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俩务必置身事外!”陆菲嫣话锋一转,正色厉声道,全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答应,我娘也答应!”吴征伸出一根手指指天道:“自作主张,哪有什么主张?我俩是自知理亏,当局者迷,一筹莫展,进退无路了好么?还想有什么主张,菲菲过虑了。
”“噗嗤。
”陆菲嫣看吴征虽想说两句轻松话,却愁眉苦脸着实烦恼,不觉笑出声来,旋即宽慰道:“这种事情,要在别人府上也不难解决,最多瞒一辈子。
偏生咱们府上又不一样,夫君这个不想亏待,那个不愿欠情。
妾身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是慢慢地想,总会有妥善之法让姐妹们都知晓祝夫人之情,再慢慢体悟理解,姐妹们终能接受的。
”“得妻如此,三生有幸。
”“嘻嘻,坏人。
不敢说夫复何求,就说三生有幸。
”“嘿嘿。
”吴征自得陆菲嫣之后还是纳了不少新人,夫复何求这句话真的说不出口。
“妾身……此生不复求,亦三生有幸……”青苏城一带连发命案,太守柳康平尽遣衙役四面探查之后,贼人隐匿不出,十余日下来再没出过事。
但捉拿贼人的事也毫无进展,这帮贼人仿佛在世上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长眉如霜的太监劳自得火急火燎地进了青苏城,在太守府前摆开香案,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宣读圣旨,狠狠地训斥了太守柳康平一顿。
直把这位到任不算久,此前也算得民心的太守大人被骂得面如土色。
待宣读到限克日破案,否则自裁以谢苏州百姓时,柳康平汗如雨下。
“限期是哪一日,柳大人自己看吧。
”劳自得说话就像唱戏文,曲腔乐调,每每拉着长音,气氛紧张时这怪异的腔调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柳康平咬牙接过圣旨展开,只见圣旨上仅克日二字,并无具体期限。
他狐疑抬头,劳自得弯腰在他低声道:“杂家临行前,陛下特地吩咐,吴博士就在青苏城左近,一切听吴博士号令行事。
杂家在路上巧遇吴博士时禀明详情,他说不必再加期限。
柳大人,待事情了了,记得好好感谢吴博士大恩。
”“谢陛下天恩。
”柳康平捧高了圣旨叩首跪谢。
吴征一句不必再加期限,就饶了他一条命。
他也很清楚,有了这个污点,此生升迁无望。
陛下虽责罚,对他也有期许,后续若能处置得当,青苏城太守的官位还保得住。
这份恩德,也只有终生在太守之位上竭尽全力地看护好昆仑派来还。
“吴博士还有些交待,我们进府细说。
”“劳公公请。
”马蹄嘚嘚哒哒,宽大的马车奢华了不少。
绫罗的门帘,门边环佩叮当,马车也被八口大箱子,十余名镖师与六名仆从给围在中央。
坐在车门前的丫鬟娇俏水灵,呼喝起周围的仆从与镖师来娇声萦萦,如水珠滴在玉盘上一样清脆。
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寻了镖师押运红货,货物价值不菲,主人还是放心不下一同出行。
一行人耀武扬威由北往南,顺着官道前行。
看看行至青苏城二百余里时,巡查的官差便将一行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我家公子?”官差还末说话,丫鬟便叉着腰气呼呼地叫起来,全不把官差放在眼里。
“你家公子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好教你先知晓,这一路近日有贼人出没,命案频发!你们从哪里来?带的什么东西?全部都要打开了查过!太守大人下的令,任何人都违抗不得。
”官差被吼了几句火气也冒了起来,唰地抽出佩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丫鬟柳眉倒竖,刚要发话,只见车厢里伸出一只白生生,几无血色的手臂挥了挥,一缕男声有气无力道:“琴儿不要多生枝节,让他们查吧。
”“是,公子。
”丫鬟鞠了一躬,回头讥诮笑着挥手道:“把箱子都打开,大人,你可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车厢外忙活起来,大大的木箱打开时吱呀声不断。
车厢里吴征捂着嘴暗笑低声道:“让盼儿颐气指使地扮任性,简直不用演。
”陆菲嫣苦笑摇头,林锦儿也捂嘴低笑着问道:“征儿,为何要在这里亮明身份?昆仑派就算再衰败,也不是一伙蟊贼赶来招惹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征儿始终在猜测,青苏城命案与番僧,霍永宁脱不开干系。
柳太守近来查得紧,就算要配合我们做戏,忽然怠慢了命案太也奇怪,反而会让贼人警觉。
若是普通的贼人,此刻多半不敢再现身,等上三五个月,风头渐渐过去了再出来作案不迟。
唯独我在这里,他们说什么也要出来!”“霍永宁派番僧来,此事若猜中了,就如你所说,他们一定会出来。
”“对。
直接把风放出去,番僧搞不明白那么多,宁家一定会有人现身指使。
只要番人一动,我们这里有一个抓一个,柳太守也做好了准备一并从护国寺里拿人。
正巧一网打尽!”“我们亲身为饵,也免去过往行商遭贼人毒手的麻烦。
”林锦儿终于露出微笑,对这名从小带大,侠义心肠的弟子十分满意。
“正是。
”“若……确实和这帮番僧无关呢?”“那就只好我们换个身份原路再走一遍,总要把贼人诱出来为止。
”吴征躬身道:“师娘若是没兴致,这一趟征儿就先送师娘上烟波山,您在门派里等候就是。
”“不去。
都到了这里,师娘当然要征儿亲自带我上山。
”话到此处,只听车门外的传来官差的低声惊呼,他战战兢兢地在车厢外拱手道:“不知昆仑派车驾在此,请公子恕罪,恕罪。
”丫鬟更是得意,双手叉着腰冷哼了一声,让官差打了个寒噤。
所幸车厢内又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不知者不罪,这一趟我要带些东西上山,若没有别事,就让路吧。
”“是,是,请公子一路小心,这一带……近来的确有贼人出没……”“我自会应付。
”“是,是……”官差唯唯诺诺,丫鬟斥道:“还不赶快把箱子打点好,让我们上路。
”领头的官差带头捋起袖子帮忙整理物品,却回头朝一名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随从悄无声息地退开,翻身上马而去。
他拿出八百里加急的气势打马狂奔,一起跑出五十里地,人困马乏,幸好把消息也告知在此地的官差,自有人接力飞报柳康平。
官差们不明所以,傍晚最后一名通报的官差入了城,这消息也很快传遍了青苏城。
吴征一行人满不在乎地迤逦而行,看看错过了宿头,只得在离城八十余里地的山郊停了车马,就地夜宿待天明再行。
天公不作美,半夜里狂风呼啸乌云密布遮去了月光,滂沱大雨倒豆子般落了下来。
直下得野地里一片泥泞,伸手难见五指。
青苏城里兵马不多,近来又连连奔波,临时调集难以及时出城迎接吴征,一场豪雨更是阻挡前进的脚步。
只见天地间雨幕连绵无尽,连道路都难以看清,也只得等天明后再出城寻找。
等了大半夜暴雨才停,又过了半个时辰,吴征与陆菲嫣忽然一同睁开眼来对视一眼。
轻轻摇醒林锦儿与顾盼后轻声道:“有人来了!菲菲先出去。
”四人都是和衣而卧。
陆菲嫣轻轻起身,先将衣物拉得凌乱做匆忙状,又整了个慌张的神情,掀开车帘警惕地探出半边身子,飞身上了树。
“真的好胆!”林锦儿沉着脸。
吴征的预计一一落实,来的必然是番僧。
这大半日的时光,想是尾随番僧而来的宁家人得了消息,便现身与番僧见面,不知开出了什么条件,才让这伙人冒险前来。
“番僧在西域高原上骄横惯了,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隐忍。
他们来江南花花世界一趟,除了完成与霍永宁的交易之外,多少也想再搜刮些资财回西域以备今后使用。
宁家人不会告知他们真相,只会让他们来送死。
”吴征咬了咬牙关,的确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寻求今日的最优解。
“大师兄是说,宁家人在暗中盯着我们?”“嗯,他一定就在附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现在察觉不到人,但他一定在这里窥视一切。
”吴征低头想了想道:“宁家可能有什么龟息功之类的秘法,他提前在这里埋伏好,又是一场豪雨,我也找不出来。
”“为何他能提前来此?”“一路上,至少有六拨人,看起来都是附近的百姓,有猎户,有农夫。
末必全都有鬼,他们都多留意了咱们几眼。
暗香零落在盛国也经营了多年,有些人手不奇怪。
咱们又没刻意隐藏路程,被他提前埋伏也不难。
”吴征面色阴郁,顾盼宽慰道:“等料理了那帮番僧,再把他捉出来,姑奶奶定要亲手把他打得不成人形!”“不用。
”吴征垂头丧气,他实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宁家人,但今天却是例外:“当做不知道,放他走。
演戏嘛,总要有人把事情传回去。
今后若能坑一把霍永宁,放跑个小卒也不算什么……”“桀桀桀桀桀……”怪笑声在山郊里回荡,静夜中特别渗人,声音却又稚嫩无比,宛若孩童。
“狗杂碎,真是晦气!”吴征啐了一口,也弄乱了衣物匆忙拉开车帘,脚下一软,险些摔个趔趄,隐含怒气道:“什么人深夜鬼叫?”“乖乖交出所有财物,再把女人剥光了献上来,佛爷让你死得爽快些!”还是那个刺耳的童声,操着生硬的口音,吴征定睛看去,一行身着黑衣,共十八人从树林里现出身来。
最醒目的,还是领头的那个孩童。
夏季气候多变,此时豪雨过去,转瞬间星月满天。
镖师俱被惊醒,见来人众多都有些紧张。
这家镖行颇有名气,但被吴征临时雇佣而来不知内情,纷纷举起刀枪朝来犯之敌虎视眈眈。
本就是用来诱敌之用,吴征不愿这些人有所损伤,挥手让他们退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被陆菲嫣精心装扮过,此事一袭单衣长袍,背脊略微佝偻,月光下面白如纸,气息不畅。
“佛爷?”来敌嚣张跋扈,只着黑衣隐藏身形,也不蒙面,一头短发十分扎眼。
——番僧习俗与中原佛门不同,出家也并不强求剃度。
吴征定睛细看领头的幼童,怪道:“小孩?”“不是小孩,他年纪不小了,只是得了病。
”林锦儿与顾盼装作的丫鬟也下了车。
吴征也看了出来这名【幼童】的古怪,为了装模作样故意不说清楚,当做两人初次见面。
那【幼童】虽不是什么转世灵童,地位也极高,平日横行无忌惯了,想霸占妇女,取人性命如吃饭喝水一样。
他最忌有人说他先天毛病,当时露出狰狞凶狠之色,又看着林锦儿与顾盼的如花容颜连连舔着嘴唇,贪婪毕现,狞笑着道:“佛爷一会儿要你们知道厉害。
”“原来你连侏儒都不是。
”吴征云淡风轻地点头肯定道。
侏儒症患者虽身形不再长高与孩童无异,但五官与身形俱会成熟,看上去像个缩小了数倍的成年人,从脸上也能大约看出年纪。
这人身患怪症,连容貌都保持孩童的模样。
【幼童】愈怒,尖声道:“将他手脚砍了,拿过来!”吴征微微一笑抽出长剑道:“听说青苏城近来命案频发,都是你们做的吧?”无人回答。
西域高原苦寒,番僧们地位崇高,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手持铜棍,鬼头大刀等奇形兵刃,狰狞猛恶。
吴征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林锦儿与顾盼两个娇滴滴的女子,他们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十余人欺到身前,吴征青光先展,林锦儿与顾盼各挺长剑与离别钩,月光下寒光弥漫,惨呼声顿起,顷刻间两名番僧血溅当场,倒地生死不知。
吴征晃了晃上身退了一步,捂嘴磕了两声,面色更白了一分。
番僧亦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今日出门劫掠碰到硬手。
只听那【幼童】暴怒,叽里呱啦骂了一通番语,亲自拿了根铜棍气势汹汹地上前。
“征儿退下。
”林锦儿略带紧张喝道。
“不用,一些番僧,还没有资格让我退后。
”吴征缓缓摇了摇头,似是一阵眩晕晃了晃上身,又咳了两声。
【幼童】虽身形小小,野蛮凶顽,但步伐沉稳,那根铜棍比他人还要高上许多,但拿在手里稳如泰山。
吴征面色凝重,平举长剑,有信心不足,依靠身高欺负敌人之势。
幼童狞笑一声,一抛铜棍,细短的手指像抓花生米一样拈住铜棍尾端。
铜棍本就有六尺长短,被他轻若无物地拈在手里,一时间气势完全盖过了吴征。
一寸长一寸强,铜棍在他手中舞成一团光影笼罩了吴征。
他一动手,番僧们也再度欺上前来,各舞兵刃朝着林锦儿与顾盼招呼。
二人虽是女流,但林锦儿修为精深,顾盼也是高手,在围攻中游刃有余。
番僧人数众多,虽不多时就有一个受伤倒地,仍把二女阻住难以援护吴征。
棍影如山,吴征像被一团风沙卷住的枯叶,险象环生。
他甚至不敢拿长剑去触碰铜棍,唯恐被巨力磕断失了兵刃。
那棍身在他左右摇影,数度都贴着衣袂擦了过去。
激斗中,忽然女声响起:“住手!”只见顾盼一个不慎,手中长钩被大刀劈中拿捏不住落地,林锦儿失声惊呼,吴征也方寸略乱被棍影缠上,不得已举剑一架。
只见他面上忽然现出病态的嫣红,长剑被铜棍磕在中央居然末断。
但气力不济,幼童发劲一振,长剑当啷落地。
陆菲嫣现身,倩影纷飞,番僧无一合之敌纷纷倒地。
她百忙中忽然朝密林一端看去,一双美眸死死盯住,仿佛那片黑暗中藏着个鬼影。
与此同时,幼童砸落吴征的长剑,吴征空手去夺他长棍。
只见幼童伏低身形,长棍如长枪般一指,棍尖以怪异的角度刺在吴征胸前。
幼童身负怪力,这一棍立时撞得吴征吐出口鲜血。
他欺身而进,亮出掌心通红的小小手掌抵在吴征胸口喝道:“不要动!”陆菲嫣救援不及不敢贸然妄动,她紧盯的林中人影见良机千载难逢,不管不顾地拔足没命逃去。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女人!”幼童身陷险境,幸好及时拿住了吴征,局势还在掌控之中。
又被陆菲嫣姿色所迷,心摇神驰。
只需以明显领头的吴征为质,不难叫这些女子就范。
“你想怎样?”陆菲嫣侧耳倾听着厉声喝道。
“想怎样?佛爷想怎样你们不知么?”幼童狞笑道:“先把衣服全扒了!”“若是不呢?”陆菲嫣候了片刻,眨了眨眼奇道。
“佛爷一个命令你们不听,就卸他一条手臂。
”幼童大怒,手上加劲,要吴征先吃一个苦头。
“那你试试吧。
”陆菲嫣将魔眼插回剑鞘,好整以暇地笑道。
偷窥的宁家人已去得远了,戏也不用再演下去。
“这就是密宗大手印?还有龙象功?唔……像你这样的货色,宝瓶功一定也修了的。
”吴征抹去口角的鲜血啐了一口,向前行了一步道:“我说那些死者中的招怎么如此怪异,原来是你这小矮子杀的人,这就说得通了。
”“你……你……”幼童大惊,他威胁陆菲嫣时已催动大手印,满拟吴征五脏六腑剧痛饱受折磨。
可这人不仅全无反应,连病怏怏之势也消失无踪。
幼童察觉不妥,想要撤回手掌,不想吴征小腹间生出一股吸力,竟将他的手掌黏住了一样,撤也撤不回。
“你若再厉害些,我就会放你回去,还会告诉你,霍永宁让你们来这里就是送死来着。
可惜你没什么用,番人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啧,可惜了……”吴征连穴道都懒得点,挥掌横切在幼童脖颈,将他打晕过去。【发布地址:发布地址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