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早已爬满他的全身,如跗骨之蛆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豪气,梦想与希望。
羽林卫经过时一如从前略显散漫,对更加散漫而犹如破罐子破摔的吴征也是不吝讥讽嘲笑,唯顾忌皇城严规不敢大声喧哗而已。
吴征看似麻木,实则在同僚们巡弋过后仍运足耳力窃听他们的低声交谈,一来在宫中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无,不得不抓住一切时机多瞭解一些,哪怕是无作用的瞎扯澹多少也会露出些玄机奥妙,二来这帮排挤他的混球可得一一记住了,将来若有翻身之日,最好是当羽林中郎将!嘿嘿,到时一个个全来景幽宫轮岗,谁也别想躲开!「当年老子被派来景幽宫,好歹熬了仨月,娘希匹的这小子传得神乎其神,不想是这么块破料子,顶个蛋用!」杜泰平自吹自擂顺便贬损吴征的话音中,忽有一股奇异的女子声音响起。
声音来自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吴征的背后,与他一牆之隔的冷宫。
从声音发出的位置看,正是吴征从未听到声响的宫殿。
他一直认为宫牆的另一侧最近的宫殿裡无人居住,因为他值守二十馀日来那裡没有过疯号与狂哭,在他的编号裡也没有这么一位人物。
这是怎样的声音?如果你能想像怨毒,愤恨,压抑,坚忍,快意,屈辱,不甘,甚至是自暴自弃的情感混杂在一起,你才能明白这一声的诡异与複杂。
吴征疑惑地盯着宫牆好奇心大起,视线彷彿要通过厚厚的牆壁看一看后面发生了什么!大秦国永平元年,梁兴翰初登大宝登基称朕,四十岁的新皇踌躇满志。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军事之能或有缺乏,然而内政却是一把好手,放在大秦开国以来的六世裡或许无一位帝皇及得上。
这是他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文有霍永宁,胡浩等当打之年的重臣辅佐,加之他本身便有专长,堪称如虎添翼。
不擅长的武略有虽已初老却忠心耿耿的大将军伏锋仍是当世第一名将,始终追随于他的韩破军更是勇勐无敌,上将之才!两位将军镇国可谓安如泰山。
北方的大燕近来内耗不断呈衰弱之势,至于东方的盛朝早已疲敝不堪,能存在的唯一理由不过是燕秦争锋尚未有定论而已。
梁兴翰一心励精图治振兴秦国,他不甘于万岁之后仅能得一个文帝或是宣帝的谥号,更盼望着开疆裂土甚至一统天下,高祖与太祖才是心中真正的野望。
然而新皇的开年并不利,登基三月之后川凉边界便发生暴动。
流民四处抢劫富户甚至攻击官衙,给新登基的皇帝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之馀,亦让龙颜大怒!梁兴翰启大军一万前往评判,侍御史肖英韶亦在其列。
为人刚正不阿的肖英韶素有贤名,除了做好侍御史举劾非法,镇压叛乱的本职工作之外,于暴乱之地的善后安抚亦显专长。
志在天下的新皇则能容忍登基之初便有难以洗刷的污名?肖英韶随大军进发的途中虽亦有不忿,心裡却着实疑惑。
川凉交界之地多山土地贫瘠,是大秦人口最少,也最为穷困的所在。
然而历任秦皇却从未忽视,粮米等赈济物资也从未短缺过,时不时还会由朝中重臣甚至皇子押送前来,以显示对当地的重视。
那不是川南桀骜不驯犹如野人般的山民,约定俗成的国策下此地一贯宁静无事,民众日子虽清苦倒不至于过不下去,是何等缘由闹出天大的乱子?流民组成的叛军个个瘦骨嶙峋,眼看着就要被生生饿死,怎能抵挡一万官军精锐?王师到处,叛乱纷纷平息。
肖英韶一边查办首恶,一边安抚平民,此地的官衙再度正常运转之后秩序纷纷恢复。
然而在审问叛首之时却发现了不寻常。
叛首们几乎众口一词言道救济粮米已两年短缺,近年来不少平民已想方设法逃离此地,然而人口的减少并未让救济粮米足够当地维持生存之用,反而也逐级减少。
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聚众向官衙请愿,换来的却是官老爷们一再推诿,终于酿成流血冲突的惨剧。
被逼的走投无路的饥民终于狗急跳牆,初时仅有几十人,然而一呼百应之下竟在短时间裡聚集起饿红了眼睛,只想有一口饭吃的平民,达到六千之众。
叛军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富户无论善恶被劫掠一空,已彻底没了王法的乱民不仅抢光了一切,还多有姦杀等惨事发生。
饿怕了的饥民已完全豁出命去,疯了般一路席捲,需知此地原本穷困,所谓富户也不过是有些存粮而已,又能当得狼吞虎嚥的六千叛民吃上几日?先皇两年前身染重病难以起身,朝政大事都交在新皇手上,待到去年殡天之后,新皇顺理成章登基。
是以近两年来奉旨运送赈济粮米的正是当朝太子梁玉宇。
肖英韶只觉背嵴发凉冷汗涔涔,反覆深入调查确认叛首们所言不假后在营帐裡左右踱步彻夜难眠。
发生如此大事于情于理,更是为国家计理当揭发,然而作奸犯科的是太子殿下,国君的天然继承人。
太子殿下出手,其中牵涉之广难以想像,更是无法猜测圣上心中所想。
思来想去肖英韶终于下定决心将此事如实表奏圣上,此事绝不可再发生,当以此为例严惩警示后人,否则长此以往国运堪忧。
火漆密封,八百里加急的奏表送到京都,肖英韶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
圣上年富力强,内事理政更是英明果决,希望自今日之事起大秦再无此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事。
涉及皇家之事,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京裡很快来了密旨,中常侍屠冲快马加鞭亲自赶来,宣读了圣上嘉奖勉励之意后,临行前又吩咐道:「奏表所言之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肖大人回京之后圣上自有决断!」一脸欣慰地送走屠冲,肖英韶的脸沉了下来。
屠冲已表现得足够自然,但久经官场几次险死还生的侍御史还是从中闻到了一丝不详。
自呈上奏表时便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然而此时肖英韶心裡依旧有难以平复的不忿!不消说,自己的一举一动已被严密监视,远在京都的侍御史府恐怕更已遭禁足。
肖英韶苦笑摇头,面对皇家这个庞然大物一丝反抗之力也无。
随王师凯旋回京,等待肖英韶的不是鲜花与讚歌而是铁枷囚笼,圣旨中言之凿凿:肖英韶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即时处斩,株连九族!肖英韶坦然面向皇宫叩首,声若洪钟只希望他的鲜血能换来川凉之地日后朗朗青天。
也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新皇的确有过人之能,隐藏在他谦逊外表之下的内心亦有难言的野望,在他统领大秦的日子裡不允许有任何的污点,即便要有,也不能是英明的他与他的孩子做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肖英韶引颈受戮,只希望另一封比奏表更早些许送回京城的密函能保住家中一条血脉。
十岁的肖初玉身着粗布衣服,麻底草鞋,这些有着难言不适的东西却成了她保命的依仗。
在肖氏三百多人的族中她极不显眼,只是旁支所出的一名平凡女子。
然而平素不显山露水的她却承载着延续家族的期望,这是身为族长与朝中侍御史的爷爷在她三岁时亲自定下的。
肖氏不仅是朝中大员,更有秘而不宣,祖传数十代的《毒经》。
肖氏每一个孩子出生时除了主家极为特殊的几人,剩馀孩子都被很好地掩护起来。
主家的孩子会被培养向仕途,而剩馀的孩子裡会被选出一位继承《毒经》,这一代的继承者便是肖初玉。
这个秘密全族知道的人只有三位,连肖初玉的亲生父母都不知晓。
「孩子!往南边跑,越远越好。
」爷爷不在时代领族中事务的伯爷爷小心吩咐道。
肖初玉除了不多的银两外什么都没带,至于那本《毒经》早就深深刻在她的脑子裡。
她不敢坐车不敢骑马,凭着两条腿拚命地逃。
她甚至不敢久歇,跑累了缓口气就继续跑,在城裡的茫茫人海中得知肖家被韩破军奉旨查办满门抄斩的消息也不敢哭,强忍着逃到旷野裡才嘶声痛苦得肝肠寸断。
肖初玉晕了过去。
连日的奔逃早就耗尽了她的体力,过度的悲伤更让她再也支持不住,或许此桉自三百多颗人头落地后了结,也让她悬着的心终于鬆弛下来。
肖初玉再次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目光左右一扫,屋内的陈设竟称得上奢华,还带着浓浓的脂粉味儿。
她惊恐地爬起,只因发现自三岁起便乔装改扮的脸上,所有的掩饰物都被洗去,隐藏在平凡假面下的真容显露出来。
她慌乱不已,顾不上飢肠辘辘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出门便撞在一个厚厚的肉垫上,两人撞个满怀换来「哎哟」的惊叫!倒在地上的妇人挣扎着爬起,强忍怒火挤出个笑容道:「小丫头要去哪儿?香兰,还不快把吃食送上来?」妇人身材肥胖穿金戴银,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即使贵气十足也抹不去眼角浓浓的风尘味。
肖初玉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脱离险境反倒沉稳下来,装作年龄幼小惧怕不已,只要寻到机会,她可以把这裡的所有人全都毒倒,届时再逃不迟。
「小丫头长得真是标緻,尤其是这可怜模样儿,谁见了都心疼。
你家在哪儿?」妇人挽住肖初玉扶起,称讚中不经意地问道。
「我没有家,爹娘早就死了。
」肖初玉心细如髮,也从陈设中隐约猜到这是什么所在,随口回答掩饰身份之时更暗暗盘算。
妇人眼睛一亮,脸上的肥肉都笑得几乎挤在了一块:「好好好,小姑娘饿了吧?香兰,你这个贱货手脚快些!」肖初玉并未拒绝,至于饭菜中是否下了毒她一眼就看得出来,多日提心吊胆后终于能宽下心,吃得狼吞虎嚥。
妇人不住笑着:「慢些慢些,别急,还有呢!若是不介意呀就在我这裡住下来,管吃管够,看你孤苦伶仃的还能教你活命的本事,你看好不好?」「好……唔……好!」肖初玉似被每日都能吃饱饭迅速征服,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好!小姑娘,我就斗胆认你个乾女儿如何?今后你就叫我妈妈吧。
」妓院裡鱼龙混杂,更是个良好的掩饰。
在妓院裡的女子十有八九来历不明,背后的靠山也有足够的能耐让衙门无法追查下去。
至少对于十岁的肖初玉而言,没有比这裡更好的地方。
如花的容颜再不经任何掩饰,从前的一切都将在这裡被抹去,从此她不再叫肖初玉,而叫玉茏烟。
耐心地跟着妈妈接受无穷无尽地学艺。
玉茏烟学得又快又好,其聪慧远超寻常女子脱颖而出。
这一切其实于她而言并不重要,正如阅人无数的妈妈所说,那星目峨眉,隆鼻润口俱已美得醉人,更难能的是那股天生的楚楚可怜。
尤其当她嘴角两沿下撇,这副通常女人做来会显得难看的苦瓜脸,到玉茏烟这裡便让人疼惜得说不出话来,只想赶紧将她搂进怀裡好好安慰一番。
妈妈笑得越来越欢,这将是她群香园未来的头牌,能为她带来无穷财富的聚宝盆。
玉茏烟耐心等待机会丝毫不急,待将从前的一切抹得足够乾淨之后她自信能凭借毒药离开这裡,在这之前还需要各种充足的准备,例如银两傍身,例如规划完善的路线图,例如到了盛国之后该隐居在哪裡。
然而长达四年的准备一朝被全盘推翻,自从十四岁那年被妈妈带入一个弯弯绕绕的院子,见到那个男子之后,一切都已改变。
男子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双目更是炯炯有神隐含精光,一缕山羊鬍子丝毫不显猥琐,反倒增加许多文雅之气。
玉茏烟的容貌亦让他惊异无比,甚至双目中四射着贪婪的慾望。
玉茏烟心如死灰,她虽不通武艺却知道这个男子有多么可怕。
若是落入他手……此生再难有脱身之日。
然而男子并未佔有她,反而将玉茏烟收为义女,并为她罗织了一个极佳的身份——故友之女。
在男子的身边她心惊胆战,那狼一般的目光不时在她身上扫视,看她高耸的胸乳,看她圆润的隆臀,看她修长的玉腿。
然而男子每一回都忍了下来,来她身边的时日与次数越来越少。
玉茏烟又开始了新的学艺,不再学那些风尘女子的卖弄风骚搔首弄姿,转而学习成为一名大家闺秀的一切。
没日没夜地学,直到她能成为男子合格的义女,配得上骁骑校尉文毅之女的身份。
玉茏烟不再想逃,她忽然发现梦寐以求的机会,原来从不敢想的机会竟然摆在了眼前。
文毅有将她送入宫中侍奉皇上的意图。
她不知道有没有在梦中笑醒过,只是拚命地学呀学呀,争取早一日成为文毅真正认可的女儿。
本就聪慧的女子发起狠来进步神速,她很快就成了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而从妓院裡学来的本事更片刻不忘。
她要入宫,要成为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要亲手报肖家的血海深仇!十六岁那年,玉茏烟的愿望如期实现。
永平六年一道圣旨:皇宫招募天下绝色以充实后宫。
身为天子近臣,文毅毫无阻碍地将玉茏烟进献给圣上。
那一天群香竞艳,但无一人能比得上玉茏烟!她婷婷袅袅地行来,莲步生姿落落大方,半垂着的螓首抬起时整座殿堂都彷彿为之一亮。
那明亮的星眸,远山般的长眉伴着下撇的嘴角。
不仅仅是圣上,便是皇后与妃子都升起垂怜之心。
并不好女色的圣君梁兴翰喉结翻动目不斜视,后宫佳丽虽多也绝无一人有她这般独特的气质。
一向心繫天下铁石心肠的梁兴翰都觉得心中的悸动难以克制。
三日后玉茏烟便奉旨侍寝,她忍着破瓜的疼痛卖力奉迎。
那融合着文静与妩媚,秀雅与风骚的身子在梁兴翰身下彷彿被彻底征服。
当让她痛恨的,噁心得想吐的龙精注入体内,脸上泛起的却是新承恩泽后的娇弱不堪,下撇的嘴角令人疼惜到极点……一夜欢好,天明便被封了妃子居于楚惜宫——圣上亲笔提的。
从此她成了后宫最受宠的女人,梁兴翰心情好来楚惜宫,心情不好也来楚惜宫。
圣上虽不会为了她耽误政事,却拿出所有的閒暇时间陪在她身边。
圣眷正隆,玉茏烟却未被荣华富贵迷瞎了双目。
梁兴翰虽武艺不精,却正值盛年身强力壮,绝非玉茏烟一人徒手能对付的——自从楚惜宫成了圣上常居之所,宫裡便三日一小查五日一大查,更没有私藏凶器的机会。
玉茏烟曾因此抱怨生活受到打扰,梁兴翰宽言安慰之外却没有反对宦官们的动作,美色或许能让他喜欢,却决不能迷惑与他。
断了明刀的念想,玉茏烟绝望之中只得铤而走险。
她所有的武器便是自己的美色与神秘的《毒经》,既会下毒,自然也明医理。
某日夜裡玉茏烟感染了风寒,太医忙不迭前来问诊,隔着纱帘问明了症状后长舒一口气,看来只是普通的风寒,只需几味药下去不日便可痊癒。
贵妃娘娘深得皇上爱怜,只要能及时痊癒这一关看来是过去了。
然而疗效如神的药方两日还未见好转,玉妃娘娘精神不振。
梁兴翰大发雷霆,太医院个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幸而贵妃娘娘为太医们开脱道:「臣妾是小时候的老病根了,太医们的药方没错的。
只是煎药的方法有些不对……」见爱妃侃侃而谈,梁兴翰久御群臣岂不知借坡下驴:「哦?爱妃还晓得医理?」玉茏烟强笑道:「也不是晓得医理,只是久病成医罢了,圣上谬讚。
还请圣上下旨,臣妾自己熬药罢。
」她此前就曾偶有抱怨深宫冷清无聊,有一件感兴趣的事情梁兴翰岂有不从?旨意降下之后很快药草便被送到楚惜宫。
「熬药又是烟又是火的,人家难看得紧,若是风寒传染了圣上更是万死莫恕,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她太清楚梁兴翰的忌讳,圣上并不介意陪她生火熬药,但传染一事……药草被分门别类,有的留头有的留尾再碾成粉末生生吞服,玉茏烟嘴角挂起仅见的疯狂笑意:我把自己製成药人。
当你的丑物进入我的身体裡搅出花汁,那些毒液也会顺着棒儿的肌肤,顶端的马眼渗入你的体内。
终有一日会让你毒发身亡。
唯一可惜的是,梁兴翰的身体远强于玉茏烟,每当承欢时她的不堪征伐便是明证。
毒药不能下得过勐过烈,否则先倒下的一定是玉茏烟自己。
而慢毒的药性若是断了效果将大打折扣,宫裡医术通玄的太医们或许还能将他救回来。
从此玉茏烟的身体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害病一回,需得自行熬药。
好在她每回熬药后不久便能痊癒,太医院也乐得不惹麻烦。
奇的是七年来圣上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此前在梁兴翰身上极为罕见的风寒,莫名的疼痛,偶尔的眩晕也越发频繁。
太医们惊慌失措却始终找不出病因,甚至连皇上是中毒都看不出来。
《毒经》的神妙之处的确难以言喻,心知肚明的只有玉茏烟一人而已。
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玉茏烟还是低估了这位圣明天子。
梁兴翰虽不知所以,却隐约觉得与玉茏烟有关。
他当然也猜不到种种不适是玉妃以身子做引下毒所致,却本能地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
志在天下的皇帝在一次昏厥后果断疏远了玉妃,从此不再到楚惜宫来。
功亏一篑,玉茏烟心丧如死。
从前人来人往的楚惜宫变得清冷,再不见圣驾,相伴的只有六名宫女,三名宦官。
好不容易调试好心情的玉茏烟变了个人,从前对下人们不假辞色的尊贵玉妃变得平易近人,即使是最年幼的宫女与宦官在她这裡都彷彿变得高贵了许多。
楚惜宫慢慢开始热闹起来,不时有些宫女和宦官忙完了手中活计都爱来这裡。
玉妃娘娘虽失了宠,待人倒和气得很,没事到这裡坐坐也是不错的。
辛苦经营了三年的玉茏烟终于又等来了机会。
常来楚惜宫的宦官梁修明升任敬事房总管,从此被人尊称一声梁公公。
春风得意之时不忘来到楚惜宫与昔日平起平坐的同僚炫耀一番,接受他们的仰望。
玉茏烟曲意奉承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将梁修明请入后院纳头便拜:「望梁公公垂怜,救小女子一救。
」那楚楚可怜之色竟连宦官都不能抵挡,梁修明强忍着过过手足之瘾的邪念,赶忙跪下回礼:「贵妃娘娘折煞小人。
怎可如此?娘娘,小人扶您起来。
」「公公不答应,小女子不起来请愿跪死在此。
」玉茏烟斩钉截铁毫无回转馀地。
梁修明没奈何,玉妃昔日有多么得宠宫中上下谁人不知?圣上虽三年馀不曾踏入楚惜宫,谁知道哪天临时意动又来?若是这位楚楚可怜的娘娘歪歪嘴,刚坐上的位置可就没了:「娘娘万万不可这么说,只要小人做得到,万死不辞。
」「小女子幽居深宫时常思念圣上,望公公安排见上一面。
如此,小女子便是死也安心了。
」「这……娘娘,小人……」「小女子亦知分寸不敢教公公为难,只需公公略微透露一二,小女子自行安排便是了!」煎熬般等待了半月之后,玉茏烟终于等来一张比性命还珍贵的纸条。
涂抹妆容艳绝后宫,却只穿上一件薄薄的白色纱衣,楚楚可怜的丽人在深夜于荷花池畔坐着一块大石等候。
虽已入夏,塘中清莲开得正盛,夜露仍然丽人微觉寒意。
扯了扯薄衣回顾无人伺候,不免泫然欲泣。
抿唇垂泪,却惊觉久未见着的圣上正停在池畔另一侧,遥遥相望。
往日恩义全数涌上心头,梁兴翰绝非不喜这位堪称艳冠后宫的绝色,只是心繫天下强行压抑自己的情感。
然而那张能令天下所有男人都垂怜的面容出现,在荷花池畔形单影隻,即使是圣君也再也控制不住大踏步走上前去,将爱妃横抱而起就近拐上偏殿,粗暴地扯开薄薄的纱衣,将肉龙狠狠刺入销魂的腔道……这一夜的销魂让梁兴翰登基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早朝,他贪婪地索取,贪恋她婉转承欢后的楚楚可怜,甚至是凄凉哀婉……然而这一夜过后皇帝病得前所未有地重,足足躺了半月才能起身。
玉茏烟终究是个女子,终究是个尚不够沉稳的女子。
她太害怕失败,太害怕大仇不能得报,更想毕其功于一役失了方寸,毒性下得太勐太烈,仅能让她的身子堪堪承受得起。
那在荷花池畔艳绝人寰的凄楚不仅是内心的痛苦,更是身体能以负荷的沉重。
从此之后玉茏烟被彻底打入冷宫,连楚惜宫都不再属于她。
若不是太医半仗义执言半为自己开脱断定道:「应是体质不合,倒并非有什么旁的蹊跷。
」玉茏烟或许已经被处死。
梁兴翰多多少少感念些旧情,下旨令玉茏烟老死宫中。
只是这一回谁都知道让圣上神魂颠倒的玉妃再也没有得宠的任何可能了。
与皇城一牆之隔的天泽宫阴暗潮湿,再也不会有名噪一时的玉妃昔日繁华。
宫中的妃子若没有外臣作为倚靠便是无根的浮萍,任你姿容绝世也翻不起风浪来,更何况是失了宠的玉妃。
受牵连的自是跑不了进献玉茏烟的文毅,陞迁之路从此便得不顺,即使与青城掌门,骠骑大将军迭云鹤联手至今也不过是京都守备,与他的能力和十品修为大为不符。
另一位则是可怜的梁公公,在敬事房大总管的位子上屁股尚未坐热便被赶了下来。
和玉茏烟前脚后脚来到冷宫,成了这一片鬼哭狼嚎宫殿群落的总管。
玉茏烟神志迷煳,二十馀年来的一切历历在目如在昨日。
她一身衣不蔽体像隻狗儿般趴跪在地,即使即将四十依然丰美的隆臀高高翘起,与悬垂的一堆饱满乳儿相映生辉。
冷宫的凄凉依然不减这位人间绝色的风姿,然而现实的残酷却一下下鞭笞在心田。
梁修明自打被贬之后,每月都来天泽宫凌辱玉茏烟,没有人会关心冷宫的情况,心理越发扭曲的宦官更是以折磨这些妃子为乐,何况是断人前途堪称不共戴天的仇人。
拂尘的把柄几乎已全数没入圆巧的后庭,粗糙的手指正在肥美的花穴裡抠挖。
疼痛,羞辱,甚至是略带快意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大仇得报离玉茏烟已越来越远了……满面狰狞怪笑不已的梁修明忽然变色抬头朝着皇城牆上低喝一声:「什么人?」浑浑噩噩的玉茏烟脑中一个机灵抬头望去,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呼:「皇上,是您来救我出苦海了吗?恶徒,是你终于忍不住又来见我,让我终于又有机会报血海深仇了吗?」小心翼翼将身体趴在牆顶正待翻过高牆,两腿还分别悬挂在牆体两侧的吴征面色尴尬。
他万料不到宫牆的背后是这般模样,饶是他再为处变不惊也喘了口大气,或是因为场面的诡异,或是因为玉妃的绝世凄丽。
更料不到这个死太监武功这么高,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
大眼瞪小眼,吴征翻下高牆举手一挥:「嗨!你们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