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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孤魂独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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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州南界,几近龙江沿岸之处,倚靠望舟山北,有座弹丸小镇,名叫舟阴。更多小说 ltxsba.me01bz.cc

这里不过数户人家,青石小路,灰砖矮房,并无其他任何新奇之处。镇上

甚至连家客栈也没有,停驻于此的旅人,便只能借宿在热情好客的民家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朴实而常,一如房檐下遍布着水击凹坑的陈旧石,全无

引人注目之处。

但舟阴镇,却是丰州最有名的地方之一,至少,对武林中人几可称得上是如

雷贯耳。

只因镇上最大的姓氏,是谢。

谢清风、谢烟雨的谢。

与如意楼并称二楼的清风烟雨楼,便在镇南的望舟山上。

遥望那一片令人心醉的青葱碧翠,置身于媚润如丝的朦胧烟雨之中,无论是

多么不解风情的蠢材,也会情不自禁的为这江南美景所惑。

可惜,如果此时聂阳不是坐在疾驰快马上,而是举着一柄竹骨油伞,携着另

一匹马上的俏丽少女悠然漫步,才真是如诗似画的风流情景。

“聂大哥!等等。”云盼情娇声一唤,扬腕勒住了马缰,水眸一转,娇躯骤

然拔起,凌空美妙一旋,稳稳地落在了一家古旧店面门口,兴冲冲的跑了进去。

聂阳微微苦笑,也只好停下马蹄,耐心等待。

转眼云盼情便已跑了出来,手上拎着油纸裹好的一包东西,显然,又是什么

零嘴甜食。

“好了,走吧。这些花的是你的银子,就算是你请的好了。”她仅仅买了这

么一包东西,便喜笑颜开一副春花初绽的模样,让聂阳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将来若是有人与她为敌,只要往零食里下毒接着全摆在她面前就是。她恐怕

宁愿毒死,也不会错过这种专哄娃儿用的玩意。

也不知道聂阳和慕容极到底谈了些什么,明明祁英死后正是孔雀郡中如意楼

势力压力最大的时期,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了要往清风烟雨楼一行。

这次并非诱敌,而是真心实意要来。

明里的说辞是要接差不多已经恢复七八成的聂月儿前来帮忙,可至少云盼情

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骗过去的笨蛋。真要叫人来,凭狼魂的传讯手段,不过是

一封书信递到朗珲钱庄的事儿而已。

幸好聂阳也无意瞒她,出了孔雀郡,便将缘由大致告诉了她。

了解到聂阳与祁英一战最后骤然领悟的神妙变化竟然是脱胎自邢碎影之手,

云盼情也不禁花容失色。由此,聂阳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身世很可能也是仇恨纠葛

的重要部分,而聂清漪已撒手人寰,仇家的知情人也在那山谷中被杀的干干净净。

而有可能得到些许蛛丝马迹的两个关键人物,此刻竟恰好都在清风烟雨楼。

一个自然是与聂清漪共同生活较久,很可能从姑姑那里听到过什么只言片语

的聂月儿。另一个,则是很早便以娃娃亲的形式被当作聂家儿媳寄养过很久的南

宫家千金,南宫盼。

只不过,提到后者的名讳时,云盼情面上却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柔声道:

“聂大哥,你若是想问些什么的话,怕是要叫你失望了。她……已经没办法告诉

你任何事了。”

听到这话的聂阳却像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只是淡淡答道:“无妨。

不论她是生是死,为了童年的旧情,我也该去看看她。毕竟,她也算是我未过门

的妻子。”

于是,快马奔驰了两天有余的二人,此刻已穿过了舟阴镇的青石路,直奔

向那峰浓翠山丘。

远远望去,一片碧海雨雾之中,已能隐隐看到古朴的竹楼一角。

但接近山脚,云盼情却改向西行,扬声道:“这边,这边!”

聂阳微皱眉头,问道:“不是在望舟山上么?”

云盼情摇了摇手,娇声喊道:“师父师伯是在那边没错。可咱们要先去这边。”

聂阳满心不解的调转马头跟在她马后骑进一条窄小石道,就听她在前面笑嘻

嘻的说道:“稍微耽搁一下,就一下。我这么久没来,总要先和师兄师姐们打

个招呼,不然……不然他们可不会放过我。”

转眼间,就到了一处颇具规模的宅院。古朴木门左右并无石狮镇宅,反而插

了两把无鞘古剑,半刃入土。门上匾额写着三个几欲破匾而出的大字,镇剑轩。

云盼情颇为怀念的看向那院落,微笑道:“这就是我们学剑的地方。”

聂阳还没接腔,耳中就听闻一阵细微衣袂带风之声,一个鹅黄衫子嫩绿绸裙

的丰美少妇轻飘飘飞纵出来,水汪汪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飞身落在云盼

情身前,笑盈盈的一把握住她双手,脆生生的喊道:“呀,盼情,你来了!”

云盼情笑眯眯的扑进那美妇怀中,撒娇般道:“还是二师嫂疼我,第一个早

早迎出来。”

那美妇啐了一口,在她额上一戳,笑道:“少来这套,我不过是听到马蹄声

出来看看。前阵子可有不少人鬼鬼祟祟来捣乱,烦的你二师兄出去清理了整整一

天。”她说着,斜飞眼角向着聂阳瞥了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又让谁都能听到,

道,“盼情,这是谁啊?我知道你一心学你那燕师姐,可也不用学到这份上吧?

出江湖头一遭来,就都带着男人?师父可是要伤心的。”

云盼情连连摇手,道:“可别对师伯乱讲,这……这不是师姐夫那种啦。”

那美妇笑吟吟的看着云盼情双颊红晕,悠然道:“怎么,那你想说,这不是

那个你打听了不知多少遍的聂阳?”她说罢转身正对聂阳,微微颔首,浅笑道,

“聂公子,久仰。”

聂阳心中一惊,忙道:“不敢。敢问您是?”

那美妇还没开口,云盼情已经抢着道:“这是我二师嫂,杜枫,人又漂亮,

剑法也好。厉害得很。”

杜枫一拍她肩,笑道:“去,少来笑话我。明知我在你师兄手下走不出三招,

连尾针都叫他拔了,没得蜇人,厉害什么。”

聂阳微微一怔,才想到这人可能是五六年前小有名气的杀手“毒蜂”。可那

传闻中为杀目标不择手段的阴狠美人,实在和面前这带着暖人笑意的娇媚少妇扯

不到一块,不过出言询问大为失礼,他也就不再多言。

云盼情似乎怕一个两个都如杜枫这样盯着聂阳看个不休,一进院门,便道:

“聂大哥你在院子里随便逛逛,我去跟师兄师姐报个平安,过会儿就来找你。咱

们再一起上山找月儿姐姐。”

杜枫一扬秀眉,笑道:“怎么,不怕跟着撞见你的志邈师兄么?他这些日子

跑前顾后,守着那新风狼形影不离,都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打算改投那边也混个什

么狼做做了。”

聂阳略一思,道:“舍妹不大懂得人情世故,若有举止言谈不当之处,还

请海涵。”

杜枫掩口娇笑,道:“这你大可放一二十个心,没有你家妹子在这儿养伤,

我那师可是一刻也不在楼里多待。就冲这个,她就是将整座山烧了,师父也绝

不舍得说她半个字。”

听起来,聂月儿在这里倒算得上安然无恙,聂阳这才真正安下心来,微笑道

:“盼情,你去吧。我到门口等你。”

一高一矮两抹倩影相依而去,以他耳力,远远还能听到杜枫真正压低了的调

笑言语:“啧啧,盼情盼情,叫的好亲热。你这么带他来,不怕师父揍他一顿

么?”

揍……揍我一顿?谢清风?聂阳顿时觉得后背一紧,心想等云盼情出来,可

要好好商量妥当才行。这要被这当世第一剑客误会了什么,那可是大大不妙。

这宅院门面虽然看似不大,内里却重重门户,处处别有洞天。他踱出门外

首望去,竟有种深不见底的错觉。

他绕到庄院向山一侧,本打算看看这里究竟有多大,却不料望到了一间草庐

倚墙而建,正对一片池塘,几棵垂柳,周遭鲜花碧草延绵成片,也不知是何人所

居。

他走近几步,仔细望去。池塘引自山溪活水,池边铺着几块长条青石,一块

石上,盘腿坐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静静的拿着一杆钓竿,望着水面微波上的

小小浮标。

看年纪,这老人着实不轻,恐怕是谢家的什么前辈高人,聂阳不敢冒失,便

打算悄声退开。

“远来是客,小兄,不来给老头子个机会,略尽地之谊?”那老人微微

侧头,微笑说道。

聂阳微一犹豫,笑道:“是怕惊扰了前辈雅兴。”

“不妨。”老人挥袖在身边青石上拂了一拂,道,“过来坐。胆小的鱼儿,

老头子不屑一钓。”

好像这世上还有胆大的鱼儿一般。

聂阳心知云盼情还要一时半刻才能出来,既然是清风烟雨楼的前辈高人,总

不至于心怀叵测,便大步走去坐到了老者身畔,“小子聂阳,打扰了。”

老人白眉微扬,侧目望了他一眼,略带几分喜悦道:“云丫头来了啊……

人老了不中用,竟没听到。这丫头,又是先去巴结师兄师姐,也不记得先来看看

我这把老骨头。少了她来揪上几揪,老头子的白胡子,都多的心烦了。”

他嘴里说着话,手腕突的一抖,水面下鱼线猛然一颤,哗啦一声,一条半臂

长的鱼儿直挺挺飞了出来,噗通落进老人身边竹篓内。

看那肥鱼出水后一动不动,竟好似被从水下打飞出来便已毙命一般。

聂阳不便置评,只好道:“盼……云姑娘一定没忘,想来一会儿就来见您了

吧。”

老人斜过目光,上下将他打量几遍,道:“丫头大概想亲自带你来见我的吧。

你先晃了过来,倒也是机缘。”老人目光中略带一丝怀念,缓缓道,“你可知老

头子是谁?”

聂阳垂头避开他的目光,恭敬道:“晚辈不敢贸然揣测。还请前辈明示。”

他心里有了几个猜测,最可能的便是两位楼的父亲谢君安,可江湖传闻谢

君安自幼弃武从文,断然不可能有这老人方才内力雄浑的一手“钓技”。另外几

个名字则毫无根据可言,他自然不肯说出口来。

不料老人却说出了一个他绝没想到的姓氏。<.B.br/>

“我是南宫盛,”老人的唇角漾起了一丝笑意,很满意聂阳压抑不出的惊讶,

“丫头应该跟你提起过,我那苦命的孙女吧?”

“南宫前辈。”聂阳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

自己叫的这么客套生分,是否失当。

毕竟,若是没有当年那场意外,安定下来后的聂清远接南宫盼生活至今,

他肯定也要叫这老人一声爷爷。

“我和聂家,还真是差了那么点缘分呐。”南宫盛叹息般说了一句,手腕一

沉,又是一条大鱼飞出水面。

难怪云盼情非要先来这边一趟,原来是存了让自己先见见南宫家人的心思。

如果南宫盼已不在人世,对两家之事,恐怕不会有人比这位老者更加清楚了。

只是……要如何问出口呢?在心中斟酌措辞,聂阳一时也想不出怎么才能不

嫌突兀。

南宫盛好似看出了聂阳心中犹豫,兀自开口道:“当年我初见你时,你才刚

刚学会走路,时光荏苒,你已是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了。”

聂阳忙道:“前辈缪赞,愧不敢当。”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前辈,

晚辈冒昧问一句,当年两家定下亲事,究竟是什么情形?小子年幼,很多事情实

在是记不得了。”

南宫盛悠悠一叹,手腕一扬,将钓钩收了来,聂阳这才看清那鱼线上拴的

竟是一枚满是绿锈的铜钱而非鱼钩。

“我这孙女一生都与她母亲一样,正应了红颜薄命四字。”南宫盛缓缓将鱼

竿收好,唇角泛起一丝苦笑,站起身子舒了个懒腰,缓缓道,“我知道的,都对

云丫头讲过,我不知道的,盼儿也必定私下对云丫头说过。你有事情想问,问她

更适。”

他转身向那间茅草屋走去,道:“老头子中午烧鱼,你和云丫头记得过来尝

尝鲜。”

我已是个老人,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已不想再提。这句话南宫盛没有说出

口,也不必说出口,那苍老的双眼中流露的哀伤,已足以打消聂阳追问的念头。

也许,云盼情带他过来,也只是为了让这老人看看,看看他没能把握到的一

段未来。

直到此刻,聂阳才真正对南宫家的事情有了一丝真切的感觉。那个在忆中

仅剩下残破片段的女孩,由她的祖父宣告了真实。

作为世家旁系,聂家近五辈中就有三代与南宫家结亲,聂阳祖母聂老夫人,

便是南宫家的庶出。由此看来,同样出身不好的南宫盼,多半便是老夫人做决

定的婚事了。

原本以为这些事已经无迹可,不曾想,知道一切的那个人,竟一直就在身

边。

盼情,你究竟还瞒着多少事?聂阳怅然盯着池塘泛着微波的水面,一时心中

有了几分失落。

“哎?你怎么自己先跑到这儿来了?老爷子呢?”云盼情远远过来,笑盈盈

的左右看了看,道,“你没碰上老爷子么?”

“南宫前辈的话,我已经见过了。”

“哦……”看出聂阳神情有异,云盼情吐了吐舌尖,忙道,“那你在等我会

儿,我去跟老爷子见个面。”

说罢,一溜烟奔进了茅屋之中。

“臭丫头,出去野了这么久,总算舍得来了?”

聂阳在外听着老人话中压抑不住地激动,隐约明白,这寂寞的老人,分明已

经把云盼情当作了孙女一般看待。两人丝毫不似武林中人,拉拉杂杂的,净是在

说些闲事。

到了最后,云盼情嘟囔着抱怨道:“老爷子,您怎么能拆丫头的台啊。人家

又不是有心瞒着聂大哥,你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我故意不告诉他一样。”

“啧,跟老头子这儿你还装什么傻。你明明就是故意不告诉他。你不就是气

他想不起盼儿了么?他那时候才多大,还记得才是怪事吧?”

“别任性了,他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吧。你要是真不想让他知道,也不会

特意去找他了不是。”

云盼情似乎知道聂阳在外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略显委屈的说道:“老爷子,

真不是丫头不想说,他想知道的事儿,丫头不清楚,丫头知道的事儿,他不关心。

他现在,一门心思就剩下报仇雪恨了。”

南宫盛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接着低沉的笑了起来,缓缓道:“丫头,这就是

江湖。别被那些什么行侠仗义的传说骗了,江湖人的动力,本就离不开利益、名

声、权力和所谓的爱恨情仇。江湖就是人心,而人心,本就如此。更何况,他为

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么?”

云盼情似乎叹了口气,接着故作精神的笑道:“是啊,要不丫头也不至于累

死累活没得休息啊。一会儿去见小姐,丫头可要好好抱怨一番才成。”

“呵呵,去吧去吧,你不在的时候,盼儿一定非常寂寞了。别在老头子这边

耽搁了,早点跟你师父师伯请安去吧。记得,过午过来喝老头子的鱼汤。”

“一定记得,您放一二十个心,丫头还没顾上揪您的胡子呢。”

出了茅屋,云盼情瞥了聂阳一眼,二人此刻对视,神情都有了几分变化。聂

阳不知如何开口,反倒云盼情大大方方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聂大哥,

明明耳朵那么好用听得清清楚楚,还站在这儿干嘛,咱们上山去见我师父师伯,

中午来喝鱼汤,怎么样?”

聂阳自然只有点头。

看来,云盼情并没有刻意隐瞒,她所知道的事情,可能真的与他报仇之事并

无干系。

但现下情形已有不同,任何可能涉及他身世的蛛丝马迹,他都不愿放过。等

到适的时机,也该好好的问问她了。

而且,他也有些想要知道,自己当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那两匹好马,就留在了镇剑轩中,此后山道陡峭难行,也没有骑马的可能。

两人一路沿山拾阶而上,并不施展轻功,不时左右观望,更像是前来游山玩水的

旅人。

到了山腰,树茂林深,原本还能隐约看到的竹楼一角此刻反而隐没无踪,石

阶遍布青苔,无比滑溜,看来若没有几分轻身功夫,上山给这二位请安也要冒着

摔跟头的风险。

云盼情倒是轻车熟路,在光滑石阶上不仅没放慢步子,反而一蹦三跳更加活

泼,抬手折下一枝叫不出名的小花,在身前甩来甩去,与平时大有不同,到更加

符她那带着三分稚气的可爱面容。

聂阳可不如她那般熟练,只有小心稳住下盘,快步跟上,几次脚下一滑,都

是靠轻身功夫迅速定住身形,尽管落在后面,还是忍不住面上一红。

到了一处岔路,云盼情突然停下步子,聂阳在后停的匆忙,险些一头撞上面

前罩裙中丰盈初显的紧致臀尖。她头道:“聂大哥,你说,咱们是先去见我师

父师伯,找你妹妹呢,还是先去看我家小姐?”

看来,这两者并不在同一条路上。

如果是早些时候,他定然是毫不犹豫要先去见了挂心已久的妹妹,但此刻,

心中那种冲动却无疑指向了那个有缘无份的女子。

“咱们……先去看看她吧。”

云盼情听到这句话,脸上又绽放出了柔和的微笑,“好,这边。可小心些脚

下。”

这次,她伸出了手,拉住了他。

她的手很小,很软,只有掌心隐约感觉到的硬茧残痕才能让他感觉到这是一

只用剑的手。

但他知道,这只手的人,并没有一颗用剑的心。

也许正因如此,爱惜子的谢清风才不惜将自己的佩剑交给她,靠兵器之利

弥补这不足。

绕过了几处没有石阶的山坡,趟开了一片灌木,二人骤然转入一处半山浅凹

之中,一道小溪斜冲而下,将内凹的这片平坡割分为二,溪畔长满了野花野草,

不似有人打理,一片纯然景象。

而就在这似无人迹可的天然草坡尽头,背倚陡峭崖壁,静静坐落着一座简

陋土坟。

黄泥为丘,花草为环,一条青石竖立,两株桂树在旁。

聂阳心头莫名狂跳起来,他松开云盼情的手,快步走向那清冷孤坟。

那条青石墓碑,阳面则刻着清秀工整的七字“徒望聂门南宫氏”,右下一行

小字“孤魂一缕自立”。

“这……这字是她亲手写的?”明明是疑惑,聂阳却仿佛心底本就已有了答

案。

云盼情点了点头,“小姐一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早早写好了这些。她说,

若不移坟迁土,这块墓碑,也就不必换了。”口中说着,她碎步走到坟前,将怀

中的油纸包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俯身跪下,叩了三个头,柔声道,“小姐,情

儿来看你了。”

聂阳轻轻抚着碑顶冰凉的石面,心中知道,聂家以亲眷之情待她,她却不能

擅自以亲眷自居,说的移坟迁土,自然是指若是有朝一日聂家有人顾念往昔之情,

追一个名分,将她接到聂家墓园安息,总算也不再是孤单一人。如若不成,那便

在这山明水秀之地,孤魂独守。

胸中一阵酸涩,忆中那张秀美温婉的面容却如何也无法再次变得清晰,他

垂下头,缓缓道:“等一切事了,若我还有命在,一定过来接你。将你忘了,是

我不对,九泉之下见了面,我一定向你好好赔个不是。”

云盼情却并无太明显的伤心之情,反而微笑道:“聂大哥,小姐可希望你长

命岁来着,你说的这么不吉利,小姐听了可要难过。”

聂阳缓缓转过身来,席地而坐,仰首望着云盼情,轻声道:“盼情,你不急

着去见二位楼吧?”

云盼情摇了摇头,“不急,见了也是挨骂,何苦巴巴赶去。”

“那……你现下可愿对我讲一讲,你和她的事情?”

云盼情默然片刻,却道:“聂大哥,你打算给小姐换块什么墓碑呢?”

聂阳一愣,身伸手抚着石碑上的字刻,道:“至少,我要去了这徒望二字。

既是我来接她,下面也要换成‘无福愚夫聂阳敬立’。不知她会不会答允。”

云盼情微笑道:“想来小姐是不会反对的,我陪着她这么些年,都没听到她

说过一个不字。”

由此拉开了话头,她不紧不慢的,既像是在讲述,又像是在忆一样的说着。

“其实,我并不算是南宫家的丫头。当初把我买下的,是聂老夫人。那时聂

家的噩耗刚刚传到,小姐一病不起,聂老夫人也大受打击,本想单买个手脚勤快

方便使唤的下人,却可怜我父母双亡又年幼无依,若不管怕是要被卖入娼馆,才

多付了十两银子将我赎下。我那时身子骨弱,年纪又小,与其说是买了个丫头,

倒不如说是新添了个麻烦。”

“我记事虽早,终究年纪太幼,每日做的,也只是陪着小姐,逗她说些话,

有时还要她反过来照顾我。那阵子我就记得一件事,小姐每天说得最多的,便是

期望你们聂家兄妹的平安无事。一直到确切的讯息传来,说你们兄妹二人被影狼

夫妇救下,并未出事,她总算才安下心来,身子也一天天见好。”

“聂老夫人过身后,我和小姐一道被接了南宫家。小姐不仅是庶出,母亲

还和南宫家的长辈闹得很不愉快,连带着,也害小姐受尽了白眼。那次家,也

依旧是住进了偏院的荒宅,只由我们两个自生自灭,相依为命。”

“我和小姐原本是打算干脆搬聂家,守着聂家留下的宅院,等着你们来。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赶上了南宫家分崩离析的那场动乱。我一个小丫头,

不知道到底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诺大的一个家族,赫赫有名的一

个武林世家,就那么一夜之间,散了。”

“老爷子为了小姐,破誓了一趟南宫家,将我们接到了小姐母亲的娘家。

算是安顿了下来。虽然顾忌老爷子武功高强,可那家人还是记恨夫人是因为小姐

难产而死,尽管有吃有喝,我却知道,小姐不开心。没人的时候,便总是对我说,

不如收拾东西,去杜先生家吧。”

“我那时还小,觉得只要跟着小姐,去哪里都可以。可她只是说说,并没有

真的去。她说,她怕害了你。小姐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煞星,她生下来就害死了

母亲,周岁到南宫世家,父亲为她与人拼斗一场,内伤不治。流转到聂家寄住,

还不足年,悉心照看她的一个姨娘便抛下了不足周岁的儿子,投缳自缢,死的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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