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拜托你照顾的并不是郭主任!」曹院长睑现尴尬之色,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是哪一位?」林素真环顾四周,彷佛有什幺顾虑似的,迟疑着半晌不语。
曹院长下意识的转过头,望向自己所坐的餐桌。
在他座位的周围,还有四个是协和医院的名医,都是被点名邀请来的。
难道这几个人中还有哪位也像郭永坤一样,跟林素真有交情幺?他心里转动着念头,忍不住讨好地说:「您放心的直说好了,我会守口如瓶的!」林素真这才压低嗓音道:「就是坐在靠窗户那边的沉松医生!」「什幺?是……胸科的沉医生?」曹院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沉松只能勉强列入「名医」的行列,根本不够资格出席今天的餐会。
想不到林素真竟会专门提起沉松,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林素真「嗯」了一声,忽然面露微笑,挥手遥遥向某人示意。
曹院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她示意的对象正是沉松。
后者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大大咧咧的做了个「v」字手势,然后又对曹院长吐了吐舌头,一副嬉皮笑脸的无所谓表情。
林素真显然也瞧见了,噗哧一笑说:「沉医生这个人蛮有意思的。
不过,老实说吧,我认识他还没多久,平常他在医院的表现如何呢?」曹院长苦笑说,「怎幺说呢……唉,沉医生的医术是没话说,但就是性格比较古怪,责任心也不够,三天两头的翘班……特别是过年后更变本加厉,随便打电话请了个事假,就长时间的不来医院了,把几位分管领导都气得够呛呢……」「是吗?那我就要帮沉医生说几句话了!」林素真沉吟了一下,嗓音压得更低了,「事实上,沉医生请假是有原因的。
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独生女儿前一段得了……重病,一直都没法康复。
多亏沉医生心肠好,这些日子抽出了大量时间照顾她,才慢慢令她的状况有所改善……」曹院长又是一惊,眼见林素真谈到女儿时,眸子里流露出疼爱之色,甚至泛起了泪光,可见女儿对她是何等重要,毫无疑问她对照顾女儿的沉松也是十分感激,说不定感激的程度还更超过郭永坤呢。
——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她拜托我照顾的是沉松,而不是郭永坤!曹院长想到这里恍然大悟,深悔刚才说了沉松的坏话,忙竭力弥补起来,改口大赞沉松极有爱心,又拍着胸脯慷慨承诺,绝对不会再追究沉松的失职,以后反而会尽量给予他更多方便,让他更自由的支配时间,以便继续照顾好这位前副市长夫人的千金。
林素真点点头,礼貌而冷澹的道了一声谢,就不再理会曹院长了,转过头应酬起另外一些上前敬酒的客人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宴会进入了尾声。
众人三三两两的起身告辞了。
郭永坤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有意识的避开众人,走到了酒楼的洗手间里点起了一支烟,耐心的消磨着时间,想等其他人都走光后再悄然离去。
然而事与愿违,脚步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隆传来。
「哈,老兄你果然在这里!」郭永坤回过头,微微一笑说:「久违啦,余老弟。
近来还好幺?」「好,好。
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着!哈哈……」余新说着走上前来,含笑握住了郭永坤的手。
「刚才酒席上人太多,说话也下方便,所以我就没过来打招呼了,希望老兄不要见怪!」「说哪里话!凭咱们俩的交情,说『见怪』两个字才是真的太见怪了!」两人热烈的握着手,脸上都是笑吟吟的彷佛老友重逢般亲切,去年曾因醉酒打架而结下的『梁子』,彷佛早已烟消云散、一笑泯恩仇了。
然而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瞧出彼此的肌肉都有些生硬,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我前一阵生意比较多,又到外地呆了一段时间,也就没顾上跟你联系……」「嗯嗯,彼此彼此啦,我也是最近才回市里的。
什幺时候找个地方,大家再好好的聚一聚!」「好啊,到时候我请客,别跟我抢喔……」两人一边寒暄,一边走出了洗手间,看看宾客已经走得一个不剩了,于是相视一笑,向停车场走去。
「老弟,最近是不是遇到什幺不顺心的事了?」郭永坤随口问道,「我看你在酒席上沉默寡言,从头到尾都没怎幺说话,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你啊!」余新叹了口气,苦笑说:「实不相瞒,近来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很有些心灰意懒,说不定年底就准备退休不干了!」「不至于吧,老弟你还年轻啊!这幺早就退休,今后的日子怎幺打发呢?」「嘿嘿,要打发时间还不容易幺!将来我或许会向你老兄学习,先解决一下终身大事,设法找个既美貌又有实权的女强人来做老婆……」此言一出,郭永坤蓦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盯着余新。
余新也坦然的正视着他,眼光没有丝毫闪烁。
片刻后,郭水坤干咳一声道:「向我学习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似乎还没有这种福气,能够娶到你所谓的既美貌又有实权的女强人……」「你也太过谦了,老兄!这话要是让林素真副局长听到,她一定会大大不高兴的……哈哈哈!」郭永坤眼角的肌肉一跳,沉声说:「什幺意思?这跟她有什幺关系?」「老兄,你就别再隐瞒啦。
林素真今年年底就要再婚了,这个传闻早已尽人皆知,只不过大家一直猜不透新郎是谁,刚才在酒席上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就是老兄你啊!」郭永坤闷哼道:「只是因为她对我比较尊敬一些,称呼我为恩人,你居然就扯到再婚去了……老弟,你未免想太多了吧!」「喂,凭咱俩的关系,你再否认,可就不够朋友啦!」「ok,我不否认,就让事实来说话好啦!」郭永坤耸耸肩,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余新,嘴角泛起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提到传闻,我突然也想起来,也有一个传闻是关于老弟你的,而且,正好也跟林素真有关!」「是吗?」这次轮到余新的眼角微微一跳了,「什幺传闻?说来听听!」「我听说,她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小姑娘萧珊,悄悄认你当干爹了……」余新先是耸然动容,接着勉强笑了起来:「你的消息也很灵通嘛!不错,是有这事,但知道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看来十有八九也是林素真透露给你的。
我没说错吧?」郭永坤没料到他竟如此爽快的承认了,倒是一怔,一时无话可说。
余新接着说:「其实嘛,干爹不干爹都是假的。
那小姑娘受了很大摧残,林素真心疼她,想把她送出国去,远离这里的一切是非。
她知道我的海外关系比较广,移民也有门路,叫她女儿认我当干爹,不过是为将来预铺道路罢了,纯属交易性质的认亲,不值一提!」郭永坤这才露出释然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说:「老弟,你这幺坦率,那我也就跟你说实话好啦。
林素真确实有向我表示过好感,也暗示过结婚的事,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仅仅是因为我治好了她的病。
就对我产生爱意了?这不是她这种阅历、世故的女人应该有的行为,换成是她女儿萧珊还差不多……」余新表示同意,若有所思的说:「或许,林素真是出于世俗方面的考虑,想找个男人嫁了,以便平息围绕着她的流言蜚语。
老兄你又有钱、又有社会地位,自然是个最佳的人选。
」郭永坤紧皱眉头说:「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可我隐约感觉到,事情并非这幺简单……她目前只放出风声说要改嫁,但却不肯透露改嫁的对象是我,还要我严格保密……说不定她只是拿我做个幌子,目的是为了掩护某个真正跟她关系暧昧的男人!」余新试探地问:「听老兄的语气,莫非你在怀疑谁幺?」「是啊,我怀疑的就是你啊!」郭永坤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着,目光却变得十分锐利。
余新打了个哈哈:「我倒是挺想的,林素真年龄虽然大了一点,但姿色、气质都还算一流,而且年龄大也有大的好处,经验一定是丰富无比啦,嘿嘿嘿……她要是真的选择我,我很愿意牺牲的!」郭求坤挖苦地说:「是吗?我以为你只对石香兰感兴趣呢!」「感兴趣也没用啊,她失踪都这幺久了,谁知道是死是活。
人,总要不断寻找一点新鲜的乐子吧……」刚说到这里,郭永坤忽然做了个古怪手势,止住了余新的话头,跟着提高嗓音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前面?快出来!」余新似乎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围墙角落边有条黑影,看上去分外的诡异。
听到喝声,黑影慢慢走了出来,站到了两人面前。
是沉松。
他的面色十分难看,眼光轮流望着郭永坤和余新,彷佛在考虑着该如何开腔。
郭永坤板着脸,首先打破了沉默:「沉医生好本事啊,居然学会了间谍偷听墙角的手段!」余新也阴阳怪气地道:「只可惜学得还不够精,被人揭穿了!或许有必要重修一下课程!」沉松脸上闪过恼怒的表情,但马上就克制住了,冷然说:「谁偷听你们了?我刚好在这里等人而已,是你们那些肮脏的对话,自己拚命钻进我耳朵的!」说完,他再也不看两人一眼,也不等他们接口,就转过身大踏步走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郭永坤、余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面色也都变得铁青,但却谁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个人眉头皱得更紧,另一个人则是暗中握紧了拳头……***************晚风习习,正是散步的好时间。
他却撒开双腿快步奔跑着,一颗心紧张地怦怦抂跳,彷佛身后有个魔鬼在追逐。
不,那不是魔鬼,但却是比魔鬼更可怕的人。
——是那家伙干的!绑架了石香兰的变态色魔,一定就是他!脑子里彷佛有个声音在呐喊,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既痛苦,又懊悔,并且充满了对「那家伙」的愤怒。
他曾经无比的信任那家伙,对方说要开发一种药物用来促进猿猴配种,如此拙劣的谎言,他居然深信不疑,就这幺一头栽进圈套里,做了对方的助手,心甘情愿的帮忙研制起来。
成果很快就出来了,那正是一代又一代的强力催情春药——原罪!直到那次给林素真会诊时,他才骇然发现,原来自己协助研制的药物居然成了色魔的工具!事后虽然那家伙编出了一套理由,说药物是卖给国外厂家的,流落到色魔手中只不过是巧合罢了,但无可避免的,他开始第一次产生了疑心。
于是,他表面上答应了那家伙,继续研制最新一代的「原罪」,暗地里却想方设法配出了解方,偷偷注射进了林素真体内。
万幸!解方果真有效,林素真的药物依赖症状很快大幅减轻了,就连记忆也奇迹般的恢复了。
他深受鼓舞,又悄悄给萧珊注射了解药,使女高中生也彻底康复了。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这对母女恢复记忆之后,就可以向警方提供关于色魔的重要线索。
则色魔的落网指日可待,石香兰很快也能得救了。
谁知事与愿违,也不知是色魔隐藏得太好了呢,还是林素真母女提供的线索不够多,警方竟一直没能抓到色魔,甚至连具体进展都没有,令他大失所望。
就在这沮丧的心情中,新年到了。
他从电视里看到了魔窟起火、警方围山的惊人场面,也听说了色魔已落入天罗地网,即将束手就擒。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马上拨打了那家伙的电话,但对方已关机。
去其平常的住所寻找,也是空无一人。
问遍了所有认识的朋友,得到的回答都是:「奇怪,我这几天也找不到那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在大火后,他又偶然的发现并治愈了另外一位「原罪」的受害者,希望这位受害者能在暗中找到色魔的蛛丝马迹,但结果还是一样的毫无进展。
他的心沉了下去,又一次想到了那个过去不敢想的可怕真相。
初六早上,警方的围捕宣告失败。
撤退而去。
这之后不到半天,那家伙就主动打来了电话,热情的向他「拜晚年」。
当他忍不住问对方为何这几天失踪时,那家伙唉声叹气的告诉他,因为「原罪」药物不慎流入了色魔之手,恐难逃罪责,所以一听说色魔被围,就害怕的动了远走高飞的念头,以免惹祸上身。
「……那帮警察抓到色魔之后,一追查药物来源,很容易就会找到我们了。
他们绝不会相信,我们其实跟色魔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最后等待我们的一定是屈打成招、沦为色魔同伙的悲惨结局!所以我越想越怕,才会不告而别的……唉,我本来都打算永远不回国啦。
还好今天看到新闻,说色魔并没有落网,我才松了一口气,不然我到现在也不敢跟你联系……」那家伙说着,语调里充满了害怕,又说尽管如此,仍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考虑返回f市,并叮嘱他不必再研究「原罪」了,免得将来受到连累。
挂断电话后,他又煳涂了。
原本他已认定对方就是色魔,但对方这一席话合情合理、开诚布公,似乎并不像作假,又使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可恶!究竟那家伙是不是色魔呢?苦恼之中,他也曾想过索性投桉,将前因后果老老实实的告诉警方,由警方来判定真伪。
但几经考虑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警方宽宏大量,完全不追究他的责任,但身为一个颇有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居然堕落到去研制催情药物,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他以后也将永远抬不起头来了。
虽然他爱石香兰,但是这种爱还没有达到可以为她牺牲一切的程度。
不过,要是就这幺甩手不管,什幺也不做,良心上似乎也过不去。
于是他灵机一动,决定亲自去找林素真母女查问究竟,弄清楚那家伙到底是不是色魔。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没有贸然开口,而是通过迂回的方式,藉故接近了母女俩,与她们先后认识并逐渐熟悉了起来。
然而,当他试探着询问色魔的情况时,却在母女俩那里都碰了钉子。
一个是拒绝回答。
另一个是坚称,自从恢复记忆之后,非常奇怪的,在魔窟里的遭遇反而被忘记了。
他分辨不出这是谎言还是真话,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一个消息无意中传到了他的耳中——那家伙已经悄悄回到f市来了,而且居然也跟母女俩套上了关系,甚至私下的关系比自己更亲密。
对这消息,他原本还半信半疑,但今晚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一切,已经足够证明了传言不虚,那家伙和母女俩的关系已非同小可,绝对比表面上看到的更深!——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恶棍!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林素真母女,目的无非是为了严密监视她们,生怕从她们嘴里泄漏出任何秘密……可你大概没有想到,这幺做反而是不打自招,让我更加确定你就是色魔一桉的最大嫌疑人了!他想到这里不禁悲愤交集,但又顿感束手无策。
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这些仍只不过是他的直觉加推断而已。
并没有直接证据可指控对方就是色魔。
更糟糕的是,色魔现在很可能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毕竟母女俩的记忆居然先后恢复了,若说这是「原罪」失效导致的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给她们注射了解方,而最有可能研制出解方的人是谁,色魔必然心中有数。
他忽然打了个冷战,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来。
他清楚,自己刚才在酒店里的表现已经露出了破绽,以色魔的敏锐观察力,十之八九逃不过那双森寒的眼眸!正在惧意暗生时,他拿起手机播出了一个他唯一信任之人的电话,告诉了他这残酷的真相!刚刚挂下电话,忽然手机铃声响了。
他按下接听键,一个熟悉的嗓音传了过来,令他的心跳蓦地加快了数倍,神色也同时大变,整张脸都通红如血!于是他也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条人影悄悄接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