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东西是沈先生以前拉下的……”
冉娜把刚买的咖啡放在桌上,打开淡咖色的文件袋。
里面是一个硬壳本子,蓝色的封面,边角有些微微泛黄,显然已经有一定的年代。
冉娜微微皱起眉来,斜斜地瞥了一眼程思予,又静静地打开那个本子。
打开的第一页,空白的右下角,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
沈之越。
冉娜的目光落在那三个字上,略一凝滞,似在思索着什么。
等她再度抬起眼来的时候,看着程思予的神色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程思予咬住下唇,目光依依不舍地最后扫了一眼那个本子。
“你能帮我还给他吗?”
第6章终于见到你
程思予在周五的晚上,接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电话。
“是程思予吗?”男人的声音清亮如泉,缓缓滑过她的心间。
“我是沈之越。”
当时的程思予正在阳台上写字,接到电话的瞬间,她怔了一下,过了片刻才是作答。
“是,我是程思予。”
沈之越又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沈之越的这个开场白,让程思予有些不知所措。
但似乎这又是最不让人意外的一个开场白,只是她没想到,会由他来问她。
“吃过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沈之越继续发问,“见一面可以吗?”
程思予看了看时间,刚过八点,“可以。”
“你住在哪里?”
程思予站起身来,越过低矮的树丛,目光径直掠向窗外的球场。
“你知道s大的安宁路校区吗?我住那附近。”
沈之越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那我们九点在s大见,你靠哪个门?”
“就在s大的足球场见吧。”
周末的晚上,娱乐活动更多,打球踢球的人反而没有平时的多。
程思予坐在足球场一侧的看台上,握住手机,她想等沈之越到的时候,一定会打她的电话。
足球场上没有比赛,只有几个人对着一边的球门在练习射门。圆形的跑道上,有学生一圈一圈地在跑动。
看台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她的身后,靠墙的台阶上有一对情侣坐着,隐在黑暗之中轻声细语。
她想沈之越在看见那个本子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了她的身份。
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毕竟,她是因为他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没有他,就不会有她。
一阵晚风吹过,带着一股清新的香味,程思予所熟悉的味道。
她想起刚进来的时候,她看见小道边种了一排排的柚子树,正是花开的季节,清香扑鼻。
她一时忍不住在树下驻足仰望,时光似乎又回溯到那一年的小院,她第一次知道沈之越存在的时候。
当她知道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哥哥的时候,无比的欣喜。
直到后来,真相如洋葱般一瓣瓣地剥离,被刺灼的眼泪接踵而至。
残忍的原来是那些没有心的人,把她彻底遗忘在世界的边缘。
当她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以后。
幽暗之中,一个人默默地走在球场的边缘。
高瘦的身材,背脊挺直,即使被夜色包裹也依然惹人注目。
从他身边跑过的女生,都不禁要回头张望一下。
他四处打量了一会,忽然目光凝在了看台上的某一处。
脚步一转,他向着程思予的方向笔直地走了过来。
程思予也看见了那个人,虽然他背着光线,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她想她知道他是谁。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过来,仿佛踩在她的心跳之上,越来越快。
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是来自血缘的牵绊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终于,他跨过看台间一个个的阶梯,坚定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程……思予?”
程思予站起身来,她穿着大红色的裙子,风琴般的褶皱裙摆堆叠在大腿中部,露出一双白皙纤细的长腿。
仿佛是夜色里一朵夏日的娇艳花蕾,初初绽放就现出了细腻的雪色肌肤。
“沈之越?”
两个人仿佛在对着某种接头暗号,明明知道就是彼此,却还要确认一番。
沈之越低了低首,当她看清他的面容,身躯却是不由自主地一震。
这张在照片上看过无数次面孔的男人,她早就已经熟悉了他脸庞的每一处线条。
当他真正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时候,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她再一次重温着她所熟悉的每一处线条,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无一不是造物主的偏心。
程思予定定地望了他许久,直到沈之越抬手过来,轻轻掠向她的发间。
她倏地侧首回眸,只见他捻起一片雪白的花瓣,还连着一丝细小的黄蕊。
柚子花的清香从他的指尖漫出,修长的手指,清瘦的指节,线条流畅。
“有花瓣落在你头发上。”
他在她的眼前摊开自己的手掌,给她看着刚刚取下的花瓣。
“你知道我是你的谁吗?”程思予深深地望入他的眼。
沈之越周身的气息仿佛被凝住般,他看着面前的程思予,过了片刻才是轻轻颔首。
他深邃的眉眼隐在晦暗之中,只有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仿佛半沉入海的鲸,读不出眼底真实的情绪。
程思予毫不在意,如水的杏眸漫起盈盈的波光,她向前移了一步,直接抱住了沈之越的腰。
“之越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7章之越哥哥
之越哥哥。
程思予的声音仿佛一个魔咒,从他反反复复的梦里,穿越到了现实的世界。
在这个初夏的夜晚,吹动的晚风令空气中盈满柚子花的清香。
宽阔寂寥的球场,传来的每一个声音都仿佛来自远方,带着空旷的回响。
沈之越的眉眼低垂了下来,落下的阴影不过是加深了晦暗,向来沉静的面孔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只有被程思予额角抵住的喉头,轻轻地滚动了几下。
但已足够。
程思予听着他平稳的呼吸,纤细的手指抓住了他腰侧的衣缝,指尖还有一丝隐约的颤抖。
这丝颤抖,让他自心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的叹息宛如沉落海底,连轻盈的水泡都浮不出水面,就消失殆尽于深沉的海水之中。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这样突然出现自己的面前。
五光十色的灯光,欢快热闹的音乐声,在记忆的深处再次响起。
如转动的旋转木马,一次相见不够,她会再一次地转到他的面前。
这一年,程思予二十二岁,沈之越二十七岁。
他们终于再一次相见。
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眼泪湿透,程思予哭得很克制,声音被压得极低。
沈之越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又默然地放在了身侧。
她柔软的身躯紧倚着他,颤抖的肩头蹭了蹭他的胸膛,细微的动作引得他嗓眼发痒,轻咳了一声。
程思予听到这个声音,直接僵住了身子,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沈之越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眼尾余光却不经意地掠过她的面孔。
细白如瓷的面孔之上尽是泪痕,一道道迎着幽光,闪闪发亮。
哭得通红的鼻尖一抽一抽,却让人有想捏一把的冲动。
沈之越握紧手心,他刚从事务所赶过来,来的时候还穿着正装。
西服外套放在车里,笔挺的西裤裹着一双细长的腿。
衬衫的袖子被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色的手臂,隐隐可见青筋的脉络。
程思予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着前方,他的胸口。
被她眼泪浸湿的地方,透明了一片,直接透出肌肤的肉色。
她的眼眸暗了一瞬,如流星划过天际,迅疾消逝。
“我能叫你哥哥吗?”她的声线似被泪水浸哑,揉进了浓浓的鼻音。
沈之越心口一抽,轻声回道:“当然可以。”
她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我知道这样很突然,可能会打扰到你们,很抱歉,我只是孤单太久了。”
“你没有打扰到我。”沈之越轻蹙眉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思予终于抬眼,长睫被眼泪糊得晶亮,眼眸氲氳着雾气。
“知道很久了,我一直不敢贸然出现,正好安排的工作对上了你,我才是……”
沈之越想到了下午的时候,冉娜送到办公室里的那个文件袋。
当时,事务所的合伙人林杰也在他的办公室里。
冉娜欲言又止的神色让林杰好奇,他便自作主张地替沈之越打开了那个文件袋。
“怎么是本集邮册?还是你的名字?”
林杰好奇地打开蓝色硬壳本,透明塑封下是一张一张花花绿绿的邮票。
沈之越闻言一愣,面色微凝,他放下手中的图纸,从桌子的一边转了过去。
他拿起那本集邮册认真地打量,果然是他当年在林溪时候收集的邮票,是他童年的心爱之物。
在离开林溪的时候,他曾经嘱咐妈妈一定要帮他收在行李里面。
结果到了江城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这本集邮册后来也就渐渐地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没有想到却在二十年后的这一天,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沈之越心头一震,转过头来郑重地望向冉娜。
“这是谁送过来的?”
冉娜递给他一张名片,“是w杂志社的编辑,她说想做个专访。”
程思予三个字,突然地跃入沈之越的眼帘,他的手指揉紧了名片的边缘。
“你先出去吧。”他对着冉娜说道,声线骤然低了下去。
名片和集邮册被沈之越放在了桌面,他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烟,点上一只挂在了嘴边。
“不是说要戒烟的吗?”林杰伸手过去拿了一只过来,眼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张名片,忽然怔住了。
“是那个程思予吗?”
沈之越点点头,漫出白色的烟圈,如雾般散开,眼前弥漫些许的朦胧。
“我记得,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吧?”
沈之越修长的手指夹住烟,从唇边移开,在玻璃烟缸里轻弹了一下。
雾色的烟灰落下来,在透明的缸底覆了一层,遮住了一角的清透。
他缓步走到窗前,大大的落地窗一样可以俯瞰到相思江,且视野更开阔。
沈之越的嘴角溢出淡淡的苦笑,若有似无。
“是的,就是她。”
第8章你随时可以找我
周末夜晚的校园,幽暗的操场,两个人在看台之上站着。
程思予眼底的泪光让沈之越的心头一跳,“你什么时候来江城的?”
程思予努力地止住抽泣,“上个月。”
沈之越扬眉,“你是大四?”
程思予扬了扬睫,一滴清澈的泪珠落了下来,她发出疑惑不解的声音。
“哥哥很了解我的事吗?”
沈之越顿了顿,眉眼微敛,“根据你年龄猜的。”
程思予哦了一声,低下头去,柔顺的长发一掠而下,半遮住她的侧脸。
这时,沈之越才敢放肆地打量她,她今年二十二岁,比他小五岁。
她穿着平底鞋,到他的下巴,应该有一六五。长发乌黑柔顺,衬得肌肤似玉般洁白,透出一股莹莹的光晕。
五官小巧秀美,眼睛却生得娇俏灵动,此刻她低下头去,浓密的长睫也掩住了流盼的眸光。
程思予的眼尾还挂着泪珠,晕了一圈暗夜的幽光,晶莹剔透。
他忽然有一刻恍惚,仿佛还在往日的梦里,但她却真实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程思予再度抬眼的时候,樱红的唇角勾起一丝轻笑,但眼底分明还有朦胧的泪光。
“你们是不是不欢迎我的到来?”
沈之越别开眼去,“没有这样的事。”
“是不是哥哥现在功成名就了,就以为我是为了钱和名来的。”
她的声音渐渐放低了下去,抿了抿唇,“毕竟这二十年里,你们也从来没有管过我。”
“不是的。”沈之越转过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妈妈现在还在国外,这事情你容我缓缓再和她说。”
程思予的眉尖动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沈若白在国外,她昨晚才登录社交软件看了沈女士的动态。
沈之越那张获得设计大奖的照片,她就是从沈若白那里存下来的。
沈女士当时在下面写了一句话,值得我骄傲的儿子。
至于另外一个亲生女儿,她应该早已不再记得了。
“至于我……”沈之越顿了一下,声音很沉稳,感觉不到情绪的波动,“我很欢迎你的出现。”
程思予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他是真的就是这样,还是隐藏得太好?
她曾经看过沈之越的演讲视频,在一个宽阔的会场,他面对着台下的数百人,条理清晰从容不迫地发言。
和现在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让她隐隐有些挫败。
“那个专访对你很重要吗?”
沈之越不禁想到,如果没有这项工作,她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吗?
其实上个周末,他接到了沈若白的电话,她婉转地提起住在老家隔壁的邻居。
他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他从小学到高中都住那里。
隔壁的那个女孩袁玫,和程思予一样的年纪,总是不停地叫着他之越哥哥。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允许她这么叫他。
沈若白含蓄地表达了袁玫如今在杂志社实习,想要对他进行一个专访,并且直说如果袁玫能得到他的专访,她的这份工作就稳了。
沈之越一直都不愿接受除了本专业权威媒体以外的任何专访,他认为这些都属于工作之外的事情,一旦接受,不可预判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或许能赢得更多的关注,或许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注定要有所作为,出人头地,他情愿将名气的范围禁锢在工作的领域。
于是,他很明确地拒绝了。
同样是实习生,如果程思予得到他的专访,是不是也预示着她会得到这个工作机会?
若是她失去这份工作,会不会就此离开江城?
即便是他后面再伸出援手,她会接受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沈之越的头脑里转过无数的疑问,并自动开始寻求答案。
程思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你觉得呢?”
她把问题抛回去给了他,他的长眉轻轻一挑。
“我考虑一下,到时让冉娜和你联系。”
“之越哥哥,是不打算再理我了吗?”程思予勾起的唇角隐着嘲讽的意味。
“不是。”沈之越为她的多疑动容,不禁设想起她从前的境遇。
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的对话框,“你的电话号码关联微信吗?”
程思予点了点头,再拿出手机的时候,看见那个红色的小点,是沈之越发来的添加请求。
他的头像是一片宁静的大海,昵称只有一个沈字。
她通过了他,沈之越在对话框里发过去自己的电话号码。
“工作上的事,你和冉娜交接。”他看着她把他的电话存了起来,并且在备注了之越哥哥。
他的心口似被轻盈的羽翼一拂而过,倏地变得柔软起来。
“其他的事情,你随时可以找我。”
第9章她没有那样的资格
这时,就在程思予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急促的呼吸,黏腻的水响。
她后背一僵,那个位置,应该是之前坐在一起的那对情侣。
沈之越略一抬头,正好看见幽暗里抱在一起的两人在热情地拥吻,动作越来越过分,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他嘴角微抿,眉眼沉在寂寂的阴暗里,愈加冷淡。
“别回头。”他低首轻声说道。
他止住了程思予细微的动作,但却扩大了她的想象。
本就清冷的声线被压低了,更加显得疏淡,却仿佛夜风般轻轻抚过她的耳尖。
程思予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眉眼,他的神色如水般沉静,她的耳根却开始烧灼起来。
就是这个人,以后她还要和他走到那样的一步。
程思予咬了咬下唇,紧紧捏住自己的手心。
沈之越抬腕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走在晚风轻拂的校园里,优越的外形引来旁人不少的目光。
程思予长得像父亲,沈之越像母亲,两人外形上不似亲兄妹,看上去却更登对。
程思予的目光偶尔掠过身边高大的男人,她不禁想到,这是他大学时代的校园。
她曾经在远眺的时候,也想过那张照片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有没有这样在校园里,和一个女孩并肩前行。
他们会不会和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就比如刚才他们身后的那对,牵手,拥抱,接吻,做爱。
他会不会也曾经拥有过,那样一段热切的爱恋?
她从大学就开始收集关于沈之越的资料,从前到现在。
他所有的一切,贯穿了她晚萌的整个青春期。
她看着他自大学毕业后,一路顺风顺水,越走越高,她注定只能仰望。
她身边来往的追求者,她总是不自觉地拿来和沈之越相比。
但她却不能像看过的故事里,像那些拥有兄长爱护的小姑娘一样,说上那么一句。
我要找个像哥哥一样的男朋友。
她没有那样的资格。
自被他们丢弃的那一天起,她就失去了那样的资格。
沈之越把她送到楼下,站在外面的梧桐树下,看着她进门。
在她推开门的瞬间,公共厨房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他一眼瞥见了里面的情形。
“思予。”他出声叫住她。
程思予回过头去,看见沈之越双手插在兜里,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哥哥怎么了?”
沈之越凝眸望她,“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
程思予笑了,“我找你不是为了要钱的。”
她的声音停滞了一下,又说道:“专访的事情,哥哥也不用为难,不行也没关系的。”
沈之越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皮,轻轻叹息了一声。
“回去好好睡一觉。”
程思予的心情似是欢快了许多,勾起唇角,“哥哥也是,好好睡一觉。”
她浸着笑意的声音随着夜风,轻拂入耳。
如蒲公英种子在他的心腔弥漫散开,细小的绒毛轻轻坠落,撩拨着人心底最柔软的一根弦。
沈之越根本没法睡个好觉,那个夜晚他难得失眠了,想起了许多事情。
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香烟的灰烬铺满了整个烟缸。
他住的地方其实离程思予不远,她住在s大安宁路校区的西门,而他住在东门。
仅仅一个校园之隔,是城市的两个极端。
程思予住的那一片是破旧的老城区,居民一直在翘首期盼更大利益的拆迁方案。
而他住的那边高楼林立,繁华热闹,宽敞的街道之上车流不息,灯火辉煌。
一大早,他就给冉娜打了个电话。
“w杂志社的那个专访,时间和细节方面,你好好确定一下。”
冉娜仍在睡梦之中,推开横在胸前的男人手臂,赶紧打起精神坐起来。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是联系程小姐那边吗?”
毕竟,w那边不是第一次联络他们了。
“是的,程思予。”
沈之越挂了电话,走到宽阔明亮的落地窗旁,正好对着东边。
窗外的远处是两栋前后不一高楼,缝隙之间正好投来一束耀眼的阳光,打在他清冷的面容之上。
他的眉眼被染成轻浅的金色,眼睛刺得微微眯起。
在玻璃的反光里,他似乎又看到昨晚那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眸。
散发着柚子花香的夏夜里,程思予眼底盈盈的水光仿佛漫到了他的足底,随时准备一步步地漫上来,将他彻底沉溺。
程思予。
他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这个名字仿佛沉寂在黑暗之中许久,如今他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第10章好奇心
周一的上午,例行会议结束,程思予在楼梯间寻到了袁玫。
袁玫今日穿了一身利落的套装,单手插在烟灰色的西装裤裤兜里,一手夹着细长的香烟,正在吞云吐雾。
程思予走过去,被氤氲的烟雾呛到,轻咳了几声。
袁玫侧眸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并没有把烟熄灭。
程思予递给她一个纸包,袁玫并没有伸手接过,“又是你多做的三明治吗?”
程思予闻到她嘴里的薄荷味道,“不,是肉松海苔饭团,刚才没机会给你。”
晨会开始前,程思予去了一趟陈溪悦的办公室,告诉她沈之越那边已经同意了专访。
陈溪悦得到确认后,在刚才的会议上直接公布了这个消息,一编室那边的反应可谓是精彩纷呈。
袁玫弹了弹烟灰,“你给我送早餐是因为内疚吗?”
程思予扬了扬眉,神色之中有些不解。
“因为你知道你能得到之越哥……”袁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沈之越的专访,所以提前来安抚我一下?”
程思予微闔眼睫,走过去和她并肩靠在墙上,轻叹了一声。
“我也就是试一试,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其实,她之前看到那个选题的时候,就想如果是袁玫拿下专访,她就试着在后面的工作中找个机会接近沈之越。
不过没想到的是,事情现在会出现这样的进展,但是正好,这也是她所想要的。
只是,短短的一面居然试出了她在沈之越心里的位置,远远高过于那个曾经一直叫着他之越哥哥的袁玫。
程思予的眼瞳被白烟熏得雾蒙蒙的,似有一丝光芒溜过细密的长睫之间。
沈之越,你是因为内疚吗?毕竟你欠我的,实在是太多了。
“你和沈之越认识?还是认识其他他身边的人?”袁玫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程思予苦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我们的父母在我们还没生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只不过我们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那种。”
或许有过吧,五岁的沈之越是医院的常客,也许曾经在沈若白生产的时候,在妇产科门外等待过她的降临。
毕竟,那时候的她,是他的救命稻草。
袁玫吸了一口烟,看了看程思予的侧颜,安静而恬美。
袁玫微微挑眉,“娃娃亲?”
程思予像是被烟呛到了般,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忍不住地笑道:“这么老土,你信吗?”
袁玫看着她的样子,终于笑了。
“其实,刚才赵老师跟我说了,你们是在我们这边放弃以后再去报备的,是正常流程。”
袁玫顿了一下,又说道:“只能说我高估了我在沈之越心里的地位,高估了我们两家的关系。”
程思予抿了抿唇,把她的手从裤兜里拉出来,把肉松海苔饭团塞到她手里。
“不吃早餐会胃疼的。”
“我已经习惯了。”袁玫把烟掐灭了,就势勾了勾她的臂弯,“程思予,还有两个月呢,鹿死谁手还没定论。”
程思予笑道:“好,我知道,你吃完再出去。”
袁玫打开包裹在外面的包装纸,低头开始地吃起来。
“其实,我少女时代暗恋过沈之越。”袁玫垂下眼睫,边吃边说:“不过现在已经放下了。”
程思予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袁玫细细地嚼着,楼道里的烟雾慢慢地散去了,两个人的身形渐渐清晰。
“开始相处挺好的,他会给我辅导功课,也会骑车带我出去玩。我虽然喜欢他,但心里很清楚,他只是把我当妹妹。”
“妹妹……”程思予喃喃低语。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让我不要再叫他之越哥哥了。”
袁玫微微苦笑,脸上的神情不再像往日的洒脱。
“开始我还很高兴,以为是小说里写的那样,什么我不要你做我妹妹了,我要等你长大,做我的恋人……”
“然后呢?”程思予忍不住地发问。
袁玫叹息了一声,“没有然后,他搬走了,隔壁的房子还一直空着,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就这样一直没有任何联系了吗?”
“我去s大的时候,他已经毕业。去年校庆的时候,他回来了,不过当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姚茵。”
“姚茵……”程思予眼睫轻垂,望住自己的鞋子。
白色的鞋子沾了一点烟灰,如融入墨水的宣纸,在她恍惚的视线里,似乎在慢慢地扩散开来,一如她此刻膨胀的好奇心。
“姚茵和沈之越是高中同学,大学校友。”
袁玫轻蹙眉尖,继续说道:“我和沈之越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从来没有看见他和哪个女人走得很近,姚茵应该算是唯一的一个了。”
姚茵这个名字,程思予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程思予在收集沈之越资料的时候,就听到过姚茵和沈之越的传闻。
姚茵,当年s大外语系的系花,外形出色,成绩优秀,追求者众多,却唯独对沈之越一往情深。
传言里,高岭之花姚茵追了沈之越很久,沈之越一直不为所动。
所以,两个人现在这是修成正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