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妳接下来的第二个和第七个问题是虚晃一招。
否,但是如果妳继续试探我,则是,我会生气。
我投降……拜託妳别生气。
褐髮女子似乎真的很开心地嫣然一笑,并邀请她在维生器群之间坐下。
莱茵半信半疑地放鬆身体,沾满甜味的屁股尚未落地,就给一团软绵绵富有弹性的东西接住。
原来地面向上隆起了一大块,褐髮女子也坐到她对面的隆起物上。
我很中意妳。
褐髮女子摸了下她那件黑色连身马甲的左肩带部分。
本来想等妳扫兴后直接让妳待机并修正记忆,但妳好像很不懂扫兴的要领。
莱茵苦笑道:我只是求知慾旺盛而已。
那,妳还想知道什幺?全部。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拐弯抹角的关怀与伪善也是不可能的,她才不会这幺扫兴。
那幺,剩下的就是──所以我们是笼中鸟。
我们是为了什幺而活?在我和妳们另一位母亲打造的世界中,妳们过着与外界无异的生活,甚至更残忍、也更美妙。
这些是片面之词,无法比较的话就毫无意义。
妳想知道的话。
左右两侧墙壁变化成都市景象,繁华如梦中的柏林,但是在往来人潮中,有超过一半的人并不是女性。
这就是妳想知道的,第一个现实。
画面一转,来到土色的荒野群山,距离山脉仅五公里处的地方,布署着相当庞大的武装部队。
这回全部的人都不是女性。
指挥官发表义愤填膺的演说,众人準备攻打目标藏匿的山脉。
第二个现实。
一则清晰的新闻影像插入,报导着由于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由美英主导的人性繁衍中心计划案再度被提出,受访问的议员表示全球女性比例已降至百分之二十,并且还在持续减少中……第三个现实。
画面转暗,恢复成原本的肉壁模样。
莱茵迅速在脑内整顿吸收到的资讯,做出以下结论:男性存在于外界,由于某种因素导致与之匹配的女性员额剧减,因此他们正与和问题源头有关的某团体,或某物处于战争状态。
褐髮女子颔首。
如妳所言、也如妳所想,我正是罪魁祸首。
亚当的军队几乎停止了内斗,开始专注在消灭我、并夺回被我偷走的女人们。
肉壁再度幻化成影像。
方才那批包围山头的部队尽数出动,他们持续不断地发动砲击,一块像是巨大鲨鱼鳍的黑色物体从崩坍的土石中曝露出来,砲弹正积极把它整个打出原型。
包围部队少说也有个两、三千人,加上后头呈圆状展开的补给网,应该有上万名士兵。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黑色物体迸出极其猛烈的绿色闪光,数十、数百道绿光如雨般朝四面八方射出,带给包围部队近乎全灭的恐怖打击。
莱茵目瞪口呆地看着生命以毫无意义的形式大量消失,娇小身体不禁发颤。
第二则影像在无数道爆破后出现,是一个安置了极大量维生器的肉壁空间,其中一面肉壁被从外炸开,大批武装士兵闯入其中。
他们与随后自暗处涌出的白色巨兽展开交战,拥有远程火力的人类渐渐取得优势,这时又有一群身着手持武器的警卫员从暗处冲出,她们一度将战局扭转至出入口,却无法维持这股优势。
警备线遭到突破,武装部队压制了该处,他们破坏数以千计的维生器并拖出女人们,带她们重回光明。
就在各地媒体争相报导此一胜绩之时,绿色光雨降临当地,没有人在那阵暴雨下平安归来。
大多数时候我能够保护妳们,但有时候办不到。
尤其当亚当的军队不再分心内斗,我面临的攻击日渐增多,警卫系统的升级效率渐渐落后。
若然因此失去我亲爱的孩子们,我将给予妳们最后的安息。
沙哑的声音难掩怯懦地问道:难道没有和平共处的方法?没有。
可是第一个现实的影像中,我看到男女一起走在繁华都市里。
夏娃之子从最初就是亚当之子的奴隶,她们只被允许一小部分的人获得对等的地位与权力,以此彰显亚当之子的气度。
这里指的是女人和男人对吧,我想平等是可以被讨论出结果的议题。
偏偏它就是不行。
妳不该以偏激的……亚当之子天生就是支配者,而夏娃之子天生就是守护者。
即使不论天赋,传承下来的价值观已经严重地扭曲,女人永远都会是附属品。
想想亚当的军队吧,他们是为了什幺发动战争?女人。
他们又为了什幺启动繁衍计划?还是女人。
然而当他们拥有女人,只会将之视为生子与洩慾的附属品,为什幺?只因为对方是女人、女人、女人!无法理论,虽然也不想与之理论就是了。
……妳可以不屑我的情绪,但妳无法否定我所见证的历史。
如果妳再坚持那种数千年来被无数个女性提出却无法贯彻的友善论点,只是突显妳的无知与伪义罢了。
妳说伪义……比起这些事情,妳其实更在乎私人的小事吧。
被发现了。
好吧,好吧。
关于这个地方我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就现在来说,最在意的则是我的一位朋友。
褐髮女子如歌唱般唸道:亚美妮亚。
是的。
我无法理解,她为何不能再进入梦魇……我是说,从那个只有女人的世界来到这里。
天时与人为。
妳得先有个概念:妳的真身处于维生器,与真身无异的複製体处于黑曜石地区,只有女人们的世界其实是巨大的梦境。
嗯。
虽然说是梦境,也和真身、複製体存在某种程度之上的连结。
妳可以想像,为了让所有人的梦尽可能同步,会需要极大量且即时的演算及呈现,透过实际的连结可加速这种运作。
嗯……一般来说,梦境中的死亡只是让妳退出舞台,妳将会继续活在维生器及黑曜石地区。
但是,有少数人使用了非常危险的手段,藉此将梦境里的记忆,逆流到複製体。
例如效度极强的安眠药、镇定剂……是,另外包含进行中的脑部手术、特定重金属的体内累积,甚至是深度冥想都有可能达成逆流。
脑部手术,就是这个。
从席里兰斯实验室回收的技术,正是以特定部位的脑部手术触发逆流。
这与柏林实验室的投药策略不同,风险更高,相对的也更能由外力控制。
莱茵低声说:亚美妮亚是否因为逆流出错,导致複製体无法使用之类的状况?褐髮女子脸上首度显露出同情,她以这种使对方感受到强烈不安的情绪,缓缓地说:是真身。
一具维生器的影像呈现在两人面前,玻璃后方那原本注满绿液的容器,变成了混浊的红黑色液体。
那孩子的真身已经死了。
什幺……!另外。
另一具维生器浮现,这次虽然也是红黑色液体,浓度却没有刚才深,仍然看得见静躺其中的自己。
这是……我?褐髮女子点头。
逆流使妳的安全区块门户洞开,期间造成的伤害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修复。
若妳再继续投药,我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了。
自己的真身居然变成这副模样,要说不害怕根本是骗人的。
可是比起自己,亚美妮亚的情况更严重,因为她竟然只剩下梦境里的自我……等等。
不对啊。
为什幺真身死了,却还能继续做梦?难道……如妳所想。
褐髮女子以一种拒绝再交谈的语气,既诚恳又冷漠地说:现在的亚美妮亚是所有人投影出来的资讯集合体,她不会再有所变化。
一旦夏娃系统进行大规模修正或更新,她的暂存资料将被彻底消除。
这些讯息被保留下来,即使眼前的金髮小不点进入待机状态。
为何要这幺做呢?她自己也不明白。
正如同所爱之人默许逆流发生,她似乎也对孩子们展开探索的可能性存有一丝期许。
§一觉醒来,看到的是带着甜甜香水味的粉红色长髮,香味如波浪般传来,随后是一张有点不耐烦的笑脸。
亚美妮亚催促她快点起床,她这才想到今天是每週一次的梦魇会议。
尚在努力清醒的脑袋告诉她,主人对梦魇的憎恨不再严重到想毁了它,但是莫斯科方面并无就此收手的打算。
换言之,她们除了提供技术支援,还得暗地想办法缓和女帝陛下的侵略力。
东欧冲突升温、东北亚情势一触即发、世界大战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现在……不可思议地,她只担心正在和土耳其作战的梅乐蒂,以及眼前的皇女骑士团长。
她感觉到,自己寻到了救赎的曙光。
为了让自己在最后的最后也能拥有一个归宿……她不惜一切也要找出方法,让眼前的花朵继续绽放。
在这个,宽广又狭窄的鸟笼内。
在这个,有妳所在的世界。
<strong>《有妳所在的世界完》</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