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查忆萍对望一眼,萧远兰的哥哥萧家富死于淮帮客船血案,案发地点就是在这条运河上。当下不再和查忆萍谈论江湖上的事,两人一起向萧远兰询问莫何货栈生意上的情况,转移了她的哀思。
正在这时,耳中突然飘进一缕缥缈琴音,音主哀伤,意境落寞。琴音逐渐清晰,可见弹琴之人正在朝我们这艘画航接近。只是那琴音越清晰,我越发体味到其中的落寞与哀伤,明明夏日炎炎,却让我心间升起悲秋之意,不,不止是悲秋,那其间竟还隐有一丝冬之肃杀。能弹出此等意境,此人琴艺断不在我之下。世间除叶先生与我及琴仙秦卿外,竟然还有其它人的琴艺达到这种技乎于道的境界,我的好心不由被勾起,目光在运河河面上搜寻起来。
正在舱内轻箫浅唱的安碧瑶与红玉也被琴声所惊,和凌雨波一道走出舱来,“这琴音不可能是叶先生和秦大家,会是谁呢?”安碧瑶喃声说着,疑惑的目光望向我。
我已找到琴音的来处,现在河面上来往的船只并不多,因此找到琴音来源并不难。只见一艘小船正自顺流而下,船道端坐一白衣公子,正俯首抚琴,另有一灰衣人站于其身后,船尾是撑槁的船家。
那小船来得近了,我看清那白衣公子的面容,不由得心里一震,喃声道:“是她!”
“谁呀?”安碧瑶与红玉一齐问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对安碧瑶道:“快用箫声引她过来!”
安碧瑶疑惑的望我一眼,依言和着对方的琴声吹起箫来。那白衣公子听到箫音,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的望向我们这个方向,看到船首站立的一干人,脸上露出笑容。那小船便向岸边靠了过来。
“汉家婕妤唐昭容,工诗能赋千载同,以今日之琴声观之,上官昭容不仅精于诗词歌赋,琴艺也是技乎于道啊!”我在船首向那白衣公子朗笑道。来者正是则天女皇最为器重的女官,被策封为昭容的上官婉儿,只是女扮男装罢了。
“原来是布衣候何公子,小女在琴圣弟子面前卖弄琴艺,倒是让公子贻笑大方了,刚才和箫之人可是箫仙安大家?”上官婉儿在小船上仰首道,目光已转向手中持箫的安碧瑶。
安碧瑶几女初听我喊出此女身份时,皆心震动,但安碧瑶毕竟曾为天下四仙之首的箫仙,这刻已震定下来,微微一福道:“正是臣妾!”
上官婉儿目光又在其它诸女身上扫过,朗笑道:“听闻布衣候月前大婚,今日当是带着诸位新娘郊游来了,新婚燕尔,逍遥快活,真是令人羡慕,小女子突然出现,倒是打挠了诸位的兴致了。”她一身男装,于阳光下笔挺而立,男儿的英挺与女儿的明媚溶于一体,竟是如此的和谐,饶我已经历众多绝色,仍是不由得心里一颤。
“那里的话,能得遇上官昭容乃是微臣之幸,昭容不弃,请上船来喝杯茶吧!”我说道。本来昭容乃宫中妃子封号,外臣是要视为凤体,呼为娘娘的,但上官婉儿特殊,她并非后宫妃子,而是则天女皇的贴身文官,昭容封号不过是便于宫内行走,外臣多直称昭容,称上官姑娘者亦有。
“叨挠了!”上官婉儿说着一纵身,已落于甲板上,她身后那灰衣人也跟着纵了上来。我在灰衣人身上扫了一眼,月宗的高手,以前好像感受到过他身上的气息。
上官婉儿注意到了我的眼,淡淡道:“以前女皇身边的。”
我向那灰衣人点下头,伸手请上官婉儿到甲板上的桌前坐下,正好谢婕锦从舱里出来,二女见了礼,谢婕锦邀请她待会儿一起吃午饭,便带其它诸女进舱里去了,外边只剩下我和上官婉儿和那个灰衣人。
“上官姑娘怎么有雅兴到扬州来,还是这么一身打扮?”我一边给她倒酒,一边问道。
上官婉儿笑了一下,我立即捕捉到她这丝笑容里的一丝苦涩,心知在现今朝廷局势下,她这个先皇的贴身心腹私服出游定有不为人知的苦衷。不想她一杯酒下肚后,猛然紧盯着我道:“我这次南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找你,何宗主!”
“找我?”我望着她一下子愣住了。
“本来还打算进扬州城进蝶园拜访何宗主,既然在这儿巧遇,我便省得再入城了。”
我已于瞬间回过来,再次给她的空杯满上,淡淡道:“不知上官姑娘千里挑挑找本座何事?”她即称我何宗主,找的自然是身为星宗宗主的何同,便以星主宗主的身份应对。只是在心里暗叹,此女一来,我平和安乐的逍遥日子恐怕要结束了。
“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何宗主!”上官婉儿说着将一事物递到我面前。
我身躯不由得大震,那是一枚体积硕大,造型粗犷古朴的墨玉戒指,青黑玉体中,有数条黑带流动不息,隐有龙形。我抬起头望向上官婉儿,“圣魔令!”
“现在它属于何宗主了。”她说着将那黑墨玉板戒也就是魔门至高圣物圣魔令放到了桌子上,面现哀伤落寞之情。
我将圣魔令拿到手中,一阵冰凉泌人的感觉从戒指传到手上。我望向上官婉儿,迟疑道:“圣主……”
“圣主已于七日前仙去,她老人家临终时让我将这圣魔令交给何宗主,所以何宗主只管将这戒指安心收下,不必有任何顾虑。”上官婉儿淡淡道。
“女皇驾崩了?”我惊问道。
上官婉儿一脸哀伤的点点头,“不日内国丧的诏令就会到达扬州的,我是为了完成师傅的遗命,在师傅仙去的当天就离开洛都来找何宗主的。”
我望着她满是落寞哀伤的美丽面庞,目光里满是疑问,将圣魔令传给我,女皇此举实在令人不解,我想上官婉儿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陪我到岸上走走吧!”上官婉儿突然站起身来,转身朝船舷处走去,我只好也起身跟上。
两人沿着河岸御道缓步南行,那灰衣人远远跟在两人身后。沉默良久,上官婉儿才开口道:“何宗主现在心里定然充满了疑问?”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我知道她自会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圣主,也就是则天女皇,她其实是我师傅!”上官婉儿悠悠道。
我再次点头,她和圣主之间的师徒关系,我早就隐隐猜到一些,今天只是由她口中亲口证实。
“师傅她去的很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其实早在八年前师傅就该仙去,这些年她老人家是逆天命而行,滞留人世。”上官婉儿淡淡道。只是这句话我却听不大懂,不明白她这逆天命而行是什么意思,则天女皇不可能强大到违逆生死大道的地步吧?
上官婉儿转首对我凄然一笑,“何宗主应该疑惑过以圣主的精明,为什么会那么包庇张氏兄弟那两个灵宗的竖子吧?”
我点点头,不知张氏兄弟和则天女皇的逆天命而行间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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