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敢看我吗?”明明是和昨夜少年同龄的外形,他的声音却透着一股莫名的稚嫩,轻易皎起心中的怜爱。听着这句姐姐,琳达脑中蓦得闪过自己照顾过的那株最娇嫩的杜鹃花,幼苗的茎叶在她指尖无力地摇摆。
琳达垂头看着脚边盛放的花,溢住莫名涌至满腔的怜爱思绪,抬起头柔声说:“少爷,我并没有。”
对面未有答复,透过面纱却能从他表情看出朦胧的讶异,琳达忍不住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少年紧上一步,抬手似就要拂起她的面纱。
数年女仆工作锻炼出的反应力,让琳达下意识捉住他的手,肌肤相触间丝丝的凉意,却未让琳达忙停下这略有逾距的举动。
似是因为莫名的怜爱思绪,似是因为记忆中昨夜花田那株月季花,琳达轻易得联想到了——苍凉的古堡,少有人见的两个被传为魔鬼的少年,因未有晒过阳光而过分洁白的肌肤,因体弱而冰凉的手掌。
“少爷,”琳达开口问,“你是否身体不适?”
那少年猛得抽回他的手,退了一步,似有戒备的态,让琳达想起警觉得竖起耳朵的小兔子。
“您是想来观赏花田的吧,”琳达双手交迭,尽量露出安抚的笑容:“现在季节茉莉开得正好,您可以先随意走动,或坐在这里欣赏。”边说着,琳达边麻利地将自己平时坐的那个凳子搬到了花园一处桌前,顺便擦拭了积满灰尘的桌面。
少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琳达一番动作。身材不算娇小的女仆挽起袖管,露出肤色健康的一截胳膊,在那似尘封有数年的桌子边穿梭,透过面纱隐约可见的透亮的黑眸专注地望着桌面,那桌子便在她的手间迹般地变得干净,还带了份古朴的韵味。等她麻利地将几束花插在花瓶中放置在桌前,给这桌面添了几分鲜活,方才转身拉开椅子,向他欠身。
“这里平时只有你一个人?”少年上前坐在椅子上,琳达平时用的椅子和他并不相配,以至于他的双脚略略悬空,他毫不介意地晃了晃双腿,动作颇有些成年人身上难见的俏皮感。
“是的。”琳达点点头,在桌上的杯子上甄入刚泡好的茶水,“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这是我自制的茉莉茶,不介意的话请尝尝。”
少年点点头,拿起杯子吹了吹,便轻轻地啜饮开。
琳达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脸,他用的是她唯一能找到的茶具,便是自己常用的那套。
“很好喝,”少年手捧着茶杯,眼意味不明地看着茶盏中回旋的花瓣:“所以这里是你精心爱护的花的结局?”
正四处张望的琳达诧异地扭头,不明白白兔一样的少年为何嘴里吐出这样的语句,他却只出地望着手中的茶盏,琳达能看见氤氲的雾气在他卷翘的睫毛上凝成晶莹的水珠。
茉莉的幽香忽地钻入鼻尖,让琳达轻吸口气,找回了自己的言语:“花总有凋谢的一天。”
少年扭头望向她,她却只是低下头,整理着茶盏:“变成枯枝,变成点缀,变成食物,哪个命运对花来说更好,谁又能说得清。”
“我所能做的是记得它最美的时刻。”琳达眨眨眼,似想到了什么,笑了,“我会记得你来过这里,夸它的美味。”
“我没有说过。”少年嘟起嘴。
“有些话不必说也知道。”琳达弯腰,为他已空了的茶盏续上一杯茶,见少年抬头望着她,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如果你喜欢,欢迎随时来玩。”
话刚出口,琳达就为这番过于热络的言语有点懊悔,但还是没有说出改口的话。
究竟是身边多么空寂的孩子,才能注意到这三年被遗忘的花田。琳达总忍不住这样想。
“裴洛。”少年突然开口,唤回了琳达的注意力。
透过面纱也能看见少年扬起的嘴角,“我叫裴洛。”
两只小雀来了花田,叽喳作响,惹得曾经静谧的胡泊生出一片波澜。
这片花田日间是被古堡遗忘的一角,夜间却成了两个少年的乐园。琳达会在哥哥放下书籍时递上沏好的花茶,会在弟弟从花坛里探出头时为他擦拭脸上的薄汗。当烤炉里传来蛋糕的甜香,她会与双子围坐在桌前,共享这一番甜蜜。
琳达言语木讷,贫瘠的过往也占不了席间多少谈资,双子却从不表现出有何不悦。明明是自己弟弟的年纪,两个男孩却异常得沉稳,在她弟弟早会大喊大叫跑走的沉默中静静地品着花茶。
琳达也享受着这种安宁。她看着双子,只觉得自己像村落里老奶奶,躺在摇椅上对后辈露出和蔼的笑容。
春去秋来,园中秋海棠盛放的时节,赏它的人又只剩了琳达一人。
琳达有时会恍然发现多做了蛋糕,而后边自己吃下它,边嘲笑着自己心中多余的担心。
庄园中未有新的谈资,魔鬼双子的怪谈扔在女仆间流传,只有琳达心里藏下了两个夜间的精灵。他们悄然地在某一天出现,而后突然消失,就像儿时的童话。
琳达不会否认失落,但也不会奢求,童话毕竟只是童话。她只是照常打开她的小箱子,然后满足地合上。
还剩一年。
注:主角灵感和部分设定来自双子mp;女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