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我连长相都想不起来的士官听英格丽说是位军医,隶属于本部第十八步兵大队第四中队(她说得快却忘了改成师团用编号,也就是本师团第四步兵大队的医疗中队)。该中队是由十分严厉的佩卓拉中尉所指挥,她的管教手段稍微特殊了些,也曾引发其它中队长们的质疑,但是关于其她人的意见暂时先不谈。中尉要求队内所有女孩子都必须自成一对,或是由她来强制配对,藉由一对一的方式来培育她的队员们──这是全师团都知道的事情,也许外人也知道。由于佩卓拉中尉早在我上任师团长以前就是第四机甲师团的前辈,加上我曾受过她不少的帮助,只要没闹出什幺大事情,对于她的管教方式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实上该中队确实没有遭遇比其它中队要的麻烦。她的孩子们配合度相当高,不管是以情侣、姊妹还是好友的方式都能维持两人一体的密切关係,彼此密不可分,亦拥有优秀的凝聚力,在茱莉亚评的分数里仅次于卡蜜拉姊的中队。
然而这样的训练方式,对于只身加入的新血来说就不太适切了。就算以往在分发部队时总会以双数人员为单位派发(机甲科、特殊部队除外),这次却碰上了例外状况。因此,受英格丽大力讚赏的菲妮雅下士就在「多出来」的情况下服役于佩卓拉中队。由于该队队员们彼此之间已经拥有完美的距离,儘管在中尉的调教下很快就对工作得心应手,菲妮雅仍旧免不了落单的命运。情侣搭档会和外人保持安全距离,姊妹好友之间多少也存在着小小的间距,结果就是工作时大家相处得宜,休息时又各成小团体。无法打入任何一个圈子的菲妮雅总是在角落默默打发时间。
「妳可以看到她替器具消毒时的寂寞神情,或是孤单地在大家没注意到的地方一个人清洗身体……她的表情就像在说为什幺都没有人来抱抱我寂寞难耐的肉体呢……」
不用想也知道那句话绝非出自于内向害羞的军医之口,而是某个夸张到连口水都流下来的坏蛋所捏造。这家伙竟然还在战时跑去偷窥别人洗澡……难怪用完餐后常常找不到人。想想方向盘还躺在英格丽手中,我只好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
当英格丽说起战时她所观察到的现象,这话题的真实性也跟着大打折扣,因为她多半是在妄想一位纯洁少女其实有着热情狂野的渴望,而她是唯一能够满足对方的女人。除了她次讲菲妮雅洗澡时,顺便提及的特别牌子的洗髮乳和沐浴乳这点较吸引我,除此之外真的是连回应都好懒。特别是英格丽那越说越起劲的犯罪预告,光是听她讲述就耗掉了我大半精神。到最后已经是不管她讲什幺我都提不起劲骂骂她了。
「看妳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是不是吃醋了呀?哎呀,也是啦,毕竟菲妮雅是那幺可爱。如果伊蒂丝那幺想参一脚,就让妳加进来,来个三人行好啰?不过话说在前头,那个可人儿的处女可是我的喔。」
唉,这个笨蛋就是这样,兴头一来就顾不得她人眼光了。话虽如此,这附近也没有其她人就是了。
「……妳啊,这样东搞西搞的,不怕出事吗?」
就算浑身无力,我还是忍不住唸了她。
「出事?嗯,我想我的技巧应该是无可挑剔,每个人都觉得很棒呢。还是说伊蒂丝换了新口味,所以才觉得人家没那幺好呀?」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英格丽这幺一讲,再回想我们最近做过的三次爱,换新口味这一点倒是没说错。
「被我说中了?被我说中了喔!」
「才不是……这样。」
幸灾乐祸的笨蛋真讨厌!人家明明就很认真在思考最近的那件事耶!
虽然在心中埋怨不已,不可能听见这番有点怪怪的抱怨的英格丽自然是一脸「上钩了!」的表情斜看着我。真拿妳没办法,这幺想知道答案就告诉妳吧。
「是有一点啦。嗯,一点点。」
明明本来不是在说新口味的事情──突然想到这点的我已经笨笨地按下自爆开关,停也停不下来了。
「该说是适应期吗?总之虽然妳上次只有弄到一半,感觉还是很不错……就是在我房里那一次。」
「哦,是那个上完厕所没擦乾净的屁屁,还是抹精油呀?」
「……」
「不管哪一个其实都是从十七师的娜娜那儿得来的灵感就是了。玩肛门的话,她们私底下似乎挺流行的喔。虽然很多人觉得噁心,意外的也有不少人热衷此道。不过嘛,只要是在人家的亲手调教下,应该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爱上那种享受方式喔。哈哈哈,说真的有时候就连我也忍不住佩服起自己呢!」
看她那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我也搞不清楚她是在期待我扁她还是眼神发亮地向她讨签名。不过在我做出那两种行为以前,还有个对我来说挺意外的疑问得问个清楚,那就是……
「妳刚才说流行是指……」
我有点紧张,但还是努力做出蛮不在乎的样子。都怪英格丽说我是不是换了新口味,才害我仔细去思考这方面的事情,还因此想确认自己最近产生的癖好是不是真的那幺少见又怪异。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的英格丽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说道:
「妳能想到的人家可都玩过啰。我们家的女孩子比较保守,所以伊蒂丝应该是听不到什幺刺激的事情啦。况且战时也没机会可以大玩特玩,就算玩了也容易被发现。不过在本部就可以听到不少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啰。而且在本部的话……」
说到这里,英格丽对着我吸了口水。
「就可以好好玩弄伊蒂丝了。」
……我就知道会接这种话。要不是现在的我对这件事有点兴趣,早就送她一记手刀了。
「这件事回去再说。嗯,所以妳刚才说的流行啊,确切来说是?」
「不就是肛门吗?啊啊,人家还记得伊蒂丝的味道呢。那有点苦苦的……」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为什幺明知道她是在故意逗我,却还是会害羞脸红……
为了遮掩被牵着鼻子走的这张脸,我决定把脸别向路边,躲在昏暗的夜色背后抛出询问:
「所以、所以是指肛门而已,还是包含那个……呃……味道……或是有味道的东西……」
天啊──!要我说这些话简直快丢死人了。可是明知如此却停不下来的我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呢。该不会是给色色的英格丽传染了吧……不、不管怎样,只要我的脸还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再丢脸的话应该都能说出口,嗯!
「妳是想问,她们会不会玩大便啊?还是沾到大便的内裤?还是没擦乾净的屁股?」
等、等等……虽然说直接切入问题核心是很聪明的作法,为什幺我却有股心脏承受不了的感觉……
听到英格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足以让一般人退避三舍的事情,我彷彿可以听见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然而既看不到我的表情,又等不到我回应的英格丽仍然继续说下去:
「其实都有喔。而且光从大便这点来比较,我还得喊娜娜或奥妮卡一声前辈呢。我跟妳说,那种东西啊,一开始多少都会觉得很髒很噁心,但也有不少人实际做过后就慢慢喜欢上了。嘿嘿,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古圣先贤不是有说吗?性癖的开发要靠实战!身为正常的女人,没有十种性癖就没办法好好享受人生了呀!」
能够如此坚定地发扬那种理念(姑且不论这是否具有宣扬的价值),我真是服了她。
话又说回来,有不少人喜欢的意思,就是说这很正常吧?嗯,我本来的想法是没有到这幺具冲击性的程度啦,就只是想舔舔看英格丽的屁股,或是给她舔舔我。至于有点髒汙好像会更接近能够触动我的那部分。可是说到大便的话就有点超过了……可能啦。总、总之,只要知道有这种想法不算太糟糕就好了。
而且,英格丽的经验丰富,我也比较容易对她放得开……不晓得这算不算得上优点呢。毕竟我可不像英格丽那样风流。上过床的对象也只有这个色魔加笨蛋……
「伊蒂丝?害羞到讲不出话来了吗?真是可──爱啊。」
「……我才不像妳那幺没气质,说什幺大便的。」
不过脑袋里倒是有在想……一点点。
「是妳先问的耶!不过也没差啦,又不是问了就要那样做。而且我自己对这方面的经验也不多,还没有足够的自信帮妳调教出这种性癖啊。」
「什、什、什幺调教不调教的……」
「开玩笑、开玩笑的啰。」
大概是察觉到我渐渐失去自信的声音,英格丽没有再得寸进尺地说下去。可是她已经把我所在意的那句话给说了出来,光是这样就足以让我混乱了。
调教──她说的没错。
我的性癖,绝大多数都是靠英格丽诱发出来的。不过与其说我们常做爱,倒比较像是接受她给予的性指导,或是让她直接对我的身体进行调教。
一开始只是觉得舒服而做爱,但后来我慢慢地发现,英格丽能带给我的并不光只有这些。没错,和她做爱很舒服,但是谈恋爱也不差啊。
……曾几何时对英格丽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我就无法再以正常眼光看待我们之间的亲密行为了。或许应该说,只要英格丽不改掉她那四处拈花惹草的个性,我就没办法把我们的性关係视为正常的做爱。因为那都是些她从别的女人身上学来的技巧,再怎幺能使我愉悦,理性上仍然难以接受。
就是因为这种不讨喜的坚持,才让我一再和英格丽保持着距离。不过这只是我的状况。至于英格丽喜不喜欢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就算说过「等伊蒂丝爱上我」这种话,因为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个性,还是别因此当成趁乱告白才好。
呼。想这幺多也只是让人更觉脑袋发疼而已。
这时候,彷彿能看穿我心思的英格丽收起了轻浮的态度,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背。
「别一直勉强已经不聪明的脑袋瓜。还有什幺事情想说的话,等回去以后再慢慢聊。」
「才不是不聪明……」
「哈哈。虽然刚才和妳扯了一大堆,实际上距离座关哨还有很长一段路。我看妳就先稍微休息一下吧?」
英格丽的声音结合五味杂陈的感受,便成了让我点点头的好主意。
§
听英格丽说我一路上睡得非常安稳,不管是差点撞上岩石堆、路经关哨时和关哨士兵大吵一架还是在抵达本部前被她偷偷亲了两下,我都没有醒过来。不过她这番话只对了三分之二,因为我早在看得到本部灯火时就给崎岖不平的道路震醒过来,也知道那个饑渴的家伙绝对不是只有偷偷亲我两下。
嫌麻烦的英格丽不是将她借来的吉普车开回停放处,而是直接冲进第四维修厂的后门,在挨骂的同时催促我快点下车。
「妳在这等我一下。」
我的部下故作潇洒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踩紧油门,将她的长官狠狠地抛在门口吹风。
儘管厂内正忙于进行多架装甲机的维修,由于各机工作场地之间有段距离,使得英格丽能够像个疯子一样在里头窜来窜去,同时招来忙得头昏脑胀的维修人员怒骂。
「光天化日之下拐跑师团长又在维修厂大闹,真是个不像话的女孩子。」
听到身后某人对英格丽下了如此评价,我不禁点头赞同这番话。
「身为被拐跑的师团长,我不得不同意妳所说的。对了,请问妳是……」
自然而然地回应这句话的我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站在我身后的,是目前正和莉莉安闹不愉快的朵芙小姐。因为她突然换了髮型,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本来有着茶色捲髮的朵芙,现在改留贴耳的俏丽黑短髮、平直可爱的浏海,看起来不再像是以往那位成熟稳重的朵芙,现在这种打扮反而让她更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可惜的是,不管她留怎样的髮型,都和朴素单调的绿色(或白色)便服很不相衬。之所以会这幺想,都是因为去年替海瑟庆祝生日时,与莉莉安一同前来的朵芙穿着的典雅礼服所致。由于当时的打扮实在太过合适,现在无论她穿哪一款的军服或便服都会有股不协调的感觉。
「好可爱的髮型。差点认不出妳来了,朵芙。」
和我一样身穿便服的朵芙微笑地行了礼。她还是一样举止得宜。
「上校,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怎幺这时候跑来维修厂呢?」
「不,我们也是刚刚从玛亚回来,正好就碰上您了。」
「已经与莉莉安和好啦?」
「不,没这回事。今天是和芭格兰上校一起去逛街的。」
表现出小小愉悦的朵芙轻声道:
「因为过去几个月都待在战场,精神太过紧绷,这次外出一不小心就玩得太晚了。」
「这样啊。适时放鬆确实是很重要。妳平常就很认真,像这样偶尔外出也是不错的休息。对了,莉莉安她……」
「……那幺我必须去和芭格兰上校会合了。回头见,伊蒂丝上校。」
「咦?」
迅速结束掉话题的朵芙说完后默默地行礼,没有留下的笑容便转过身去。动作仍旧十分优雅,却带有一股陌生感。我无言地对她挥挥手,目送不愿继续聊下去的朵芙消失在军官宿舍的方向。
总觉得好讨厌啊……那位芭格兰上校。
我背着闹哄哄的维修厂向外头走了几步,对面那栋第三士官兵宿舍的几间灯光在微寒的夜晚中牢牢抓住了我的视线。并不是因为它们特别美丽的关係,我只是想在心情沉澱下来之时,能有个东西可以让我像这样注视着。什幺都不去想,只要让感官接受这片看了好多年的夜景就够了。
今晚的风似乎特别冷。
英格丽比预料中要晚许久才出来,但也可能是我的时间走太慢的缘故。等到她边喊边跑向我这儿时,我已经快要走到士官兵宿舍外侧围墙了。
「有没有好好向人家道歉?」
听到我用这句话挖苦,英格丽就露出好强的神情,说道:
「玛莉娜她们才不敢对我说什幺咧。」
「那是因为说了也没用吧?」
「哎呀!妳竟敢这样说我,待会回到寝室可要好好教训妳!」
英格丽说着就从后头抱住我,在昏暗的围墙边摸起我的胸部。
嗯……感觉不错。今天就让这个小坏蛋一起睡吧。
「肚子饿了,我们吃点三明治再回去好不好?」
「都好呀。反正正餐是可爱的伊蒂丝。」
「好啦好啦,等回房再陪妳玩。在这里给别人看到的话又要被说话了。」
「遵──命。」
嘴上这幺应道的英格丽仍然没有停手,直到我逕自踏出步伐,才喃喃着无关痛痒的抱怨乖乖跟在我身后。我想反正是穿便服,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被认出来,就叫英格丽走在我旁边,好让我看看她的侧脸。事实上,我们在军政大楼外和几位忙得满头大汗的士兵们擦身而过时也没有停下脚步。这样真不错。难得放鬆一下,就别给军阶坏了现在的心情吧。
在可以看见我们那栋宿舍的道路上,望着前方的英格丽突然说了:
「应该就是明天吧。」
「什幺?」
她转过头来,带着微笑说:
「前天,二队的凯特说她有种预感,卡蜜拉姊应该会在这几天回来。」
彷彿没有察觉到我骤变的神情,又像是刻意不去在乎我的反应,英格丽只是在一片乌云下露出略微苍白的笑容。
「那只小猫的预感一向很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