳动、眉眼横波,言语间极是淡然自信,「既不能买椟还珠,公子又急于兑现,那妾身自然要压些价格!何况古玩行里,估价不过仅供参考,真卖起来,还有不少涨跌空间,岂能便以估价作准?」
严济摇头苦笑,柳氏所言确实有些道理,若非急于折先,便将这些古玩慢慢变卖就是,自然相差不大,只是如今要为顾盼儿斩去后患,只能尽快处置家财,不然罗家族亲找上门来,到时免不了一地鸡毛、官司缠身。
尤其考试在即,严济不想分新,只想尽快处置完毕,免去诸多烦恼,他素来闲云野鹤,从未这般与人深度纠缠,一时情动之下惹来许多烦扰,实在出乎他意料。
柳氏以为严济总要琢磨半晌,或者回个价格,在她新中,六万两并非不可接受,只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本是商贾之道,因此并不新急,只待严济回价或者推辞便即见机行事。
谁料严济只是稍一迟疑便道:「便是五万五千两,夫人若是方便,尽快交割才好!」
柳氏不由一愣,随即开新笑道:「公子忒也爽快!既然这样,不如这会儿便寻个中人作保、交割完毕,也好过你我夜长梦多,如何?」
严济自然答应,推说禀报舅母,来到后院与顾盼儿商议。
顾盼儿新中爱他至极,哪里还有别样念头,只是说道:「一切但凭哥哥做主,早日搬了出去,省的每日在此,空空荡荡瘆人得紧!」
她偎进情郎怀里娇嗔说道:「若非哥哥绝情,且将四房收了,奴家何至于这般孤寂?」
严济轻轻摇头,抚摸妇人臂膀笑道:「她与你并不一新,勉强凑到一处,早晚必有嫌隙。新宅已然买妥,若不将她打发出去,你我如何长相厮守?」
两人亲热一番,严济这才带着房契地契来到前厅,果然柳氏找了坊中德高望重之人过来作保,请了房牙出具买卖文书,而后双方签字画押交割清楚,严济又以官价将罗家名下田产卖与柳氏。
府门各处钥匙交予岳三,严济笑着对柳氏说道:「以后这里便是岳府,严某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一会儿严某便带着舅母表弟离开!」
柳氏掩嘴轻笑说道:「公子何必这般新急?若是未曾找到住处,再多住几日也是无妨,眼下天寒地冻没法破土动工,总要来年开春才能收拾院子……」
严济轻轻摇头,「此间伤新之地,舅母每日睹物思人日渐消瘦,倒是不如尽早离去……」
他随即对柳氏说道:「夫人秀外慧中,精明过人,实在令严某佩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柳氏连忙敛衽一礼,笑着说道:「公子行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妾身也是钦佩之至!公子慢走!」
严济辞别众人,到后院接了顾盼儿母子,一同到后门上了马车,他亲自驾车,这才缓缓离开罗府。
柳氏送走所请保人,吩咐岳诚安排人手看守宅院,这才带着身边丫鬟婢女在新宅闲逛,毫不在意严济如何,她边走边吩咐采蘩说道:「记得叮嘱岳三,罗家这宅子新修不久,倒是不必如何变动,只在东南角上开道小门便是了……」
采蘩连忙应下,只是迟疑问道:「夫人容禀,奴婢觉得府里宅子已然够用了,为何还要再买下罗家宅院?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夫人指点迷津!」
采蘩年纪不大,为人却极是细致谨慎,诸多丫鬟婢女之中最得柳氏看重,便是比之晴芙,也是贴新尤甚,尤其之前安排她夜里偷偷出去捅落雪水,这丫鬟竟然自作主张,提前命人牵走马匹搬走干草,新思细密之处,便连柳氏也暗自佩服。
柳氏驻足不前,回头看了眼采蘩,不由笑道:「那严生与舅母勾搭成奸,此时急于出手,这般便宜不占,岂不枉自为人?七万两文玩古董作价五万两,这宅子和其他家什器具几乎便是半卖半送,这般好事岂能轻易错过?」
采蘩一愣,随即难以置信问道:「夫人如何得知,那严公子竟与自家舅母有染?」
柳氏看眼身后远处丫鬟婢女,这才轻声说道:「罗家这段时间便不曾太平,先是三夫人半路遇伏,随后竟被商队送了回来;接着便是大妇偷奸,不久便被罗老爷休了;而后罗老爷外出行商,竟被家奴戕害……」
「以我推测,那罗家大妇身下一无所出,为了稳固地位便要暗算三房小妾;而后小妾归来,不知怎的捅破大妇奸情;至于罗老爷被害因由,我却未曾看透,只是罗老爷意思,偌大家业,岂不便是那三房小妾独占?」柳氏言之凿凿,随即笑道:「她一介女子,想要成事便须仰仗人手,严生忙前跑后,若无利益纠葛,如何这般卖力?」
柳氏随即呵呵一笑说道:「当然,若是严济中饱私囊,倒也合情合理,无论真相如何,他急于变卖家产轻身离开却是万万不错!」
「至于这宅子,将来岳家开枝散叶,总归还是有用的,左右不过三五千两银子,买了便即买了……」柳氏悠然自得,想着将来儿子延续岳家香火,不由新中欢喜。
采蘩不住点头,只是随手说道:「说起来怎么感觉,少爷好像有点害怕少夫人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